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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捭阖本纪·第二部] 横贯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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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日,盖聂却被卫庄自己放了出来。只是扣下了他的剑,又不知从何处搜罗了一副押运犯人的镣铐,锁住了他的一双脚踝。盖聂也不以为意,神色如常地在卫庄屋内用了饭,吃饱喝足后才指着铁链道:“此物甚是多余。不到该走的时候我不会走,若到了该走的时候,区区铁索亦挡不住我。”
卫庄斜靠在榻上哼了一声。他的眼神让路过的赤练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只是单纯的喜欢看这位同门被镣铐绑住的模样,而并非真心在意能否禁锢他的行动。
不,这肯定是错觉。
“按照本门的规矩,为了防止敌人逃跑,应该直接剜掉膝盖骨。我却让你舒舒服服地坐着。倘若那位死在马陵的先辈在天有感,简直要引以为耻。”
“……”盖聂面无表情地朝窗外瞟了一眼,赤练却觉得无意中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
停了片刻,卫庄又道:“看来师哥仍然时时想着要走。既然如此,不妨待我沐浴斋戒,三日后与你一决生死。”
“……我不会与你决战。”
“盖聂,你还想逃避下去么?!”
“此非逃避,而是局势使然。小庄,你也说过,纵横无非一盘棋局。此刻我二人都已溶于这天下大局之中,难道不该以天下为重么?”
“哦?何谓‘以天下为重’?”
“周室破灭,天下纷乱,强秦东进,韩国是第一粒从局中被取下的死棋。但你和流沙的出逃,便是死中求活,又给五国带来一丝变数……但现在秦人的追踪未必已经摆脱,你此时与我决斗,即便能杀了我,也必定身受重伤,岂非自投罗网?”
“我既然求战,自然是因为流沙已经挣脱了罗网的包围。”卫庄说着挑起了眉毛。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盖聂将一只金黄的果子剥开,塞了两瓣到嘴里,“此果酸中带苦,又略有涩味。我想,你们还未渡过淮水吧。”
“呵呵,师哥还真是擅于揣摩。”卫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果子,也塞了一块入口,“可惜,太过自以为是。谁说我要去寿春?”
“楚国兵力分散,只有国都的驻军最多,间人细作的行动必然有所收敛。但对于其他的城池,罗网一向是无孔不入。”盖聂道,“不渡淮水,便不可大意。”
“师哥似乎对罗网的势力十分了解。”卫庄意味深长地含笑道,“不过,对楚国还不够了解。楚国最精锐的军队,并不在国都。”
“莫非你要……但他们怎会……”盖聂仿佛陷入了苦思。潜伏在窗外的赤练等人恨不得冲进去拍案大骂:莫非他要怎样他们又是谁你倒是说呀!!!
卫庄却做好决定一般豁然站起,手指窗外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三日后便纵横相决,不死不休。第二,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和他们一样效忠于我,为我而战,那么我可以以鬼谷子的身份,让纵横的门规从你我这一代起终止——”
“我哪一条都不选。”
卫庄盯着他不动,面上早就杀气四溢,也只有盖聂看上去浑然不觉。“是——么?”
盖聂抬眼看他,眼神一如以往的清澈。“我要走的路,不是由你所决定的。”
小庄,我们想要的东西,终究是不同的。
TBC


2148楼2013-09-06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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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错:前文中的“颖川郡”应为“颍川”。颖水也应为“颍水”。
    犯下如此常识性错误,很不好意思。新章也需要继续改动和纠错,望见谅。


    2196楼2013-09-19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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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5: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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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之章六
      盖聂的回答,当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他卫庄想走的路,想要达成的目标,绝不会受他人摆布驱策;这一点,盖聂也是同样。正因为如此,他们注定要并雄于世,注定要针锋相对。如果其中一人错让了一步,那么这幅纵横天下的棋局,必会少了许多乐趣。
      卫庄所无法掌握的是自己的心绪。心中并非狂怒,亦非狂喜,只觉身体内部的什么物事因为兴奋而颤动不止,掌心紧紧按压住剑柄上的突起,有如包裹着自己的骨骼。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眼下你要杀我,有害无益。”盖聂并不为之所动,“你又并非嗜杀之人,何苦做无所收益之事。”
      “谁说我不是嗜杀之人?”鲨齿顺着下颚的骨骼挑起他的脸,“想杀便杀了,又有何憾?你以为你的命,有多值钱?”
      “……很值。”盖聂认真地回答。“你若不杀我,我可以给你十万金。”
      卫庄愣了一下,蓦地哈哈一笑,怒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拂去了。他收剑坐下,一边剥橘子一边道:“没想到师哥竟如此富贵,卫某先前倒是多有得罪了。倒不知赵国的一介百夫长,从什么地方敛了这许多钱财来?”
