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是执了绣帕又坐在软椅上摆弄，却一阵阵的晕眩，月眉看不下去这才让自个儿挪到了榻上歇息。过了半响撑着身子稍稍坐起，乌黑长发顺着肩旁垂落，衬得脸色越发苍白起来。轻咳几声过后抚了抚胸口，便听见了敲门声，原以为又是漓澜那丫头，岂料传来的声线沉厚得让自己心惊。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刹那间萦绕，月眉上前开了门，又识趣的离开带上了门。自己只怔怔的倚在榻上，眸光细细的描绘他的眉眼，似乎没有变，又似乎变了许多。千言万语都只不过是一句绵延的低喃，似从远方传来。 ）
：裕泰……

【门刚打开我便急不可耐的冲了进去，我盼了这一天盼了太久，我今天过来也是对的，因为对于感情而言我发现我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从前我只在意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她来看我，有时候还要假扮成丫鬟，而她却从来没有说一句委屈，一路上想到这些只会让我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也更悔不当初，现在看到面前的她恍如隔世，不是陌生，而是更揪心，傻傻的站在那看着她，直到听到她叫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几步走到她身前紧紧抱她在怀里。】
素素，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 时光仿佛停驻在这一刻，直到自己微颤的嗓音划破沉寂，却看见他脸上的动容，整个人都被温暖环绕。世间唤自己素素的人本就不多，也惟有他，可以一声声的缠绵婉转，丝丝缠绕心房。对他说不准是怎么样的感受，许是有埋怨，有不甘，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他实实在在的站在自己跟前。自己的心思原就千回百转，怎么可能不懂呢。轻轻挽起了唇角纤手缓缓环上了他的腰，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声道。 ）
：我都懂得，裕泰，我懂得，你是顾忌皇家的脸面，你不是不要我，对不对？

【抱她在怀里只觉得心内更加伤感，从前我从来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规矩颜面，我觉得只有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才不枉此生，我不要为了任何人和事而活着，更不能委屈了我所爱的人，然而今天我却再无法兑现之前的诺言，更无法再说出什么保证，我变了，对于湘年，我见与不见都是愧疚。可此刻我更是无颜面对她，可是在听到她的话后无奈的甚至有些恼火的看着她道。】
素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懂事？你可不可以发个脾气，骂我几句，甚至打我几巴掌都可以，是我辜负了你，你为什么还要为我着想，你这样会很累的知不知道！

（ 在白府，于爹娘而言，白湘年一直都是如同解语花一般的存在。还记得姐姐也说过，素素你就是善解人意，善解人意得过分，甚至委屈自己。但那时候自己很想反驳一句，能让我委曲求全的，都是我在乎的人。而裕泰，更是自己心尖儿上的那一个。幽幽抬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似乎瘦了些，也憔悴了些，眼下一圈淡淡的乌青更 是明显。抿了一抹笑意似是带着苦涩，纤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颊，一字一句轻声道。 ）
：我何尝不想呢。我之前就在想，看见你的时候，我一定要狠狠的骂你一顿。可是一看见你，我就只能想到，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休息，有没有累着。你看，你怎么就瘦了呢。

【她从来都是这样，我是了解她的，我也不应该感到意外，我喜欢她这样的温柔娴静，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优点太多太多，在我心目中她是完美的，可我却不那么完美，尤其是现在她的这些优点在我眼中只会更加让我觉得我犯下了天大的罪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忠义也难两全，可就看你怎么选择，其实这其中没有对与错，不管你选择了哪一个你都你的理由，我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这仅仅也只是一念之间，因为我立刻发现我终是难以舍弃，她说我瘦了，她又何尝不是，她本来身子就纤弱，如今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了，还更多添了几分憔悴。】
我受的苦远远没有你多，这些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听到你病了我就知道你的情况，你其实你没那么坚强，你之前为什么还要做出让我放心的假象？难道你打算一直瞒我下去？眼睁睁看着我娶公主，生孩子，你如果真的能做到从容淡定，除非你是神人了。

【对于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来说怎么可以承受，她说的是，她是没办法，真的是没办法，如果真的有第二种选择我绝对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从前的我说起什么都是信誓旦旦，对她发过的誓言不少，可是如今看来我真正兑现的没有几个，除了我整颗心依然没变其他的什么都变了，我开始有些胆小，曾经有好几次在公主面前我都想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我想给素素一个名分，我知道素素跟我一样她不会在乎什么地位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可是这么几年过去了，我发现我越来越难开口，什么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额宜苏裕泰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十足的懦夫。苦笑道】
都很可爱，像公主多些，我的孩子？他们根本不在我身边，如果不是我的儿子主动来看我，叫我一声阿玛，我根本感觉不到我有孩子，他们根本就是额宜苏和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是一场政治婚姻造就的牺牲品，其实我根本就不想他们存在。

