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郑允浩】
“一辈子就是大牡丹踏进棺材板的那天我还能自个给自个穿寿衣,完了跟他躺一块串烧烤去,不至于儿孙满堂但至少有人哭一哭,不知道允浩哥那时候你还在不哈!反正我不能死他前面,我怕他贪恋掉牙的老太婆不跟着我上路。”
40
我时常想起那些话。它们星星点点的散漫在我眼前,然后拼拼凑凑,出来的就是俊秀那张脸,他的笑容总让我觉得能打败所有牛鬼蛇神。
俊秀打来电话跟我说,允浩哥,我回我哥那工作室工作了,不拍广告了。
我挂了电话,手指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总觉得说一个故事里有令人捧腹大笑令人泪流满面的情景,我的确无足轻重,却要担起整个故事的始末,我无法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却不得不撑起一个开始给俊秀。
我一直都没办法跟俊秀坦白实情哪怕有天已经被抬进急救室,他的血压降到史无前例的低,就像第一次见他我还是个实习医生站在主刀医生旁边看着仪器上的数字降到令人心寒的程度。可那次有天活过来了,他醒来的时候我正好随着导师查房,临走前他叫住我,他看了看我胸前的名牌叫我,允浩。我的确吃惊了,问他,你认识我?他摇头笑说,不认识。就是觉得活过来的感觉真好,看着谁都觉得亲切。
我想我跟有天的关系就是在那样一个看似很昙花一现的场景下建立起来的。我乐观的以为有天一直都很幸运,乐观到我在想这次手术后该用什么谎话去安慰守在门口的那个孩子,中暑显然已经行不通了,那么,贫血怎么样?
我发现真实的生活总比戏剧中表现的少了那么一点点人情味,有时候离别可以来的那么小心翼翼,然后在你毫无防备之时改变一切。我们所看到的离别前幸福的积攒,还有不动声色的嘱咐遗言,上帝有时会很狠心的都偷走,什么都剩不下。
俊秀连有天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仪器叫出那种已经让我麻木的声音的时候他就在急救室外面坐着,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出去跟他说一句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只是贫血,可是我摘下口罩看见他跑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连我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不过我想,好在,他们的世界还定格在游乐场,那个美好的地方。
金在中跑来找过我一次,他冲我挥了拳头,他说,俊秀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他说,你不该。。。。你真的不该。。。。。
我知道。
是我不该把一个人扯进另一个人有限的人生。
我知道。
是我不该帮有天用谎言织出一个海市蜃楼给俊秀,到头来却丢他一个人在沙漠里孤零零。
那天我跟着金在中去看了俊秀,我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画画,看起来像画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还吐着长长的红舌头,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他,俊秀啊,你画的什么?
他低头看着画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说,要是贞子小姐来了,我一个人会怕。。。。我会怕。。。。
那个样子就像曾经有天跟我说,要是有一天我醒不过来了,他会怕。。。
我记得有天问过我,如果俊秀知道了一切,会恨我吧?
我说,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我不会跟我爱的人隐瞒,我会如实告诉他,哪怕我就剩一天了。
有天摇头,他说,我们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俊秀跟Kim也不一样。我天生悲观,而俊秀乐观,太乐观的孩子只需要接受结果就行了,他会慢慢痊愈的。
十一后的那个长假我跟同科室的几个去喝酒,喝到很晚正巧路过俊秀的那个jea的工作室,看到里面灯还亮着。借着性子就进去了,推门看见俊秀就坐在里面,里面杂乱一片,看到我咧着嘴说允浩哥你怎么来啦?
我说,昂我顺道来看看。
他站起身说,好久都没见了最近还好么?
我说,不错啊,你呢?
他点头说,我也挺好的。
两个人站了一会他突然说我给你找个干净点的凳子你坐吧。
我说不用了。他没有理会,挺执着的翻着那些布满灰尘老旧的器材,半天都没找到,然后我看见他突然蹲在地上不动了,低着头一直朝着地上某个东西看,看他慢慢伸手捡起地上那团很脏的东西,剥去了粘在上面的灰尘,放在嘴边吹了吹,又攥在手里擦了擦,我才认出来原来那是个手镯挂坠,有些年头的感觉。
临走的时候帮他一起锁了门面,站在门口突然发现刚刚明明是jea现在却变成了jjea,估计是线路的问题才导致其中一个字母忽明忽暗吧,我想。转头发现俊秀也跟我一样看着那灯牌,我看他的侧脸写满了平静,那种平静好像在告诉我,他的世界,什么都没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金在中领着他家女儿去见俊秀的父母了,也就是那天,俊秀打电话跟我说,允浩哥,我回我哥那工作室工作了,不拍广告了。
我发现有天说的那话是对的。
上帝拿走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再派一个人来你身边代替他,只为了让你的生活,安然无恙。
———end
《安然无恙》 BY xiahm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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