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名为言语的箭直直戳中心脏最脆弱的地方,艾伦重伤瞬间血条清空,连捂后颈的时间都没有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佩特拉的话没有停下,她的目光在察觉艾伦绷紧的肩部稍微地和缓了。
「但是你依旧选择这种方式和他产生不该存在的联系吗。」
脸无法控制地快烧起来,艾伦不自在地挠抓耳后的发,碰到自己发烫的耳朵,此时他并非想沉默,但是实在无法对她的话有所回应,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咬住牙。
喝醉了、没办法控制自己。
这些看起来可以解释的话语在眼前目光坚定的女士耳中,也只会被当成借口吧。
或许真的是借口也不一定。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如何。」
艾伦闻言一震,脸色绿了,嘴角抽搐。
——削颈肉吧然后削颈肉吧果然还是削颈肉吧总得被削颈肉啊。
佩特拉暗暗捏住掌心,她选择一股脑把想说的全部说了,比起质疑不如说是自己单方面的控诉。自然无法得到任何交流实质的结果。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也不过是一个大男孩而已,有着一米七的大个子却低低垂下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脸上尽是连应对巨人都不曾露出的恐惧以及深深地悔恨。
佩特拉有点后悔,有关那个人的事时常让自己缺乏冷静。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啊。
佩特拉放缓语气,轻轻将手抬起揉动少年的发。
桌子不宽,佩特拉只要伸直手臂稍微弯腰就可以碰到对方,以为她想揍人艾伦几乎是下意识缩紧肩膀,却得到了意外的安抚,他不由诶出了声。
「对不起啊,艾伦。我好像有点缺乏冷静。」
艾伦惊讶于她的转变,他将信将疑抬起头。
是平常的脸啊。
鼻头一酸,艾伦迅速捂住鼻子,将神经反射想要流出的泪逼了回去。
佩特拉愣住,然后笑了。
果然是小孩子啊。
对于利威尔兵长我们大家都有些神经敏感。在提到他时,佩特拉眼睛不再紧盯而是放空不知看向什么不知名的远方,面庞洋溢着温柔的笑意,「那个人并不是你所想象中那么强大。」
——不我想我已经充分地了解他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了。
艾伦下意识捂住腮帮子,很久之前被利威尔霸气侧露一脚踹掉的牙虽很快又长出来了,但牙床像是回味起那时的艰苦岁月又开始隐隐作痛。
抗议作甚,你还想被踹掉一次吗。
从他的神态与动作明白了他心里的反驳,佩特拉被他太过老实的反映逗乐了。
噗哧,我不是指这种方面啦。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沾染晨光的颜色。指尖轻点桌面,发出细小的嗒嗒声。
「虽然看起来那个人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不过实际上相当不擅长人际交往。」
诶?不过说起来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艾伦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个场景,那个男人瞪着自己一脸不爽地说‘别开玩笑,我可是很会说话的。’
等等,这突破教科书式的傲娇感是怎么回事啊。
而且好萌!
