十三岁时她跟着城里的公子哥们胡闹,被爹爹禁足。却正逢怡香楼头牌要从良,准备待到十五月圆招揽佳婿。她虽是胡闹,却还从未去过那种烟花场所,心中好奇自是不言而喻。如今又有了这般热闹,于是耐不住性子的跟澌承一起合谋骗了夕音来,迷晕了换上她的衣服放在了床上,而她自己则扮成了夕音。
月白的衣衫上勾勒出清浅的荷花,腰间的白玉香囊飘散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描金折扇握在手中,飘飘然一派纨绔公子的做派。铜镜中映出的夕音的脸,淡然一笑,便是倾城之姿。是什么时侯成了这般好模样,让她都有了一丝恍惚。
那天的月特别的圆,她还记得那舞姬隔着帷幕翩然起舞的影子,仿佛是谪仙一般要乘月归去。还有夕音被爹爹打得失了血色的脸。
又是因为她的错,却害惨了夕音。待她回到家,就看到夕音身上自己亲手替他换上的女装被血染得分不清了颜色,他就这样安静的跪在爹爹的脚边,极淡的唇色被咬成了鲜艳的红。爹爹的手上还拿着沾血的鞭子,脸色铁青,坐在了她的榻上,烛火摇曳间,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爹爹看到她一声不吭,神色间冷冷的,抿住了唇。她不敢抬头再看,扑到了夕音的脚边,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刺破掌心的手轻轻展开,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凉。夕音看着她,双眼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水汽,蒙蒙一片。然后扯了扯嘴角,张开口对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不痛。
最终爹爹一言不发就甩袖离去,她急急地叫来了澌承,两个人一起打着颤把夕音抬到了到了床上又叫来了大夫。她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夜,眼泪就这样流了一夜。
这次以后她才真的安分了下来,一直陪在夕音床前,遣走了屋里所有的丫头,事事都要亲自经手。每次换药的时候夕音都觉得疼的仿佛不是自己而是她。每次感觉到火辣辣的后背上一滴两滴砸落下来的冰凉,他的心就比那狰狞的伤口还要更疼。但是他从没有劝她不要做这下人做的活儿,因为他不忍她一直生活在内疚中,也只有那个无拘无束的迟暮才是他心中一直在保护的人。
可是她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每天琴棋书画女工,一样都不落下,变得兢兢业业,她爹爹看到这样的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她身边还是如影随形的夕音。日子变得太平了起来,只是她不再那么张扬的笑闹,当真如同别人家的大家闺秀一般,言行举止,仪态万千。
在所有人面前的迟暮都渐渐变得完美无缺,可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在夕音面前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他的暮暮。一样会和他撒娇,一样霸道得没有理由。她最爱听他弹琴。他的琴得到她爹爹的真传,每次都让她如入仙境一般,然后她就会想到那晚乘着月色舞蝶一般翻飞的女子。
可是她不敢在跟他提起那晚的事,这仿佛变成了一种禁忌,围绕在他们中间,加上了一把无形的锁,扣上了两颗纯净的心。靠在他背后,听着他的琴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身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晕,有种不似凡间的宁静,这也是她最爱的时刻。背后的温暖暖了整颗心,想要用一切去保护,将时光停驻在这一刻,就像刚刚成熟的梅子,入口酸涩,回味却带着一阵甘甜。两小无猜,形影不离,如果知道这其实是那么奢侈的一件事,她一定会更努力的去抓紧那每一天,抓紧最后一点呼吸一般靠他近些,更近些,镶嵌进她的血肉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