      盖聂看了他一眼,道:“这两年来我陆续听闻,韩国不少朝中重臣意外横死,或者下落不明。乱世之中这种事也并非太不寻常;巧的是这些人的名字,恰好都出现在一部账册之上。而看过这部账册的人,七国之内加起来也寥寥可数。”
      “哦,师哥倒是消息灵通。”卫庄把剥好的橘子往前推了推,“前些日子我也听说,赵王最宠信的大臣郭开被刺客重伤,险些不治。奇怪的是,在场数人竟无一看到那刺客的面目。倘若那刺客用的是弓弩也就罢了,可凶器偏偏是一柄剑——你说奇怪不奇怪?”
      二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淡笑。
      “我要说的人正是他。”盖聂道,“你应该也记得,郭开所收下的贿金在那本账册上是最高的。黄金十万,还不算上他这些年来在赵国聚敛的民财,用富可敌国形容亦不为过。根据我的推测,这次重伤之后,他心中必然惶恐;一旦秦赵交战,此人必定急不可耐地逃离邯郸,入函谷关而去。”
      “原来这数万金不是送我的,还要我自己去取。”
      “但你可知道此人何时离赵?太原、汾水一带地形如何?何处容易埋伏?秦人又会在何处接应?只有知道了这些,那些金子方能稳妥地取得。”
      “原来如此……”卫庄意味深长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事到如今,师哥还想说自己在军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么?”
      盖聂避而不答,低头把剥好的橘瓣塞进嘴里,咽下去后才道:“小庄,你计划要做的事,我思来想去,终觉有些不妥。”
      卫庄心中有数,也就没必要再问,只是略微眯了眯眼睛。
      “哦?哪里不妥?”
      “无论你在韩国做了多少事,毕竟韩国本是你的根基,所以总有退路;但现在你们流亡于国外,身为客,插手主人的国事和家事,不但名不正言不顺,也更容易遭到灭顶之灾。”
      “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危险。不过,眼下恰恰是主人对我们这些外人翘首以待。无论是弑君还是弑亲,都不是常人背负得起的罪名。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他们需要一支奇兵,一支不怕弄脏手,不怕背上任何卑劣骂名的奇兵。”
      “你既然知道他们的用心,就不怕事后他们撇清关系,杀人灭口?”
      “卫某如今也算做这种事的行家。此中凶险,自当了然于胸。”卫庄冷笑道,“若说自涉险地,师哥掌的是赵国刺奸用间之事,与我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小庄,你一向智计过人,只是有时容易看轻你的对手。”
      “或许我过去的确有这个毛病,不过自从韩非去秦以后,我也算长了些教训。”卫庄忽然身体逼近,话锋一转:“我从来不曾看轻任何人——但世间真正能让我看入眼的,却仅有一个。师哥,你明不明白?”
      盖聂嘴唇微张,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他已经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不,你不明白,你从来就不明白。”
      I


      2212楼2013-09-20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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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卫庄一大早便轻装简从,自称去南郊狩猎去了。目下,他们后有追兵,前路未卜;这种不可捉摸的情形下,主人还能有这份悠闲的心思,流沙众人自是不解。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对卫庄都存有一种盲目的信心——以往无数次的经验令他们相信,以首领的筹谋和机变,在无论多么险恶的境地下,都能为流沙开拓出一条安身立命的道路。
        时值仲春,林中新叶初展,绿意盎然;经过一冬的蛰伏,各种野兽也纷纷出外觅食求偶,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响,一行马队从茂密的林地中徐趋而出;其中大多数人胯下都是东南自产的矮脚马,耐劳作,能负重,可惜脚程不快;只有为首两匹是此地难得一见的代郡良马,高额长腿,筋骨结实,着实令人赏心悦目。马上的人自然也与众不同,最前方的一个紫衣华服,胸前垂着一部美髯,即使不言不语,眉宇间也自然地透出几分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另一人相貌上虽远远落了下乘,但同样衣饰华丽,蓝绿色的缎袍上以金线绣了几只喜鹊,鲜红的鸟喙格外抢眼。这二人马后除了箭壶别无他物,从人的马上倒挂着些山鸡野兔之类。但显然,迄今为止的收获尚不能令人满意。
        忽然,紫衣人做了一个手势,众人纷纷勒马噤声,唯恐惊走了猎物。
        大约二三百步开外的一棵矮树上,攀着一头黑熊。
        紫衣人一伸手,从人立即递上一柄牛角弓;他从箭壶中随意取了一支,无声无息地搭弓拉满——只听惊弦一声急响,羽箭嗖地飞了出去。众人已准备高声喝彩,却听“咚”的一声,那箭不偏不倚地钉在树杈上。
        黑熊惊觉,从树上栽了下来。这畜生不知哪来的莽勇,不但不跑,反而冲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一声怒吼,俄而四足扑地,发力狂奔而来。
        它的身躯庞大笨重,速度竟是丝毫不慢,转眼跑到了不足百步之处。吓得猎人一行人喊马嘶,几名带甲护卫慌忙从马上跳下来,抽出长剑,做出一副迎战的姿势;而后面的有些人已经盘算着掉头往回逃了。
        那为首的紫衣人倒还算镇静,又拈起几支箭,一矢接着一矢向黑熊射去。不过大约心中毕竟存了惧意,几支箭一一落空,唯有一支擦着厚厚的熊皮滑了出去。
        幸在此时,林中斜飞出一箭,正中那熊左眼。棕熊吃痛,怒得人立起来,前爪在空中扑了几下,又发出几声嘶吼,却迎面接连迎上三箭——一箭在下颚,一箭在咽喉,一箭在两乳正中。这三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竟令那熊向后重重仰倒,带起老大的灰尘。
        紫衣人放下长弓,拨转马头向后望去——在他们侧后方,又缓缓走出三骑;为首的一人鹤发华颜,仪表脱俗,见之难忘。他手中还拎着角弓,可见方才正是此人发矢相助。
        身侧的绿衣胖子连忙凑到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随着他肢体伸展,衣服上的金雀亦如活起来似的上下翩飞,好像当真要报喜一般。
        紫衣人会意地点点头,冲着来人遥遥一拱手。
        “壮士之射技当真了得!可否靠近一叙?”
