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Y.0117>【原创】夜行路

第二章
对话停了许久，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了。寂静的黑暗中只能借着外面的光线看清对方的脸。但他们都能清晰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跟自己一样的光亮——他们都有夜视力。
裕翔却是微微皱眉。这人到底是谁？他确定“SHRINE”里没有这号人物。但对方显然是个杀手。难道是雇佣杀手吗？雇佣杀手中有这种等级的女人？
“你不是来杀我的。”这是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
昏暗中显得冷艳的脸不屑的撇嘴，“当然不是。”
“就算不是你也活不了。”已经看到了自己，怎么可能让她活着离开。
“你觉得我会坐以待毙？”
“你腰腹处有伤。”一语点破。他笑的残忍。这个地方可是个要命的地儿，活动起来会很麻烦。
“这点痛感还不足以影响我。”
“你大可以试试。”银色的柯尔特向上抬了抬，“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又为何要扮成个女人？个人爱好吗？”他笑的恶劣。
对面悠然靠着墙的人抱起手臂，仔细看了他许久后，“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我没兴趣跟死人做交易。”
“我不会死。而你如果杀了我，在这里估计也就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帮你的人了。”松鼠一般的笑容，眼底满满的算计却让人想到狐狸。
“你的想法可不光是为了帮我。”
“但我确实可以帮你。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我想，每天在不同的地方躲避追杀一定很不容易吧。”
裕翔沉默片刻。他知道他说的没错，整个东京都在“SHRINE”的势力范围内，凉介迟早会发现他还没有离开。想到这里，他看着对面笑的一脸狡猾的人。虽然有点冒险，但值得一赌，实在不行最后再杀了他就是了。
当下裕翔挑起眉，“说来听听。”
松鼠的笑容放大了，笑眯眯的眼睛可爱的让人不忍怀疑他。“我给你提供躲避的地方。”
“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不杀我还不是最大的好处啊。”一脸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看到对方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后摊手，“我最近有很多生意，价钱可观，可我忙不过来啊。所以，你来帮我分担。”
听了他的话，裕翔摆明了还是不相信。但对方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对峙了很久后，柯尔特在指尖转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成交。”
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裕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侧脸，“亏本买卖我可从来不做，所以你不打算自报家门吗？”
“你都看出来我不是女人了……还猜不出我是谁吗？Devil。”在黑暗中艳丽异常的脸侧过来，挑起一边的嘴角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Ghost。”裕翔亦微笑。在雇佣杀手中能最出色的也就是这个幽灵了。他早该想到的，除了Ghost，还有谁能在“SHRINE”的枪口下正常的谈笑风生。
果然，对面那人的笑容越发的放大，纤薄的唇带上了夜色的薄凉，“你可以叫我知念侑李。”自己知道了他的名字，作为等价交换，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名字。

第七章
阳光慵懒的午后。在人的神经也变得慵懒的同时，黑色的福特在街道上行驶着远去。
“你敢怀疑我的技术？”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啃着手中作为午餐的三明治，知念一边抱怨着对方抢了自己驾驶权的人。
“我可不想你因为受伤而出车祸。”裕翔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用话语鄙视他。“在伤口好之前，你给我离驾驶席远一点。”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行动了。”
“我只是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空出一只手指了指后座上摊着的纸张，“那是拿到的情报吗？”
“嗯哼。”咬下一口带着沙拉酱汁的三明治，知念应了声，“等会儿你也抽空看一下吧。这次有点麻烦呢。”
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发丝下虚掩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诧异。“也有你会觉得麻烦的事情啊。”
“我又不是真的Ghost……”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知念突然颔首，眯眼微微的笑了。“不过，那个家伙……杀了也好。”勾起的唇间探出殷红的舌尖，舔去指尖上沾染的一点酱汁，眯起眼的表情就像是在品尝血液。
“这个时候去京都其实还算是个好时候。”在休息区停下休息，裕翔靠着车头，接过知念递来的咖啡。
知念转个身，靠在他身边，“京都的抹茶……我总是听说，却每次都没有机会去品尝呢。”含笑说着不好笑的话，他的样子让人皱眉。
裕翔淡漠的看着路边大团大团的绣球花，那幽柔的蓝色，使人沉醉。“嗯……有机会我也想尝尝看。”
“……说起来。”知念仰头喝下手中的咖啡，声音淡淡的漫不经心，“你的手机，从前天开始就总是时不时的响起来吧。”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座椅上的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提醒着他，有人来电。
