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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悔不多情

宁杞胆怯的抬头看了姬巫云一眼,低声道:“巫云,你……你怎会过来……”姬巫云面色如常,淡淡的无甚表情,只眼中流转着薄薄的凄凉。他也不答话,只道:“你要去哪里。”宁杞低了头不敢看他,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姬巫云道:“你不知道。你只是不想留在我这里。”
宁杞急道:“我不是……”姬巫云冷道:“那你是怎样?”宁杞低了头说不出话。此时正是盛夏,夜色虽深,却不觉寒冷。池中清凉的水气和了花香在院中轻轻流漾,那花却无人去看。隔了半晌,姬巫云开口道:“你回来罢。”宁杞微微摇头。
姬巫云道:“你要走,我不拦着你。只是京中房屋价高,你又是外乡人,难免受骗。我替你打听,挑一所好宅子住着。”宁杞只是不动。姬巫云心下黯然,也不再劝说,道:“你若不肯信我,这便走罢。”说完便转身回去。宁杞看着他转过一道月亮门,衣袖微微拂动,旋即消失不见,心中疼痛难忍,终于犹豫的跟上去。他重又回了房中,将包裹丢在桌上,黑漆漆的坐在榻上,心中乱作一团。
线红将姬巫云吩咐的酒水点心备好了,在敞轩中立着,等了半晌,却只见姬巫云一人回来。她不知出了什么事,又见姬巫云面色不善,便不多问,只道:“厨房备的这几样点心,王爷看合适么?”姬巫云只道:“你坐下,陪我喝几杯。”线红不敢违抗,执壶替姬巫云斟了一杯酒,便斜签着身子半坐在竹簟石凳上。
姬巫云抿了一口酒,道:“线红,你说简吟是什么样的人。”线红顺着他的意思道:“宁公子心地纯善,是个好人。”姬巫云微笑道:“他什么都好,却听不得别人的言语。我能留住他这一次,下一次他仍是要走。我能留得他一辈子么。”线红垂头道:“奴婢不懂这些,奴婢只是觉着,宁公子与王爷不是一路人。”姬巫云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低头轻轻摇晃杯中的琥珀醇酒,怔怔的道:“他跟我不是一路人。”
姬巫云起身倚在画栏上,慢慢将杯中残酒浇在花下,溅起一片凄凉醉意,口中问道:“丫头,你有心上人么?”线红晕红双颊,垂了头绞着手指,低声道:“公子不在京中这许多日子,宋大哥对我很是照顾……”姬巫云微微一笑,道:“是宋文?那也好,等过几日闲了,你们两个便成亲罢。”
那日过后,宁杞再没见到姬巫云,平日的饭菜都是线红送到房中,每日晚间仍旧有马车接他回去,却次次是他一人独对空厢。宁杞心中不安,几次装成闲来无事的模样在池边来来去去,却没一次遇见姬巫云。几日之后,宁杞实在忍耐不住,只得红着脸询问线红,线红只说王爷这几日不知为了何事常常入宫。
姬巫云回来时,线红将宁杞的举动言语描述给他听了,姬巫云轻轻掸去衣上轻尘,并不说话,只是微微苦笑。
不久之后,那部《金匮玉函要略方》正式颁行天下,圣旨下来,赐了编书诸人许多财帛,又特擢宁杞做了知制诰。翰林院中众人各怀心思的向他道贺,宁杞强作笑颜的敷衍了,心中却丝毫不觉欢喜。
一日傍晚,宁杞公事已了,早早回了姬巫云的别院来,百无聊赖坐在房中,轻轻敲打那架灵璧编磬,只是不成声调。想起从前姬巫云教自己吹笛,自己畏难不肯,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他正忧闷时,忽听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宁杞闷闷的道:“端回去罢,我不想吃东西。劳烦姑娘了。”却听姬巫云的声音微笑道:“你整日只记得吃么?”