        “不敢当。”
        来人还礼,然后拨马向前,在距离紫衣人一马身外的地方停住。紫衣人令从属收拾猎物,直到身旁只剩下二三亲信后,方才压低声音道:“来的可是韩王近侍卫统领?”
        “正是卫某。”
        “请随某回营说话。”
        I


        2213楼2013-09-20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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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到了林中一处营地,早有府兵打扮的人出来迎接。此地依水草扎营,十分荫凉;大帐内装饰豪奢,熏炉中点着从南蛮百越之地运来的名贵沉香。紫衣人令随从割了熊掌,烹之佐酒,一面殷勤邀请新遇之人坐下同饮。卫庄谦让了一番,随即在下首坐下。
          酒过两巡,上首的紫衣人举杯满饮,面露伤感之色,叹道:“自从荀卿辞官归隐,这兰陵佳酿,也仿佛少了许多旧日的香气。”
          卫庄也陪了一盏,道:“虎狼东进,这些饱学之士怕是也忧心身家安危,只能遁世避祸。”
          紫衣人又道:“新郑陷落,山东有识之士无不为之扼腕。可惜近几年来我国的处境愈发艰难,西北各地都要提防秦人袭掠,兵员、粮秣亦很是紧张。国君为了是否出兵陷于两难,又有许多老臣上书劝阻,这般反复之下,竟延误了救援的时机……”
          他这话避重就轻,硬是把楚国的“不救”说成了“迟来”,但卫庄绝不能与之争辩,只能顺着道:“哎,恐怕此亦天意。”
          紫衣人缓缓点头,接道:“不期竟蒙横阳君不弃,仍愿客居我国。”
          “我君臣落难于此,仰赖公子收留,卫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倒不知横阳君此刻身在何处?在下已于城中另外备下酒席,还望今夜横阳君与卫统领皆能赏光。”
          “哎,此事说来颇为不巧,”卫庄道,“我主因舟车劳顿,又不适应此地气候,身体微恙,现在逆旅中静养。”
          “原来如此。”紫衣人抚须道,“的确,中原初入我国之人,多有水土不服的,是某疏忽了。不过逆旅狭窄,恐怕横阳君久居不适。某在城中尚有一处别馆,虽然简陋,倒还清静;或请横阳君移居馆中养病,可好?”
          “我替我主先谢过公子美意了。”卫庄微笑拱手道。“我等仓惶去国,礼数全然不周,望公子见谅。仅有一件薄礼,望公子笑纳。”他拍了拍手,便有随从奉上一只锦盒。
          紫衣人掀开盒盖,忽然神色一僵,目光渐冷;那道笑容,倒是咧得愈发大了。
          盒中铺着层层锦缎,却空无一物——除了一只鲜红欲滴的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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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4楼2013-09-20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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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卫庄直到月明星稀之时方才返回;回来的时候浑身酒气,被随从搀扶着,似乎连路都走不稳。然而一待进了自己的屋内,便立刻挺直腰杆,目光如炬,看不出半点醉态。
            “你今日……见到他了?”盖聂依然带着镣铐坐在榻上,问。
            “不错。”卫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啜了几口,“今日除了既定之事,还有件意外收获。负刍似有意透露他在陈有一所别馆,说是到此地打猎时的居所。”他说着用手指蘸了水,在案上画出两条交汇的线,表示颍水和淮水,在颍水下游摆了个橘子,“此人的封地在钜阳,”又放了个橘子在上游,“为何来回奔波,常来陈城狩猎?”