不用去看都能想到是谁，但裕翔却转开了视线。波澜不惊的脸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嗯……只是些无聊的事。不用在意。”
“我不会在意的。”知念轻咬着易拉罐的边缘轻笑，出口的声音在罐子内闷闷的回响，“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关机呢……反正你也不会接的吧。还是说——仅仅只是想知道那个人在给你打电话呢？”
“幽灵也这么八卦吗？”没有被挑衅的恼怒，淡淡的神情反而让人烦躁，“与你无关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吧。这不会影响你的行动的。”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摸上腰间——那把银色的勃朗宁。金属的冰冷和枪械所特有的气息总是能让他平静。
“说过了，我又不是真的幽灵。”
其实，裕翔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他的事情——敢于以雇佣杀手的身份跟SHRINE作对，裕翔不得不考虑对方在计算着什么。
但现在显然不是谈这个话题的好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知念无意识的按在腹部的手上。翻了个白眼，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裕翔打算把这个问题推后。

第八章
离开东京。如果不是因为知念的原因，中岛裕翔确定自己还会在那里呆上很久。大概要久到凉介亲自出现在他面前为止。
之前被追杀时不离开东京，不是因为离不开，而是不想离开。再怎么冷血，Devil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一起相伴着走过了十几个年头，说没有一点余情是不可能。但留下也只是想当面听他亲口回答自己的疑问罢了。最后，还不是你死我活。
借着知念去便利店买食物的空隙，裕翔窝在车座上，翻看着知念扔在后座上的情报。意外的发现目标栏上的人物居然是自己认识的。
伊野尾慧。某公司头号大股东。背后涉及一些黑市交易。
裕翔为什么会认识他？这为仁兄以前跟他打过照面，更在不久前，裕翔被凉介下令抓捕后派人来对他进行猎杀。目标为的是他手中的一本名册。
几页纸迅速的看完，裕翔叠起双腿，修长的食指慢慢的敲着纸张上的照片。伊野尾慧笑容极淡，但就是能让你从中感觉到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裕翔看着他，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若有所思。
微微出神间，一侧传来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正好看见知念收腿关门。然后从手中提着的袋子中取出一个三明治，拆开包装开始进食。
因为伤口的原因，知念能吃的东西不多。在有限的能弄到的食物中，三明治是个不错的选择。热量较高，还易消化。
一边往嘴里放东西，一边示意裕翔开车。知念的脸色比起前两天要好了许多。吃了裕翔买回来的药，他至少能睡个好觉了。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好歹是有些起色了。
要不是知道Devil的信誉，还有一些别的主观因素，知念是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在有一个杀手在身边时睡的如此深沉的。
药物多少有些安眠的效果，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知念不能允许自己有无法自控的时候，所以，止疼药什么的，甚至是麻醉药他都从来不用。
“你之前说，这个人杀了也好。”裕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顺手将情报扔到后座，“为什么？”
“我讨厌虚伪的人。”咬着三明治，知念漫不经心的说，“而且，我跟他有仇。”
裕翔听了好笑，“作为杀手，有感情是好事吗？而且……你似乎也并不真诚啊。”
“所以我也不怎么喜欢自己啊。”眯了眯眼睛，知念笑的像无害的松鼠。
没错。就是这样。他们总是笑的好看，然后说着完全相悖的话。
“谁买他的命？”虽然明知道委托人的身份是机密，但裕翔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知念咬下一口带着酱汁的三明治，转头冲他笑的好看，“这个是秘密。不过你可以猜猜……猜对了我也不告诉你。”
多么恶劣的性格啊。

第九章
到达京都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滴不大不小，最是让人头疼。不打伞会弄湿衣服，打伞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
雨水打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惑人的眉眼。裕翔拿着知念递到手边的房卡，又抬头看了看这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酒店。然后默默的转身上了电梯。
这家豪华的皇家温泉酒店是京都最昂贵的酒店。他们当然不是为了享受，或者钱太多花不完才来的。周六——也就是三天后——伊野尾慧所入股的那家公司，将会在这里举办二十周年庆。理所当然的，作为知念的目标的伊野尾慧本人也会到场。
选在任务地点作为住所，一是为了出其不意，二是为了更好的熟悉环境。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可以作为房客而躲过许多的疑问。
“你先收拾一下吧，等下我来找你。”点了点他被雨水打湿的黑发，知念在得到对方点头同意后拎着自己的东西走进了对过另一个，相隔有二十米远的房间。
他们不住在一个房间。或者说是他们要了两个房间。
这样有利于分开行动，还不易引人怀疑。
这两人的算盘都打的很好，似乎谁都没有想过会在某个时刻发现对方逃走了。
花洒中落下温热的水流。中岛裕翔站在花洒下，湿润的黑发被拢到脑后，露出五官上每一寸完美的勾勒。闭眼扬起的下颚线条分明，从锁骨到颈下拉出流畅的线条。
脉脉水流划过紧致的肌肉线条，在精瘦的身体上流过。水汽弥漫。