宁杞一时愣住,跌跌撞撞的起身,一时不知该先站起来还是先转身,欢喜道:“巫云!”将凳子绊倒在地。姬巫云看他笑颜欢动,心中一酸,微笑道:“这几日闷得很,我们出去走走罢。”宁杞连忙点头,随他出去。
两人上了马车,宁杞这才想起还不知要去何处,道:“巫云,这是去哪里?”姬巫云倚在窗上观看夜景,口中道:“去李师傅府上。”宁杞道:“去那里做什么?”姬巫云漫漫的道:“李家有喜事。”宁杞奇道:“什么喜事?”姬巫云侧过了头去不语。
宁杞许久不见他答话,低声道:“巫云,前几日,你生我的气了么。”姬巫云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他手,道:“我这一世,决不会生你的气。”宁杞抓住了他,道:“你……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姬巫云仍是不答。宁杞正要追问,却觉马车停下了,便听车夫在外道:“王爷,李府到了。”
姬巫云坐在车里不动,轻声唤道:“简吟。”宁杞道:“什么?”姬巫云向他倾过身子来,柔声道:“你傻得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你既然要走,我总要将你妥妥帖帖的安置了。”宁杞清楚的看见姬巫云眼中淌下泪来,想要抓住他的袖子问个清楚,姬巫云却早已起身下车去了。宁杞愣愣的坐着,耳中已听得姬巫云与李合寒暄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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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花明月暗
    那日之后,两人便时常夜间私会。初时尚不过三五日一见,倚在一处闲看书卷,同尝鲜果;到得后来,实是耐不住相思撩人,隔一日便见一面。白天时姬巫云常常待在宫里,在睿思殿中来来去去,有时遇见宁杞,便互递一个甜蜜的眼色。
    宁杞有时想到,今日之苦全是自己旧时任性所致,暗地里不知后悔了多少次。姬巫云笑吟吟的安慰他,说道若不是他当日一时闹起别扭,也无如今的偷情之乐。宁杞恼了这“偷情”二字,将一盘葡萄扣在姬巫云脸上。第二日临去时扬言今后决不会再有这等“偷情”之事,姬巫云只是笑吟吟的送他出门。当夜宁杞心中杂乱,在房中枯坐半晌,神使鬼差的出了门去,看见姬巫云的马车正在街角候着。
    一日傍晚,两人又悄悄在那小院中相会,一同在池边的榻上倚着。姬巫云看宁杞眉间似有不乐之意,问道:“近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么?”宁杞郁郁的道:“这几日总有人出错,受累的却是我。说是偶然,也太巧了些;若说不是,又寻不出什么不对。”姬巫云微微笑道:“那是自然。官场上杀人,用的难道是刀子么。”宁杞奇道:“你是说有人故意为难我。”姬巫云点头。宁杞奇道:“那是为何?我从没得罪过谁。”
    姬巫云不答,道:“这是非圈有什么好,如今你仍是舍不得么?”宁杞道:“我从来便没什么舍得舍不得,只是不愿这十几年的时光白费。”一边皱起眉来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凭真才实学做事不好么?何必如此算计。”姬巫云微微一笑,道:“甚好,甚好。”宁杞瞪他一眼,道:“‘甚好’,这是什么话。”
    姬巫云微微一笑,道:“你想一想,若你是一名朝中重臣,家中子侄偏偏平庸得很,莫说做官,只怕举人也考不中。你只须悄悄的说句话,便能替小辈谋一世安乐。这句话你说是不说?”宁杞怔怔的想了一会儿,道:“本是不该说的,但多半还是要说。”姬巫云轻轻捏他脸颊,道:“这话也不必明说,自有一众逢迎拍马之人伺机讨好。如此一代代的下去,自然就不是‘凭才学’这般简单了。你做到知制诰,也多亏了李师傅照顾。”
    宁杞一时怔住,道:“李大人?”姬巫云点头道:“那是自然。不然凭你二甲进士的身份,入翰林院不过半载,怎能升得这般快。”宁杞道:“你也帮过我?”姬巫云柔声道:“我舍不得你在外面受苦,求三哥特意下旨将你留在翰林院中。”宁杞怔怔的坐在榻上,口中喃喃道:“我原本还奇怪,一甲三元也不过外放做县令,我怎就进了翰林院。”
    姬巫云温柔道:“简吟,你本就不是名利场上的人,何必在里面白白劳神。跟我回乡去罢。”宁杞从来只道读了书便须尽力应试做官,侍奉圣上,造福百姓,不可有丝毫徇私;今日竟知晓自己这知制诰便做得不明不白,一时茫然,只是垂头不语。