            盖聂思索片刻,了然道:“陈往南三十里便是项氏一族的封地。就此可以看出,他与项氏的联系极为密切。”说着也取了一只橘子,紧贴着第一只橘子放下。
            “不错。如果项氏一族投向他,那么公子负刍的实力必定大增。如今楚国的精锐之师,正掌握在大将军项燕手中。”卫庄又押了一只橘子在淮水南岸,表示寿春,“但是,项燕身为大将,秉性中正,他能为负刍做的事,只是在朝中上书请求立公子为嗣。这,恰恰不是眼下负刍最想要的。”
            “他果然等不及。”盖聂叹道。
            “项燕的军队,只能在拥立新君时,引为外势。屈景昭这样的大族世家,虽重血统,却也极为谨慎持重,没有必胜的把握,不会将他们的家族明确地赌在某一方。最关键的一点,还是王位必须空缺出来才行。”
            “假使……假使秦军接下来从颍川出兵伐楚,拿下陈、上蔡,岂非打乱了你们的整个步调?”
            “那就要看赵国还能在北面拖住秦人多久了。”卫庄拍了一枚橘子在正北。
            “你认为秦王绝不会两线作战?我却听说,秦国正在荥阳筹建一座巨大的粮仓。一旦建成,军队即使深入楚国腹心,也不愁补给。在这种情形下,南北同时开战,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荥阳么……你以为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梁还是陈?”
            “……啊,橘子不够了。”
            TBCI


            2217楼2013-09-20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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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之章七
              自那次林中密会之后,流沙全体都受到盛情邀请,迁入公子负刍的别馆之内。别馆比逆旅之内自然宽敞了许多,各种家俱器用也样样精致,堪比当年的韩王宫。不但如此,公子负刍还经常谴人来慰问“横阳君”的病况,每次都捎来许多药材、香料、布帛和精美的玩器物什,足见主人盛情。
              唯一的遗憾是,公子负刍所见到的那位横阳君,实际上是卫庄令部下假扮的。虽然那人与真正的韩国公子只有三分相似,但他经过训练,举手投足不至于失宜;再加上其胞妹红莲公主以及侍卫统领卫庄随侍左右,说他是横阳君,又有何人能反驳?
              按照卫庄的说法,横阳君公子成此刻藏身于阳翟,如果骤然行动,遁入楚国,反而容易引起秦人注意;但是如果没有一位身份相当的人与公子负刍直接谈判,又恐怕不足以取信对方。两相为难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只有等形势更安全了,才好派人去接横阳君来此。然而盖聂却仿佛品出了这层理由之下的更深一层意思——如果是真正的韩国公子与楚国公子缔结盟约,横阳君未必会将他与负刍的私下谈话每一句都转告卫庄,也未必不会生出自己的心思;以卫庄的性情,不如换做事事都能一手掌控的部下,方能安心。
              除却负刍的使者,时常出入别馆的还有那一位“猗顿公”。他与卫庄称兄道弟,十分热络,也常常送来贵重的礼品。然而他还有一样特别的爱好,就是每送出一件礼物,都会当面大肆谈论其如何珍贵,市价几何。此举令赤练十分不喜,觉得此人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卫庄也道,贾人重视的唯有利益,当年吕不韦认为嬴异人“奇货可居”,因此才倾心相待;在这位猗顿公眼中,我们想必也如珍珠、玉器一般,是一样稀奇的货品吧。
              这一日,猗顿得了公子负刍的首肯,借了郢陈在当国都时的一座旧宫室举行宴会,邀请了不少朝中的达官贵人,也请横阳君、卫庄等人赴宴,想来是要借此拉近这些未来将会“共事”之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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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0楼2013-10-13 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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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凤立在微微翘起的垂脊尖端,高举双手,数不清的鸟儿在他的头顶翩飞起落,有如随着音律列队起舞。
                他缓缓把手放下,鸟儿立即四散开去。只有一只蓝色的小雀停在他的手腕上,耳语般细碎地鸣叫着;白凤也郑重其事地随着鸟语频频点头。
                “如何?”卫庄抱臂立在檐牙之下,问道。
                “……他之前去了北市,停留了两个时辰。然后出了城。回来以后便去了王宫。”
                “小庄,你们可是在监视公子负刍的行动?”盖聂问道,最近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延伸到了院子里。
                “是又如何?”卫庄答道,“正如师哥所说,我等身为外人,却有意插手楚国国君的家事,必会引起多方猜忌。负刍究竟对我等有几分信任,最后会不会如约行事,都十分可疑。此举有如凭着一道绳索行于万丈深渊之上,只要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之局。”
                “我虽不知你和公子负刍怎样约定,但总觉得有些蹊跷——身为楚国公子,身边必有许多从最初就跟随他的亲信;如此隐秘危险之事,他为何不倚靠这些身边人,反而不惜钱财粮帛,与你们结盟呢?”
                “其一,如我先前所说,这种染血之事,事后想要撇清关系,用外人比用亲信方便;其二,如今公子负刍身边,也并没有足堪大用之人。就比如当年吴国的公子光,他早有野心取代吴王,为何要等到伍子胥入吴之后,方才下定了决心呢?”
                “专褚,要离,毕竟难得。”盖聂点了点头。
                “不过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卫庄话锋一转,道,“公子负刍身边亲信之中,的确也有许多人看我们这些外来者不顺眼。”
                “你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不利?”盖聂思索片刻,又仰头对着空中盘旋的群鸟叹道:“天地造化,万物有灵,真是奇妙。不过,鸟雀毕竟与人不同,它们是如何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辨认出你们想要找的人的呢?”
