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教务主任
当天晚上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新家吃了第一顿饭，我和祺祺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我环顾四周，脑子里一直想着凌汐告诉我们的“传说”，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祺祺似乎也是这样。爸爸妈妈一直被一种搬进新家的喜悦填满，跟我们两兄妹的魂不守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臻臻，祺祺，快点睡觉了，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呢，要早一点！”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正在看侦探小说的我把书签往书里一插，三秒钟之内关了灯，跳到了床上。
夜很静，偶有几声汽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仿佛要在这看似波澜不惊的环境下掀起一阵不为人知的壮阔波澜。我慢慢翻下床，拉开窗帘，看了看这似乎已经沉睡的小区。偶有几只小猫跳出来，更给这凄清的环境平添了几分寂寥。我想着今天凌汐讲给我们的传说，心里有一丝紧张，有一丝恐惧，更有一丝兴奋。我从小就是个爱冒险的孩子，祺祺也一样，虽然她是个女孩。这不，刚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可以跟“鬼”打交道了吗？我暗暗地笑了起来，静静地爬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笑声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我赶紧睁开眼睛，扭头一看，笑声刹那间消失了，只剩下窗帘不停地浮动着。我舒了一口气，可能这是我的“幻听”吧，还是……“传说后遗症”？我自嘲地笑了笑，翻下床，打算去把窗子关好。可当我掀开窗帘，我像是魂魄出窍了似的，僵立在那里——窗户明明关的好好的！
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翻回床上，并且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我想闭上眼睛，让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从脑子里过滤掉。可是，突然间我又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笑声里饱含着嘲讽。我有些怕了，赶紧把头埋在膝间，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罩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睡梦里尽是漂浮的鬼魅和狼人的咆哮……
第二天七点整，我被妈妈叫醒。妈妈看我疲惫的样子，也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了。到了餐桌前，祺祺也是一脸的困倦。我抓起一片面包，漫不经心地啃着，脑子里满是那毛骨悚然的笑声，那浮动的窗帘。到了妈妈的车上，趁妈妈还没有上来，我偷偷地问祺祺：“昨天晚上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祺祺紧张地看了一眼窗外，确认妈妈还没有上车，便一直拉住我，害怕地跟我说：“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就看见了下午看到的那个女生……她还在朝我笑……李程臻，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怕他们把我杀了啊……”
“别急，后来呢？”我真不愧是他的哥哥，在这危急时刻我仍旧想着她，把我自己的恐惧都忘了。
“后来……她就消失了，我也就睡着了，但是我确定她真的存在过……”祺祺惊恐地说。
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给祺祺讲了昨天晚上我的经历，祺祺吓得一把捂住了嘴。莫非……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鬼魅之类的东西？我不敢多想，再说妈妈上车来了。我们赶紧规规矩矩地坐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准备去新学校。
“孩子们，昨天睡得不好吗？”妈妈看到我和祺祺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当然不能告诉妈妈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只好拼命地摇头，还说可能是第一天住进新家不习惯吧，过两天就没事了。此时妈妈也就放心了，我们的心却悬了起来。这房子里究竟存在着什么？这1978年发生的灵异谋杀案究竟预示着什么？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越想越可怕。思索的当儿，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到了新学校的门前。妈妈走下车和保安交谈了几句，保安做了个“放行”的手势。妈妈把我们领进了学校去见老师。
“李程臻，”趁妈妈拿着手里的报名表反复查看的当儿，祺祺悄悄地叫我，“这学校里会安全一点吗？”
“缓一缓吧，祺祺，”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也许这学校还比较适合我们呢。”我安慰她说。
祺祺不说话了，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她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仍旧不住地发颤。这时已经到了教务处，妈妈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我们跟在她的身后。


如果不来这所学校，真的很难想象这是教务主任的办公室。房里虽宽敞，但也许是因为这栋楼背光的原因，屋里显得非常昏暗，外面都已经阳光普照，这里面还需要开灯。天花板上的大灯发出昏黄的光，把整个房间烤得热热的。这大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盏台灯，发出的竟然是幽蓝幽蓝的光，让我立刻想到了化学课上老师做的硫在空气中燃烧的实验。教务主任就在这把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手里握着一支名贵的钢笔，直勾勾地盯着我和祺祺，我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右手把祺祺的手握得更紧了。
“李程臻，李祯祺？”他终于冷冷地发话了。
“是的，”我毫不示弱地答道，顺便礼貌地加上了一句，“老师好。”
“好好好，都好，都好，”突然，像摘下了面具似的，教务主任突然满脸兴奋起来。奇怪，他满脸堆笑的样子并不使他好看多少，反而使他看起来有点狰狞。“我姓吴，叫吴征，以后你们叫我吴主任或者是吴老师都行。”他对我和祺祺笑了笑，祺祺顿时往后退了一小步，幸亏他没有看出来。“坐吧，坐吧，我要问你们一些问题，然后让我的女儿领你们熟悉一下学校，等一下你们就可以正式上课了。”我一下子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沙发太软了，我几乎整个人陷了进去。“您可以走了，”他对我妈妈说。妈妈笑着朝我们挥了挥手，轻轻地掩上门。不一会儿，我听见了妈妈穿着高跟鞋下楼的声音。
“原来在哪个学校读书啊？”突然我们的背后传来一阵响动，我吓了一跳，随即碰上了吴征那双堆笑的眼睛。
“领跑中学。”我简洁地答道，期待着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领跑中学？领中？哦，我认识他们的校长……可是没有听说过你……李程臻，还有李祯祺……”他若有所思的说。我在心里哼哼地答道：“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我，我又不是佼佼者。你没有听说过我这有什么奇怪的？”
