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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做,等她平复了心情,仓木就决定到学院后面的人工林打个盹。许是前些日子树枝才被休整过的缘故,绿色的叶片也包裹不住有些刺眼的日光,即使她闭上眼,也能感觉得到一束发亮的光芒刺着瞳孔,带着点儿火辣辣地疼和不愉快的亮意。
皱着眉头歪着脖子换了好几个姿势也没睡着,仓木终究有点不高兴起来,就在心里默默地念。
真讨厌!要是有什么能把这光线遮蔽就好了。
这么想着,居然就成真了。蓦地一下子她就的觉得眼睛里的辣意骤然消失,一股沁凉的感觉伴着瞳里的色彩尽归黑暗而舒适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奇怪地睁开眼,就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就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光,看不清晰表情,只有墨蓝的发丝因风轻轻飘起才有细屑的真实感,让她明白,忍足侑士,是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说自己当时有些过分的离开了,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我们和好吧,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看到他那张脸,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哼。”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把头扭到了一边。
见她这副举动忍足就轻笑了一声,然后很自然的坐在她旁边的草地上。他坐下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仓木深深的呼吸,觉得空气里都充满了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这种气味似乎能流入她的中枢神经,她觉得自己没来由一阵振奋,便挺直了后背,故作不在意细细听他要说什么。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条Dove巧克力,还是一如往常的笑着,说,“吃不吃?”
他这么说话的口吻就仿佛这些天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却让仓木心里一阵恼怒,话还未经大脑过一遍就脱口而出,“切,谁稀罕哦!我才不要!”
可是刚说完看着忍足的表情她就有点儿后悔,对方分明还是在笑,但总觉得一种极为尴尬怪异的感觉现了出来,如空气里细密的尘埃,躲不掉,也挥之不去。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仓木把头低下去,咬着下唇开始数地上的杂草,然后过了会儿耳畔传来对方剥开巧克力纸包装的声音,劈里啪啦,搅得她心里更乱。
“啪嗒。”她听见忍足一口咬下去。这声音让她清醒了许多,也想到了解决尴尬的办法,瞬即仓木抬起头来,反应有些迅速甚至让她捕捉到了忍足微微诧异的目光,然后在这诧异的目光里,她顺着青年咬下去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嚼着巧克力,一股醇香的可可味就渗入肠胃,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哥们的东西我当然得要,不要白不要!”
“噗,”听她这么说忍足就笑出了声,干脆把整条巧克力都递了过去,“不生气了?”
“唉我在生气吗生什么气?”仓木故作不知反问,表情也是一副懵懂请指教的样子,于是忍足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挠了挠她的碎发。
“那么明天一起出来吧,去看一场电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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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衣裙,小披肩,头发OK,再笑一下。
仓木对着镜子扭了好久,在那个笑容绽开的同时她对着镜子里的少女愣了几分钟——还是觉得很像是……去约会啊!
约会。
仓木就蓦地敏感了起来。怎么会忘记呢,昨天分明是她说,哥们的。哥们出门,打扮起来是给谁看啊!他肯定不喜欢不坦率的女孩子吧!
仓木莫名的心慌了起来,这又赶忙把衣柜里最长穿的那件白衬衣牛仔裤拿了出来。脱下身上的裙子,她有些惋惜的摸着裙子柔软的面料,当初就是因为想到有一天她会穿到他面前,给他看,是抱有这样的想法才狠心买了下来,却没想到,至少那个时候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吧?
没事的!仓木深呼吸为自己大气。侑士心里还有我嘛,要不然怎么会和我一起出门呢!这样的话,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啦!
这么说着,就出了寝室的门。
直到千岛的倩影出现在电影院那头,仓木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那句“一起出来”的含义,说起来,就好象她是个单纯的过路人一样。仓木轻笑。
望着远处一路小跑奔过来的女孩子,雪纺纱的长裙因为乘风裙摆微摇,看起来美丽又不失天真。也许他喜欢的人是她吧。仓木抬起头望着身边对着千岛方向微笑的忍足侑士,心中不免一涩。
可现在她连什么吃醋苦涩生气的可能性都没有了——是她亲口告诉忍足侑士她没有生气的。她生什么气呢?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生气呢?哈哈,仓木岚你还真的挺可笑的哟!她在心里一遍遍的骂自己愚蠢,竟然做了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不然她完全可以当下掉头离开。
可现在一切都是虚妄的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岛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很自然的穿插到他们中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后开始和忍足说笑……千岛葵,就像一个噩梦,在这个真实的空间里一次次击败得她体无完肤。
电影也不过是那些陈词滥调,竟是些男男女女相遇相知相爱再各奔东西的老套情节,可这次她却不知怎地,就抱着一筒爆米花哭的肆无忌惮,就算周围人都用一种类似看怪物的目光盯着她,也丝毫没有停止泪水的意味。
比起当初因为家里事在忍足怀中的小悲伤,现在的她更是该用肆意的伤感来形容了。她一直以为爱情这种事可以先入为主,却忘记了还有反客易主这么一说。是她太不小心谨慎,活该现在,相遇相知后连相爱都没有,就得相忘于江湖,自此花落人亡两不知。
最后直到电影收尾,散了场的影院也只剩下疏疏的几人,两人站起来看着她在椅子上擦鼻子,三人之间一阵沉默。感觉得到面前的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着些若有所思的意味,只是这种感觉太轻,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电影院特有的座椅套带着一阵橡胶的霉味,刺激的她有些作呕。
“恩,”最后还是千岛最先打破了有些怪异的气氛,她犹豫了一下措辞,然后道,“我们,先去吃饭,还是?”
问题似乎是抛给空气的,余下之人都没有回话。仓木有些赌气的想反正不是问她的,干嘛自作多情呢,就只是把泪水擦干净。然后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忍足的声音。
很冷静。
很惑人。
“嗯,这样也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