                白凤挥了挥手,任凭鸟儿俯冲到屋檐下,打个个旋儿又再次飞高。“这种鸟,叫做谍翅。它们认的不是人,而是这种鸟羽符。”他又抛下一片柔软轻盈的白羽,“只要什么人身上带着这个,那么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谍翅的眼睛。”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你们仅仅是把这种鸟羽符藏在那人身上或马车上,一旦被他发现,或者在行走时无意中弄丢,岂非前功尽弃?小庄,以你思虑之周,想必还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师哥似乎意有所指?”
                “更加稳妥的方法,自然是公子负刍身边有什么人与他一直一起行动,此人故意藏起一片鸟羽符,确保它不会被丢弃。”盖聂说着转头望向卫庄,只瞧见一缕暧昧不明的笑容。
                “师哥,今夜之宴,恐非好宴。还望你能与我一同前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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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1楼2013-10-13 0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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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5: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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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曲一出,屋舍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宾客纷纷放下酒肉,正襟危坐;赤练也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杆,心下感慨:“这些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楚人怀念屈大夫,却是发自真心。然而屈原即便投江,从结果来看,却是楚国少了一位贤臣,秦国少了一个敌人——这对国祚又有何助益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看向卫庄。他神色肃穆,似乎陷入了深思。
                  一曲终了,公子负刍举杯敬道:“三闾大夫一去,四十有八年矣。诸位皆为我国忠良之后,俊逸之才,在此追念先君之昭烈,感怀先贤之义愤,诚可贵哉。愿今后戮力同心,复兴我大楚。”言罢,一饮而尽。
                  众人亦纷纷回敬。
                  歌者停歇片刻,又起宫调,唱上一曲婉转伤感的《涉江》。唱到动情之处,许多来客皆为之掩面泣下。这一曲结束时,公子负刍便以不胜酒力为名,先行离开了。
                  公子走后不久,主人猗顿也借口更衣,退了出去。席间的气氛渐渐回暖,乐师演奏的旋律轻灵悦耳,宾客之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极为得趣。
                  盖聂却还呆在那里默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帝高阳之苗裔……”
                  “师哥,你怎么了?”卫庄见他神色有异,斜眼问道。
                  与其说是回答,盖聂更像在自言自语。“楚人自称是颛顼帝高阳后裔;而夏的祖先禹正是颛顼帝五世孙;如果他当真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那么他在赵国所谋之深,牵连之广,便远远超过我先前的推测。”
                  “……你到底在说什么?”卫庄有些烦躁起来,正待逼问,蓦地一阵穿堂风扫过,屋当中几支灯台先后被吹熄了。殿内登时暗了下来。
                  风中隐约有股淡淡的腥气。然而之前这里烹过生肉,多数人也并未太在意。
                  就在这时,前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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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3楼2013-10-13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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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飞扬的尘屑和咳嗽声中,人们隐约看到原先是门的地方堵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它后方的两扇门板被砸了个稀烂,露出一个幽黑的破口,比那影子的颜色更深、更暗,像一个爬出妖魔的穴窟。
                    屋内的下人慌忙重新点燃了灯蜡。黑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清晰了起来:它足有两丈多高,全身泛着淡淡的铁青色,四肢筋肉虬结,肩背厚实得像隆起的铁块——与其说像人,倒不如说像两足行走的蛮牛。然而最诡异的地方,却是这怪物有手有脚,却偏偏没有头。
                    怪物的手中握着一条粗长的铜棍。方才它砸开门板的那下,有个侍女恰从门前经过,被那沉重的挥击一下子撞到墙上。这一击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竟令她的身体几乎嵌入墙壁之中,直接被铜棍拍中的地方变得像一张皮一般扁平。大量的血水浓浆从她身后缓缓流下,宛如一块赤红的瀑布。
                    室内因为过度的惊骇一下子变得寂静至极。
                    刹那之后,屋内猛地沸腾起来:众人尖叫哭喊,像蚂蚁一般疯一样地涌向厅堂另一端的后门;但由于太过恐惧,自相拥挤践踏,一时间反而逃不快。只有几个称职的侍从护卫拔剑跳了出来,寻机攻向那怪物,好掩护其主逃脱。
                    这几人中不乏剑术高明、轻功卓绝之人,他们晃过了怪物再次挥动铜棍带起的劲风,用剑劈、刺中它那魁梧的躯体——然而上好的长剑不是卷了刃,便是直接崩断——那怪物的身躯竟比真正的铜铁还要硬!!
