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我对圭贤并不像圭贤对我…我们相识多年，几乎无话不说。我不否认我们志趣相投，但对我来说，他是一个挚友，就像恩赫之于我，是一样的。这么说吧，他从来没有走进我的心里。沈大人懂了吗？”
基范的话不免让昌珉感到意外，虽然他有些心理准备。
“明天我就会禀明英云哥，我答应十王爷的请求。”说到这里，基范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日后，还要仰仗沈大人提点了。”
“你…”昌珉被基范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这…不，不对。昌珉把整件事迅速地过滤一遍，随即，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十二王爷是为了成全十三王爷和李公子吧。”
基范静默一刻，微微颔首。
“可是十三王爷…”
“晟敏很喜欢圭贤。今天傍晚，圭贤和恩赫去看了晟敏，恩赫悄悄告诉我，晟敏对圭贤还同平常一样…就算他先救的是我，而且一直留在我那里，晟敏也不会怪他。我们三个人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样一个怪圈里，今天我放手，是因为晟敏之于圭贤来说是最合适的。我想…”基范轻轻叹息：“圭贤在这件事上太执着，他并不是没有看到晟敏对他的好，而是固执地排斥，或者利用他。可是呢，晟敏就算知道也会继续帮他。所以…”
“你舍得吗？”昌珉一旦发现发现了线头，整件事也变得豁然开朗。确实在他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基范露出浅浅的笑，在昌珉看来是那么得空洞无力。
“我能怎么样呢…他心里想的…不是我。”


第十一章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
晟敏的房间。
室内一灯如豆。这是晟敏自小的习惯，怪也怪东海小时候顽皮，有一阵净听邻家老厨娘讲的故事，大多是牛鬼蛇神的事情。东海总听得津津有味，回来还总拉着晟敏说。
晟敏的胆子当然比不得东海，听了几回就害怕得厉害，非要李特哄了才能安心睡下，为了这件事，李特还数落了东海几句。虽然一天天长大，晟敏却还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一定要点一盏灯才睡得安稳。
话说，晟敏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口渴，于是睁开眼睛叫了一声彩云，就是英云特地给他派来伺候的。
出了事以后，英云特地给他多找了人伺候着，虽说晟敏觉得不需要，可看在是一片关怀上，也不好忤逆。
说起来，在晟敏醒着的时候，来了好多人。英云和李特当然是来了的，还有东海也一直陪着。后来钟云和丽旭也来了，尤其是丽旭，还是那么容易激动，差点忍不住就眼泪花花，看得晟敏好生抱歉。
在后来，圭贤和恩赫也来了。自然，晟敏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圭贤身上。
然后他发觉，圭贤的语气虽然称得上关心，可话的内容其实很空虚。
只不过是形式上的慰问罢了。
而且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闭着眼睛想，晟敏也知道他的心思全留在基范那里。晟敏不是不敢面对现实，相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认清了。
一开始，他也逃避过，可是逃避是毫无意义的。圭贤的心思是那么明显，晟敏看得真真切切。
晟敏真羡慕东海，他跟恩赫从小青梅竹马，恩赫什么都顺着他，东海张嘴也是恩赫长恩赫短。
如果两个人的感情是相对的，就算不是完全平衡，晟敏也心满意足。可是…
晟敏更加不明白的是圭贤既然都那么喜欢基范了，基范为什么还要把他推到水里。本来打算喝水的晟敏想到这里瞌睡全无，他记得基范问他喜欢圭贤的事，还说圭贤不爱他。
他还说什么来着？
[不，你不知道。]


第十二章
过了两天。
“什么？！不！这不可能！”
晨霭中，一个透着浓重怒气的声音划破了平静。
这是在英云的书房里，怒气难掩的是圭贤。
书房里只有英云和圭贤两个人，相比气头上的圭贤，英云显得非常平静。
英云平静的只是表情，内心依然暗流汹涌。他的语气里，透着隐约的压迫感：
“圭贤，这是基范的决定。”
圭贤一向把英云当成自己的亲兄弟，况且又是君臣之分，如果平日里英云这样说话，他大概是服软了的。这次可不同，他丝毫没有退让：
“不，基范不会的。他明明告诉我要从长计议…”圭贤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对他说了什么？”
“基范虽然很小就是一个人，但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先王是怎么对他，我是怎么对他。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逼迫他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记住，是任何是。虽然…”英云叹了口气：“作为君，我希望天下太平，所以我不想冒和东朝起冲突的险。尽管我相信始源通情达理，不会勉强基范，但两国之间，毕竟不是仅仅靠友谊或者人心来决断的。可是圭贤，作为兄长，我希望基范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做想做的事。不瞒你说，他来找我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意外。但他这么做，总有自己的道理。我还没有和十王爷商量过这件事，但我打算明日就同他商量。如果你想亲耳听基范的理由，那么你只有今天。”
英云的话入情入理，圭贤紧握成拳的双手慢慢松开一些。
他知道，要去要留，英云可以参与，十王爷可以，基范自然也可以。偏偏自己和基范多年以来以兄弟之情来往，说到底，也只是这番情意罢了。
在旁人面前，根本连反对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如果我能说服基范…”
“无论如何…”英云打断了圭贤下面要说出口的话：“我都尊重基范的决定."