“一般在领中年级排名多少啊？”他有些夸张地问我们。
“稳定在前一百。”我心不在焉地说。他转向祺祺，“你呢？”“和哥哥一样。”祺祺看也不看他。
“前一百……哦，可能还不够……离我的要求还差那么一点点……”他顿了顿，突然他一脸坏笑地对我们说，“在我们这个强手如林的外国语学校，你也许要退到三四百了。”
“唯分数论！”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加上一句，祺祺也是一脸的不满。这时候，他又恢复了管有的、矜持的微笑，对我和祺祺说：“我的女儿马上就要来了，让她带你们到处走走，熟悉熟悉我们的校园，然后，开始在初三（12）班听第一节课吧……哦，顺便告诉你们一句，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你们分到重点班，最多只能去慢班了……领跑中学的七十几名，在我们这里，真的……太差了。”
在我还想飞快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飘然而进。“李程臻，李祯祺，你们好啊，”她热切地说，“我是来领你们熟悉校园的，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里。”我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准备跟着她出去。可走了几步，迟迟不见祺祺跟上来。我紧张地一回头，看见祺祺在原地吓得几乎站不住脚，我赶紧冲过去拉住她。
“祺祺，你怎么了？说话啊！”我焦急地问。
“那女孩，我好像见过，”祺祺讷讷地说，“昨天晚上见过。”
第四章 学校


第四章 学校
“啊？你确定吗？”我尽量控制住我的情绪，压低声音问祺祺。
“确定。我都见她见过两次了。”
我被祺祺的话惊得一跳，但当看到那女孩——准确地说是那幽灵——依旧站在门口时，我马上镇定下来。我拍了拍祺祺的肩膀，让她冷静一点，悄声对她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跟着她——看她能把我们带到哪里。”
祺祺点了点头。我们俩假装镇定地跟在那女孩后面，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学校真的太大了，熟悉每一条路线需要一定的时间。那幽灵女孩在前面优雅地领着路，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不时地停下来对我们介绍每一间教室的用途。骤然，我感觉，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学校，我和祺祺就像两个沧海一粟，还是找不着方向的沧海一粟。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学校的后花园，此时正值春天，花园里的花正在争奇斗艳。祺祺饶有趣味地看着一株洁白的风信子，我也被这跟“军事化管理”的学校的格格不入的景色吸引住了。猛然，我注意到我们的领路人停下了脚步，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满园春色，仿佛对一段用砖砌成的花园的围墙更感兴趣。我拉了拉祺祺，祺祺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她专注的眼神。莫非……她要穿过去还是怎么的？故事书里说，幽灵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穿墙还不易如反掌？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在定定地盯着围墙看了几分钟之后，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我们，然后居然显出一种沮丧的神情，说：“学校就是这么大了，我还有一点事情，你们回初三（12）班上课吧。我想你们应该是记得路的。”
我和祺祺面面相觑，但还是飞快地逃跑了。这个春日的早上，我充满了一肚子的疑问：这个幽灵究竟想干什么？那段围墙里面究竟有什么？跟我们的房子有关系吗？
学校真的太大了，当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回初三（12）班时，上课铃就响了。老师已经挟着书本站在讲台上，威严地扫了全班同学一眼。大家各个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我不禁怀疑：这是学校吗？这是明清科举考场还差不多！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两名新同学，是两兄妹，李程臻，李祯祺。欢迎他们的加入！”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和祺祺仿佛两腿灌了铅似的，被拖着走了进去。老师轻轻地对我们自我介绍说：“我姓刘，叫刘怀仁，叫我刘老师就行了。”说完指了指最后一排两个空的同桌的位置：“你们俩坐那吧。”
我和祺祺如释重负地向座位走去，开始听在这个学校的第一堂数学课。新知识很难，我和祺祺这种在教导主任口中的“差生”很难跟得上老师的进度，而讲台上的老师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25分钟后，新知识讲完了，接下来是所谓的“随堂练习”。我正想着怎么用剩下的20分钟对付这么一张A3的卷子，祺祺已经把那一大堆难题递给我了。我只好抓出笔，连滚带爬地写了几道，终究还是被这卷子的难度击倒了。离收卷只有10分钟了，我仍旧在对一道看似基础题的“题”冥思苦想。突然，我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哀求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我要出去！”
我惊得把笔一摔，差点跳起来，但当我向全班扫了一眼时，不禁吓了一跳：班里的同学还在做题，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是幻听了吧？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起笔准备继续做题，但是右手却被祺祺紧紧地握住了。很显然，她也听见了这个怪声。
我正思索着这声音究竟从哪儿来，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穿过我的大脑，就像要把我的头劈开了一样。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紧接着，疼痛消失了，刚才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响起，变得更加含混不清：“救救我。如果你答应，我就告诉你这些题目怎么做。”
好吧！离交卷只有五分钟了！我答应你！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骤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眼睛了：我本来反面几乎空白的卷子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答案，而且应该都是我的字迹。我偏头看了看祺祺的卷子，她的也一样。突然，一阵沙沙声在我的桌子上响起。我揭开卷子，看到了4个用铅笔写的大字：说到做到。
祺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课桌，我凑过去，也看到了8个用铅笔写的大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下课铃响了，我木讷地挪动着脚步，交了卷，一边等待着这个不真实的分数，一边悄悄地对祺祺说：“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了。开始寻找线索救人吧。”


第五章 楼梯底下有什么
