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墓道
冰冷阴暗的墓道里没有人说话，沉闷的空气在入侵者的气息搅动下如同泛起波澜的死水，隐隐透着不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侧身站立于墓道中的年轻人身上，大气都不敢出。
太奇怪了。张起灵心想。
真是……太奇怪了。
他的手轻轻贴在冰冷僵硬如尸体般的墙壁上，长长的手指灵巧地移动着，隐藏在这个墙壁里的所有机关、花纹都逃不过他手指的探索，在旁人眼里空空如也的墙壁在他手指下展现出了最真实、最完整的一面，长长的手指就是他的眼，那些隐藏巧妙的秘密全都放电影一样闪现在他眼底，毫无保留。
但是……太奇怪了。令张起灵讶然的不是这里隐藏的机关的巧妙。机关是很复杂，但这次下斗的全是这一行里的好手，或许有些费事，但绝不至于损兵折将。令他惊讶的是这墓道里的气息。
这里的气息很乱。张起灵可以感到有一股很强的怨气，但奇怪的是，除了怨气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像是释然又像超脱，就如同有两个极端的死者在这墓中留下了自己的精神，百年之后还纠缠不清。
合葬不是没有，但像这种将两个性格迥然的死者葬在一起还真是闻所未闻。到底是谁这么胆大，不怕死者不得安宁吗？
而且从他感知到的来看，十有八九这里是会有两只粽子了。
“张爷——？怎么样？”终于有人按耐不住问了一句。
张起灵没有答话，反倒是他身后离得很近的一个青年说话了，语气十分不满。
“我说王叔，您老人家怎么这么没耐性？没看小哥正忙着吗？您这老命还有我们大伙可就全指望小哥呢，影响了小哥判断您老担待得起么。”
这下子剩下的好几个人都对王叔怒目而视，王叔悻悻的闭了嘴。
青年看没有人敢再发什么声音了，又威胁一般将眼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这才伸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轻声道：“小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王叔张了张嘴想表达不满——奶奶的你小子这又是做什么呢——但又闭了嘴。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性格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哑巴张灵仙子，跟谁都一副淡淡的爱理不理的样子，偏偏对这位与众不同。虽然并不显得多亲密，但能在半夜三更将这位宅麒麟从天花板下拖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位小爷了，最让人惊讶的是张起灵一向将生死看的很通透，无论是旁人还是自己，但上次去新疆倒一个将军的斗时有青头不小心开了机关，这位小爷经验不足陷了进去，哑巴张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把下巴折在斗里。谁都没想到泰山崩于前自归然不动的灵仙子也会有惊慌的时候。至于这位小爷，瞎子都能看出他对仙子的“觊觎”之心，本来道上的人都是打算看笑话的，但自从新疆一行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考虑高粱田是不是就快摆喜宴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然后收回手拉了拉身后的刀，径直向前走：“没事，这斗不危险。大家保持警惕就好。”
听了这话没有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相反一个个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抢。不危险？奶奶的开什么玩笑！道上的人都知道：麒麟眉毛皱一皱，血尸粽子抖三抖。哑巴张都严阵以待了，他们几个虽自认身手不凡但也没到了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地步，虽说倒斗是件危险的活儿，一群人也是时不时将脑袋挂在阎王爷眼前，但要说真送命还是很舍不得的。灵仙子估计是怕他们吓着一会儿自乱阵脚，但这命还是得自己保着啊……
青年倒是一副轻松的表情，耸耸肩急忙跟上，还打了个口哨，好不快活。几个紧张的五官纠结在一起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大汉气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唉，没办法，谁叫人家上头有人——哦不，有仙庇佑呢。
002 墓室
墓道尽头是一道看起来相当结实的石门，门上一层厚厚的灰，已经无法看出原本的颜色。张起灵探出手指在门上看似随意的游走了一番后，挥手示意众人后退。马上石门两米之内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张起灵自己和青年。张起灵手指轻轻按在石门一处好似没用力气，但下一秒钟指尖忽然弯曲竟然抠进了石门之内。当下手指再一用力，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石门动了两动，震落下来的灰尘大雨一般劈头浇下来。青年吓了一跳，自己却不跳开，扑上去将张起灵抱住拉着他后退，同时不忘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他挡灰。待尘埃落定之后，没反应过来被浇得灰头土脸的大汉们不住的咳嗽，再看两人，青年一头黄毛，脸上黄一块白一块，好不狼狈。张起灵却是干干净净的只是衣袖上开了几朵黄花。