圭贤的心情很难平复下来。一大早本来打算去看看基范身体康复没有，结果没见到基范，反而被宣到英云那里去了。
什么叫基范自愿和亲了？自愿？如何自愿？试想路远迢迢，又举目无亲，基范又是何苦呢。
不，不可能。基范一定有什么苦衷。圭贤的眉头越拧越紧，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怒意。
圭贤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或者是因为下意识觉得是英云迫使基范同意，又或者生气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明明就是天天在见面呐。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隐瞒我？
基范…究竟在想什么呢？


接第十二章
从英云那里离开，圭贤径直去了基范的住处。
没想到…
“十二王爷他刚才就出去了。”基范的丫鬟彩霞见圭贤来势汹汹，不由打了个哆嗦。
“出去了？”圭贤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都还没有痊愈，一大清早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还要东跑西跑。
“回十三王爷，十二王爷去李公子那里了。”
李公子？
“那位李公子？”
“回十三王爷，是李晟敏公子那里。十二王爷去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候了。”
“知道了。”圭贤沉着张脸，一甩袖子就走了。彩霞摸摸噗通噗通乱跳的胸口，心想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十三王爷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


第十三章
基范的住所离晟敏的，如果直走，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圭贤心里五味杂陈，步子自然就比平日更快。他到晟敏的房门前，才稍稍停下来平了平气。毕竟晟敏的身份特别，他还要有所顾忌。
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晟敏的声音：“请进。”
圭贤立刻迈过门槛，进去在屋里见到了晟敏，后者不知道趴在桌子上想些什么。圭贤故意重重咳了两声才招回晟敏的元神。
“圭贤！”发觉来人的身份，晟敏蹭一下站起来，满脸诧异：“你怎么来了？”刚才基范才来过，怎么一下子圭贤也过来了？晟敏摸不准吹得那阵风，呆呆站在那里。
一大清早发得哪门子呆…圭贤不知该哭该笑，这个李晟敏是已经无药可救了还是怎么的，以前就觉得他不太聪明，现在…圭贤也管不了这么多，他直截了当地问：
“听说基范来了你这里，他…”圭贤环视四周，哪里有基范的影子。
一听圭贤是来找基范的，晟敏神色立刻就暗了下去。不过圭贤哪里会想到晟敏的心情，他现在只想知道基范在哪里。
“基范他刚才就…走了。”晟敏磕磕绊绊地答道，半是心里委屈，半是圭贤像是来者不善。
“走了？”圭贤的眉头蹙得更紧：“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晟敏摇摇头，基范只说要走，他以为基范是要会自己的住处去。圭贤一定也是从那里来的，既然没有碰上，说明基范是去了别处。
“可能…”晟敏见圭贤又急又气的样子，便鼓起勇气安慰道：“或许，他就是想散散心罢了。”
“散心？！基范他身体又美好，早上这么冷万一着凉了怎…”圭贤说到一半，猛然住口。
不止是发觉自己语气太冲，更重要的是，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念头。这种话在恩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晟敏面前他总是刻意回避对基范过度的关心，生怕坏了大事。今天，若不是太急躁，他也一定会发觉的。
“晟敏，很抱歉…我…”
“没事啦。”晟敏勉强笑笑，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难堪多伤心，强打着精神，他又开口道：“或者是在路上你们恰好没有碰见，兴许已经回去了吧。别担心，要不再去别处找找吧。”
圭贤明白，晟敏是顺势给他一个台阶下。他自然是明白晟敏出于什么原因对他这么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起先，圭贤还会觉得很抱歉，尽量避忌这个问题，一面伤害到晟敏。后来，他依然有所顾忌，只是原因不在于晟敏，而在于李特。
事到如今，圭贤再一次后悔了。只是这样的后悔在圭贤心里，依然犹如一阵过眼云烟。
随便找了个借口，圭贤离开了这个地方，带着尴尬和微小的歉意。
走吧。你是不属于这里的。
晟敏落寞地坐在凳子上。他想起了基范来的时候，嘱咐自己的话。
言犹在耳，晟敏记得基范的话。他说自己要去东朝和亲，晟敏吓了一跳。他不懂基范心里再想些什么，放着对他这么好的圭贤，却要路远迢迢去和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共度一生。
难道说，基范对圭贤，就好像圭贤对自己一样吗？
不不，基范和圭贤一直关系很亲密，基范又不喜逢迎，没有必要伪装。
难道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
这个想法在晟敏脑海里跳过一跳。好吧，其实本身也站不住脚。英云和李特对基范都很好，因为基范从小就是一个人，所以就像亲弟弟一样，不至于会牺牲他的幸福才是。
晟敏现在一头的雾水，还不仅仅是因为基范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还有基范临走时意味深长的几句话：
“晟敏，如果你的幸福在你眼前，哪怕是一丁点的幸福，都要牢牢抓在手里。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的好。”
基范指的是圭贤吗？不会的，自己怎么能牢牢抓住圭贤呢？晟敏只觉得所谓的幸福离自己是那么远，就连嗅到一点香气都像是奢求。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太软弱太无能，他知道圭贤喜欢的不是自己。他害怕他对圭贤一直好下去，圭贤会对他的好意嗤之以鼻，毕竟他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呢？晟敏只觉得头痛欲裂。圭贤根本就没有发觉自己的不对劲。昨晚开始，就有点发烧。倒是基范瞧了出来，还嘱咐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