    姬巫云也不再劝说,微笑道:“今春在观文殿时,偶然见了一位李学士做的一首《谢池春》的小令,那时只觉此词做得很是情挚,今日才知道这等万般无奈的灼人滋味。我唱给你听,好么?”宁杞点头。
    姬巫云令人将那架编磬移到池边,流水叮咚的试了试音,手下玉锤轻叩,流韵灵动,如滚珠溅玉,口中唱道:“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宁杞收拢心神听他唱曲,初时只觉音韵动人,听到“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一句时,才真正动容。
    又听姬巫云接着唱道:“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唱到“不见又相思”四句时,一时触动心事,声音低下去,却愈加宛转,如月过旧窗,水绕菱塘,半是温柔半是凄凉。宁杞细细思量曲中意味,不由呆呆的落泪。
    姬巫云放下磬锤,自榻边拾起一片微黄的柳叶,轻道:“简吟,你看这柳叶,守得花开,守得花落,却也终有飞黄报秋的一日。”一边将宁杞拉在怀里抱着,低声道:“我等得你一年,等得你十年,可你要我等一辈子么?”宁杞抱住了他,犹豫道:“再等等,再过些日子,我便跟你回去。”
    姬巫云微微一怔,喜悦道:“你说真的?”宁杞点头,道:“我再想一想。”姬巫云顺从的道:“我等你想明白。”他知道宁杞的性子,今日说了这样的话,便已是答允跟随自己离去,心中欢喜无限,抱住了他不住厮磨。
    此时恰好线红送水果过来,见两人正在亲热,搁下果盘便微红了脸匆匆离去。宁杞脸上发烫,伸手想将姬巫云推开。姬巫云只是笑吟吟的抱住他不放,宁杞挣扎起来,两人险些掉进水里去。姬巫云脸色一沉,将宁杞狠狠按住,剥了一枚枇杷喂进他口中。
    第二日姬巫云如平日一般将宁杞送去昭文馆。宁杞立在阶上,恋恋不舍的看着姬巫云的马车远去,再看一眼昭文馆前紫袍朱服来来往往,亲热之极的寒暄声中不知掩着多少龌龊心思,心中顿起倦意,已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傍晚时又往姬巫云的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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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落花风雨

      姬巫云送了宁杞去昭文馆,本想回自己的小院,又想回去也无事可做,便入宫进了睿思殿,在一旁闲看书卷。一时无趣,便端了茶盏看赵滇批折子,见他时不时的蹙眉,不由吃吃直笑。赵滇抬头看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姬巫云摇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赵滇微微一笑,也不追问,仍旧低了头看奏折。
      中午时兄弟二人一同用膳,赵滇随口道:“我听昭文馆一名学士提起,近日有几人存心为难你那宁杞,这事你知道么。”姬巫云微笑道:“知道。一日我在一家小店中饮酒,恰好听见隔间中几人正低声计议此事。我临走时过去说了一句‘这事儿若是做得好,本王重重有赏’。”赵滇微微惊讶,道:“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姬巫云微笑道:“简吟性子纯善,说不准哪一日便被人抓做替罪羊,还是及早将他捞出来为是。”
      赵滇微笑道:“你不怕此事日后拆穿,吃不了兜着走。”姬巫云笑道:“那几人自不会自毁前程,我也不会说。只盼三哥口下留情。”赵滇微笑道:“我更不会自毁清静。”姬巫云笑吟吟的道:“多谢三哥。”
      姬巫云直到夜间才回那小院去,进了书房时,看见一人正伏在桌上睡着。姬巫云看出那是宁杞,忙上前轻轻晃他,温柔道:“简吟,你怎么又过来了?当心给李师傅发觉。”宁杞被他摇醒,一边揉着眼睛,张口便道:“我们回苏州去。”姬巫云一时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宁杞睡意朦胧的脸庞,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宁杞又道:“什么时候走?”