“门后没有机关，墓道结构很结实，可以直接炸。”张起灵淡淡地说，不着痕迹的退出青年的怀抱。青年倒也不尴尬，呵呵笑着只顾问“小哥你没被弄脏吧”“小哥你手指可真厉害”，一堆有的没的。大汉们也不管他，其中一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从包了掏出一个仅有药丸大小的爆破装置，鼓捣几下后塞入张起灵刚才抠出的洞内。一群人退后，刚站定就听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石门轰然倒塌。
一阵欢呼。张起灵不说话，这种技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现在科技比之当年又是另一个高度，倒斗也不再像当年一般可怕，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让血尸见了都只有认栽的份儿。也是如此，除了秦始皇陵由于国家的保护没有惨遭毒手，中国很少有“处女墓”了。
这次的斗是个特例。来前张起灵看过资料，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墓。张起灵很好奇，据他所知二十一世纪流行火葬，况且就算是传统观念很强的人，谁会把自己的墓修得和古代地宫一样呢？财力上能达到的就没有多少人。刚才他们一路下来，在入口处就掘出了几个商朝的青铜酒器，看来这墓主人是个古董收藏家。张起灵在当时就深觉不妥，但这几个人不懂得见好就收，非要去主墓室捞一把。如果不是那年轻人在，他是断然不会管的。
碎屑尘土不再满天飞之后，早有人迫不及待的闯了进去。其余的人虽然记着张起灵的表情，但谁都不想捞到的油水比别人少，当下握紧枪也跟着往进跑。眨眼间外面就只剩下了张起灵和青年。
“进去吗？小哥。”青年说，虽是询问却掩饰不住口气里的强烈向往。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带头走了进去。
青年知他一向如此也不多说，乐呵呵的跟了进去。
墓室很大，但也很空。早有人在地上放了太阳能台灯，墓室内光亮如白昼。能看到墓室一角堆砌着一些瓶瓶罐罐，甚至还有一台电脑。有人带了小型发电机，充上电后惊讶的发现居然还能用，但这一个世纪前的高科技委实不能称得上古董，马上弃若敝履，转而搜寻其他好东西去了。青年进入墓室中后就直接奔向墙壁边缘，张起灵知道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介绍当年历史的文字。
张起灵随意地打量这个墓室，越看越觉得奇怪。之前墓道里那种又不甘又平和的诡异气息越加浓重，而且这墓室也很奇怪。难不成墓主人真的是一个古董发烧友？连死后所居都要仿得如此之像。他看似毫不在意实则精神高度集中的在墓中走动，周围人的惊叫声、分冥器时不满的讨价还价声全都自动被他屏蔽。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丢在一旁的电脑上。走过去捡起来，屏幕依然亮着。张起灵忽然好奇起来，他在看到墓室尽头的一只棺材之后就明白这里只有一位主了。他忽然很想知道，能发出两种气息的死者生前是个怎样的人。
张起灵随手操作了几下电脑，打开“我的文档”，发现里面有几篇很长的文章。随意点开看了几下之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看来这位墓主人生前也是位土夫子，里面记述的试一下他当年下斗的经历。虽然只是扫了几眼张起灵依然可以想象得到那些斗有多么的惊险，但让他动容的不是这些奇闻异事，而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看到这一节，马上就会想到下面发生的事，并且同事实高度契合。
就好像……是自己亲自参与一般。
张起灵知道自己有间歇失忆症，除了童年记忆之外其余的事情在他脑海里储存不会超过十年。这也是他不惜与人牵扯过多的原因。
既然注定要相忘，又何必相识。
也许，又是自己忘记的故事吗？张起灵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或许自己曾经是认识这个墓主人的，现在自己带着外人闯入他安息之地，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墓室里气息变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003 尸变
“小哥！这家伙生前很了不起啊！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呢！不过却没有写具体事迹，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人类和平作出卓越贡献……嘿！我们没准儿还能找到奖章呢！——小哥？小哥你在听吗？”青年兴冲冲地跑过来，见张起灵一副失魂的样子疑惑的问。


“没事。”张起灵淡淡道，“别动了，离开这里。”
正兴兴致勃勃的众人闻此都吃了一惊。
“张爷，您开玩笑呢吧？”大胡子试探的问。
“张爷，兄弟们为了这斗可是累得要死呢。您这是耍我们呢？”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说。
“况且这次下斗是田五爷的意思，您和田少爷好歹关系不错，不能让他下不了台吧。”又有人说。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青年见状赶快举手表态，“你们就听张爷的，别动这些东西了，我爸那边我去说。”
“田小爷，话可不是这么说……嗯？”抽烟的男人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皱起眉毛听着什么。不光他，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哐……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那是重物相击的声音。