“他要哪一天，才会有一点点在乎我呢…”
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一天。


第十四章
基范确实没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去了圭贤没有想到的地方。
正殿。
“基范王叔~抱抱~”小英洙见基范来了，格外兴奋。谁让基范长着一张老少皆宜的面孔呐。他看上去冷冷淡淡，其实心地很好，英洙以前养了小松鼠逃走了，他路过就去替英洙抓回来，结果因为对皮毛敏感病了好几天。
李特看上去却不太惊讶，他听英云说了基范的决定。诧异归诧异，但他知道基范不是小孩脾气，不会说风就是雨之类的。所以，他想基范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英洙，乖乖跟彩月姐姐出去玩，爹有话要跟基范叔叔说。”
英洙很听话，但他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基范。
“英洙乖。”基范过去蹲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待会儿基范叔叔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孩天真地拍拍手，然后乖乖由彩月牵着出去逛花园。
“李特哥。”英洙出去之后，基范立刻收起笑脸，“我来是为了跟你谈谈关于晟敏的事。”
果然。李特是大哥，弟弟在他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起晟敏，他对圭贤的心思李特早就了如指掌，只是嘴上不说，为的就是怕晟敏伤心。
说起基范，李特对他的关心也不逊于晟敏和东海。但是这个孩子总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李特猜是因为基范目睹了家人在战场遇害的情景。尽管很多人都觉得基范当时很小，不会记得，可李特就是觉得基范一定记得，所以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看似极为疏离，其实他是在乎的。就像对待英洙，或是…
晟敏。
“晟敏来找过我，他希望我能劝说英云让你和圭贤在一起。”李特打开一扇窗，外面蓝天白云，风景宜人。
“他喜欢圭贤。他也知道圭贤喜欢的并不是他。”基范淡淡地说。
李特转过头：“他也不知道你喜欢的不是圭贤。是吗，基范？”
“我一直不怎么爱说话，旁人大多离我远远的，怕得罪我。哪怕是圭贤，他也会觉得我或许是心情变差，不来打扰我。只有晟敏会笑眯眯地跑过来说基范啊，你要不要吃糖，我新做的哦。”会想起往事，基范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那时候的他们，活得比现在单纯许多。
“基范…”李特看到基范的样子，内心是愧疚的。他和基范毕竟隔着一层，关心到底是不够的。尽量想做得好一点，但只能好不能差，毕竟基范还是王爷的身份，就算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能像对晟敏或者东海一样说他一顿。
“他是小太阳，可以温暖人心。圭贤现在不明白，因为他太执拗。也难怪，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又是这般高贵的身份，当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人，总是要成长的。当他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的时候，他会学会感恩，也会懂得爱。”基范径自说了下去：
“我并不是不喜欢圭贤，相反他很聪明也很能干。可是，并不是这样就能够相守终身。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的朋友，但他心头最终的只有一人。况且…既然丽旭来了，我们这儿早晚也要有人去。不是我，大概就是晟敏了。”说到这里，基范抿了一下嘴唇。
李特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没错，势必是有人去的，加上十王爷对基范一见倾心…撇去这一点，如果基范不去，那么晟敏就要去。留下基范和圭贤在一起，对于基范来说，十王爷就是个陌生人，风险比跟圭贤在一起更大。毕竟就算基范对圭贤不是那样的感情，圭贤也断不会亏待了他。
相反，问题最大的是晟敏。从小就是兄弟三人在一起，晟敏没遇见过大风大浪，性格也很善良。到了陌生的地方，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吃亏的肯定是晟敏。
怕是…因为如此，基范才决定要去的。
或许，就是因为当初晟敏无意中带给基范的温暖让黑暗中的基范多年以后能为了他放弃一切。
李特复杂的情绪难以掩饰地流落在脸上。基范看在眼里，故作轻松地笑笑：
“我又没有怎么样。嗯…十王爷一表人才，看上去品德修养都是一流的，我想他会对我很好的，不是吗？”
听到基范这几句话，李特再也忍耐不住，声音哽咽：“既然如此…以后有什么事，要记得写信来告诉哥，不要憋在心里。可以的话，要常常来回走动。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那么…”基范收起笑脸：“就拜托哥了。”


第十五章
圭贤等了很久，等来的不是基范。
却是他现在心里最厌恶的人。
十王爷。
“十三王爷，想不到你也在此处。”始源心中略有不快。他见过的人多了，自然觉察出圭贤对基范有别样的好感。当天的情形他记得清楚，他听到扑通扑通两声之后就觉得不对，过去一看果然出了事。他虽心头慌乱，可他记得圭贤跳下去救的是基范。
初来乍到的始源对这里的人际关系并不太了解，故而时候他差昌珉四处打探，结果他明白知道同基范一起落下去的晟敏是李特的弟弟，说来还是和圭贤相识多年的。
所以说，圭贤对基范的感情就是不一般的。
“十王爷，真抱歉，基范不在这里。”
圭贤看到始源真叫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不小心就露出了自己真实的心意。当然，在平日里圭贤做事情都要深思熟虑，绝不会这样。
不过，现在可不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想从他身边带走基范，凭什么。
嗯？始源微皱起眉头。圭贤的话不光让他觉得他的态度不善，更重要的是他暗示了他的主权。这不见得是有意让始源觉得，而像是本身就潜藏在圭贤心里的。
难道…基范一直对自己保持距离，连个笑脸都吝啬于给，是因为十三王爷？
