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在白族地区有着悠久的传布历史,并于明清之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隆盛态势。由于长期的渗透, 道教信仰业已融入白族民众的社会生活和文化心理当中。作为民众生活和精神的艺术显示, 白族民间文学形象地反映了道教在民众中的深刻影响, 也生动地再现了白族民众因特定的现实和文化语境而铸塑的道教信仰风貌。
一、白族民间文学与道教 在民众中的广泛影响
学术界一般认为, 道教于创立之时就已流传至云南境内。根据有关记载, 道教传入白族地区的时间最迟应该始于唐代。道教在南诏前期成为统治者推崇的主要宗教, 并对白族文化产生了较为深刻的影响, 这从充溢着道教意趣的 德化碑 碑文和 苍山会盟 誓文中即可得到证明。但是, 劝丰佑废除道教, 道教从此在白族地区陷入沉寂。明清时期, 深受道教濡染的汉族移民大规模地涌入白族地区, 内地兴盛一时、影响巨大的道教新派全真道也随之入滇, 道教在白族地区再度活跃起来。随着道教的日渐兴盛, 早有崇道之俗的白族民众进一步接受了道教观念, 白族地区的生活与文化浸润着浓厚的道教色彩。从诸多相关的资料可知, 明清之际,道教神祠在白族地区大量涌现, 道教宫观、神祠成为普通民众遭遇不顺时求祷的所在;许多道教神仙的圣诞逐渐衍变为白族民众固定的节日, 而祭祀灶神、门神、财神等道教神灵的习俗也风靡白族地区。道教文化的影响不但催生了白族地区一系列具有崇道意味的民风民俗, 白族民众传统的生活习俗诸如丧葬习俗、祭祖习俗等也因吸收了道教文化的因子而表露出道教的气息。
白族民间文学积淀着浓郁的道教文化意趣, 透视出道教在白族民众中广泛而深入的影响。道教思想的主体由其神灵体系、仙境信仰和方术组成, 这三个方面在白族民间文学中均得到了频繁而生动的展示。首先, 白族民间文学充斥着大量富有道教内蕴的形象,这些人物或作为叙事主体或作为配角出现于白族民间文学的各类故事之中。白族民间文学的道教形象与道教的人物谱系和特征显示出极大的一致性。在白族民间文学中, 从主宰三界的玉皇大帝及其配偶王母娘娘至执掌一方的山神、土地与城隍, 从逍遥闲游的八仙到居留于千家万户的门神、灶神, 从不染红尘的金童玉女至渗透着世俗希冀的财神,形形色色的各路神仙杂然纷呈。除了庞大的神仙阵营外, 白族民间文学还活跃着极为丰富的道士群体和一系列的动植物精怪形象。而且, 由于道教学说的深刻影响, 白族民间文学中的道教人物鲜明地表现了道教人物的特质, 笼罩着神秘的幻想主义色彩。在白族民众的叙述中, 神仙们乘云驾雾、变化多端,拥有透视人心、控制自然的无边神通, 而道士与各类精灵也均表现出凡夫俗子不可企及的法力。其次, 道教的仙境信仰在白族民间文学中亦得到不断的展示。作为宗教设置的彼岸世界, 道教的仙界灵境荟萃了人类生存与生命的梦想 瑰丽的仙境、炫目的奢华、无尽的自由以及永恒的生命。白族民间文学中的仙境意象承继了道教思想的主要旨趣。沿袭道教仙境系统的天上仙界、 十洲三岛、与 洞天福地 之说, 白族民间文学中的仙境同样呈现出天庭、仙岛与神山的分布格局。更为重要的是, 由于现实生活的痛苦与不足, 白族民间文学的许多作品尤其是一系列的丧歌均流露出民众对脱离了世俗苦难和短暂人生的仙境的向往。 金童引您进瑶池, 玉女引到极乐乡, 母亲到了极乐界,去到好地方。[ 1] ( P59)灵前哭娘 中这些哀婉而又渗透着希冀的诗句生动地再现了白族民众对道教仙境的接受与期盼。最后, 白族民间文学大量吸纳道教的神秘方术幻想, 并将之作为渲染人物、推进叙事的重要手段。道教是以法术见长的宗教, 对方术的执着与梦想是道教最为显著的外在风格。在道教令人眼花缭乱的方术中, 既包括飞行、隐身、变形、随心造物等得道者所拥有的近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仙术, 也包括服食、行气、导引、内丹、外丹之类旨在修炼求仙的道术,还有符箓、占卜、禁咒、祈禳等诸多用以济世度人而具有巫觋底色的法术。形形色色的道教方术多为白族民间文学接受、运用, 白族民间文学中的道教方术可谓俯拾即是。作为神仙、道人的特质与奇妙之所在, 玄怪的方术几乎伴随着每一位神仙、道人的形象出现于白族民间文学中。没有瘿袋挂葫芦[ 2] ( P35 6~ 357)中的仙人随手摘掉砍柴人脖子上的大瘿袋, 其赠送的鸡粪竟变成了银子; 一升米[ 2] (P3 20~ 321 )里的道人用无底的提箩装米却颗粒未漏, 凡人喝其给予的水竟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凡此种种, 不胜枚举。不仅神仙道人具备五花八门的法术, 白族民间文学中许多普通人物的形象也被赋予了各种奇异的方术。民间故事 段育 [ 3] ( P54~ 56)里的段育可以驾云、变虎, 雕龙记[ 3 ] ( P120~ 128)里的杨师傅能念诵咒语驱使木龙道教方术业已成为白族民间文学勾画人物、展开叙事的重要手段,其在民众中的渗透由此可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