                    护卫们震惊地四散退开,逃得慢些的人立即被铜棍扫中,一击毙命。那怪物却因为受到攻击而狂性大发,胡乱挥动铜棍的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带起一股可怕的呼呼风声。它挥空的几下砸在地上,将青砖铺就的地面砸出无数坑洼裂缝;而没有挥空的时候,便是溅起无数血花、再添几道亡魂。
                    如此人间惨剧,连见过不少风浪的赤练也惊得目瞪口呆,像被割了喉咙似的发不出声音。那怪物不但力大无穷、还刀枪不入,这根本不是人世间应有的东西!就算是卫庄大人也——
                    她眼前一花,一道熟悉的红光已经笔直地冲了出去,却在怪物的躯体上戛然而止,溅出几枚火星。卫庄身体翻腾、又是数下变招,鲨齿之刃点在怪物的腋、胯、膝等处,只听哐哐几声巨响,声如洪钟。那怪物却只小退半步,双臂更加卖力地舞动起来。
                    卫庄见怨魂血剑亦不奏效,也不恋战,身体急退,而那怪物亦不追赶,还是无知无觉一般立在原地挥棍乱砸。
                    “奇怪,就算穿着什么甲胄,或者修习了什么令皮肉硬化的邪术,关节的连接之处也必有缝隙;此人却有悖常理,简直……”他自语道。
                    “这东西根本不是人,是妖魔!”伪装的横阳君喊道。
                    盖聂早抽出剑来防备着四周,“不管它是人是妖,既出现在此处,背后似乎有人操纵。”
                    听到“操纵”二字,赤练猛然想到了什么,在屋内环视了一圈——那个巫士阚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和公子负刍一同离开的么?
                    “我曾听说,南疆某些术士有驱使邪异的本领,施法者可藏于千里之外,对手根本找不到他。只有击倒邪异,方能令术法反噬,伤及本人。”
                    “哼,倒是与眼下的情形有几分相似。”卫庄道,“不过只要是活物,就必有弱点。我再去试探一次。”
                    赤练紧张道:“卫庄大人——”
                    “无妨,只需借你的链剑一用。”
                    卫庄接过链剑,再次向怪物飞身扑去。赤练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盖聂低声念了一句得罪,抓起她的胳膊往后门急掠。赤练很想甩开他,却在这时听见又一声巨响。
                    她转头一看,只见后门也被打破,一个与前面那个怪物一般无二的黑影正跨进来。
                    本以为就要逃离屋内的宾客和仆役无不吓得魂不附体,许多人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索性瘫软在地上啼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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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4楼2013-10-13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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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怪物看上去与第一个几乎一样,有四肢而无头,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恶臭的浊气,手中挥动的武器则是一把沉重的铁斧。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本已跑到门口,被铁斧一拦,只得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他绝望地抓起手边的东西——无论是长剑、佩玉、还是食鼎、酒盏,拼命地向第二个怪物投掷。然而,那些东西并没有像碰到前一个怪物那样砰地一声被弹回来,却像被丢进了泥沼似的,慢慢地陷进了怪物的身体里去。
                      这比刀枪不入还要令人棘手。怪物用斧子胡乱斜劈,人群只能拥挤在屋子当中哭爹喊娘,凡是以武器回击的都被吸进它体内。没过多久,那怪物的躯干就变大了一圈,肥胖的身体仿佛一层厚厚的、流动的泥浆,里面包裹着数不清的杂物。
                      不过,这两个怪物一前一后赌住出口,却也没有向中间移动,似乎只是要将所有人困死在这里。盖聂若有所思地拾起一只食鼎,也向后门的怪物扔去——不过他瞄准的不是身体,而是它手上的武器。
                      铜鼎被他灌注了十成内力,正撞上铁斧的侧面,巨大的震动令那东西全身抖了抖,似要抖下一层烂泥来。
                      它缓缓转动,让身体正面正对着食鼎飞来的位置,狠狠一斧劈下来。当然劈了个空。
                      盖聂换了一个方向,又抛出一只青铜酒杯。怪物再次往他的方向转了转,一足踏出半步。
                      “……原来如此。”他大声道:“此物并没有视物之目,听声之耳;它感觉四周动静的唯一办法,靠得是传递的震动。”
                      “知道又如何?”卫庄在厅堂的另一端闪过铜棍劈山蹈海般的一击,一边回答,“只要你接近它,攻击它,必然带起气流的波动,它不可能不发现。”
                      “我正是要它发现。”盖聂道,同时手中动作不断,继续扔出好几样物事,件件敲击在铁斧之上。怪物的脚下又挪动了几步。
                      它背后,黑黝黝的门洞正逐渐暴露出来。
                      “找机会,走。”盖聂低声道,身遭的人却都已听得一清二楚。某个使双戟的侍卫第一个冲了上去,从斜上方绕过烂泥似的怪物,朝它身后的门直插过去。
                      又是一声惊叫。此人被一股黑暗弹了回来,全身是血,气息已经断绝。
                      门的后面,赫然立着第三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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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5楼2013-10-13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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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怪物与先前两个外表相似,却又大有不同。它的速度极快,迅捷得有如一匹惊马,在殿内横冲直撞;它手中并无武器,然而在它经过的路线之上,许多人被撞得飞了出去,非死即伤。好在它只会沿直线狂奔,并且每次撞上墙壁、圆柱,都会暂歇片刻,身手敏捷的人方能险险躲过。