那么何必基范忽然又答应跟自己回去呢。
各种必有缘由。
既然基范不在，始源也不打算久留。毕竟是人家的王宫里，他不便引起太大的麻烦。总之，他是为了基范才进宫住了些许天，其他人，他不在乎也不必在乎。
“那么始源就先告辞了。”想归想，不过话说出来还是透着生疏与冷淡。不等圭贤说些什么，始源就转身离开。
因为想和基范说些私事，始源没有叫上昌珉。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他料想也不会出问题。结果没成想半路杀出十三王爷。
始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圭贤心里更加不痛快。基范的决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等了半天又是一肚子火，城府再深毕竟还年轻气盛，加之他本身就对始源没有好感，甚至觉得他很肯能施加了某种压力，基范才被迫无奈同意的。
始源的告辞，生生点燃了圭贤心头的怒火。他跨过门槛跟了出去。始源已经走出去一小段路，绕进了边上的花园，圭贤三步并作两步两步，也跟了过去。
“十王爷留步。”
始源一听是圭贤的声音，收住脚步，顿了一顿，才转身过去：“十三王爷，有事找我？”
圭贤按耐着脾气：“我有几句话想同十王爷说。”
始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圭贤说下去。
“我想请问十王爷，可知君子有成人之美？”
这叫什么话？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始源心里更加不高兴，他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彬彬有礼：“十三王爷有什么话请直说。”
“我和基范从小就相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知道十王爷对基范情有独钟，但我想无论从什么方面看，我和基范更为合适。”
“这些话十三王爷何必跟我说呢？”始源打断圭贤：“你也知道基范答应了和亲的事吧。没错，君子有成人之美。可十三王爷，你看清楚，基范选了我，而不是你。”
“你？”圭贤握着拳头：“基范何必要选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决定自己终身的幸福呢？你敢说他是因为爱你才选你。真是笑话。”
始源见圭贤咄咄逼人，火气也是噌噌往上冒。他在东朝可是一人之下的身份，哪里有人和他这样说话。是，他知道基范这样做肯定会从政治上考虑，毕竟丽旭已经来这里和亲，按道理这里也要有个人去才是，他喜欢基范，所以当然首先会选择基范。可他也不是不识大体，如果基范坦陈说自己早就心有所属，纵然失望，可他也会成全他们。
但每个人都会有私心，既然基范同意了，他自然是答应的。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他不会放弃这种机会。再者，也不是说明基范和圭贤的感情没有深到那种成都么？自己很有信心，可以让基范过得好，让基范爱上自己。


第十五章的下半部分
“十三王爷，好歹本与本朝使节到此地，来者是客，你就是这样尽地主之谊的？！听闻十三王爷天资聪颖，满腹经纶，今日看来不过如此。”始源朝圭贤步步逼过来，“我丝毫没有看出十三王爷有哪一点远在我之上。若是像十三王爷所说，十二王爷他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谊甚笃，又缘何要选择几面之缘的我呢？”
“你！”圭贤被始源几句话噎得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哼！基范向来都是通情达理的，若要不是你们以江山社稷为首，基范又何必要选择你！”
圭贤所说的，自然有气急败坏的成分。不过，他说的却也颇有道理，而且这是始源最为忧虑的一点。他见过圭贤和基范在一起，他们看上去是很亲近的，所以始源理所当然认为基范应允此事，断不是对他一见倾心，远胜过圭贤之类的。
始源的表现被圭贤看在眼里，他意识到自己悄然占据了上风，话自然就跟不客气：
“基范就算跟你在一起，他也不会快乐。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执意要和基范在一起，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占有欲作祟？甚至于现在，是你的好胜心？在你心里，基范的幸福快乐重要，还是你的虚荣更要紧？！”
“十三王爷！”始源提高了嗓门：“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圭贤冷笑一声：“十王爷现在的表情好像是被戳穿了心事呢。不对吗？你才见过基范几次？屈指可数，没有错吧？我和基范从小就认识，他的喜好可谓了如指掌。诗词歌赋，人生哲理，我们可都谈到了，这些十王爷你有吗？十王爷中意的，是基范的脸，还是他的身份呢？或是两者兼而有之的，恰恰就是金基范？”
圭贤说得每一句话都似铁锤般敲击始源的心。是的，他对基范是一见倾心，后来知道他是王爷的身份，更加坚定了他求亲的决心。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简简单单一件事。丽旭和钟云王爷甚至还素未谋面，现在不是一样相处得非常融洽吗？从来，他就没想那么许多。在东朝，异姓王爷只有他和韩庚。韩庚三年前就与东朝王后的堂兄希澈结为连理，也就是在中牵的线罢了。虽然婚后因为一次意外希澈的身体大不如前，要长住西山，可他们的感情依然很好。所以始源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无论是平常人家还是王公贵族，都是受用的。
“有些人相处再久，也不会产生所谓的爱情。可有些人，就能一眼万年。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基范不会爱我呢？”始源道。他并不是完全有把握的，然而他现在也绝不可能低头。
圭贤眯起眼睛，“十王爷是想把基范的感情拿来试试你的论断而已？”
“十三王爷你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始源吸了口气，眼看事情朝越来越不好的方向发展，他感到不对劲。这样下去，事情非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虽说来使这个角色是极为特殊的，就好像所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一样，但他现而今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基范。所以他希望这件事不要出任何纰漏。于是他想暂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反正他几乎已经胜券在握。
