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天像塌了一方,掀起巨大的轰鸣,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的烟尘和长久的寂静。
直到监控室又变得凌乱,林秀英靠在他旁边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失声痛哭,他才稍稍回神,与父亲紧握的手被强行分开扶站起来,主治医生例行做了一次生命特征的检查和急救,最后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尽力了。
“请节哀。”主治医生合上金永成的眼皮,退至一旁,示意他们给逝者作最后的道别。
金钟大望着父亲的尸体缓缓后退后退,退出病房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就像迷路的人,左右张望着,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迈。
今天突然就有两个人把他推离人生左道,果断而又决绝。
一个人给他深度创伤,给他莫大羞辱,温柔又疯狂的掠夺他后,干净利落的转身,他永远也忘不了推开他后留给他的背影,像一把黑色的笔直又锋利的刀,呼啸着快速的切断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冰冷而无可留恋。
一个人给了生命,给他了富贵荣华,给了他无尽的关怀疼爱后,他拼命力气活着回到他跟前,想要一个深藏太久的答案,却得到一个来自生命尽头的抱歉。
呵呵,一定是曾经的日子太优越,所以命运才给他开了个如此深重的玩笑!
不知道是如何走回的家,推开父亲书房的门,坐在父亲曾坐过的位置上。
父亲不喜欢孩子们随意进他的书房玩闹,除非有事商榷,却唯独允许他随意进出。
记得小时候淘气,父亲在书房忙他还老是要去书房缠父亲,父亲就养成了个习惯在抽屉里放了个糖罐,装着他喜欢的糖果,他去闹腾的时候,父亲就会放下手上的工作,把他抱在怀里剥一颗糖塞在他嘴里,然后微笑的听他含着糖果含糊不清的讲他自认为好玩的事情,讲到兴奋处还张牙舞爪。
记忆中的味道甜得腻人,父亲细致聆听摸样慈祥温厚,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小男孩也不会再有了。
唯剩下苦涩。
干燥的口腔里是苦涩的,心里是苦涩的,连疲倦流淌的血液都是苦涩。
金钟大拉开抽屉,希望找一颗糖果来覆盖周身苦涩的味道,糖果盒依旧还在,年月太久远脱了些漆,但还是给他莫大安慰。
伸手去拿糖果盒,无意间就瞟到了安静躺在里面的一叠照片,他并不喜欢偷看父亲的隐私,却觉得眼熟,疑惑的拾起照片拿到眼前,一眼,手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除了震惊还有愤怒。
第一张照片是在酒吧照的,上面的时间刚巧就是他出事那晚,照片中的自己软在满脸嫌弃的张艺兴怀里,下颚被另一个人掐着被迫抬起,那个人不屑一顾的看着他,就算照片不是很清晰,他还是轻易就辨别出那个人就是在张艺兴受伤时恶狠狠告诫过他的人。
第二张是在竞技场里的囚室里,他一脸呆滞的瑟缩在角落和一个满身纹身的彪壮大汉关在一起。
第三张是在竞技场,他被狮子压在地上,胸膛被拍了一爪,血流如注。
张艺兴!金钟大的牙齿因无法压制的悲愤咬得咯咯直响,照片被紧紧的攥在手里,因太用力骨节泛白,手背鼓起青筋。
他太天真了才会相信张艺兴这种冷酷无情的黑道流氓会真的遵循约定放过他的父亲,才会任由掌控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