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仍是那样下个不停。
天是明朗的，与晴天一样通彻，那淅沥如豆大的雨点似乎成了这漫漫长空的点缀，让人想起了用水晶制成的珠帘。人影在远方，一粒粒只有米大。
两人身上穿着茅草做的蓑衣，头戴斗笠，无言地度步在石扳铺就的路上，鞋底的泥染黄了青色的长石板，随后被雨和成了一滩污水。它们就在那停留着，直到雨水将其带向别处。
他们这般并肩走了许久后，二人中的一个似是耐不住这样的沉默，忽然加快脚步走在了前边，转身就展开双臂将那人拦住。
“要去哪？”他认真地问，语气里没有疑惑，倒像是为了挑起话题而问，那分明就是荆天明的声音。
雨不算大，可即使顶着斗笠，可天明的发际依然滴着水。他们已经在雨中行进了不短的时间。
此时，距离他俩初识已去数载，纷乱的现实在天明的眉宇间添上了麻木与冰冷。曾经，他笑嘻嘻地宣布自己是大哥，现在，却冷硬得令人错愕，他的目光里不再有让人沉溺的温暖和希望。
被天明忽然拦下的那人脚步一顿，斗笠下的脸庞上瞬时闪过了一丝僵硬与不自然。片刻沉默，他开口，语气轻松颇有调侃的意味，唇际勾起一抹与刚才出入极大的微笑。“哎，真是的，明明是你硬要在这下雨天的扯着大哥我出来说是要去走走，现在倒来问我要去哪？”这正是项少羽。
沾着雨水的长发乖顺地贴在少羽的脸侧，勾出青年那柔软俊俏却又显得无比老成的脸。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少羽的脸色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原就色淡的红唇也分外的毫无血色，像是生了重病一般憔悴，可看他目光坚定有神，双腿健壮有力，却不像是久病缠身被疼痛折磨得神情恍惚、气力乏乏之人。
顿时，天明哑然地望着笑得苍白的少羽。的确，他早已忘记是自己提出的建议。
“…嗯…去哪呢…”天明这么漫无边际地说着，他仰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像是会带走所有的温度。
“是啊…去哪呢…”少羽别开脑袋，从他的嘴中，悠悠地吐出了几个不置可否的字。
这种事情，究竟有谁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少羽的眼中滑过些许落寞和惘然，只是瞬间便湮灭在了他黑色的眼瞳中，取代而之的是不足为他人道的隐忍与坚定。只消片刻，少羽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表情，好像刚才的神色不过是他人的一花眼而已。
少羽朝着天明的身旁走去，在经过他时，少羽平静地丢下了一句“既然我们注定要是对手，又何必现在的惺惺作态？”便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雨幕之中。雨越下越大，很快，周围的世界被一片嘈杂的雨落声和花白的瓢泼大雨所淹没，荆天明再也见不到那个决然的身影。
天明注视着少羽那在天地间显得无比渺小单薄的身子顷刻间便被吞没，神色里划过几分痛苦。
他没有追，也不打算去追。
诚如少羽所言，他们现在这样不过是对彼此的煎熬，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不应该相交的两条平行线，现在交叉了，而后又分开了，最后就再无交集。就是这样。
天明抬头，伸手接了几滴雨，打在手尖，有些麻麻的感觉。原本只有针细的雨丝此时打在身上竟有些疼痛。即使隔着一层蓑衣，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砸落在身上的雨点的重量与速度。
没错，他们是仇人，他们现在只能是仇人。
天明的神色一冷，抑制不住的杀意不停在他心中翻滚涌动，却硬生生地被他压制了下去。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其实，他也那么做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拼命地隐忍住自己，甚至于独身在外浪荡数年，可那种强烈的仇恨无论历经多少岁月都依然烈性不减，时时灼痛着自己的内心。
天知道就算只是和他走在一起，天明都有数次忍不住欲要拔刀相向，几经努力才好容易抑制下了那股杀意。
本就是打算与他弄出个清楚的结果，现在是少羽先挑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虽然天明因为曾经的友谊一直不愿与他动手，可是，两人假意维护的友谊已经破裂。