“我想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十二王爷的想法不是吗？十三王爷若是不信十二王爷是心甘情愿的，大可问他即可。本王还有事在身，不宜久留，先告辞了。”草草作一个揖，始源大踏步地离开这里。再这样纠缠下去，难免他也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万一闹出什么乱子，对他来说只坏不好。
圭贤恨恨地看着始源离开的背影，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崔始源说得没错，基范的想法从先前的模糊不清突变成了一口答应，实在是太奇怪了。之前基范因为落水卧床的时候，也没有主动想和他说些什么，自己今天听到这个消息，基范的人又不在，却唐突地和始源发生了冲突。
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圭贤原先的预料，让一向城府颇深的他也略感慌乱。
如果基范真的要走，该怎么办呢。
再者也不知道基范现在人在哪里…圭贤觉得需要仔细思量一下整件事情，最好找到恩赫商量一番。也不急在一时找到基范，而且宫里人多嘴杂，还是先回府再说。
沙沙。
“谁？！”圭贤明显听到草的响动声。没有风，所以必然是人。刚才他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别的地方，难道说这里除了他和崔始源，还有别人？！
响动静止。
随后，一个怯怯地声音飘过来：“圭贤，是我…”


第十七章
圭贤惊讶地看着基范如同往常一样出现在门口。
“恩赫你也在啊。”基范挑了一下眉毛，“刚好。也免去再去一趟八王府。”
“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在宫里休息！”圭贤皱着眉头，语气紧张，还带着责怪。
恩赫看着圭贤格外紧张的神情，明白圭贤已经深深钻进这个圈子。必然是个大麻烦。
“我没事。”基范故意没看圭贤紧张的脸，反而看似很轻松地落座：“你们别僵着，我来时有话要说。听说圭贤出了宫，就找过来了。”
恩赫略一思忖，便道：“基范有事找圭贤，我就先回去了。”
“别。”基范直截了当地阻止了恩赫：“这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是要告诉恩赫你的。”基范的视线总算从恩赫脸上转悠到圭贤脸上：“关于我同东朝十王爷和亲一事，想必你们都知情了。”
不提还好，基范这一说圭贤就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明白基范缘何如何淡定，好像是个没有感情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一般：
“基范，英云哥说你是同意的。你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英云哥逼你去的？还是那个十王爷？”
“没有人。”基范摇摇头，“我自愿的。”
自愿？圭贤不懂这两个字到底代表基范的什么意思：“前几天你还说要从长计议，怎么才这些功夫，就变成了你自愿？！”
还不是为了拖住你。
“是啊，确实没有多久功夫。”基范嘴上变成了另一套说辞：“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时间长短就能决定的，不是吗？刚到见十王爷的时候，就觉得人家一表人才，比你强不知道多少倍。特别我和晟敏跌进水里那件事，让我看清了人心。”
“什么？！”圭贤不懂，他明明救了基范，他还要怎么样？
“当时，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是没错，可为什么你不救离你更近的晟敏呢？你没看到他快不行了吗？你太自私了！十王爷却救了晟敏，这才是品格高尚的人的行为。”
“你疯了吗基范？我救你是因为我怕你出事，你居然把这件事当拒绝我的理由？十王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圭贤嫉妒得要发疯，他不顾恩赫在场，大步走过去扳住基范的肩膀：“你看看清楚，真正爱你的人在这里！”
“爱？”基范一脸不屑：“你也知道是你爱我，不是我爱你。”基范挣开圭贤的手：“我们认识有多久，差不多我就忍了你多久。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平辈的身份上，我不想搭理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从长计议是我说的，我就是怕你在人家王爷面前说三道四，结果你今天还不是做了这样的蠢事？我对你真是失望之极，你丢你的人也就算了，你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圭贤越听心越发毛，他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些刻薄的话是基范嘴里说出来的。
“不，基范…是不是十王爷刁难你了，你才对我说这些话好让我死心…对，一定是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那个卑鄙的家伙，我去找他算账！”说着，圭贤就要往外面去。
“站住。”基范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不是嫌丢人还不够彻底，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比得上十王爷？好，圭贤，我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别痴心妄想了。噢…”基范冷笑一声：“你说你爱我，对吗？好哇，如果你真心爱我，就不要破坏我和十王爷之间的婚事。基范在此谢过。”
“基范！”恩赫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是旁观者清，基范这么说一定不是真心的。
“恩赫，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人各有志…”基范朝恩赫的方向走了两步：“看到多年相识的份上，我希望你至少不要破坏我的婚事。”语毕，基范转身就走。