下午6：00准时放学了，我和祺祺背起书包离开了学校。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整个放学路上的气氛仿佛被恐怖笼罩着。那个哀求的声音已经没有来惊扰我的大脑了，但是我的大脑里好像响起了更多的怪声，不仅是哀求，更多的是哭号、尖叫，甚至还有血肉分离的声音。突然，有人一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大叫一声，以为“惹鬼上身”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凌汐。
“嗨，程臻，你们也在这里上学？”凌汐很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是啊。我们新转来的。”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一句。
“我今天看到你们在12班了。我在1班，教学进度比你们快好多。怎么样，能适应吗？”凌汐有些关心地问。我猛地一惊，凌汐竟然是重点班的！
我想说当然不能适应，难度这么大，还有……那个女孩，那个怪声，那段围墙，那阵剧烈的头痛……但是我不敢说出来，特别是当着这个警告我们的女孩的面。我只好说：“我觉得还跟得上，还可以，过一段时间我会适应的。”
“那不错啊，我们学校就是需要这种心态的新生。”凌汐满意地笑笑说，突然她一看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糟了，作业还没写呢！完了完了，今晚要熬夜了！”说着她便跑开了，一眨眼消失在放学的人流中。
“每次见她都是这样，慌慌张张的。”祺祺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在放学路上第一次听见祺祺讲话。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经历着什么。”我暗自叹道。抬起头，只见太阳渐渐隐进云层中，只剩下微光在天空中闪烁，“我们回家吧。”
回到我们的新居里，我们本以为爸爸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我们回家吃呢，结果当我们满怀希望地用钥匙打开门时，却发现有一张原来嵌在门上的纸条悄然落地。祺祺慌忙把纸条打开了，不觉惊叫一声，我也赶忙把头凑过去，上面写着：
臻臻、祺祺：公司有事，爸爸妈妈今天要晚一些回来。饭已经做好，在锅里，自己吃了好好写作业。爸爸、妈妈。
这还没什么，爸爸妈妈每次有事都会给我们留纸条的。可是，就在纸条的右下方，我看见了几个我最怕见到的大字：IMIT。
这是我们家的暗语：I'm in trouble.（我有麻烦。）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祺祺已经趴在我肩上，无声地落泪。那个声音又冲进了我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翻飞升腾，拼命地肆虐。是因为我要了那个不真实的分数而没有去救那个嚎叫的人吗？所以才把我的爸爸妈妈抓去？不行，我是长子，我是哥哥！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
“别哭了，祺祺……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感觉眼睛湿湿的，但是我必须擦干眼泪站出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才有力气找线索。我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爸爸妈妈被带到了哪里，只有慢慢找。他们不会有事的。”祺祺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我欣慰地看着她。不管她怎么幼稚，怎么撒娇，在关键时刻，她终究是个坚强的女孩啊。
我们机械地吃着饭，饭菜还是这么可口，但已早已没有了家的味道。想到即将到来的冒险，我尽量把食物往嘴里塞，遏制住自己的悲伤。10分钟后，盘子空了，我和祺祺默不作声地把碗送进厨房，洗干净，放进消毒碗柜消毒。一切好似原来一样，但此刻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祺祺，准备好了吗？”我轻轻地问她。
“没有问题。”
“开始吧。现在开始，不要分头找，要去哪里我们一起去，虽然慢一点，但是这样更安全。”
“嗯。”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想了一下，《哈利·波特》里的幽灵一般都在墙壁里活动，说明这栋楼的某一堵墙上，或者是地板，绝对有一座暗门。我们现在找找，有什么墙是空心的，听声音一定听得出来。到时候，我们再解决它。”我对祺祺说。
“李程臻，你这个方法固然行得通，可是等你找到了空心的地方，爸爸妈妈都已经没救了。”祺祺笑着对我说。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见她笑。


“好，那你说怎么办。”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我们第一次见到幽灵的地方，你说那个男生往下跑，我说那个女生往上跑，但你没有看见那个女生，我也没有看见那个男生，说明他们一定是在楼梯的拐角处消失的。我们去那个地方看看。”
行啊，你这个丫头，终于聪明了一回。
我走到楼梯口，抚摸着楼梯的扶手。扶手的样式是妈妈选的，中式，非常典雅，可是这跟幽灵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用脚踏了踏第一级台阶，又踏了踏第二级台阶，立刻发现了一阵不平常的响动，“第一级台阶是底下是空的！”我叫道。“我们上最后一级去看看。”
结局正如我所料，最后一级台阶也是空的，而二楼的地板是实心的。难道说，幽灵们住的地方在楼梯下面吗？空间还不小？
我又用力踏了踏别的楼梯，都是空的。我们家并不像其他复式那样，楼梯下面凿个房间做书房什么的，因为这栋别墅里房间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的楼梯下面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想到，这就给幽灵来了个可乘之机啊。
可是，怎么才能打开这段楼梯，进入“地下室”呢？
我看了看祺祺，祺祺也狐疑地看着我。我趴在楼梯上，仔细地找，根本就找不到一条裂纹，感觉楼梯像从来没被打开过似的。那幽灵们是怎么进出的呢？难道真的是楼梯的拐角处？可是，拐角处也是完整的啊！
“祺祺……这根本没有理由的！他们要的是我们，怎么连门都不给我们留？”我有些急了。我的理智告诉我，在这里耽搁一分钟，爸爸妈妈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祺祺也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楼梯上，把头埋在膝间。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究竟怎么进去？突然，我猛地一惊，一个绝妙的想法蹦进我的脑海。我从楼梯上跳了起来，把祺祺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战战兢兢又满怀希望地问。
“你过来！”我抓起祺祺的手，跑到楼梯下面那堵墙旁边。“只有一条路了，否则，我们就把这堵墙砸了！”
我仔细的观察这堵墙，墙上贴着漂亮的墙纸，但是这一点也盖不住隐藏在背后的阴暗和险恶。过了几分钟，我发现，就是在这堵墙的角落，有一块墙纸剥落的地方。我定了定神，把墙纸一撕，上面立刻出现了一道暗门。我不禁颤抖了一下。
“进去吗？门好像是虚掩着的。”祺祺轻轻地问我。
“当然。我们别无选择。”我坚决地说，随即拉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我打开了爸爸的军用手电筒，一级级通向地底下的台阶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六章 进入地下通道
我看了看祺祺，祺祺朝我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她的手电筒。我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地下通道的第一级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这个楼梯没有拐角，直通通地向下延伸。越往下走，气温越低，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心中的恐惧又增加了几分，但一想到我那不真实的分数爸爸妈妈的留言条上那无助的“IMIT”，我又坚定了往下走的信心。