人总是要在认清楚一些东西的同时再失去一些。命运总是那样公平得残酷。
天明静静地伫立了许久，他兀地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最后，他独自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行去，不再有丝毫优柔寡断。
雨，还是那样下着，似乎并不为离别的人们感到半点悲伤，一如七年前。
二.
七年前。
晚来月色凉如水。玄廊妙栋，朱色的大柱庄严而又不失情调地立身于屋宇间，将房子隔成段段。屋内隐有烛光闪动，细听得，还可以听见有人在低声交谈些什么。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雪女一如既往地冰清美丽，话语间的坚决表达了她无比浓厚的拒绝。“你是墨家的巨子，我们怎么可以让你只身犯险？！”
“我说天明啊，虽然我相信你啦，可是雪女这次说的不错，你是墨家的巨子……哎，你要真是有巨子的实力，我们倒也就无所谓了…”盗跖抹了把鼻尖，也不知究竟是褒是贬地道，只不过语气中也少了轻佻，多了几分浓重。
一旁站着的大铁锤早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重重地“嘿”一声，右手冲着墙面便是一击。“我就说当初你们就是不应该选这小毛孩当巨子。什么去不去，他要是想硬闯，我大铁锤就把他干脆点绑起来，扔进又黑又冷的小黑屋，过上两三天，再怎…”
“咳咳、咳咳，大铁锤，天明终究是我们的巨子，不能出言不敬…”一旁的班老头适时地轻咳了几声，大铁锤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气呼呼地叹着气。
天知道班老头现在实在是很想很想把他们这个“墨家巨子”捆起来，扔进大铁锤说的小黑屋里一个月，或者一脚踹飞眼前那个被高渐离扯着衣领、张牙舞爪的小屁孩，再声厉言明地好好教育教育他…
“不行，我就是要去！”天明冲着一屋子的人吼道“我现在知道月儿她在哪，为什么我不能去找她？！”言及此，天明倏地像是全身没了气力，头默默地低了下来。“对我来说，对我最好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月儿，还有一个就是大叔。”
听天明提及盖聂，众人的脸上皆是一沉，方才还闹轰轰的人们顿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可是，大叔死了，他死了，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天明此时已经被高渐离放下，可他却不曾想要逃跑。他凄切地道，用手背抹了一把几欲滑落的泪水。“为什么，为什么像大叔那样的好人一定要死？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他？大叔武功那么高，我还没有学多少，你们…你们怎么会突然告诉我，大叔，咳，大叔…”
四座皆寂。在场的众人都难过地别开了眼，他们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那个受了伤的巨子。
死者长已矣，他们的曾经存在却注定将在活着的人的心中永远留下一道无法消失的伤口，那是活着的人，用与死者有关的记忆、情感，亲自在心上划下的。时间或许能将它淡化，令人释怀，却终究无法将其抹平如初。
所以，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死者能够复生，添埋他们或新或旧却都鲜血淋漓的伤口。
高渐离的眼中闪过一份不明意义的色彩。看着天明，就好象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是不是当初，他也是这般痛切与失态？
“天明，你听我说。”高渐离将手放在天明的肩头，那只握着冰冷的水寒剑的手，竟是那般温和有力。“我们出身在这种战乱的年代，就注定了你我都不够幸运。在座的各位，哪一个又不曾经历生离死别？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也知道当你面对自己最珍惜的人死的同时又得知了高月公主的下落，心里会怎么想，又会对我们这些阻拦你的人有怎样的恼火。”
高渐离以他特有的柔和尽量旱慢地叙述，可下一秒，他却态度凛冽“可是，你是我们的巨子，更是墨家上下的巨子。我们可以迁就你的任性与发泄，但是既然你身为巨子，就应当有着巨子的担当。”
“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沉默了片刻，却是雪女发话了。“我们死了，自然能有新的来替代，墨家上下并不会因为多一两个或少一两个首领就会乱成一团麻。你是巨子，巨子要承担与付出的，注定要比我们多，也要辛苦得多，只因为你是巨子，独一无二的墨家巨子，你是我们，还有墨家的众人的首领，更是我们的信仰。”雪女依旧常态，并不因为自己说了多么沉重的话而有丝毫改变。
信仰。多么沉重的词，多么可怕的词！
荆天明顿时觉得，当初他那么轻易地接下了巨子的位子是给自己肩上负上了一个怎样沉重的包袱。
或许一两步还不觉得，两三步还只是有点感觉，可路很长，很远，怎么也看不见尽头，而且只会越来越坎坷，自己的步伐会加快疲惫，却又不得不走…
“月…儿…”天明垂下眼帘，手却暗暗紧握成了拳。“月儿的爹爹巨子老大，他要我好好地保护月儿，让我当巨子，可是，可是现在，无论哪一边，我都无法做到…”继续保持这样，或许最终，他哪一个都无法做到，最后遗憾终生吧。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们大家失望，可我还是不会对我所做出的决定后悔！”天明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坚定“对不起，我还是要去找月儿。”

sf

于是那些蛋疼的COPY品就让它们沉下去好了。

月神大姐？？？？

后文~~~话说，后来高月是不是死了啊

还有更新么|||||

求更新啊！！

居然还有个坑！！
好吧，于是...我忘了【抱头
额额...

丫~写得很好啊!楼主那里去鸟?!

楼主出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