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我的身侧,低低的声音煞是好听:“九幺,是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今晚父亲要我做的就是把他留在这里一夜,用我的女儿家身躯。
他唇角依旧端着笑意,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手拂过我落下来的发,轻轻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家贫,无以为生。”我照着父亲给我写好的话本子一一说出。
他倏尔从袖口处掏出一个钱袋,沉甸甸的,放在我手上,“女儿家的,不要沾染上这样的生活,再贫也该有些骨气。”
我怔了了一会儿,他已走到门口。突然想起父亲的交代,我急忙扯道:“你能不能多呆一会儿?”
“为何?这些银子足够你生活了,你莫非真愿意做这一行吗?”那声音雄壮有力,听上去是带了薄薄的怒气。我知道,这样的我,对上干净的他,已经不堪。
看他又要离去,我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眼泪珠子不争气的流,将头埋在膝盖里不住的抽噎。母亲,女儿没用,终是救不了你。
突然间,我竟生出错觉,有只温暖的手轻抚过我的背,耳边是温润的轻语:“哭什么?”
外面的雨势越发的大,似乎天意如此,我也就骗他说:“我怕打雷下雨,你陪我好不好?”
抬起红肿的眼,正看见他墨玉般的眼睛,像一汪深泉,让人沦陷,可是我不能。
忽听得一声响雷,我惊了一跳,已叫人揽入怀中,他醇厚的声音让人安心:“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他果真没再推脱,二人靠在床上,我枕着他的臂进入了梦乡,那是我这一生做得最好的梦。因为知道生命不长,所以倍感珍惜,因为知道今晚只有一次,所以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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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最终还是未能免去一死,她自己自尽了。
我去看她时,屋顶上的白绫像是一道雪,蒙住了我的眼,令我目不能视,眼腺似是不听使唤,汩汩清泉往外冒。
甚至直到她入殓,我一滴眼泪都挤不出,原来最大的悲哀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我胸口疼得厉害,却流不出泪,那痛的如暴风骤雨,我顷刻昏厥。
这不是一般的痛,母亲和我同被大娘下了一种毒,叫残花落叶,会侵入人的心脏,每日需服药才能抑制这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而且寿命也是不长的,靠着药而活最多也就三五年。这药也是极为珍贵,千岁莲,听着名字就知道世间罕有。
母亲自己受着痛,把药留给我,不过她也终是受不住了,也好,总是入了极乐世界了。
我守了三夜灵,不吃不喝,就几个平时母亲对他们很好的奴仆磕了头,感念母亲的恩德。而父亲只在她死的那天看了一眼,就再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