所有人都顾不上什么冥器了，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墓室尽头的棺材。因为知道着斗是二十一世纪的，所有人都认为棺材里不会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但此刻这先前饱受冷落的棺材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它此刻正一下又一下的振动着，好像里面有东西把它顶的一下一下的响，哐哐的声音就好像在发泄众人之前冷落它的不满。
几人面面相觑，初始的震惊过后都开始换上了一副狠戾的摸样。
“奶奶的，几十年前的尸体就算诈尸了能有什么能耐！上次那一千年的将军，不照样让咱们轰了嘛！兄弟们给我抄家伙，这次就给这位上进人士一记开门红！让他见识见识二十二世纪的倒斗专用枪！”一脸麻子的大汉喊着，一把端起了枪。
粽子怕火，怕黑驴蹄子，怕狗血。有人将这几样东西和火药混在一块儿做成了专门对付粽子的弹药，还真有几分效果。
几个人都稳下心神，感觉也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学着麻脸的样子端起了枪对准棺材，就等它被掀开的那一瞬间。张起灵这时反倒皱起了眉。
他有一种预感，而他的预感一般都是将要发生的现实——他预感到，这次的粽子绝不是个简单货色。
青年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一向很相信张起灵，而张起灵有关于斗内之事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他见张起灵虽然仍旧一副淡淡的样子但却抿起的嘴唇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是儿戏，急忙发话：“张爷的预感一向很准，既然他都说了让我们快走，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唾之以鼻。然而不等他们还有机会反驳，只听得棺材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接着是咣当一声。
所有人都反射性的跳了一下，除了张起灵。
“靠！我说听小哥的把你们偏不！这下可好，怎么办？”青年骂骂咧咧。
麻脸不怒反笑。
“田小爷别急，麻子儿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说着一挺枪，啪嗒一声，子弹已上膛。
从那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棺材中，忽的探出了一只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并不是一只腐烂的人手，而是白白净净的，接着这手在棺材上一撑，一个人的上身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麻子张大了嘴巴，张起灵皱起了眉。而其他人，早就不知应该做何反应了。
“我的天哪！那……那是一个活人！”青年大喊。
“胡说！绝对是粽子！”麻子大喊一声，但他显然也有些惊慌。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无论从棺材里跳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哪怕是血尸他也不会害怕，但眼前这东西，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就像青年说的，与其称呼眼前的东西为粽子，他其实更接近——人。
那人此时已经完全从棺材里出来了，腿一摆坐在棺材沿上，不停地晃着好不写意，嘴角挂着一个看起来绝对无害的笑容，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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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冲突
双方保持着静止的姿态没有一方先动，然而情况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麻子他们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被吓着了，僵着身体似乎动一下就会裂开，然而到底也是道上一呼百应的人物，几个人的眼中都喷涌着冰冷凌厉的光芒，似乎在无声的警告对面那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
比起他们这边的严阵以待，对面的家伙显得更轻松。一脸笑嘻嘻的打量着几个人，长腿晃来晃去似乎并不在意。青年注意到这家伙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而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使它显得更加年轻。看来是个英年早逝的人物啊……青年叹了一口气。还获得了诺贝尔奖，天妒英才啊！他这样想着，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还与他处于敌对状态，急忙收回心神。转过去看张起灵，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青年很熟悉他，因此他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么一丝……惊讶？
青年无法说清那究竟是什么表情。就好像两个人童年时很熟悉，长大以后见面，一个人忽然发现对方变成了罪犯，而自己却是po1iceman。青年被自己的脑补笑到了，要真是这样，那小哥该有多大了？自己就真成追仙女的董永了。