我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少级台阶，终于到达了平地。眼前是一条巨大的、漆黑的通道，地上铺的是去年我们在凤凰古镇旅游时见到的青石板，墙上不知道是碳酸盐岩，还是花岗岩，看起来又像古城，又像溶洞。可是，这里什么也不是，这里是地狱啊！此时，祺祺握住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大约前行了一两公里后，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点亮光。我们索性关掉手电筒，光越来越亮，视野渐渐变得清晰。光在石壁上不停地跳动着，好像是烛光。我们朝着亮光走去，不多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厅堂上，这儿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点着几支蜡烛。亮光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有人吗？”我大声问了一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勇敢无畏而不是底气不足。
在重重的回声中，在我们前方的烛光里钻出一个人来，他好像是跟烛光融为一体的。紧接着，他跟烛光分离了，缓步朝我们走来。我遏制住自己的恐惧，竭力不让自己往后退一步，一边正视着那人的眼睛。
“李程臻？是你吗？”他幽幽地问我。
“对，就是我。我的爸爸妈妈呢？”我挑战似的说。
“他们不会有事的。”那家伙也正视着我，仿佛怕我看穿了什么，“在见你那亲爱的爸爸妈妈之前，我先领你看几个人。”说完，他用手朝墙上一指，墙上又出现了一道暗门，“请进。”
我一手握着军用手电筒，一手紧紧地拽着祺祺的手，心脏因为恐惧和激动不停地跳着。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迈过了那道门的门槛，又走过了一条漆黑的通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里。
我打开手电，手电光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骤然，我差点被吓晕过去，赶紧站稳了：站在我面前虎视眈眈地瞪着我的，竟然是陈浩、吴征和今天给我上第一堂课的刘怀仁！
“李程臻，李祯祺，来啦？欢迎你们。”刘怀仁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对我们说，“没想过我们是幽灵吗？”
“我只知道吴主任的女儿一定是……我都在家里见过她两次了！今天见到的绝对是她！”祺祺好像一颗突然爆发的炸弹，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很好，很好……这个丫头，真的太有前途了，”吴征赞许地说，“我现在真的该坦白了，我就是1970年杀了我的儿子和女儿的那个人，曾经被人成为神经病的那个被迫当红卫兵的人。”
“怎么可能？他们1980年拍下了你的照片，你在学校干了这么多年的教务主任，怎么没人找到你？”我奇怪地问。
“幽灵是可以随便变换自己的容貌的，不信你看。”吴征不耐烦地说完，便把头轻轻一甩，有换成了另外一张脸，再一甩，又变回了我们认识的吴征了。“我还有几百张脸可以用呢，让我在人间再纵横几百年都没关系，现在给你看，没那个时间。”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们？你为什么要抓走我们的父母？还有，你们抓了谁？是谁在考试中告诉了我们答案？”对着这三个虎视眈眈的幽灵，我迫不及待地倒出了自己的疑问。
“很好很好，你今天问的问题刚好是我们要讲给你听的。别急，一件一件来。别慌，年轻人，现在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久久不说话的陈浩发话了，“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的，包括你自己等一会儿何去何从。”


第七章 幽灵们的精心策划
“我策划这一天已经41年了，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策划这一切，到今天整整41个春秋。”吴征幽幽地说，“实际上我真的很清楚，我的生命是罪恶的，是人人厌恶的，是万恶不赦的。但是，这都是由于当时那些盲目的激进分子。否则，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经历的4年文革，让我从一个七情六欲的人变得没有感情。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着的，只有我的儿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房子。可是真的很不巧，我的孩子们竟然走在了我的前面，并且是由于我的神经发作。我试图控制我自己，但灾难终究是发生了。在去除了我自己的肉体后，我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幽灵，在那里，我遇见了我的孩子们。”
“我试图请求孩子们的原谅，可是孩子们依旧跟我打起了冷战，即使在阴间。我唯一一个请求他们原谅我的方式，就是尽全力保住我的房子，因为我知道，他们爱房子胜过爱我。于是，在1980年，在有人想拆掉我的房子的时候，很抱歉地，我把他们解决了。”吴征说完这番话，轻蔑地笑了笑。我把右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幽灵的能量是毕竟有限的，经过了41年的阴间磨砺，我儿子终于不堪重负，和所有的死人一样了，只剩下一个躯壳。他在消亡前的最后一刻，曾经去你们的房子里看过，很可惜，只看到了你，便只能头也不回地逃回来，因为，在你们的新家放置一具尸体太恐怖了。想想吧，我的儿子还挺善良的。”
“那你为什么还允许我们住进你的房子？为什么不把我们干掉？”我恼火地问道。
“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不久后会消亡，我会不会消亡不要紧，关键是他们，我终究是爱着他们的。那一刻我就像找一点人，给他们生命，给他们能量，让他们能多看几十年人间的生活再长眠。那一刻我就决定，这间偌大的别墅里需要有人住了，我们就要这个人的能量。”
“当时我在阴间结识了两个和我一样坏的朋友，‘物以类聚’，这话真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陈浩和怀仁。他们和我一起，帮我寻找适合我的孩子们的能量。终于，有一天，他们找到了，就是你们，李程臻，李祯祺。”
“我们？你们想把我们怎么样？”祺祺尖声问道。
“丫头，别急嘛，待会儿有你好看的，”吴征笑嘻嘻地说，“于是，陈浩扮成了中介和搬家公司的，先是介绍你们那愚蠢的爸爸妈妈买下了我的老房子，再是帮你们搬了家。功劳不小啊；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紧接着，我扮成了你们的教导主任，怀仁成了你们的班主任，就这样等着你们一步一步的到来。最令人感动的，还不是我们，而是我的乖女儿。她一直帮着我，监视着你们，让你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结果，还是有一张乌鸦嘴，告诉了这个所谓的传说。”
“那又怎么了？至少我们还多个心眼！”我毫不示弱地说道。
“我平生最讨厌的不是别的，就是乌鸦嘴，今天晚上也有她好看的！”
我们一下子想到了凌汐。我浑身颤抖了一下，祺祺轻轻地尖叫了一声。凌汐，你一定要挺住啊。
“今天早上的数学题实在是太优秀了，是我平生出过的最优秀的题目，”这时候，刘怀仁发话了，“很难，对吧，为什么吴主任的姑娘会做呢？你们应该感谢她啊，这题目就是她帮你们做的呢。”
“那‘救命’也是她叫的？”
“正是我，答对了，加10分。”一个姑娘飘然而进，和早上那个领着我们参观校园的姑娘穿着截然不同：文革时期的着装和发式，只有那张脸和阴险的目光没有变。“我就怕你们不来救我啊，结果，就把你们的爸爸妈妈抓来了。而且，小凌汐一点也不好玩。”
