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天荒地答应了黑眼镜搬家的提议,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本本子从书堆里面滑了出来,黑色的软皮封面,上面沾了一些灰渍,仿佛在诉说旧日的心灰意冷。看到了本子,愣了愣,随即就打算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一只手替我将本子拾了起来,顺便在封面上拍了拍。黑眼镜将本子放在那一摞书上面,收起了轻佻,想说什么,却终究难以说出口。我不动声色,却暗暗叹息,难不成你这样的人,也在惋惜吗?
逃离了喧嚣,撕开了那层层叠叠的焰色,死寂席卷而来,从此世上再无悲欢离合,一阙相思唱到了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黑眼镜说,走吧,雨臣。
他鲜少这样一本正经喊我,一听他这样说话,我就知道,他确实是在担心我。我将那些书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黑眼镜拿起遥控器将温度又往下打了几度。
我将遮住我大半张脸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问他是否是因为围巾掉下来的缘故。他摇了摇头,走过来,将我拥入怀里。
我推开他,说,你给爷滚出去。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用脸颊轻碰我的侧脸,没说话。
我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嘶哑的声音问他,瞎子,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原是一个唱戏的戏子,在道上也小有名气,不过当日为救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毁了一张脸,连嗓子也受到了伤害,再也无法上台唱戏。
这半年来,也都是他在照顾着我,我们之间,千回百转,蹉跎磨合,早已无法再用爱情来做彼此羁绊的借口。
恨过,怨过,也心疼过。可解家当家又怎会轻易低头?
随手拿过那本本子,轻轻擦拭着。我说,瞎子,当时你不该拦我的。
黑眼镜问我是不是一定得去陪葬?
我摇头。
他说,那是小三爷自己的选择,谁也没有办法,你不是最明白的吗?亲爱的,如果你死……我也不会独活,我们不是说好生死与共么。
可恨,还带着笑。
我险些就没忍住把手里的本子扔在他脸上的冲动,不过室内的温度又下来了,刚才还出了身汗,被烧伤的地方有些发痒,痒了之后又有些疼,我还得分心去克制自己不触碰那些伤疤,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教训他。
我翻开本子,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本子是吴邪死前给我的,让我带着出去,在病床上日日夜夜被疼痛煎熬时就曾经翻阅过,里面一行行都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曾经和现在。
一字一句承载了悔恨的重量。
我说,瞎子,你知道吗,他们的爱情其实永远是没有结果的。
黑眼镜说,只要我跟你有结果就好了。
我冷笑了两声,明确告诉他,我们俩也是没有结果的。
爱情对我而言仿佛一剂毒药,无色却味浓,馥郁芬香,可是——
我不会走老路。
黑眼镜抽走了我手里的本子,又被我夺了回来,我发脾气,说,你滚出去,出去!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去。
他说,说出来吧。我执意不肯,说,你不是听过了吗?他说,只要你愿意回忆,我可以一遍遍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