微皱的眉间像是在思索苦恼着什么。但实际上，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裕翔瞬间察觉到了房间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转头却看到了盘腿坐在自己床上的知念。
转头看了看一旁紧闭的房门。裕翔很诚恳的开口：“看来这家酒店的防护措施还有很大缺陷。”
坐在床上的人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别那么苛刻。他们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只是可惜遇上了我。”
对这个趁自己洗澡时撬门入室的家伙无话可说，裕翔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做到床对面的椅子上，“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我孤枕难眠啦。”知念一脸的理所当然。
裕翔好笑的看着他，“之前是谁说不接受我的勾引的？”他开始翻旧账。
“啧，我后悔了不行？”知念一撇嘴，扬下巴。
裕翔忍笑，“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不过你可以试试来勾引我。”除去曾经的任务需要，跟凉介以外的人调情，这对他来说是个有趣的体验。
“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知念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可现在的情况比较像是你在勾引我。”
裕翔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样子。随即挑眉，“那你是接受诱惑喽？”拢到脑后的湿发，露出惑人的眉眼。左眼下一颗精致的泪痣是最惑人的风景，衬着黑色并不纯粹的眼睛，引人沉溺。
知念很快命令自己回神。“我总算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Devil。”谁能抗拒的了这双眼睛的诱惑？就算知道等在那里的只有地狱般，也会不由自主的投入进去。
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知念看着他的眼，缓缓皱起了秀气的眉。
“原来没有仔细看过……你的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

第十章
知念皱眉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果仔细看就会很容易发现，中岛裕翔的瞳眸，不仅不是纯粹的黑色，甚至带着一些琥珀的金色。这种眼睛的颜色，可不是正常的亚洲人该有的。
对面的人以一种挖掘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裕翔的脸色却因对方的话几乎瞬间冷了下来。惑人的眼中渐渐染上了逼人的压力与杀意。
知念自然发现了。但他没有慌乱着移开目光。漂亮的眉眼间没有退惧之色。
在对方逼人的压迫与杀意下，他轻缓的开口，“其实你就是用这双眼睛迷惑住对手，然后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他们的吧？……还真是危险的美丽啊。”
随着他的话，裕翔收敛了一时的杀意。再度慵懒的放松了身体。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他勾起嘴角，笑着调侃：“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被我诱惑到了？”
“我还记得你是谁。”他才不会承认刚刚那一瞬的失神呢。
他退步为两人间让出了一片冷却的空间。虽然他确定对方的眼睛绝对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会如此。但，他们还只是互惠互助的利益关系。
知念微微垂下眼睫——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弄到了这所酒店的地图。”知念拿出折叠整齐的地图，摊开在面前的床上。“先看一遍，明天再出去走一遍。”
纤细的手指点着白纸黑图。知念抬眼看他。
知念很清楚，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中岛裕翔的警觉心是极高的。如果因为一时的心急而被他看出什么不妥，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反正他就在身边。知念不急。
准备的时间过的很快。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把皇家温泉酒店的地图背的滚瓜烂熟。
而在周年庆开始的前一天，酒店里终于挂出了相关的横幅与指示。双手插兜，裕翔一派悠闲的晃过明天宴会要使用的大厅门前。脑海里计算着每一种射杀的可能性。
浅粉色的衬衫，深卡其色的休闲长裤，白色的帆布鞋。引面慢慢的踱步而来的人有着一头染了深茶色的头发。发丝下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却丝毫不损那张略显稚气的俊秀脸庞。
裕翔自然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自然而然的移开。
接近。然后。错身而过。
打开房间的门，不意外的看到了盘腿坐在床上，面向窗外的知念。
知道来人是谁，知念也就坐着没有动。面无表情的脸，可微微透露出些许不耐的黑眸却出卖了他。
裕翔知道，他在费心如何下手的问题。“我去宴会厅转了一圈的工夫……你好像有结果了。”不耐，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下手。而且为了下手的方法。
许久，知念才动了动。他缓缓抬起手，伸手指向窗外。声音冷然：“在室内射杀他的可能性太小，最好的方式是狙击。那是唯一的地点。”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大概三百米开外的一座山。
为了得到最好的自然环境，这个温泉酒店是建在山间的。所以四周除了山，便再无其它的建筑。
“要想狙击他，只有那里。”

第十一章