“住嘴！凌汐还活着吗？你把她怎么样了？”我愤怒地说。
“哎，”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看在你们的能量即将来到我和弟弟体内的份上，你们还是来看看吧。”说完，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开了这个大厅的另一扇门，门口是一行向上走的台阶。


“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主人是谁。人们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其中一个当天晚上去谈判的施工方，他在临死前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男主人的样子。自此以后，人们谁也不敢踏进那间房子，甚至不敢去谈论关于拆掉那间房子的事情。他们唯一敢做的，就是拿着那张像素不怎么高的手机照片，去寻找这位男主人，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仍旧没有结果。”
“然后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从今以后，人们为了不打扰在这件房子里飘来飘去的魂灵，又为了执行建设计划，只好在这件空房周围围了一圈来建，就形成了现在这个小区。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栋别墅在这里有点鸡立鹤群的意思？”她有些嘲讽地说。
“是有一点……毕竟旧了嘛。可是，当我们搬进去的时候，既没有一尘不染，也没有物品一应俱全啊！”祺祺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凌汐耸耸肩，“也许他们的灵魂撤退了吧。但是，你们要小心了，我平时看鬼故事的时候，里面说灵魂从来都是飘来飘去的。他们会不会飘回来也不一定。”凌汐说完，担忧地朝我们看了一眼。突然抬手一看表，说：“不行，这个时间我要回家吃饭了。下次我们再聊。我们家住3栋603，下次过来玩啊！”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跑走了，留下我和祺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李程臻？”祺祺把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你没事吧？你信吗？”
“鬼信！”我对着祺祺莞尔一笑，“祺祺，现在我真的有点喜欢这里了。我不是总想着冒险吗？机会来了！”
“李程臻，跟你有同感！”祺祺兴奋地一拍我的肩膀，“走吧，回家，明天还得去新学校呢！”
第三章 教务主任
当天晚上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新家吃了第一顿饭，我和祺祺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我环顾四周，脑子里一直想着凌汐告诉我们的“传说”，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祺祺似乎也是这样。爸爸妈妈一直被一种搬进新家的喜悦填满，跟我们两兄妹的魂不守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臻臻，祺祺，快点睡觉了，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呢，要早一点！”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正在看侦探小说的我把书签往书里一插，三秒钟之内关了灯，跳到了床上。
夜很静，偶有几声汽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仿佛要在这看似波澜不惊的环境下掀起一阵不为人知的壮阔波澜。我慢慢翻下床，拉开窗帘，看了看这似乎已经沉睡的小区。偶有几只小猫跳出来，更给这凄清的环境平添了几分寂寥。我想着今天凌汐讲给我们的传说，心里有一丝紧张，有一丝恐惧，更有一丝兴奋。我从小就是个爱冒险的孩子，祺祺也一样，虽然她是个女孩。这不，刚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可以跟“鬼”打交道了吗？我暗暗地笑了起来，静静地爬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笑声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我赶紧睁开眼睛，扭头一看，笑声刹那间消失了，只剩下窗帘不停地浮动着。我舒了一口气，可能这是我的“幻听”吧，还是……“传说后遗症”？我自嘲地笑了笑，翻下床，打算去把窗子关好。可当我掀开窗帘，我像是魂魄出窍了似的，僵立在那里——窗户明明关的好好的！
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翻回床上，并且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我想闭上眼睛，让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从脑子里过滤掉。可是，突然间我又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笑声里饱含着嘲讽。我有些怕了，赶紧把头埋在膝间，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罩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睡梦里尽是漂浮的鬼魅和狼人的咆哮……
第二天七点整，我被妈妈叫醒。妈妈看我疲惫的样子，也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了。到了餐桌前，祺祺也是一脸的困倦。我抓起一片面包，漫不经心地啃着，脑子里满是那毛骨悚然的笑声，那浮动的窗帘。到了妈妈的车上，趁妈妈还没有上来，我偷偷地问祺祺：“昨天晚上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祺祺紧张地看了一眼窗外，确认妈妈还没有上车，便一直拉住我，害怕地跟我说：“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就看见了下午看到的那个女生……她还在朝我笑……李程臻，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怕他们把我杀了啊……”


“别急，后来呢？”我真不愧是他的哥哥，在这危急时刻我仍旧想着她，把我自己的恐惧都忘了。
“后来……她就消失了，我也就睡着了，但是我确定她真的存在过……”祺祺惊恐地说。
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给祺祺讲了昨天晚上我的经历，祺祺吓得一把捂住了嘴。莫非……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鬼魅之类的东西？我不敢多想，再说妈妈上车来了。我们赶紧规规矩矩地坐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准备去新学校。
“孩子们，昨天睡得不好吗？”妈妈看到我和祺祺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当然不能告诉妈妈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只好拼命地摇头，还说可能是第一天住进新家不习惯吧，过两天就没事了。此时妈妈也就放心了，我们的心却悬了起来。这房子里究竟存在着什么？这1978年发生的灵异谋杀案究竟预示着什么？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越想越可怕。思索的当儿，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到了新学校的门前。妈妈走下车和保安交谈了几句，保安做了个“放行”的手势。妈妈把我们领进了学校去见老师。