这时，对面的家伙忽然抬起手。一瞬间麻子这边就有人乱了脚步，大叫一声往后一退，同时手中的枪噼里啪啦打出一溜子弹，火光在台灯亮如白昼的衬托下显得并不明显，只听得兵兵兵兵一阵枪响，对面棺材被打得直冒火星，然而那家伙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是歪了歪头好像表达不满。然后，在麻子的呵斥声中，他继续抬起手，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青年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了。纳尼？？粽子会打哈欠吗？
麻脸他们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几个人相互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不同程度的松懈，抬着的枪也放低了一些。
“对面的朋友！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大胡子喊道。
那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麻脸明显不高兴了。在他看来，现在这局面已经不再是人与粽子的较量，而是两条道儿的火并了。这家伙应该是先他们一步下了这斗，不知为什么突发奇想进入棺材里睡觉，现在又在吓唬他们。恩，没错是这样。麻子很满意自己的判断。粽子哪会打哈欠呢？
麻脸正想说话，忽然听见张起灵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别动！快跑！”然后，一个身影奔到了他面前，只听得一声金属嗡鸣的声音，一把通体黑色刀横在了他眼前。
麻脸当场就愣了，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事实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起灵是什么人物？麒麟一笑，阎王绕道。麒麟都惊声尖叫了，那他娘的他们这群凡夫俗子还有什么戏？奶奶的逃命要紧啊！
麻脸刚想招呼一声，却发现自己的手下全都叫喊着往外跑，最快的已经快到门口了。
奶奶的这群东西真不够义气！麻脸骂着，掉头就跑。
但他刚转过身，就听见轰的一声，被他们炸坏的石门处，竟然又出现了一面石门！
怎么回事？麻脸的汗立刻下来了。最先冲过去的兄弟没来得及停下来，直接撞了上去。这时麻脸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心知糟了，这会子子弹再快也没办法了！
一股奇异的药水气息扑进鼻中，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麻脸暗道一声祖师爷保佑，先往前迈几部然后猛地回身，抬起枪就射。
又是一阵兵兵的声音，子弹全打在了地上，溅起一簇一簇的火星。麻脸定睛看去，发现那位张爷已经和那人——不，粽子滚作一团，想来刚刚定是他帮了自己一把。
“混齤蛋！他妈的你开什么枪啊！没看见小哥也在后面吗？亏小哥还救你！”青年气急败坏地骂，手里握着枪却摆来摆去不下手，麻脸知道他是怕误伤了张起灵。
一时间麻脸面子上也过不去，挥手喊了一嗓子：“弟兄们上！干了这粽子！”
人人都响应，但真正上前的却没人。眼前这粽子实在是古怪，比他们曾经见过的都古怪。就是那新疆的将军，虽说不好干起码人家是个正常的粽子，头发长脸蛋僵。眼前这位……


这时那粽子却咻的和张起灵分开了。张起灵凌空翻了一个跟斗跃上半空中的一个高台，双手看似不经意实则将黑金古刀紧握着，时刻准备和那古怪的粽子再大战三百回合。然而那粽子却没有扑过去，反倒是向站在门边的他们几个扑了过来。
麻脸大喝一声举枪便射，其他人则是边打边退。然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改变轨迹一般，射出的子弹连一发都没有碰到粽子，倒是将方才他们费尽心机要弄到手的宝贝打了个稀烂。一波袭击还没有过，那粽子却已经近在眼前。
麻脸大喊一声转头就跑，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然而那粽子却并没有追他，而是向着青年的方向掠了过去。
原来青年在粽子袭来时并没有朝反方向躲，反而向着粽子冲了过去，只因那个方向上有张起灵。
麻脸只觉得头皮一麻。出发前田五爷千叮咛万嘱咐，冥器摸不上没关系，但他们老田家就这一根独苗，万万得保住。
麻脸牙一咬。算了，大不了出去后远走高飞，他田五爷也不可能追到天涯海角是不？实在不行就往张起灵身上一推，反正田五爷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边麻脸打定主意，那边青年一声惊呼，粽子已经追上了他。
青年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瞬间鸡皮疙瘩雨后春笋般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头皮一炸，但却是毫无办法，鼻尖已经闻到了来自那古怪粽子身上的奇异的药水味。
青年感到一只凉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瞬间好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无法动弹。紧接着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完了。青年心想。这下真要完了，死定了。
然而想象中脑袋一下被切掉的剧痛却并没有传来。难道已经死了？青年正疑惑间，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甩到一边。他踉跄了几下，站稳之后回头一看，只见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了过来，手中的黑金古刀和粽子的胳膊相撞在一起，在他看的这几秒之内两者又忽的分开，张起灵忽然高高跃起，手中黑金古刀重重砍下，看似简单的一击，但青年知道此事张起灵正处于巅峰状态，速度、力量、灵敏再加上黑金古刀本身对粽子的克制性，这下这粽子要载了！