宴会正式开始前，车一辆辆到达酒店门前。高级的轿车彰显着地位的高低。
裕翔穿着不起眼的便装，手持旅游指南，吃着抹茶蛋糕悠闲的坐在酒店的小茶舍里。眼角的余光借着翻页偶尔瞄过大门口。
伊野尾慧还没有出现。
手边的咖啡见了底，裕翔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宴会开始只有五分钟了。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裕翔自然而然的带着好奇的神情转头看去。白色的BMW稳稳的停在门前。从侍者打开的门后跨出来的男子穿着整洁而一丝不苟的白色西装，浅湖蓝色的条纹领带衬着淡月兰的衬衫，耀眼。清爽。
裕翔掩在长长发丝下的眼变得深沉。
伊野尾慧摘下挡脸的深色墨镜，微卷的黑发下黑眸闪亮，不笑时尤带着几分笑意。
温文尔雅和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他成功的成为了在场所有人注目的那一个。看着他笑着走近迎上来的人群，裕翔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
看着伊野尾走进宴会厅，裕翔本想继续观察他。但闪过余光的那一抹身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个深茶色的发顶，虽然仅见过一次他却牢牢记住了。
思索间，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刚刚为什么不开枪？”
“你看不见被人挡住视线了吗。”另一端传来知念算不上愉悦的声音。
裕翔眼神一沉——果然如此吗。
“你想说什么？”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询问，知念问道。
裕翔踌躇了一下后答道：“有同行。”
知念扬起眉，声音带上了一丝寓意不明的笑意。“伊野尾慧请来的吗？原来他还是挺惜命的啊。”
裕翔几乎能想到他脸上那松鼠般无害的笑容和狐狸般的眼睛。“你下手的时候留心点就是了。”
宴会厅的大门在茶舍的斜对面，大厅里的情况裕翔远没有身在三百米开外的知念看的清楚。所以他干脆就不关注那扇门后的事了。
像这种宴会无疑就是领导致辞，总结发言，表彰一下谁谁谁。然后自然就是拼酒。
再怎么有交易，这终究不是自己的任务。裕翔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但今天一切似乎都是想跟他过不去。又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成功的让裕翔瞬间坐直了身体。
一瞬间忘记掩藏的目光引的被注视的人快速的转头。视线就这么对到了一起。虽然时间极短，但裕翔还是看到了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吃惊。
复杂的对视数秒，裕翔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然后，他微微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额角挑出一个轻浮的敬礼。
他纤薄优美的唇勾起同样放肆的笑，张口无声的说出一句话：太子，好久不见。
对面的人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等他们再开口，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随之而来的尖叫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裕翔眸中光芒闪过——知念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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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受到惊吓的人群从大门内疯了般冲出来，形象全无。
冈本圭人隔着狂乱的人群，看着对面悠闲倚坐的人。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黑眸通透，很安静的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狂肆。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充斥着血腥的赤色黄昏。
但现在的情形显然不容他们任何一个人多想。所有人都在往外跑，裕翔显然不能逆着人群往里冲，这样就太显眼了。在里面有一个同行的情况下，这跟你举个牌子告诉对方我是来搅局的，没什么两样。
但圭人显然跟他不同立场。看着熟悉的身影敏捷的绕开纷乱的人群，快速的闪进大厅，裕翔只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说，凉介一定是接了什么工作。
这么心急着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你很焦躁吗？为什么？
而另一边开枪射击后的知念已经来不及顾着别的什么了。从被子弹击碎的窗户里翻窗出来的男子已经向自己径直冲了过来。
这仅仅是一座三百米开外的山。算上上山的路也不过四百多米。对于职业的杀手来说，这点距离一分钟之内一定能到近前。更何况对方巧妙的占据了每一个射击死角，在这种地方冒险来射杀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合算的买卖。
索性这座山自己比他熟。一边转移着射击点，知念还分心感慨了那么一下。他能察觉到越来越逼近的人。中岛裕翔说的没错。是个同行，而且还是个少有的高手。
手上冰冷熟悉的触感，来自自己心爱的M468。这把枪是经过他自己亲手改制的。M468或许本身比不上同公司的M99来的高精度，但改造它的人可比M99精准许多。
知念喜欢看到鲜血的颜色，所以这把M468的枪膛径是6.8mm。永久性的大伤口。
到达预定的范围后知念就没有全速前进了。如今突然听到身后的风声越来越紧凑，即使细微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在一块儿岩石后猛地转身，平均穿透度达到178mm的6.8mm枪弹已经冲着猎豹般冲来的茶发男子而去。放过一枪，他不耐看结果转身继续前进。他听声音就能辨别出自己这一枪的效果。