      姬巫云大叫一声,将宁杞扑倒在榻上,喜道:“明日便走!”宁杞奇道:“何必这般着急。”姬巫云欢喜道:“自然要早走,不然在这里做什么?也省得横生枝节。”又看着宁杞道,“李大人那里,你想过怎么交待么?”宁杞摇头,神色间也并不在意。姬巫云道:“我们先走,等过一阵子,我托三哥在李师傅面前说几句话,好么?”宁杞点头。
      当夜两人商定,待明日姬巫云别过赵滇便离京南去。早晨时赵滇素来事忙,姬巫云便打了晌午再去辞行的主意,拖着宁杞缠绵一夜。第二日两人睡到极晚才起来,宁杞也不去昭文馆,与姬巫云在池边钓鱼消遣。
      不久姬巫云看天近午时,便坐车往睿思殿去,进去时恰好遇见李合自殿内出来。他想起不久便要拐了这人的儿子溜走,肚里不由暗笑,一边进殿向赵滇说了来意。赵滇“哦”了一声,道:“宁杞肯么?”姬巫云笑吟吟的道:“是他自己提起的。不然我就算将他绑到苏州去,又有什么意思。”赵滇微微点头,道:“他若答允,你们便一起离京就是。”姬巫云也顾不得细品他话中意思,兴冲冲的答应了,正要告辞离去,这才看见赵滇眉头紧锁,问道:“三哥有什么烦心事么?”
      赵滇微一摇头,随即便点头,一边起身踱了几步,道:“我一直想不通,赵湛已死,他们手中握着什么牌,就敢这么张狂放肆。”姬巫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来不都是这样么。”赵滇只是摇头。姬巫云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忽然道:“他真的死了么。”赵滇眼光微闪,半晌吩咐秦福儿道:“关门。”
      两人商议完毕时已是傍晚时分,姬巫云急匆匆的赶回去,书房里却不见了宁杞。他心中奇怪,唤了线红询问,说道公子出门不久,李府便派了人来,将宁公子请去了,至今未回。姬巫云听了,脸色立时沉下去,转身大步出去。
      院中遇见宋文,躬身退在道旁,道:“马车已经安置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姬巫云冷道:“备车。去李尚书府。”
      到了李府时,姬巫云也不命人通报,径自熟门熟路的进了李合的书房去,却见房内只坐了李合一人。姬巫云心知不好,上前行礼道:“李师傅近来可好?不知令郎现在何处。”李合似是早有预料,起身见礼,道:“多谢王爷挂念。不知王爷寻小儿何事?”姬巫云沉声道:“他曾答允本王一件事,现下本王要他践约。”李合点头,道:“那自是应该的。只是小儿刚刚离去不久,王爷若早来片刻,便能遇见了。”姬巫云便不再多言,道了一声“打扰”便要离去。
      却听李合的声音在身后道:“王爷至今不曾娶妃,也无儿女,只怕不懂为人父母之心。不似情人之间,只贪自己一时的快活。”姬巫云回身作了一揖,微笑道:“李师傅此言多有偏颇。我虽无子,却有父母,其间辛苦,也知晓一二。先帝养我以锦衣玉食,教我以天地圣人之道,这等深恩,岂敢有一时或忘?”言罢拂袖离去。
      姬巫云出了李府,一时想不出宁杞还有何去处,便匆匆回了小院去,宁杞果然在书房中坐着。姬巫云心中一松,上前叫道:“简吟!”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宁杞不答,只是紧紧捏着手中的一根簪子。姬巫云唤了他几声不应,抢过那珊瑚嵌珠簪子,暮色凄迷中见簪身上刻了“约黄”两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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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新一轮的耽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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