（ 的确，他们的孩子就是额宜苏家和爱新觉罗家的孩子，这也正正是自己偶尔想要与他再也不见的因由。那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而自己，白湘年，却是满人天下中的一个汉家姑娘。从前不曾因为这个身份而自卑过什么，反而因为他有了一丝丝的无力与苦涩。或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低到尘埃里去。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名分，只要可以在一起，于愿足矣。只可惜这个愿望，看起来也有无尽的困难。 ）
：可是那终究，还是你的孩子呀。不知不觉，你都为人阿玛了，果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你跟公主，你们俩还好吗？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想必是个很好的女子吧。

【她口口声声提到公主和孩子，难道她就不会不舒坦，有时我真的搞不懂她，我该怎么说，公主很好，金枝玉叶美丽贤淑，我们很恩爱，孩子更是孝顺，这个驸马爷我做的是逍遥快活，我看透她眼里的忧伤，我知道不论我怎么说，我过的好与不好都不能让她笑出来了。事到如今，也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她这么说无非会让我更难受。】
再好也好不过你，你知道的，为什么还明知故问？素素，我想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我知道你还在等我，你爹想必早就催你嫁人了，是你一直不肯，其实你爹很高明，早在几年前我还不是驸马的时候他就反对我们在一起，他说我没法给你幸福，原来真的是一语成籖。

【其实我今天来看她只是出于我一腔的思念，我想她，她病了我应该在她身边的，她的心我怎么会不明白，对此就漓澜那个小丫头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额驸府有太多公主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上报，甚至于我连带什么人回来都要斟酌一下，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又何来给她幸福，但是今天我做出一个决定，与其在这样痛苦下去，不如拼死一搏下个赌注，如果赢了那眼前的困境也将迎刃而解。】
素素，一直以来我都没勇气跟公主说你的存在，这些年来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是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们这样彼此煎熬下去对你我来说都不公平，我想找个机会去跟公主挑明一切，但是这样风险太大，你可能会有危险，如今我进退两难。

【散了，这是多让人痛心的两个字，我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公主那里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几年和她的相处我发现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任性不讲道理，也许她会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同意我的要求，她不会像素素这般的爱我，更感受不到我们的痛苦，看着眼前的素素，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就是让她安心，心病还要心药医，我不允许她在这么病下去了。】
如果真的不行，素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跟你走的远远地，抛下一切做一对平民夫妻，那时候的我太天真，可是我现在依旧这么想，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就算幸福有多短暂也好，也都不枉此生了。

（ 似乎整件事情都陷入了两难的处境里，自己总归是不知所措。心里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可以成全每一个人。挽起了耳畔的发丝掩着唇轻咳了几声，脸颊因此而泛起了潮红。大夫早说了，这是偶感风寒加上心中郁结难以纾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回才听见了他的话，顿时一怔，少顷便缓缓的笑起来极尽温婉，执起他的手十指紧扣，低语。 ）
：好，我愿意。

【终于下了这决心，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看到了阳光，同样也面临着未知的黑暗，但是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刚刚的话不是我的一时兴起，这的确憋在我心里很久，我也该像个男人，不管是她丈夫还是她的奴才我都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她高贵我的身份也不低，我就不信真的没有解决的方法。听到湘年的话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一起，舒服的好似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与之相谈直到深夜方才悄然离开。】

（ 裕泰走后那一夜本该睡得极好，后半夜却依旧辗转反侧。心底说不出的郁结难舒，只淡淡的顺着月眉的意思把药喝下又歇了好一会儿，直到黄昏日落西斜的时分正要用膳的之时才晓得了心里一直难受的原因。那丫头急匆匆的赶来说是恭贝勒府刚刚给白府传来了消息，熹裕福晋白氏酥年逝。倚在榻上木然的坐着，那一瞬间双眸干涸得疼痛，心脏似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一般无法呼吸，捂住胸口双眸空洞无神的紧盯着眼前传信的丫头，只瞧见她与月眉慌乱的神色，周围仿佛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剩下。什么，都没有剩下。 ）


（ 从前她还未出阁，姊妹俩便整天的待在一起。两人之间隔了一个二姐，却不知怎的长得格外相像，尤其是那狭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皆是说不出的韵味。自己总说大姐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她便说素素温柔婉约善解人意，尔后姊妹俩都闷笑起来。一幕幕恍似昨日，耳畔还回旋着两人偶尔调皮的时候碰上爹爹早了回府，她站在院子里低声唤着素素的轻缓嗓音。娘说，她叫酥年，阿玛给自己取了个湘年，她问说为什么和她的名字不一样，这才有了素素这小名。）
（ 酥酥，素素。 ）
（ 长发披散在肩旁乌黑得刺目，犹如当初她偶尔扬起的发丝，恣意而明媚。只怪这病来的不及时，恭贝勒逝去之时便早该晓得那痴情的姐姐终有一日会随之而去。只是谁晓得那么快，那么快。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纤指轻缓划过她送予自己的香囊上的刺绣。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