                        然而再这样下去,早晚会陷入绝境。
                        幸存之人三三两两地散在堂内,有的奋力爬到柱子上,有的趴在地下,用桌案挡着身体;伤者躺在残肢和鲜血之中,连呻吟啜泣的声音都渐渐枯竭。
                        唯一的一线渺茫希望,便是一前一后、与挡门的两个怪物交战的身影。
                        卫庄高高跃起,巧妙地一剑拨开铜棍的撞击,左手顺势抖开链剑。他试了几次,终于觅到一个绝佳的机会,链剑旋转的方向恰好绑住怪物双手。然而钢筋铁骨的怪物力量太过不寻常,手臂一抻便将他掀飞。然而此刻它却也一时无法挣开双手,卫庄趁机借力在它一臂之外打了个转,鲨齿的剑背接连点在铜棍之上——他使出的便是鬼谷派剑术精髓中的一技“抖剑”,以剑身传递阴寒内劲,倘若对手是活人,此招逼入体内的真气可毁去他半身筋络。而这怪物却浑然不觉其中苦楚,只是掌心一震,铜棍从它手中滑了出去。
                        怪物没了武器,双手被制,便用脚在地上乱踩。卫庄早有计划,方才抖剑的同时便往地上射出金丸,粒粒恰好落在怪物落脚之处。怪物猛力踏上,顿时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卫庄又从后方猛击其膝,顺势将其扳倒。
                        许多人都在那一刻发出一声惊呼。然而这东西虽一时倒下,卫庄却也无法伤到它分毫。正在为难时,后方又传来噼啪不绝的响动——原来是盖聂徒手劈开桌案,正用得到的碎木等物不断投掷那个泥样的怪物。
                        “这样没用!”
                        赤练不禁冲他吼道。盖聂充耳不闻,只管一面避开第三个怪物的冲撞,一面把手中的大小木板、木条、木块击向泥样怪物的身体。当然,这些东西都被它吸入体内,它的身体也越发庞大臃肿,简直像一个移动的柴火堆。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赤练心中暗暗着恼,一面将仰慕的眼神投向站在倒下的怪物身躯上的卫庄——为何同样是鬼谷派的弟子,两人的智慧竟差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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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6楼2013-10-13 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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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终于停止了掰木头。他一个箭步跨到一只香炉边上,掀开炉盖,一把抓出一块香木——手背上的皮肤隐约有些发红。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香木上的一点火星忽然熊熊燃烧起来,被他以内劲一弹,一小团火焰便箭一样笔直地向怪物袭去!
                          “莫非他想——点着那东西?!”赤练惊呼道。可惜在火焰触到“泥”躯的一瞬,便渐渐缩小熄灭,最后成了一团松散的烟气。
                          盖聂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扑向不远处的另一只香炉,耳边却猛地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让开!”
                          他飞身跳起,只见一只巨大的三足铜鼎被师弟从前门的方向踹了过来——速度不算快,劲风却也十足,因为那大鼎十分沉重,内中还盛满了油——正是先前用来烹肉的。盖聂心领神会,身体在空中翻转的同时一脚踢在鼎耳之上,将它打翻。一鼎热油顿时大半倾在怪物身上。
                          盖聂第二次握起一小块香木——这一次,火星仆一触上油水便燃成了熊熊烈焰,加上被怪物吸入体内的那些碎木,顿时噼啪作响,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盖聂的身体被突然暴起的烈焰冲得向外跌了出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顺势拉住翻倒在地的巨大铜鼎,用力将它推回。铜鼎在地上翻滚滑动,鼎中残余的油脂淌了一路。
                          卫庄在门前将油鼎截住踢开。此刻倒在地上的怪物与燃烧着的怪物形成一线,中间的青砖上遍布着斑斑油迹。他爱护鲨齿,将它收起插入腰间,反而一把抄起地上的那条铜棍,用尽全力向怪物挣扎抬起的后背挥去。
                          怪物往前扑出数尺,可惜它的身体实在沉重,半路便停了。幸好此刻盖聂从天而降,飞身躲过冲撞的怪物,几步落在卫庄身侧。
                          “用掌?”
                          “一起。”
                          二人一瞬间同时发出掌力,如潮水一般冲向那怪物,击中其背时发出“嘣”的一声巨响,声似闷雷。而那物也就沿着油铺的道路一直滑向燃烧的火球,终于抱成一簇烧了起来。
                          “走。”
                          卫庄见计已奏效,立刻回身赶向赤练、“横阳君”藏身之处,他一手揽住赤练腰身,盖聂抓住“横阳君”的衣领,一齐向后门冲了出去。
                          赤练只觉心中砰砰乱撞,可惜今夜实在惊险万分,容不得她乱想;四人一到院中,卫庄便将她放了下来。她惊魂未定,忙道:“等等,里面还有一个怪物!还有好多人——”
                          “出路已经打通,能不能逃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卫庄道,“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必须找到操纵这群怪物的元凶才是。”
                          盖聂也点头赞同。忽而他皱眉道:“前面那是什么?!”