“恩赫…”圭贤的声音很不对劲，恩赫赶紧过去搭住他。圭贤转过头，目光定定：“基范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他说他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以前都是他在敷衍我吗？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基范也是喜欢我的…以为他就是不爱说话，没想到他很能说会道呢。”圭贤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光里分明都是泪水。
“圭贤…”恩赫想开口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刚才基范那些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他还嫌我丢了他的人…好啊，我成全他，”圭贤吸吸鼻子：“祝他一生幸福。”
“来人！”恩赫见圭贤越发不对劲，招来府上的仆役：“把十三王爷扶到卧房休息，然后去太医院宣太医。”
“是！”
“记住，不要惊动太多人。”
圭贤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扶走。恩赫目送他们离去之后，站在原处没有动。
刚才，他分明见到基范在圭贤看不到的位置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基范应该是故意对圭贤说了这番难听的话。
为什么呢？
恩赫盘算了一下，支开身边的人，悄悄从后门离开王府。在后门一侧的大树边，他如愿找到了并没有离开的基范。
“他怎么样了？”基范靠在树上。
“很不好。基范，你…”恩赫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疑惑。
基范把手上玩弄的树枝丢在地上，掸掸手上的灰：“苦口良药利于病。”接着，基范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在恩赫眼前晃悠：“瞧，我昨晚苦思冥想了一整晚呢。结果遇到了十王爷，我又添油加醋了一番。这可是一剂猛药啊。”基范笑得很落寞，刷刷把手上的纸页撕个粉碎，往远处一撒，瞬间被风吹得像漫天飞雪。
“该散的，都散了吧。”


第十八章
奉天承运
本朝十二王爷金基范，效礼守典，心怀家国，是宜赴东朝与东朝十三王爷共结秦晋之好。
钦此
短短几句话，决定的不止是基范的人生。明明是一件喜事，似乎没有人笑得出来。
但无论如何，事件便算告一段落。为免节外生枝，基范五日后即启程，离开了他生活超过二十年的地方。
圭贤一直抱病在府，没有早朝。就连基范离开，他也没有送行。
住在府里的日子，英云和李特早来探望过，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希望日子久了圭贤就能恢复过来。恩赫是这里的常客，每天都要来看看圭贤，有时东海也会来。钟云和丽旭也来过。圭贤看着丽旭就会想到基范，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所以后来，他们就不再来了。
有人告诉他，下了旨，圭贤没有反应。
有人告诉他，基范要走了，圭贤依然没有反应。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无声无息。面前的人来来往往，他在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自己。
晟敏来不来，圭贤并不在意。
一天。
又一天。
英云很矛盾，他知道圭贤心里难过，又知道基范用心良苦不能揭穿。可是再这样下去，圭贤终日呆呆地居于王府，人就毁了。
基范走了半个月，算算也该到了那里。恩赫前几日就出发，带着贺礼去参加基范的婚礼。英云心里越来越担忧，这一天他下了早朝，没有多带人去了十三王府。
圭贤在书房里。英云阻止了小厮的通报，一个人进了书房。
“圭贤。”英云一眼望见圭贤桌上的东西。是一幅字，英云瞄了一眼落款。果然是基范所写。
“举杯饮酒暖，雨落滴水寒。”圭贤喃喃。长时间没有说话的他嗓音沙哑，他抬起头看着英云，“再寒也不如心寒。”
“圭贤，基范已经走了。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圭贤比前几日又憔悴不少，找了太医给他瞧，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开了药给他，看来也没有起色。英云知道也不能怪太医，毕竟心病是最难治的。
基范也是为了你们呐。
“是啊，他走了。”圭贤凄然地说。
“圭贤，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英云恨铁不成钢：“基范拿你和十王爷比了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基范哪里说错了？颓废成这个样子！”
“是啊。”圭贤笑了：“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激将法对圭贤也没有用处，英云的脸色缓和下来：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和基范只有缘相识，而无缘相伴终身。圭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一样的。振作起来吧，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那我该如何呢？”圭贤呆呆地看着英云。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想过第二天的事。
似乎一切都没了所谓。
“圭贤！你是十三王爷，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年纪也不小了，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是啊，是时候了。在这里的这些天，我也曾想过。哥…”圭贤站起来，迎着英云的视线：“我知道哥想说什么。如果他愿意，我也同意。”


第十九章
“如果你是问我，那么我的意见是不赞同的。”李特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英云眉头深锁，他怎么会不了解李特的心意呢？可是…
“当然，我也明白，晟敏难以拒绝这件事。所以，我也无能为力。”李特叹息：“如果不让他和圭贤在一起，圭贤终究还是要另选王妃的，这就是晟敏终身的遗憾。可若是允了…他以后会过得好吗？”