青年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你大爷的，谁叫你不好好呆在棺材里安度晚年——不对，安度时间呢。也是你倒霉，碰上了粽子的克星。
只听得硬物相撞的一声巨响，接着是仿佛魔鬼城的狂风怒号一般凄厉的声音，直听得人汗毛倒竖。青年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接着定睛看去，这一看就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那粽子，居然还活着！
这比喻实在有些奇怪。因为粽子本是死物，但眼前的粽子虽然看起来受了重创，肩膀处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但显然生命力十足。粽子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抬起头来时只能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不好！这粽子看来是被激怒了！
青年刚想大喊让张起灵小心，却见张起灵皱起了眉，不退反往前冲着那粽子奔去，长刀一晃却只是个虚招，借着刀砍在粽子那好似铁打一般的身体上时的反震力一跃而起跃到了粽子头顶，反手一划，一阵令人心悸的刺啦声，子弹也打不透的铁粽子此时却从头顶往下不断地淌血——鲜绿色的血，一看就知有毒。


看来这粽子生前估计给自己乱七八糟附了一堆不知什么药物，是他死后变得刀枪不入，并且尸体还返老还童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粽子的要害就是头顶。也不知张起灵是怎么看出来的。
青年还在兀自愣神，却见张起灵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重重的古刀在地上长长一画朝自己奔来：“快把门炸开！这主极厉害，我没有十分的把握。”
张起灵说得平淡，语调也并不比他平时显得有多急切，但一众人都炸锅了。
张起灵都没把握的主啊！他们几个还等什么？回家洗洗睡觉吧！
当下就有人飞快地朝门口奔过去，先前鼓捣炸齤弹的家伙已经在掏他的背包了，忽然张起灵喊了一声当心，那家伙身旁就忽的插出一只胳膊，拎小鸡一般直接将那家伙拽起来，随手一扔，众人只听得一声尖叫，随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众人都吓得连跑都不会了。似乎十几分钟前还信心满满的盗墓贼们根本不是他们几个。
那粽子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朝着他们微笑，似乎并不急着下手。
“奶奶的，拼了！”麻脸大喊一声，抬起枪正要突击，好死不死的，枪卡壳了。
“操！”麻脸又是惊又是怕的大骂，边上人就更不用说了。对面的粽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和他们这边形成强烈的对比。鹿齤死谁手，这下真不一定了。
张起灵抿起了唇。这次的粽子古怪的不是一般，但他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所在。就是它的头颅。一旦毒血流完，这粽子任有十八般武艺也只得被乖乖打回原形——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着等到那一刻。最重要的是，张起灵不想杀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由于……这粽子，可能和他曾有过交集？
但是无论如何，张起灵都要保证青年能出去。
过去的终是过去，他挽不回什么，那至少，他要保住现在。
张起灵身形一动——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粽子旁边，就好像他一直在那儿似的——黑金古刀高高抬起，以能断万金之势朝粽子挥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起灵忽然看到那粽子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从他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张起灵的动作僵了一下。高手对阵，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失神都会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虽然这一僵看似对他已成之势没什么影响，但张起灵知道，这一招，自己已经败了。
青年等人看见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他们只看到张起灵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了粽子旁边，古刀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然后那粽子发出了没人听懂的叫喊——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张起灵胜了一筹，但接下来又是怎么回事呢？那粽子忽然用双臂抱住了张起灵，任由黑刀深深的砍入了他的后背，然后也不知它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面墙忽然一动，将两个人翻了过去，翻到了墙的后面。再回复原位时，却找不出一丝痕迹。
青年愣住。随即他猛地奔过去就如同被惹怒的猛兽，发疯一般将那块墙上上下下摸了个够，一无所获之后自胸膛里迸出一声麻脸听了都一阵胆寒的怒吼，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
鲜红的血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如同裂开的猩红大嘴发出无声的嘲讽。