“李程臻，”趁妈妈拿着手里的报名表反复查看的当儿，祺祺悄悄地叫我，“这学校里会安全一点吗？”
“缓一缓吧，祺祺，”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也许这学校还比较适合我们呢。”我安慰她说。
祺祺不说话了，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她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仍旧不住地发颤。这时已经到了教务处，妈妈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我们跟在她的身后。
如果不来这所学校，真的很难想象这是教务主任的办公室。房里虽宽敞，但也许是因为这栋楼背光的原因，屋里显得非常昏暗，外面都已经阳光普照，这里面还需要开灯。天花板上的大灯发出昏黄的光，把整个房间烤得热热的。这大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盏台灯，发出的竟然是幽蓝幽蓝的光，让我立刻想到了化学课上老师做的硫在空气中燃烧的实验。教务主任就在这把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手里握着一支名贵的钢笔，直勾勾地盯着我和祺祺，我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右手把祺祺的手握得更紧了。
“李程臻，李祯祺？”他终于冷冷地发话了。
“是的，”我毫不示弱地答道，顺便礼貌地加上了一句，“老师好。”
“好好好，都好，都好，”突然，像摘下了面具似的，教务主任突然满脸兴奋起来。奇怪，他满脸堆笑的样子并不使他好看多少，反而使他看起来有点狰狞。“我姓吴，叫吴征，以后你们叫我吴主任或者是吴老师都行。”他对我和祺祺笑了笑，祺祺顿时往后退了一小步，幸亏他没有看出来。“坐吧，坐吧，我要问你们一些问题，然后让我的女儿领你们熟悉一下学校，等一下你们就可以正式上课了。”我一下子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沙发太软了，我几乎整个人陷了进去。“您可以走了，”他对我妈妈说。妈妈笑着朝我们挥了挥手，轻轻地掩上门。不一会儿，我听见了妈妈穿着高跟鞋下楼的声音。
“原来在哪个学校读书啊？”突然我们的背后传来一阵响动，我吓了一跳，随即碰上了吴征那双堆笑的眼睛。
“领跑中学。”我简洁地答道，期待着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领跑中学？领中？哦，我认识他们的校长……可是没有听说过你……李程臻，还有李祯祺……”他若有所思的说。我在心里哼哼地答道：“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我，我又不是佼佼者。你没有听说过我这有什么奇怪的？”
“一般在领中年级排名多少啊？”他有些夸张地问我们。
“稳定在前一百。”我心不在焉地说。他转向祺祺，“你呢？”“和哥哥一样。”祺祺看也不看他。
“前一百……哦，可能还不够……离我的要求还差那么一点点……”他顿了顿，突然他一脸坏笑地对我们说，“在我们这个强手如林的外国语学校，你也许要退到三四百了。”
“唯分数论！”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加上一句，祺祺也是一脸的不满。这时候，他又恢复了管有的、矜持的微笑，对我和祺祺说：“我的女儿马上就要来了，让她带你们到处走走，熟悉熟悉我们的校园，然后，开始在初三（12）班听第一节课吧……哦，顺便告诉你们一句，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你们分到重点班，最多只能去慢班了……领跑中学的七十几名，在我们这里，真的……太差了。”


在我还想飞快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飘然而进。“李程臻，李祯祺，你们好啊，”她热切地说，“我是来领你们熟悉校园的，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里。”我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准备跟着她出去。可走了几步，迟迟不见祺祺跟上来。我紧张地一回头，看见祺祺在原地吓得几乎站不住脚，我赶紧冲过去拉住她。
“祺祺，你怎么了？说话啊！”我焦急地问。
“那女孩，我好像见过，”祺祺讷讷地说，“昨天晚上见过。”
第四章 学校
“啊？你确定吗？”我尽量控制住我的情绪，压低声音问祺祺。
“确定。我都见她见过两次了。”
我被祺祺的话惊得一跳，但当看到那女孩——准确地说是那幽灵——依旧站在门口时，我马上镇定下来。我拍了拍祺祺的肩膀，让她冷静一点，悄声对她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跟着她——看她能把我们带到哪里。”
祺祺点了点头。我们俩假装镇定地跟在那女孩后面，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学校真的太大了，熟悉每一条路线需要一定的时间。那幽灵女孩在前面优雅地领着路，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不时地停下来对我们介绍每一间教室的用途。骤然，我感觉，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学校，我和祺祺就像两个沧海一粟，还是找不着方向的沧海一粟。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学校的后花园，此时正值春天，花园里的花正在争奇斗艳。祺祺饶有趣味地看着一株洁白的风信子，我也被这跟“军事化管理”的学校的格格不入的景色吸引住了。猛然，我注意到我们的领路人停下了脚步，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满园春色，仿佛对一段用砖砌成的花园的围墙更感兴趣。我拉了拉祺祺，祺祺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她专注的眼神。莫非……她要穿过去还是怎么的？故事书里说，幽灵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穿墙还不易如反掌？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在定定地盯着围墙看了几分钟之后，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我们，然后居然显出一种沮丧的神情，说：“学校就是这么大了，我还有一点事情，你们回初三（12）班上课吧。我想你们应该是记得路的。”
我和祺祺面面相觑，但还是飞快地逃跑了。这个春日的早上，我充满了一肚子的疑问：这个幽灵究竟想干什么？那段围墙里面究竟有什么？跟我们的房子有关系吗？
学校真的太大了，当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回初三（12）班时，上课铃就响了。老师已经挟着书本站在讲台上，威严地扫了全班同学一眼。大家各个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我不禁怀疑：这是学校吗？这是明清科举考场还差不多！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两名新同学，是两兄妹，李程臻，李祯祺。欢迎他们的加入！”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和祺祺仿佛两腿灌了铅似的，被拖着走了进去。老师轻轻地对我们自我介绍说：“我姓刘，叫刘怀仁，叫我刘老师就行了。”说完指了指最后一排两个空的同桌的位置：“你们俩坐那吧。”
我和祺祺如释重负地向座位走去，开始听在这个学校的第一堂数学课。新知识很难，我和祺祺这种在教导主任口中的“差生”很难跟得上老师的进度，而讲台上的老师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25分钟后，新知识讲完了，接下来是所谓的“随堂练习”。我正想着怎么用剩下的20分钟对付这么一张A3的卷子，祺祺已经把那一大堆难题递给我了。我只好抓出笔，连滚带爬地写了几道，终究还是被这卷子的难度击倒了。离收卷只有10分钟了，我仍旧在对一道看似基础题的“题”冥思苦想。突然，我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哀求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我要出去！”