英云没有说话。李特说得他都考虑过。说实在的，他并不知道现在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正如李特所说，圭贤和晟敏在一起与否不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意思。他都是把他们当弟弟看的，基范既然和亲去了，他希望圭贤和晟敏都过得好。既是自己的心思，也不要枉费基范的一番苦心。
“圭贤他很聪明，人断然是不错的。因为基范的事对他打击颇大才一蹶不振。既然基范已经走了，唯独留在圭贤身边的就是晟敏。一个不在身边的人，时间久了，总会淡的。圭贤钻进了牛角尖一时换不过来，日子长了他自然会发觉谁待他好。”英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劝解李特。
李特显然没有乐观的想法：“会吗？好吧，既是有这么一天，晟敏要等多久呢？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一辈子？你说基范走了圭贤可能会爱上晟敏，那么晟敏离开圭贤久了说不定也会爱上别人。或许，他会找到一个很爱他的人，他会为了他而放下圭贤也不一定。我想遗憾和伤害相比，前者好许多。”
“这件事…”英云承认李特说得有理，“我们明天去和晟敏聊聊吧。”


第二天。
“晟敏！”丽旭在荷花池边发现晟敏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上去心事满满。
晟敏似乎正在想些什么，没发觉丽旭靠近了他，知道他喊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哦，丽旭啊，对不起，我刚才没看到你。”
“没关系，坐吧坐吧。”丽旭拍了一下晟敏的肩膀。
两个人在原地坐定之后，晟敏问丽旭他怎么进了宫。这些天住在宫里，晟敏也没怎么见到丽旭。
“因为英云哥有事找钟云哥，我想你和东海来了都没怎么见面，就一起过来了。”
丽旭来这里时间也不短，最初人生地不熟，后来也就慢慢变好了。
“丽旭…”
“嗯？”
晟敏扁扁嘴，叹着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的事？还是…”丽旭上下打量着晟敏：“有哪里不舒服？”
晟敏摇摇头：“没有，我…没事。对了，你最近还好吗？”
“很好啊。”丽旭眨眨眼。
“你来这里，也有一年了…当初，为什么会来呢？之前和钟云哥没有见过面吧？”晟敏忽然问到。
丽旭仰着头，想了一想：“没有见过本人，只有画像而已。”丽旭压低了声音：“说是非常情愿，是假的。千里迢迢地来，去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当时很不安。我知道允浩哥很为难，毕竟世代通婚是一代一代的规矩。刚来的时候，钟云哥看上去冷冰冰的样子，我很担心以后生活会不开心。不过…”丽旭笑笑：“现在不是很好吗？”
晟敏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是在担心基范的事吗？”丽旭看到晟敏的模样，心里猜到八九分。
果不其然，晟敏默认了。
也是。丽旭其实知道一点基范离开的理由，特别是刚才听说了圭贤和晟敏的婚事。
“基范虽然话不多，但很善良也博学多才。始源哥…你放心好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人很好。我看得出他很喜欢基范，他一定会对基范很好的。”
“嗯…”晟敏应着，但是眉间眼底仍然残存着无限忧虑。
对于这件事，确实尴尬。而且丽旭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晟敏。
关于他和圭贤的婚事。
“我刚才在李特哥那里听说，你和圭贤要大婚了？”
晟敏看着丽旭：“是啊。今天早晨英云哥和我哥来找我说起这件事。说圭贤愿意，问我愿不愿意，然后…”晟敏垂下眼帘，他知道丽旭也很聪明，瞒不过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他好，他自然也会看见。”坦白说丽旭心里每多少把握，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劝告晟敏.
静坐片刻，丽旭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站起来，丽旭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晟敏赶紧扶住。


“怎么了？”再一次坐下之后，晟敏关切地询问，他发觉丽旭的脸色泛白，好像是病了。
丽旭摆摆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头晕罢了，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没事？找太医瞧了吗？不行，你到我屋里去，我让人马上找太医给你瞧。”说着，晟敏就要站起来。
丽旭连忙拉住晟敏的袖子：“别忙，其实…”丽旭欲言又止，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没什么大碍…太医说…我有了。”
“啊？”晟敏摸不着头脑。尔后注意到丽旭的另一只手摸着肚子，才恍然大悟：“你是说…”
丽旭羞赧地点头。
“恭喜你啊~”晟敏由衷地为丽旭高兴，“钟云哥一定很高兴吧。”
“还没有告诉他呢…我想再过几天是我们大婚一年的日子，到时候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嘛。”
“哦，很好啊…很好啊。”晟敏喃喃。
丽旭叹息了一声，“别想那么多了。早晚你也会有这个时候，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对他好，他自然是看得见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可以熟视无睹。”
“会吗？”想到刚才丽旭说起那件事满脸幸福的表情，晟敏好生羡慕。可当他想起李特今天跟他说话时透着担忧的神情，他又满腹怀疑。
终究，他还是放不下圭贤。一想到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这桩婚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如果圭贤跟别人在一起…其实现在圭贤无论和谁在一起，心里想的…都是基范吧。晟敏心里一阵酸楚，如果是这样，给别人机会还不如自己抓住机会。
就像基范告诉他的那样，如果机会在你面前，要抓住。其实对晟敏来说，这是天赐良机，换作一年半载以前，他想都不敢想。没有人告诉他基范为什么毅然决然地要走，而且要狠狠地拒绝圭贤，然而他觉得，这件事跟自己一定有关。