但从传耳而来的风声中知念得到让他挑眉的讯息——对方最多只是被流弹擦伤，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伤到。
这个结论让他有趣。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能力的雇佣杀手的，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是说，他跟中岛裕翔原来是一伙儿的？所以那家伙才能一下就发现现场有同行。
其实，这种时候无论是什么都好。在肯定对方能力的同时也就是给自己确定了紧张的现状。幸运的是，作为雇佣杀手他从来都是单独行动，这样的情况他应对自如。何况被捉住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传入耳中的风声凛冽迅猛，不能想象出身后那人有着怎样的速度与力度。一连放了几枪，移动中没有一枪正中对方身体的。
知念听着觉得血液都要沸腾了。太TM的兴奋了。他甚至想转身问问那家伙——喂，伙计。你原来哪混啊？
呵，真喜感。

第十三章
因为一粒子弹而被破坏的宴会，布置精美的大厅还残留着初时的华丽。但人已散去，空留下的大厅里站着三个人。
子弹打碎了窗户，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在它旁边的墙角边，伊野尾慧微抬起左边的手臂，让身旁的人帮他处理上臂上被子弹打穿的伤口。
他面色苍白，但神情中却依旧是不变的温雅。静静的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冈本圭人。
“不需要他对我下什么许可，我与SHRINE的合作关系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拼命呢吧？”没有受伤的手插在口袋里，伊野尾笑的优雅，出口的话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感情。
冈本圭人本就不是喜欢与人争论的人。况且，说出这种话，自然会有人来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等他什么时候成为了真正的God，我会很乐意把命交到他手里。在那之前……希望他能坐稳了。”
“我会转达的。”薄情的太子。他的声音同样是单薄而冰冷的。他转身往外走。
他不相信伊野尾慧会不知道要坐上神之子的位置，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和努力。而要成为真正的神，又需要什么。
“最近有人想要我的命。”看着窗外，伊野尾慢条斯理的开口。往门外走的人顿住了脚步。“相信所有相关的人都会渐渐被盯上吧……那本名册里所记载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吧。”
“名册正在回收。而且Devil现在已被下了抓捕令，所有人一起动手，他迟早会落网。”
“但他已经逃了半个多月了……”伊野尾慧毫不在意的调笑着，“Devil是他们同届里最好的。亦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一种人。”他微微扬头，笑容带着一丝毫无重力的鼓励，“希望你们能够抓的住他。”
冈本圭人当然不可能说出“他刚刚就在门外。”这种话的。而且从身份上他也没有向伊野尾慧说明的义务。
转出门口，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久前那人坐着的桌椅。看着空空的座椅，他几不可闻的轻轻呼出一口气——果然，已经不在了。
中岛裕翔出门便直直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人。茶色的短发。真是前日在大厅门前见过一面的男子。只是摘下眼镜的脸庞少了一丝文雅，多了一份英气。
裕翔看到他，不由自主的瞥了对面的山林一眼，眉间微微蹙起。
带着疑惑，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抬起手臂挡住了来人的路。目不斜视的开口：“这么急着去做什么？大家都是同行，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商量的措辞，但话语中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绝对不会放行的意思。
离得很近，裕翔能够闻到他身上明显掩盖过的血腥气息。
昨天一见面就知道对方跟自己是同行了。如今被拦在门口，他当然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但怎奈他的右肩在刚刚的打斗中被知念用匕首贯穿，极深的伤口让他无法自由行动。更何况对方口袋中还有一把勃朗宁正对着自己呢。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他微微抬头，黑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你的同伴似乎很是力不从心呢。居然放弃了杀掉我的打算。”
他说到这里裕翔依然明白。知念不是不想杀他，怕是腹部的伤口阻碍了行动。那得是怎么一种疼痛才能止住他的动作？
裕翔心里猜到了那会是一场血腥的场面，但在对方志在必得的笑意中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琥珀金色的眼瞳带着一丝疑惑，一点茫然，全然的无情。“那关我什么事？我现在要逮的是你。提他做什么？”
难道他们不是一伙儿的？茶发的男子心中疑惑。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我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现在让你选——你，或者里面那个姓伊野尾的人，跟我走一个。你选哪个啊？……哦，对了，如果是他的话我觉得我直接拿走他的命就好了。”
这是毫不加掩饰的威胁。
“看来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既然是同行，那就去聊聊吧。”

第十五章
被枪口抵住要害还能谈笑自若的人确实是存在的。而有冈大贵就很荣幸的名列其中。