我惊得把笔一摔，差点跳起来，但当我向全班扫了一眼时，不禁吓了一跳：班里的同学还在做题，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是幻听了吧？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起笔准备继续做题，但是右手却被祺祺紧紧地握住了。很显然，她也听见了这个怪声。


我正思索着这声音究竟从哪儿来，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穿过我的大脑，就像要把我的头劈开了一样。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紧接着，疼痛消失了，刚才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响起，变得更加含混不清：“救救我。如果你答应，我就告诉你这些题目怎么做。”
好吧！离交卷只有五分钟了！我答应你！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骤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眼睛了：我本来反面几乎空白的卷子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答案，而且应该都是我的字迹。我偏头看了看祺祺的卷子，她的也一样。突然，一阵沙沙声在我的桌子上响起。我揭开卷子，看到了4个用铅笔写的大字：说到做到。
祺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课桌，我凑过去，也看到了8个用铅笔写的大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下课铃响了，我木讷地挪动着脚步，交了卷，一边等待着这个不真实的分数，一边悄悄地对祺祺说：“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了。开始寻找线索救人吧。”
第五章 楼梯底下有什么
下午6：00准时放学了，我和祺祺背起书包离开了学校。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整个放学路上的气氛仿佛被恐怖笼罩着。那个哀求的声音已经没有来惊扰我的大脑了，但是我的大脑里好像响起了更多的怪声，不仅是哀求，更多的是哭号、尖叫，甚至还有血肉分离的声音。突然，有人一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大叫一声，以为“惹鬼上身”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凌汐。
“嗨，程臻，你们也在这里上学？”凌汐很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是啊。我们新转来的。”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一句。
“我今天看到你们在12班了。我在1班，教学进度比你们快好多。怎么样，能适应吗？”凌汐有些关心地问。我猛地一惊，凌汐竟然是重点班的！
我想说当然不能适应，难度这么大，还有……那个女孩，那个怪声，那段围墙，那阵剧烈的头痛……但是我不敢说出来，特别是当着这个警告我们的女孩的面。我只好说：“我觉得还跟得上，还可以，过一段时间我会适应的。”
“那不错啊，我们学校就是需要这种心态的新生。”凌汐满意地笑笑说，突然她一看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糟了，作业还没写呢！完了完了，今晚要熬夜了！”说着她便跑开了，一眨眼消失在放学的人流中。
“每次见她都是这样，慌慌张张的。”祺祺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在放学路上第一次听见祺祺讲话。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经历着什么。”我暗自叹道。抬起头，只见太阳渐渐隐进云层中，只剩下微光在天空中闪烁，“我们回家吧。”
回到我们的新居里，我们本以为爸爸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我们回家吃呢，结果当我们满怀希望地用钥匙打开门时，却发现有一张原来嵌在门上的纸条悄然落地。祺祺慌忙把纸条打开了，不觉惊叫一声，我也赶忙把头凑过去，上面写着：
臻臻、祺祺：公司有事，爸爸妈妈今天要晚一些回来。饭已经做好，在锅里，自己吃了好好写作业。爸爸、妈妈。
这还没什么，爸爸妈妈每次有事都会给我们留纸条的。可是，就在纸条的右下方，我看见了几个我最怕见到的大字：IMIT。
这是我们家的暗语：I'm in trouble.（我有麻烦。）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祺祺已经趴在我肩上，无声地落泪。那个声音又冲进了我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翻飞升腾，拼命地肆虐。是因为我要了那个不真实的分数而没有去救那个嚎叫的人吗？所以才把我的爸爸妈妈抓去？不行，我是长子，我是哥哥！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
“别哭了，祺祺……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感觉眼睛湿湿的，但是我必须擦干眼泪站出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才有力气找线索。我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爸爸妈妈被带到了哪里，只有慢慢找。他们不会有事的。”祺祺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我欣慰地看着她。不管她怎么幼稚，怎么撒娇，在关键时刻，她终究是个坚强的女孩啊。


我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少级台阶，终于到达了平地。眼前是一条巨大的、漆黑的通道，地上铺的是去年我们在凤凰古镇旅游时见到的青石板，墙上不知道是碳酸盐岩，还是花岗岩，看起来又像古城，又像溶洞。可是，这里什么也不是，这里是地狱啊！此时，祺祺握住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大约前行了一两公里后，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点亮光。我们索性关掉手电筒，光越来越亮，视野渐渐变得清晰。光在石壁上不停地跳动着，好像是烛光。我们朝着亮光走去，不多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厅堂上，这儿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点着几支蜡烛。亮光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有人吗？”我大声问了一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勇敢无畏而不是底气不足。
在重重的回声中，在我们前方的烛光里钻出一个人来，他好像是跟烛光融为一体的。紧接着，他跟烛光分离了，缓步朝我们走来。我遏制住自己的恐惧，竭力不让自己往后退一步，一边正视着那人的眼睛。
“李程臻？是你吗？”他幽幽地问我。
“对，就是我。我的爸爸妈妈呢？”我挑战似的说。
“他们不会有事的。”那家伙也正视着我，仿佛怕我看穿了什么，“在见你那亲爱的爸爸妈妈之前，我先领你看几个人。”说完，他用手朝墙上一指，墙上又出现了一道暗门，“请进。”