005 诡色
张起灵靠在墙上，皱着眉。那粽子两手狠狠的按着他，力气大得惊人。张起灵想将刀抽出来，然而那粽子的骨头似乎是有意识一般，将卡入骨缝的古刀紧紧夹着。张起灵双臂被按使不上太大的力，此时根本无法将刀取出来。
他有些疑惑。这粽子是疯了吗？黑金古刀本身对所有的粽子都有克制性，让古刀在身体里留的越久越会加速粽子力量的流逝。就算它并不清楚，也应该感觉到了这东西对自己的伤害能力才是。
还有一点……刚才粽子“说”的话，青年他们没听懂，毕竟人鬼殊途，但张起灵是可以听得懂鬼语的。他听到那粽子说——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小哥。
道上叫他小哥的人不少，但明目张胆理直气壮这样叫的也只有青年。多少还是恭敬地称呼他为“张爷”。而他会默许青年这样叫他，也是因为，他这样叫的时候，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一丝暖意。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青年就是让张起灵有这样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很久以前就一直陪着自己。就好像……很久以前他就陪在自己身边，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但还是不够像。张起灵自己也不知道不够像什么，但总觉得青年的眼神中、语气中，少了一种东西。
知道刚才，那粽子一句话出口，他忽然惊觉，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音，才应该是他想象中青年应该发出来的。
张起灵忽然觉得事情不再简单了。
他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这才发现这张脸有多么的不像粽子。
青年说的没错，那就是赤裸裸的一张人脸，除了肤色有些青白。那张脸看起来比刚开始时更加年轻了，眼窝深陷，一张惨白的嘴唇。
张起灵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身上发出的强烈的不甘和愤怒，还有……澎湃如潮汐一般的、无法忽略的哀伤。

究竟要经历怎样的事，才能让一个死去的人有着这样矛盾的执念？张起灵忽然很好奇。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人，曾经和自己关系匪浅。
“你是谁？”张起灵问。
粽子歪着头笑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它笑的越来越大声，渐渐的那呼呼的如同漏风的窗户一般的鬼语就变成了真正的鬼哭狼嚎，吼得人心悸。
张起灵不解。他刚才用的同样是鬼语，这粽子应该听懂了才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又问：“你和我有什么联系？”
粽子笑得更大声了——如果那让人崩溃让人头皮发麻的嚎哭声也能称之为笑的话。就好像无数的风狂怒着奔向大沙漠上的魔鬼城，在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之间来回奔腾、穿梭，风与石、气与形激烈的碰撞产生出令人膝盖发软的绝响。
魔鬼城、魔鬼城。张起灵觉得自己好像触动了什么。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夜色苍凉，荒漠凝霜。荒凉的戈壁上篝火舞动如同末世的舞娘，夜空里的星子冷得像冰渣，两个年轻人坐在篝火边，火光分别照亮了他们一半的脸，另一半隐在深深的夜色里。
谁的独白在寒夜里冰冷火光，又是谁的保证将未来照亮？少年热血在大戈壁滩上谱出一声绝响，从此孤零零飘荡在天际的风筝有了丝线的守望。
还没等张起灵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身来，忽然只觉得面上一凉，一股奇异的药香如同有知觉的触手一般探入鼻内，撩动着神经。张起灵只觉得有些刺鼻，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划上了唇。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明明硬硬的却又有柔软的触感，如同柔软的冰。张起灵微微有些错愕，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那冰却忽的化为绕指柔，顺着张开的唇瓣缠绵了进去，顺着舌头缓慢、却坚定地往进探。
张起灵愣住，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多大抵触。这样的动作似乎也曾经做过，但探进口腔的却并不是这样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醒了，蠢蠢欲动。
神思正恍惚之间，他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喘息，好像一阵风呼哧哧的刮过。神智猛地清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粽子亲吻。
亲吻……
和一个粽子……
张起灵双眼条然睁大，这个人只让他瞬间有些反胃，意识清醒后，那股药香闻起来反倒令人作呕，张起灵忍不住干呕，喉咙处的涡动反倒刺激了那探进口腔深处的器官，登时动得急促起来，搅得张起灵险些窒息。
张起灵曲起膝盖撑在那粽子腹部，然后用力一顶。他此时虽然力气有些跟不上，但要将一只粽子踹开还是绰绰有余的。粽子发出一声类似于闷哼的喘息，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张起灵来不及放松喘气，迅速将刀横在身体前方严阵以待，一双眼睛淡的几乎看不见神采，但可以感受到那其中迸射出来的压迫感。