“SHRINE的人来找伊野尾慧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紧不慢的又问了一遍，裕翔的神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
瞥了一眼抵着自己太阳穴的银色手枪，有冈勾唇无声的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Devil吧。”
裕翔微微意外，挑眉无声的询问。
“我记得曾经听人说过——SHRINE的Devil大人，最喜欢用的就是自己亲手改装的一把银色勃朗宁。”他也毫无保留的给予了答案。
“嗯……信息很可靠嘛。”含笑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赞扬。
“绝对的内部消息。”他笑的可谓真诚。然后在对方再次开口前说道：“SHRINE派人来下达对你的抓捕令……你知道，没有那个人的许可，我们这些合伙人还没有资格对你动手呢。”他摊开手表情无辜而无奈。
但这里显然没人会被他的无辜感动。
“我以为抓捕令一个月前就下达过了呢。”他含笑说着，笑容里是渗着血色的冰冷。显然他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别激动。”有冈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放松，“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何必伤和气呢。”
“跟你似乎没有保持和气的必要吧。”裕翔的声音里透露出“你死定了”的感觉。
有冈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现在可不能杀我。”看到对方询问的表情他声音微低，笑着接下去，“你杀了我等于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你要杀伊野尾慧的事可以算是人尽皆知，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死了都会联系到你。”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意这个？”
“你或许不会在意这个。但你一定不希望那本名册里的人消失吧？”他说的理所当然。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中岛裕翔一定不会想让那本名册里的人消失的。至少不会是都消失。不然，那本名册在他手里那么久，早就该有大规模的伤亡了。
裕翔一直没有离开东京，他的本意确实并不是要抹杀名册上的人。
“抹杀了名册上的人会有什么后果……你会不知道？”他微微探头凑近，“对那个神之子会有什么影响你不知道吗？”
凉介……
一个失神的瞬间，这就是有冈等待的时刻。他闪电般的出手，一拳狠狠的击在对方最柔软的腹部。
内脏被挤压的痛让手条件反射的颤抖，想要收回捂住痛处。
有冈便乘着这个瞬间向后跳开。双脚刚刚触及地面便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在左腿上爆裂开。
在瞬间扣下扳机，裕翔看着对面三步开外因为腿部中枪而半撑在地上的人，黑色浅淡的眸带着异色的金光，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深呼吸几下，裕翔压下心底的躁动。“我不会杀你，但废你一条腿我可不会在意。”他收起手中的枪，“让你主子给那个人带句话，我只想要句解释……当然啦，他要是不愿意，省了也没什么。”
他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两个人谁都没有继续刚刚的战斗。
在裕翔看来，没必要的战斗都是可以省略的。这完全看他的心情。而对于有冈而言，不必要的战斗也是可以省略的。而且他现在没有把握能打过这个人，而他现在也还不能死。

第十六章
裕翔径自回到房间里洗了澡。靠在床上休息。
他知道知念一定受了伤，但现在他并不想去看他，相信对方也不会高兴他看到的。
他睡的很浅，浅浅的做了一个梦。一个鲜明而遥远的梦。
傍晚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璀璨的绚丽。破水而出的人影划开这一池绚丽，带着水珠的精瘦身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而明亮的暖黄色光斑。微长的发丝被惯性甩到脑后，划出一串晶莹的水珠。
靠在湖的边缘，凉介微微笑弯了眉眼，透过纤密的睫毛看着湖中心那个浸在其中却比这一切都更华丽人。
慢慢伸展修长的手脚游至他身边，裕翔低头对上对方柔和了笑意的脸庞。
透明的水滴从黑色的发丝下坠落，落入湖中激起圈圈涟漪。凉介微微仰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没有动。然后淡淡的黑影笼罩下来，带着水汽的柔软印上自己的唇，只是浅尝辄止后便退去。
“怎么？今天不想游吗？”只手撑着一旁的湖岸，裕翔伸出另一只手张开把额前湿润后贴着额头的发丝拢到脑后。
“嗯。”依旧微微笑着，凉介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裕翔。”
“嗯？”
“你有没有听说，今年年初新收的那些成员，几乎全死在了祭坛那里。”他说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
“已经与我们无关了……我们都活着回来了。”伸手安抚性的握了握他的肩头，裕翔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但是，血祭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的啊！”凉介受不了般突然转身面向他，“唯一需要血祭的只有那个人而已，而那个位置又不是任何人都能触及的。”
“那个位置，我们永远都不会触及。”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关节缓缓滑过他凝脂般白皙的脸颊。裕翔的声音幽雅，透着低沉的华丽，却冷入骨髓。“……以造物主之名去追寻极夜……呵，这是讽刺还是欲盖弥彰。”
收回手，裕翔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落下一吻。
“好了，这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回去吧。”