我一手握着军用手电筒，一手紧紧地拽着祺祺的手，心脏因为恐惧和激动不停地跳着。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迈过了那道门的门槛，又走过了一条漆黑的通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里。
我打开手电，手电光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骤然，我差点被吓晕过去，赶紧站稳了：站在我面前虎视眈眈地瞪着我的，竟然是陈浩、吴征和今天给我上第一堂课的刘怀仁！
“李程臻，李祯祺，来啦？欢迎你们。”刘怀仁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对我们说，“没想过我们是幽灵吗？”
“我只知道吴主任的女儿一定是……我都在家里见过她两次了！今天见到的绝对是她！”祺祺好像一颗突然爆发的炸弹，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很好，很好……这个丫头，真的太有前途了，”吴征赞许地说，“我现在真的该坦白了，我就是1970年杀了我的儿子和女儿的那个人，曾经被人成为神经病的那个被迫当红卫兵的人。”
“怎么可能？他们1980年拍下了你的照片，你在学校干了这么多年的教务主任，怎么没人找到你？”我奇怪地问。
“幽灵是可以随便变换自己的容貌的，不信你看。”吴征不耐烦地说完，便把头轻轻一甩，有换成了另外一张脸，再一甩，又变回了我们认识的吴征了。“我还有几百张脸可以用呢，让我在人间再纵横几百年都没关系，现在给你看，没那个时间。”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们？你为什么要抓走我们的父母？还有，你们抓了谁？是谁在考试中告诉了我们答案？”对着这三个虎视眈眈的幽灵，我迫不及待地倒出了自己的疑问。
“很好很好，你今天问的问题刚好是我们要讲给你听的。别急，一件一件来。别慌，年轻人，现在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久久不说话的陈浩发话了，“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的，包括你自己等一会儿何去何从。”
第七章 幽灵们的精心策划
“我策划这一天已经41年了，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策划这一切，到今天整整41个春秋。”吴征幽幽地说，“实际上我真的很清楚，我的生命是罪恶的，是人人厌恶的，是万恶不赦的。但是，这都是由于当时那些盲目的激进分子。否则，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经历的4年文革，让我从一个七情六欲的人变得没有感情。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着的，只有我的儿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房子。可是真的很不巧，我的孩子们竟然走在了我的前面，并且是由于我的神经发作。我试图控制我自己，但灾难终究是发生了。在去除了我自己的肉体后，我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幽灵，在那里，我遇见了我的孩子们。”


“我试图请求孩子们的原谅，可是孩子们依旧跟我打起了冷战，即使在阴间。我唯一一个请求他们原谅我的方式，就是尽全力保住我的房子，因为我知道，他们爱房子胜过爱我。于是，在1980年，在有人想拆掉我的房子的时候，很抱歉地，我把他们解决了。”吴征说完这番话，轻蔑地笑了笑。我把右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幽灵的能量是毕竟有限的，经过了41年的阴间磨砺，我儿子终于不堪重负，和所有的死人一样了，只剩下一个躯壳。他在消亡前的最后一刻，曾经去你们的房子里看过，很可惜，只看到了你，便只能头也不回地逃回来，因为，在你们的新家放置一具尸体太恐怖了。想想吧，我的儿子还挺善良的。”
“那你为什么还允许我们住进你的房子？为什么不把我们干掉？”我恼火地问道。
“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不久后会消亡，我会不会消亡不要紧，关键是他们，我终究是爱着他们的。那一刻我就像找一点人，给他们生命，给他们能量，让他们能多看几十年人间的生活再长眠。那一刻我就决定，这间偌大的别墅里需要有人住了，我们就要这个人的能量。”
“当时我在阴间结识了两个和我一样坏的朋友，‘物以类聚’，这话真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陈浩和怀仁。他们和我一起，帮我寻找适合我的孩子们的能量。终于，有一天，他们找到了，就是你们，李程臻，李祯祺。”
“我们？你们想把我们怎么样？”祺祺尖声问道。
“丫头，别急嘛，待会儿有你好看的，”吴征笑嘻嘻地说，“于是，陈浩扮成了中介和搬家公司的，先是介绍你们那愚蠢的爸爸妈妈买下了我的老房子，再是帮你们搬了家。功劳不小啊；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紧接着，我扮成了你们的教导主任，怀仁成了你们的班主任，就这样等着你们一步一步的到来。最令人感动的，还不是我们，而是我的乖女儿。她一直帮着我，监视着你们，让你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结果，还是有一张乌鸦嘴，告诉了这个所谓的传说。”
“那又怎么了？至少我们还多个心眼！”我毫不示弱地说道。
“我平生最讨厌的不是别的，就是乌鸦嘴，今天晚上也有她好看的！”
我们一下子想到了凌汐。我浑身颤抖了一下，祺祺轻轻地尖叫了一声。凌汐，你一定要挺住啊。
“今天早上的数学题实在是太优秀了，是我平生出过的最优秀的题目，”这时候，刘怀仁发话了，“很难，对吧，为什么吴主任的姑娘会做呢？你们应该感谢她啊，这题目就是她帮你们做的呢。”
“那‘救命’也是她叫的？”
“正是我，答对了，加10分。”一个姑娘飘然而进，和早上那个领着我们参观校园的姑娘穿着截然不同：文革时期的着装和发式，只有那张脸和阴险的目光没有变。“我就怕你们不来救我啊，结果，就把你们的爸爸妈妈抓来了。而且，小凌汐一点也不好玩。”
“住嘴！凌汐还活着吗？你把她怎么样了？”我愤怒地说。
“哎，”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看在你们的能量即将来到我和弟弟体内的份上，你们还是来看看吧。”说完，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开了这个大厅的另一扇门，门口是一行向上走的台阶。
第八章 又见花园围墙
我和祺祺不安地对视了一阵，祺祺坚定地朝我点了点头。那幽灵女孩露出了一丝奸诈而狡黠的笑容，轻飘飘地登上了几级台阶。我右手攥住祺祺的手，左手握紧了藏在衣服下的手电筒，轻轻地摁下了开关。
不知往上走了多久，我的腿渐渐有些酸了，额头上汗涔涔的，究竟是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我也不知道。突然，手中本来很强的手电光灭了，四周围一片漆黑，我甚至感觉我的眼珠子快掉了。“噢，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地盘是不允许任何人类看见的。李程臻，你的军用手电筒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一阵幽幽的、洋洋得意的声音从我们前面不远传来。祺祺愤怒地哼了一声，轻轻地推开了我的手。夜很静，四下里一片漆黑，即使我们挨得很近，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突然，我手边感到一阵微微的热，我惊诧地转过头，目光正好对着祺祺的眼睛。她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根燃着的火柴，眼睛里微微反射着跃动的火光。我接过她手中的火柴盒，也划着了几根。借着手中的星星之火，我依稀地看见那幽灵女孩的脚步不再那么自信、那么飘然了，甚至有些慌乱，但仍旧故作镇定地一步一步走着。有了光，我和祺祺放心多了。也许，对于人类来说，光就是安全，就是力量，就是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