粽子退了两步后就站定，抬起头，带着一个笑容看着张起灵。
刚才无论是亲吻时还是在缠斗时，张起灵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这粽子的动作上，这时才意识到，它居然是赤身裸齤体的。对啊，都几十年了，不腐烂的就不叫衣服，应该叫广袖流仙裙了。张起灵发现这只粽子的身体真的和真人无异，甚至能看到肌肉微微隆起的痕迹。皮肤看起来就像瓷器一般光滑，难怪刚才砍不动它。
这真的是只粽子吗？张起灵有瞬间的失神。
而且……为什么这具躯体看起来……如此的熟悉？
他想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些肌肉流畅的线条，想象出那样一具充满雄性气魄的躯体拥抱住自己时传递来的安心和温暖。他想他还可以感受得到，那样的手抚摸着自己时……用了那样多的眷恋和温柔。
大风自草原上一掠而过，粽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不是觉得这具身体很熟悉……你还记得它拥抱你时的感觉对不对……
忘了也没用，身体是不会说谎的……
我再带你想起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小哥。
张起灵的神智骤然清醒。被一个粽子挑逗的有了感觉，想想都恶心。然而已经晚了，在他回过神来的前一秒，一股熟悉的药香袭来，张起灵手尚未完全抬起，就被一股大力摔得后背死死撞上了墙。


忍不住闷哼一声。
抬起头时，只觉得发丝被人拉扯，被迫仰得更高。手腕忽然被铁箍一样的东西死死锁住，只觉得一瞬间的发麻。
甩动头部想要夺回一些主动权，拉扯着发丝的手忽然松开。然而还未能反映过来，那带着药香的、冰冷僵硬却又柔软的舌头立刻撬开嘴唇，不由分说地强攻了进去。
不比得刚才的温柔缱绻，这次是真正的进攻。灵活而僵硬的舌头一下一下的刺着他的口腔，凉凉的感觉很快将温热的口腔同化，张起灵生硬地试图拿舌头去顶，却发现那硬硬的舌尖轻易地就将自己的舌头制服，被它顶着不断后退，最后缩到了最大限度时张起灵只觉得舌头一阵发麻，几乎会被顶的断掉然后落进自己的喉咙里。然而这时那舌头却又伏在他的舌上面，像展画卷一般将弯起的舌头缓缓展开，惩罚一般剧烈的顶了几下之后，又开始扫荡整个口腔。
张起灵肺活量很高，然而此时却很快出现了溺水一般晕眩的症状。被紧紧箍着的手开始失去知觉，甚至刀掉在地上被一脚踢得老远张起灵都没有感觉到——如果不是声音太大声的话。
用自由的一只手艰难地攀上那粽子的肩头，攒一阵力用力一推，然而那粽子却是纹丝不动，耳边还响起一阵柔和的风呼呼的声音，似乎那粽子很享受。
张起灵几乎到了窒息的边缘，那粽子总算放开了他。顾不上喘气，张起灵抬手五指并拢为掌就要往下劈，却因动作比平常慢了一分被捉住。张起灵并不慌乱，静静吸一口气抬起腿，正要像刚才那样一般顶它小腹时，粽子却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提前一步屈膝在他腹部狠狠地顶了一下。就好像被地震时的石头撞上，张起灵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喷出一口血，闷哼一声，但仍旧不愿坐以待毙，借着下意识弯腰的力以肘部在粽子面部狠狠砸下。
粽子发出一声怒号，但张起灵听在耳朵里却更多的感受到的是被背叛的愤怒，而不是原始的怒火。但他还没来得及后退为自己占据有利局面，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身侧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不由得曲起身体。之前那粽子的一击实在是厉害，再用力一些，恐怕他的五脏六腑都会移位。忽然肩膀被硬物撞到，身体被翻过来，正对上了那一张太像人类的脸。
此刻那张脸正伏下来注视着他，咧嘴露出一个太过邪恶的笑容。然而张起灵却觉得，那双眼睛里全都是那么满的哀伤，浓的几乎要从眼睛里滴出，狠狠地朝他压过来，让他不由得想闭上眼睛。 粽子张开两腿跨在他身体两边，双手按住他肩膀开始把那张脸一寸一寸的往下贴。
张起灵直觉想要推开，然而那股奇异的药香再次漫过来包裹住了他的口鼻。只是那粽子这次并没有入侵他的口腔，只是轻轻地舔舐着他的眼睛。
张起灵闭上眼，感到那冰凉坚硬的物体在自己眼眶上一圈一圈的打转。粽子的下巴碰到他的鼻尖，那股刺鼻但闻多了又让人上瘾的香味就这样不停地骚扰张起灵的嗅觉。粽子这回的动作很温柔，然而它手下的动作却很粗暴。张起灵听见刺啦一声，然后墓室中冰冷的空气就直接触上了自己的身体。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伸手阻止，粽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身侧，另一只手继续动作。
粽子力气很大。又是一声衣物破裂的声响，张起灵意识到除了自己压在身下的那片衣物外，自己的全身已经裸露。一阵羞耻感传来，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上粽子的头顶，寻到方才自己劈开的伤口，手指一曲，硬生生刺入了两根手指。
鲜绿的血液顺着手指蜿蜒而出，粽子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吼叫，用力气极大的手将张起灵的手指从自己头顶一寸一寸拔出来，然后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硬生生扭断了张起灵的腕骨。

是有点儿吧→。→这货喜欢BE(滚)但是结局好噢！在一起了、、殊途同归嘛^-^

吴邪。
006 无邪
粽子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张起灵软着身体，嘴唇微微张开喘气。他现在全身都开始发热，胸口的麒麟纹身浮现出来。过了一会儿神智逐渐清明，他眨了下有些迷蒙的眼睛，然后侧过头，用冷静的眸子看着头低在他肩膀处的粽子。
“吴邪。”张起灵轻轻地唤，如同在唤着一个美妙的梦境。