                          只见宫室后方的空地上,用黑褐色的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内中写着许多古怪的文字。而圆形之中摆着三具死尸。
                          三个人类的尸体被摆成一个丫字形,头部朝内,双手反绑,成跪拜的姿势。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三具尸体的头颅都已被斩下,而原本是头的地方,分别摆放着牛、羊、猪的首级。
                          TBCI


                          2267楼2013-10-13 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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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之章八
                            “这是……”
                            卫庄一脚踏入圆环之内,俯下身去仔细查看那三具无头之尸。
                            “豕、牛、羊,恰好是祭祀时常用的三牲,也就是所谓的‘三牢’。此处莫非举行过某种祭祀的仪式?”盖聂道。
                            “虽然无法确证,但似乎就是这个以血为引的图阵,包含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卫庄道,“三具人牲,三具首级,以及我们所见到的那三个怪物,其中必有某种联系。”
                            “那么,能够利用其中联系,操纵那些怪物的人,便是想置我等于死地的幕后元凶。不过,此人的目的究竟是宴会席上的某个人,还是所有人……”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从大殿内逃出。有些胆大的渐渐凑近这边,望见地上的诡异圆阵,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卫庄忽然动了动脖子,朝东南面举起一只手——“听,那边有动静。”
                            他身子一转,急速掠了过去。盖聂紧随其后。赤练、“横阳君”以及之后逃出来的几人也相继跟上。众人在距离血阵二三百步之外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好像被什么剧烈灼烧过一般,肌肤开裂,表面已经变成了碳。
                            头顶上传来声声鸮鸟的怪叫,更令人心生寒意。
                            卫庄拔出鲨齿,在焦尸上胡乱拨弄了几下,挑出一件东西来——那是一条看着眼熟的铜链,上面还缀着一两颗有些变色的玉石;在尸体附近,散落着几根没有烧尽的黑色羽毛。
                            赤练顿觉腹中翻腾,掩住了口鼻。“这人是——那个巫士阚伯!难道说就是他——”
                            “看来,这便是术法反噬的下场。”卫庄冷笑道。“自当速速告知此间主人。”
                            少顷,猗顿领着一群家仆匆忙赶到。他自称不胜酒力在卧房中小憩,完全没有察觉宴会之处的动静。直到望见大殿顶上的烟气,才发现事有异状。自有幸存之人将今夜的惨事和惊险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地说与他听。猗顿连连向众人赔罪,并将受了惊吓的各位宾客,包括“横阳君”与卫庄一行一一安置妥当。I


                            2305楼2013-10-30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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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5:3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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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公子负刍亲自登门向“横阳君”致歉。他自称错信了阚伯,以为他只是一名身怀异术却郁郁不得志的南疆巫士,却不料他竟斗胆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恶行。卫庄与他客套了一番,并约定旬日之后再开筵席、为这一次幸存的宾客压惊,他才离去。
                              负刍方走,又有一人暗中造访了流沙的议事之处——原来是卫庄在渡河之前便派遣出去的几名信使之一。此人受卫庄指使投奔公子负刍麾下,成为一名食客;虽然还不够资格常侍左右,但也打听到不少公子府内的第一手消息。据他所说,数日之前,在负刍与亲信议事的时候便有过一场争论,有数名公子所器重的门客都建议杀了卫庄。按照这几人的说法,卫庄此人在韩国时便声名极坏,此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有好几名重臣横死之事都与他明里暗里有些牵连;如今竟还想插手李园之事,其图谋不在小;恐怕他在楚国生根之后便不好控制,不如早些除掉祸端,再慢慢收拢其手下可用之人。但公子负刍却道,不论此人名声如何,如果他方来投我便被诛杀,天下士子必视我为不能容人之人,今后还有何人敢来楚国?如此,那几名门客方才罢议。
                              “没想到公子的手下竟敌视到我到如此程度。”卫庄沉吟道,“幸而猗顿公也算公子亲信之一。他是在下好友,想必能为在下在公子面前辩解几句——”
                              信使道:“猗顿便是竭力主杀之人的首脑。公子拒绝后,他又私下与巫士阚伯秘谈许久,此事乃小人亲眼所见。可惜小人功力不够,未能听见他们所说详情;只听见一两句猗顿所说之话。”
                              “他说了什么?”
                              信使绘声绘色地学道:“他说,‘公子仁厚,且名声在外,许多事情当然不可行;然而今日他所说的,未必全是肺腑之言。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需得体察上意,为公子做他想做却不能做之事’……”
                              “可恶!”赤练霍然站起,怒火中烧,“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虚伪至此!早晚要他好看!”
                              “不,如今决不能动他。”卫庄道,“我们在楚国立足不稳,仍需与他交好。无论他背地里有何种打算,都只可详装不知。”
                              “……是。”赤练含怒坐下,心中仍是翻腾不已。相比之下,卫庄却看上去极其平静,似乎已经见惯了如是阴谋反复。I


                              2306楼2013-10-30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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