他转身撑着湖岸让自己从水中脱出。
凉介站在那里，看着他精瘦的背影，以及附在其上的那片片伤痕。黑色如夜的眼眸倒映着夕阳，闪烁着金红色的光。
裕翔的呼吸很均匀。他早已经从浅眠中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睁开眼。脸上没有表情，但不难看出那微微蹙起的眉。
凉介，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有了如今的打算了吗？
“扣扣”。敲门声在门口响起，裕翔没有动。不出片刻，门便被打开，走进来那个一点都不意外的人。
“醒着干嘛不来给我开门？”看了看明显没有睡着的人，知念随口抱怨道。
“……你自己能进来干嘛还要我走过去。”缓缓睁开眼，裕翔看向已经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的知念。“有什么事吗？”房间不大，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药味儿与堪堪掩在其下的血腥。
没有急着回答他，知念略带琢磨的看着他，“……你的样子好像今天发生了什么很愉快的事情啊。”明显的反话，他带笑说出来。
“嗯。是很愉快。那你又如何？”
“嗯……”单手思考着摸了摸下唇，仿佛是在回味什么。他渐渐展开艳丽的笑容，“我也很愉快……而且我相信会更愉快的。”
然后他站起身，“我出去办点事，来跟你打声招呼。”
“没想到你还很有同伴的自觉嘛。”
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知念关门出去。

第十七章
黑色的福特在黄昏下行驶着向前。黑色的墨镜挡住毫无情感的眼眸。
龙太郎的结果来的很快，没有让他等到第二天。
而他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个自己想要的名字——虽然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很少，但暂时还是足够的。
车缓缓驶进购物商城的地下停车场，知念从后座拿出长方形的加密箱，转身上楼。
购物商城顶层的天台上是一个绿化园，确定四周没有人后知念顺着铁质的爬梯爬上房顶。从这里可以俯视四周的一切。
另一个方向，一家摩托车出售和修理店卷起了灰色的卷帘门。望远镜放大场景，知念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直起腰后露出的，冈本圭人的脸。
一侧的唇角满意的勾起，知念放下望远镜，打开身旁放着的箱子。
黑色狙击枪漆黑的枪身被要求做成了磨砂的质感，这样在阳光较好的日子里就不会因为反光而出差错了。
知念很满意这个效果。
快速的组装能显现出其主人的不耐。当瞄准镜对准下方的人时，知念感觉自己身上有一瞬颤抖——那是兴奋的——对杀掉这个人的兴奋。
夕阳绚烂，知念冷酷的勾起唇角，露出白色的齿贝。“真是个好风景……所以，你也该满足的去死了吧。”
扣上扳机的手指缓缓收紧，却在听到一声响亮的引擎声时顿住。
知念皱起眉，通过瞄准镜看着那个骑着黑色YAMAHA疾驰而来的人影。带着摩托帽，他看不见脸，但那个身形与感觉让知念有很不高兴的感觉。
摩托车叫嚣着驶近冈本刚刚打开的门，在门口停下。摘下帽子后黑色微长的发丝在风中甩过一圈弧度。
从知念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冈本瞬间负责的脸色。但他还是磨了磨牙，从齿缝间磨出一个恨恨的名字。“中岛裕翔。”
冈本圭人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嘴巴有些吃惊的张开着。
裕翔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这个表情不错，我喜欢。”
皱了下眉，冈本一手拽过他的车头，“里面去，在外面招摇什么。”
“是是是。”一边慵懒的笑着应答，裕翔推车往里走去，却在进去前一秒转过头，直直的通过瞄准镜对上知念的视线。
知念僵硬了一瞬，下一秒那个人就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被发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有些人确实是感觉敏锐。更不要说是中岛裕翔了。知念有足够的把握裕翔不知道是自己，他只是感觉到这里有人在窥探而已。
但那一瞬的冰冷还是通过瞄准镜清清楚楚的传递到了他的身体上。
Devil以眼惑人。同样能以眼杀人。
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中岛裕翔在，他就不能下手。
懊恼的重重呼出一口气，知念收拾起东西来。
车子停进修车库，确定没人后冈本关上了门看着那个已经径自翘脚坐在沙发上的人。
“你就这么来了？”
裕翔笑得恶劣。“我不来你就要被杀了。”

第十八章
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裕翔看了看透明的茶杯，轻笑。“白开水？这么寒酸啊。”
“跟Devil不同，我可是个穷人。”
“呵，说笑呢吧。”拿过透明的玻璃杯，裕翔喝下还冒着热气的水，胃里瞬间暖了起来。
在一旁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坐下，冈本圭人皱眉看着小口喝着白开水仿佛是在品酒般的人。从上方看不到对方掩在长长刘海下的眼睛，“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嗯。”赞同的扬了扬眉，Devil勾起戏谑惑人的笑，“这么大规模，我真的觉得很荣幸。”
冈本圭人张嘴正要骂人，面前嬉笑的人又径自说了下去。“赏金是多少啊？最近想杀我的人可不止是SHRINE的杀手。凉介许了多少钱？”
“……那份名册。”太子的声音是春水的柔情，金属的冰冷。“谁杀了你，名册就是谁的。”
“胡扯。”裕翔毫不犹豫的笑出声，“不管谁杀了我，最后那本名册都一定是SHRINE的。”真正想要的东西，凉介何时拱手送人过。
“没错。杀了那个杀了你的人。名册自然就到手了。”
“你们凭什么就认为能解决掉那个杀了我的人？那个人，可是杀了SHRINE的Devil的人啊。有几个人有把握一定能杀了他？”
太子看着他，眸色渐渐深沉，“……神之子一定可以。”
把水杯凑到唇边的手停住了动作。片刻后他听到裕翔含着不明笑意的声音，“是啊。神之子的话，一定可以。”