“一定会的。”丽旭如是说。
是啊，如果像丽旭这样就好了。可是钟云哥之前没有喜欢过谁，丽旭没有要占掉谁的地位，可是对于自己而言，却要生生挤走基范。基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大小就聪明伶俐…自己似乎样样都比不上他。丽旭和钟云哥都精通音律，可是自己同圭贤似乎几句话之后就会冷场，时常都是刻意没话找话。
如果，像丽旭说的，自己待他好，他会觉得，就好了。
会好吗？
会吗？


第二十章
“这批是新进贡的绸缎，做工较去年的，精良不少。”李特摆弄着递上来的料子，对圭贤和晟敏说，示意宫女分别把料子给两人细细看过。
果然是精致绝伦的好东西，晟敏看着眼前铺在托盘里的料子，注意力马上被吸引。片刻之后，他点点头，示意他看过了。此时，他抬起头，另一个宫女在对面端着衣料站在圭贤一侧。晟敏看到大红色的料子印在圭贤脸上，让他的脸庞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喜气。可是他的眼光虽落在托盘，精神却在飘忽。
“圭贤。”英云看在眼里，心里颇觉得尴尬，不动声色地提醒圭贤：“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圭贤轻轻挥挥手，欠了欠身：“就用这个吧。”
“既然如此…”李特瞟了英云一眼，后者感到一阵寒意：“稍后就让司制房派人来重新度量尺寸吧？”
晟敏应了一声，圭贤沉默片刻，也答应道。
“既然晟敏是王后的弟弟，这件事就全权交由王后。圭贤，晟敏，你们在接下来的时日里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王后便是。赐婚的圣旨已经颁布了好几天，朝中大臣都很赞成这门婚事。”英云的话里透着威严的气度，圭贤今天的表现让他觉得很不快，又不好当着晟敏的面发作。
圭贤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天大家都劳累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再这样说下去，最难堪的莫过于晟敏。李特微微蹙着眉头，“陛下，我想让晟敏随我去寝宫一趟，正好有些东西要给他。”
也好，英云想。既然圭贤也没表现出反对，英云就让李特带着晟敏离开。
摈退闲杂人等，英云把圭贤一个人留下，脸色马上变得乌云沉沉：
“当初提出这桩婚事的人是你吧，圭贤。我们没有逼过你，是吗？你今天算什么意思？！当着李特和晟敏的面板着张脸，你弄弄清楚，我们在商量你的婚事！你的！”
“这个我当然很清楚。挑选喜服的布料，既然英云哥和李特哥都喜欢，晟敏也没有意见，我当然同意了。”圭贤一脸平静以及理所当然。
英云登时火冒三丈：“你不要以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好歹顾虑顾虑别人的感受！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高兴，晟敏就没有感觉吗？你看清楚，他才是跟你成亲要跟你相伴一生的人，你当时告诉我你的决定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婚姻不是儿戏，你既然答应了你要有你的担待！”
“哥问我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可是哥你也考虑过这件事吧…你也知道我心里并不会这么快接受晟敏，却还是促成了这门婚事。所以，哥的心里是希望我和晟敏成婚的。并不是我提了哥才有所考虑的，而是哥早就这么想过了。就像…”圭贤嘴角牵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哥想让基范跟十王爷在成婚一样。”
圭贤的话让英云的背脊掠过一丝凉意，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平日里能干懂事的圭贤嘴里说出来的：“你…好，我承认我确实是站在这个立场，但我没有强迫你们怎么选择…难不成…”英云目光炯炯地直视圭贤：“你答应这桩婚事是另有所图？”
“图？我能图什么？”圭贤很无所谓地笑笑：“我不过是羡慕基范找到了始源王爷这般如意的般配姻缘，自己觉得也该早日成亲，了却英云哥的心头之愿。”
“这件事，你有怨气，我明白。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迁怒于晟敏，他是无辜的。”英云的双手捏成拳头，格格作响。
圭贤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晟敏一向乖巧懂事，又是李特哥的弟弟，我怎么会迁怒他呢？恰好相反的是，和我在一起似乎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是让他愿望成真了。”
“圭贤！你…”
“哥，你尽管放心，吃穿用度，晟敏在李府有的，在我的王府里一样都不会缺他。从此以后，他就是十三王妃，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少他。我不会另立侧妃，他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世子。顺理成章地成亲，有自己的孩子，然后看着他成长，这就是我的人生。”
圭贤说得冷静，英云听来却格外刺耳。他知道圭贤说到的，他都能做到。可是，他恰恰没有提到另一件事。
感情。英云知道圭贤可能不会想要去爱晟敏，爱他们以后的孩子。并不见得他是把所有的感情在基范身上耗尽，而是他不愿意。晟敏对圭贤的好，这么多年来他也看在眼里，他想说，可是他明白如果不是圭贤亲身体会，他再怎么说都是徒劳。
他可以下旨赐婚，但不能下旨让圭贤爱上晟敏。
“你等我一下。”英云起身走向一边，从一个角落拿起一个相当精致的狭长锦盒：
“恩赫从东朝带回来…基范和始源送给你们大婚的贺礼。”
基范和始源送给你们大婚的贺礼。
听到这句话，圭贤心头难以抑制涌起的涟漪。他接过来，打开之后发觉是一个卷轴。慢慢展开，一幅水墨画映入圭贤的眼帘。
“合欢树吗？挥洒自如，想必出自十王爷之手。这几个字，显然是基范的手迹。”圭贤的声音在英云听来倍显凄然：“天作之合...嗯，真是份大礼。我稍后就带回府里，恰好卧房该换幅喜气的画了。”
圭贤越是稀松平常的口气，越是让人觉得他心事重重。英云越发觉得无力。他渐渐怀疑，当时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会让圭贤和晟敏过上怎么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