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依旧高挂在天空,气温一点也没有要下降的趋势。
「今天也很热啊」——士朗苦笑着说罢,来到了主房的后院。在那里有一间小小的水泥房——大概这就是刚才提到的隔间吧——以及在一旁被防尘袋盖着的某物。
「……就是这个?」
「是啊」
士朗轻轻点头,把手放在防尘袋上,
「这就是你父亲的望远镜。」
说罢,用力扯下了袋子。
映入眼帘的是比预想还要巨大的望远镜。
一个成年人刚好环抱得住的巨大白色镜身,以及牢牢扎在地面上的三脚架。带有古老的赤道仪,以及上了岁数的按钮式自动搜索装置。透镜旁刻着『
Propent SSE-150』字样的标签也被时间的刻刀刮得遍体鳞伤。看着标签上的文字,士朗补充说道:
「
250毫米的口径,2400毫米的焦点距离,分解能(*)大概是0.5秒左右吧。肉眼视极限等级按规格表上说是14级,但如果条件好的话应该可以看得到更微弱的光哦。」(
*:测量仪器里的最小分辨单位,这里的场合就是指最短每0.5秒能够获取一张观测图……的意思吧。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靠yahoo词典看不懂的=v=)「看上去挺古老的,没想到配置还挺高啊」
这些数据让我多少有些惊讶。
伸出手抚摸那筒状的镜身,真哉对这奇怪的形状有点好奇。
「而且……这也是我没见过的款式。」
「那是自然的」
士朗略带自豪的浮起一丝微笑。
「在研究所的时候,你的父亲特地定制了这个望远镜。用了在大学的研究费,但还是不够所以又去做了各种兼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做出来这个东西啊。」
「研究吗……啊,父亲是研究宇宙工学的专家呢」
提到这点让真哉回想起来。
作为研究员的父亲,在那个领域似乎多少还算有些名气。写过各种论**过各种发表,对他的论述,也分为赞同反对两派进行过激烈的辩论。
真哉在创办公司的时候,也参考了大量来自父亲的文献和想法。
「不过为什么父亲的望远镜会在这里?」
——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望远镜会留在这里的理由。
对真哉的这个提问,士朗反而露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
「哦?你不知道吗?」
士朗反问道。看着一头雾水的真哉,士朗用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水泥屋说道。
「你的父亲,曾经在这里寄住过一段日子哦。」
「这里……?」
「是啊」
笑着点了点头,士朗仿佛回想起往事一般看向水泥房外砖墙上的龟裂。
「虽说是为了买望远镜,但总归还是缺钱啊。最终因为付不起房租而被赶出来了。看他似乎已经做好睡大街的觉悟了,我就邀他来家里住了。当然相对的,要让他帮忙做家务还有帮忙给工厂干活就是了。」
「原来如此。」
头一次听说。
倒不如说,对于从不了解的父亲,这番话让真哉对父亲的印象有了重新的认识。
回想着当时的父亲的样子,士朗苦笑道:
「当年的他手脚并不麻利,不管是家务活还是工厂那边,都没帮上什么忙。但是,在那两年间,是真的很快乐啊。」
士朗回想着当年的时光,抬头望天,眯起了双眼。
「父亲当时住在哪里?」
「这里。就是这个隔间。虽然最近已经当做仓库在用了,就在前一阵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大家伙。」
士朗轻抚着望远镜的匡体,仿佛通过指尖,正在感受着铭刻在望远镜上的回忆和历史。
「我一直以为这东西在他离开时就一起带走了,发现它的时候我也有点意外啊。我也清楚这东西不是什么便宜货,实在是没办法轻易地处分掉它。」
「所以才联系上我了是吗」
「对啊。我知道他有个和桃香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所以找了下以前的朋友,问出了你的住所,并联络你。」
小声补充道「虽然没想到你居然在德国」,士朗露出一丝苦笑。
收到国际邮件是上个月的事情。
处在孤高的顶点,对此已经只剩下厌倦的真哉看到这封信件后,立刻收拾了手头的工作,整理好行李做好出境手续。这一切或许并不是偶然吧。
「父亲用过这个东西吧」
「不好意思,我擅自摆弄了一下,做了一些调整。只不过镜片是保存在真空包里的,金属制的部件也都有好好的涂上防锈漆,所以说是调整倒也没做什么大的动作就是了。」
「不要紧的,谢谢您。」
试着把眼睛靠向目镜。
因为镜片后插着挡光板,自然从目镜里什么也看不到。
二十年前,在这里用这个望远镜仰望着夜空的父亲。
二十年后,在这里用这个望远镜仰望着夜空的真哉。
两个毫无关联、毫无接触的人,通过这个望眼镜所链接的羁绊,让人不由得感到一丝悲伤。
「对了,顺带一提啊,真哉君。」
「怎么了?」
真哉抬起头来,只见士朗指尖挠着脸颊,犹豫不决的说道:
「要把这个交给你,其实有个附加条件的。」
「条件……是吗?」
「没错」
仿佛在回忆起什么东西一般,士朗慢慢的说道。
「那个……是彻的遗言来着。如果要把这个交给你的话,你需要和你的父亲一样,在这里寄住、并干活一个月才行。」
「父亲的遗言……居然有这种东西吗」
「啊,嗯。据说好像是这样的」
士朗不干脆地说着,点了点头。
虽然对这态度有点奇怪,但总不至于特地撒这种谎吧。
「如何,有没有兴趣试试?」
士朗带着一点催促,又带着一点歉意的口气说道。
然而这个提案对真哉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管怎么说,本来就打算在这附近的旅馆住上一阵子的。」
出于某些理由,真哉并不想回到德国。所以原计划是打算在拿走了望远镜后就随便地在各处流浪的——
父亲在这里究竟看到了、感受到了什么呢。既然要体验何谓家人,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所以。
「今后请多关照」
真哉说罢,深深的鞠了个躬。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