圭人微微蹙眉，看到他握在水杯上的手指节惨白一片。甚至水杯会在下一刻碎成一片片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圭人还是决定出声问话来打破平静。“为了杀伊野尾慧？”
“笑话。”瞬间恢复状态的裕翔好笑的开口。“我干什么要杀他？……好吧，这次来的目的确实是他的命。但要杀他的人不是我。”
“你知道是谁。”这不是一个问句。
“我知道是谁。”
“不论是谁，明着跟SHRINE为敌，他死定了。”知道对方不会打算把名字告诉自己，太子也没打算追问。
听到这句话，裕翔微微眯起眼睛，微微勾起的唇边兴味盎然。连开口的话语中都带着明显的笑意，“哦？他死定了……吗？”抬头看向皱眉的太子，裕翔笑得无声却欢快，“那可说不准。”
“评价很高嘛。”他微微诧异。
“嗯，是不低。”
——知念侑李。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无法不让人勾起唇角。这是个跟自己一样强大的人。强大的，同类的感觉随时都能让自己觉得热血沸腾。
发丝下的眼眸底闪烁出深邃粲然的光华，让颜色浅淡的金褐色瞳眸鎏金溢彩。不经意瞥见的太子微微一惊后皱起了眉。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裕翔这种神情了，自从那年那个赤色的血腥黄昏之后？
那是充斥着独占欲的，志在必得的颜色。亦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情绪。

第二十章
裕翔回到旅店的时候，知念正窝在墙角的沙发里冷着一张脸，用沾了枪油的白布，巨细无遗的擦着手中的枪支。一把一把。仿佛对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不该出现的人毫无知觉。
关好门。裕翔也没走进房间。只是慵懒的斜靠在门口的墙上，视线淡淡的看着自打他进来后就没看过自己一眼的人。
知念的脸庞很俊秀，无辜的笑起来时有一种可爱的感觉。但在黑暗中，却是莫名的妖冶。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昏暗的光线在房间里徘徊。长久的寂静让置身其中的人都明白了今天有什么不同了。
“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裕翔，他的声音很平静，平淡的就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是为什么要干这一行的？总得有什么故事吧？”
“没什么特别的。”知念回答的声音也很平淡。
“你……没有亲人了吧。”问完之后却没有得到回答。裕翔看着他机械般的继续擦拭着早就没有必要再擦的枪——那是一把银色的勃朗宁。像极了他们初次相遇时自己所持的枪。
错开视线，裕翔的声音更加飘渺，“你的家人，是为什么死的？他杀吗？那么又是谁杀的？”
知道躲避不是办法。而且如今看来也没有再掩藏下去的可能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暴露啊。知念放弃般扔下了手中的东西。
裕翔缓慢的深吸一口气，问出自己最终的推测。
“冈本圭人——SHRINE的太子。为什么想杀了他？”他问的很轻。像是在问出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他都知道了。
“还真的知道是我了啊。”感慨一般，知念无奈的笑起来，抬起头正好对上对方转回来的视线。“果然不能小看了Devil大人啊。”带着笑意的声音带着放肆，带着一丝懊恼。
目光依旧淡漠的看着他，裕翔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攥紧了拳。“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你在酒吧接近我也是计划好的。”
知念微抬下颚，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瞬不瞬的回看着他。这是默认。
“你不该告诉我你的名字……知念。我去查过这个名字。在太子当年的行动档案里，居然有一户人家是姓知念的。”他说的不急不缓，眼底的寒意蔓上在昏暗光线中暗暗流光的琥珀色瞳眸。寒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居然连这个都查出来了。知念心里无奈的苦笑。他明明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居然还有时间去查这种事情。还真是不能轻敌啊。
“你既然什么都查出来了，那就该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回来？回来杀了我？怎么不动手？”
“你就这么想死？”不自觉的眯起眼睛，站直了斜靠着的身体，裕翔知道自己并不是想杀了他。
“当然不。”瞬间便收起了玩味的神情，知念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么我为什么接近你你也应该都猜到了……我以为你会想杀了我。”毕竟自己觊觎的，是那个东西啊。
微微皱眉，看着他脱力的靠在黑暗中的沙发上。莫名的，尝到了一丝悲凉的味道。
“不管你想做什么，那本名册你是拿不到的。死心吧。”说完最后一句话，裕翔转身拉开房间的门。
外面走廊上的光线明亮，与房间里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的眯了下眼，裕翔再不做停留的走了出去。
“啪嗒”。是房门关上的声音。一扇木门。四厘米的厚。知念一脚就能踹开，或者打穿它。但他只是缓缓抬起眼，复杂的看着黑暗中从底下透出一丝光亮的门面。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的房间在中间偏上的楼层。明明可以坐电梯下去的。但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裕翔放弃了轻松快捷的电梯，转身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通道口的门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发出关上的声响。在裕翔警惕的转身的瞬间，那夺门而来的人已经贴上来，攥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