粽子——不，吴邪——抬起头，眼睛里空空荡荡，然而却仿佛填满了泪水一般哀伤。
你终于想起我了。
他颤抖着张开嘴，却无法说话，只发出一阵呼呼的沙哑的声音。
然而张起灵听懂了。
他微微一动那只完好的手，吴邪下意识的放开了他。他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的离自己更近。然后抬起头，试图吻上去。吴邪忽然大喊一声像风在嚎哭，低头用力地吻住了他。
——就算头脑忘了，身体也终将会醒来。
那些事情。那些爱情。那些经历。那些保证。那些刻骨铭心的情事。
那些从不曾离张起灵而去。那用曾经吻过一个人的嘴唇，那用曾经描画过一个人轮廓的舌尖而写下的记忆，那曾经接纳过一个人的身体。那些感觉从未走远。一直都埋在张起灵身心深处，只等正确的人去发掘。
那不是用头脑记住的，而是用本能。
永恒的烙印，永不会消失。
而现在，那正确的人终于来了。张起灵身体的那棵树终于破土而出，撑起了那一片记忆，那一片海誓山盟。
吴邪狠狠的吻着张起灵，就像即将消失的人用最后的力气去爱惜自己的最爱。他的性器依然在张起灵体内，冰冷、硬挺，就好像一件完美的雕塑，但再也不会有感觉。
张起灵试着回吻吴邪，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跟不上吴邪的频率。于是他任由吴邪侵入，用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抱着吴邪，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每一场性爱一样。
吴邪一边吻张起灵，一边加快下身的动作。他拼命想让自己兴奋，想让自己勃齤起，想证明自己还和张起灵在一起。张起灵只觉得吴邪的每一次冲撞都将自己送上了云端，而吴邪就是自己身下的那一片云。他无处不在的包裹着自己，一丝一丝将自己细细密密包裹，然后将自己送上更高的天。
快齤感从没有过这样强烈。张起灵很快忍不住再次勃齤起，然后又一次倾泻而出。但吴邪却还是像最开始那样，无力的在他身体里。
张起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这个词的意义。
什么是死亡？
是终结的曲，是骤然停止的歌。
是永远无法实践的我爱你，以及再也无法做到的在一起。
是像现在这样，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精齤液粘连在两人之间，依然带着微微的温暖。然而吴邪却再也不能和自己一起，抵达他带给自己的云端。
就好像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事实是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张起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终于从张起灵身上爬起。他小心的抱起张起灵，细细的用自己瓷器一般的手小心的擦拭张起灵的身体。张起灵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吴邪小心的将那些破布系起来，细细将张起灵包好，令他看起来就只是在打斗中弄破了衣服。
张起灵一直注视着吴邪，看着他将自己打点得妥帖，为自己接上了手骨。他忽然一把抓住吴邪的手。
“你是要我走？”低低的风的低吟。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生物了。起灵，好好活着。”呜呜的风的呜咽。
张起灵没有说话。但他抬起手放到了吴邪的头顶。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这样。你告诉我，是不是血流完了，你就会死？”
吴邪的头顶依然有绿色的血流出来。
“我已经死了。”
张起灵没有再说话。
吴邪扶着他走到墙边，眼睛一扫后手摸向一处。轰的一声，墙壁骤然翻转，激起的灰尘飘在空气里。
张起灵看到的首先是已经被炸开的门，然后是一张惊喜的脸。
“小哥？！”
青年愣住，随即叫喊出来，正要往过扑，忽然看见后面的吴邪，大喊一声小哥趴下，抬起枪就要射。
吴邪哈哈大笑，一掌把张起灵拍出去。墙壁翻转，再次复原。
张起灵转过身，再也没有看到连接自己的风筝线。
“小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操齤他奶奶的，麻脸他们太不够义气，先跑了。但没关系，我总算等到你了！小哥你没事吧？我们快离开吧！”
青年一口气说完许多话，拉着张起灵就往外走。张起灵任由自己被拖着，忽然想起了吴邪将自己拍出来前说的话。
“这次真晦气，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不过小哥你可真厉害啊！”
【你依旧玉树如初，而我已百年身后。】
【“麻脸说会在出口处找人来接咱们，小哥你说他会不会？”】
【你既已找到新的天真，我就无需再坚持无邪。】
“回去一定要好好睡一场！对了小哥，你想干嘛？”
【小哥，既然已是殊途，相见不如相思。
你无须复来归，只我一人长相思。
足够。】
不。不够，吴邪，一点也不够。
张起灵忽然停住。
007 同归
田真很久以后依然会想起那一天。
他的小哥——或许，从来不是他的——义无反顾的甩脱了他的手，冲向了墓穴。他瞪大眼睛，却只看到张起灵发疯一般在那扇墙壁上疯狂的抚摩着、探索着。那一向冷静的人，居然也会那样疯狂。
最后，他看到墙壁翻转，从此再也见不到张起灵。
他一人爬出墓穴，正是夕阳西下。血红的太阳把大地涂染得凄艳恐怖，如此苍凉，风过成殇。
他回过头，只看到那一座青冢。
独向黄昏。
或许，那才是张起灵最好的归宿。田真想。他看着手里的本子，封在蜡里被保存得很好。
那是他带出来的唯一东西，应该是墓主人生前的日记。
劲瘦有力的瘦金体在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
启灵。
而今陌上花开，斯人自当缓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