平常心平常心,艾伦你在人家在说正事时都在干什么啊。
「利威尔兵长总是潜意识和我们保持距离,不过这种事我们也很明白……恩,艾伦你的表情好奇怪,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咳,有在听的,不是刚说到兵长傲娇……」
「这不是完全没听吗!」
「…………非常抱歉。」
果然,太小看15岁的脑内空间了。黑洞吗这是。
好笑又无奈,佩特拉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按住桌面,身体微微下压,摆出极为郑重的表情,「听着艾伦,我就长话短说了。」
「是!!」
「那个人很宠溺下属,你不要利用这一点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哪里得到什么宠溺可以利用啊,第一次不露正眼,第二次死亡宣言,第三次就直接踹脸了啊。我不过是趁着喝醉了……
呃……
呃……
呃……
好吧,没什么区别。
艾伦扯动唇角,那表情像是被揍了一拳般的难堪,半晌他才出声,「我明白,佩特拉小姐。」
密密麻麻的恐惧感褪去的时候,落寞才重新覆盖他的心脏。
「艾伦,你先出去吧,等我找到一个东西再和你一起去见利威尔兵长好么?」
「恩,我在门外等你。」
少年的身影被关阖的门阻隔,佩特拉才缓缓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脑袋后仰,她默默盯着灰黄的天花板,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也很不甘心吧,奥尔奥。」
「无论利威尔兵长再怎么宠溺下属,也不可能因为宠溺而接受这种事情。」
「更何况我的声音应该早就吵醒了他,他却选择装作睡着,默许这一切的继续。」
「我一直在想,我们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与兵长保持距离这种事情……」
「但是,随时都可能死掉的我们……」
做不到能够一直陪着那个人,所以至少……不想将死亡的重量交付与他啊。
窗帘内啧了一声,下一秒抽气的声音传来,熟悉的男声不同于佩特拉的低沉,反而气急败坏更多一些。
「我早说了吧,就是因为想太多了才会坏事。你看看那个臭小子。」
「什么都不想啊……艾伦看起来确实很消沉,应该没有意识到兵长的异常。」
「哼,他估计还以为自己天生神力能压制住利威尔兵长,也不想想,除非兵长默许……」负气的话说到一半,奥尔奥无法继续下去。窗帘抖了抖,被风吹开了。
视线对上了,只见目光流转两方都陷入无言,却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叹息。
是啊,默许。
「真不想承认啊,明明是大家拼尽全力才维持的线,却被艾伦轻易的跨过了呢。」栗色的发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后仰的头抬正,她听见自己骨骼轻微的声响。
太过不甘心却又无法真正地厌恶那个把一切写在脸上的单纯少年,心底糅杂着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佩特拉离开椅子。
她拉开门,充入眼底的是一张极其苦恼的脸,艾伦两手托腮,苦大仇深地蹲坐在门边。听见门响反应打了个结迟钝地站了起来,为佩特拉让出一条道。那表情是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佩特拉佯装不知,走在前方将背影留给艾伦。
「佩特拉小姐,利威尔兵长的……有些事情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种问题,问利威尔兵长比问我要准确得多。」
「啊,确实……」
即使背对着都能感受到身后散发出的沮丧气息,让人不由联想到垂下耳朵和尾巴的大型摩耶犬。
这种小小的报复应该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佩特拉愉悦地无视了身后的惨状,加快了步速。
「失礼了,我是佩特拉……」推门进入屋子,眼睛渐渐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之时,佩特拉刚浮现的笑意凝在了脸上,「太好了,您醒……」
「诶?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佩特拉小姐。」紧跟在她身后的艾伦,对于她突然的停顿差点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稳住脚步,艾伦迟疑地将紧盯她后背的目光移开了。
「了……」佩特拉终于将梗在喉咙中的一句话挤了出来,浑身打着抖。笼罩在她周身的低气压,丝毫没有消去,反而更显阴沉。
顺着她突然噤声的视线望去,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正用掌心按压着发胀额头。利威尔头微微垂着,整个人包裹在倦态的气息中。
「啊。」他应了一声,嗓音带着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喑哑低沉。
皮肤随着滑下的被子不再被遮挡,露出肌肉紧实地不由让人嗟叹的上半身,星星点点红色的痕迹从脖子一路向下,密密麻麻遍布在胸口和小腹,向被子覆盖更让人遐想的地方蔓延,即使在光线不足也能清楚分辨,可以想象在什么状态下留下的。
「果、果然还是没办法原谅你啊,艾伦耶格尔!」
「诶?」
佩特拉小姐的背影好恐怖。
「kisama,你小子对利威尔兵长做了什么啊啊啊!!」
「诶???」
奥尔奥先生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
「吵死了……」
利威尔兵长醒了啊……等等那是什么跟小红花似的,诶?吻痕?我留下的?
好幸福……
不过快被削了吧……我。
「啧,你小子居然还敢给我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削了你!」
「别开玩笑了,就算要被削那也得是利威尔兵长亲手。」
「你们两个都闭嘴啦!」
脑袋还在嗡嗡作响,门口喧闹争执三人的姿态尽收眼底,利威尔勉强撑开眼皮,属下们神态各异的表情在他面前像是在上演一剧戏目。
忍着头痛,利威尔的嘴角在他自己不知不觉中悄悄翘起。
那傻家伙什么都记得,却忘了自己在他无数遍哭泣着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轻声的那句我也是。
不过如果他能记得,自己也就不会说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