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130805★原创】Toscana

转眼，拥挤的人群里金在中看见一个女子。极其婀娜却诡谲的女子。
托斯卡纳并不排外。相反，这个地方拥有了无数的神秘，揉合了无数的观念。
那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裙，头上戴着一顶奇大无比的黑色帽子。妖娆的红妆在黑影下显得魅惑。与周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金在中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低头，闻着小女孩手里举着的鲜花。
背景是科托纳悠长的小巷子和过往人群，阳光是下午五点的昏黄，那个女人像是参加夜宴般的盛装，突兀却美丽无比。
长裙是中世纪的风格，帽子是全沿的黑纱抹脸，硕大的花戴在头上，眼睛隐藏在黑纱之后，只看得见红唇扬起的笑意，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人去采撷。只看她，就连她手中的花也黯然失色。即便是黑色掩饰的美。
亲吻手中的花，就像亲吻爱人那般。
那应该是一双无比美丽的眼睛，细长的眼线，如蝶翼的睫毛。闭上时妖艳，睁开时眼里带着的是无比深邃，就像一个长长的，永远读不完的故事。却能吸引着人继续追寻。
金在中如是想。
回过神，女人已经转身离去。金在中下意识的推开人群追了上去。
绕过人群，穿过细巷，穿过科托纳的悠悠长街，女人像是女王出游般怡然，带着至上的高贵。
在终于不知道第几条街的拐角处，金在中丢失了她。慌然失措，金在中四处张望，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她如同鬼魅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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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男孩不要的明信片，金在中站在邮筒前，却惊觉，自己真的没有可以投寄的人。
金在中转身走进人群，晃眼间看见一旁类似布告栏上的图片，大篇幅的意大利文密密麻麻，金在中却只看上那些美丽如画的照片，一座座的庄园，令人窒息的梦幻唯美。
紧靠着高中学过的那一点意大利语，金在中结结巴巴的读出那些硕大的黑色铅字标题。
『布…布…索…』
『布玛索利。』
温热的气息，突然响在耳畔的女声惊吓了金在中。一扭头就看见了近在眼前的人。
金在中惊吓之后就是惊喜，那个女人，刚才的那个女人。
近看的话，那双眼睛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狭长而细窄的眼线，深深的眼，越不尽的故事。
『这个字的意思是‘思慕太阳’。』
女人似是没有看见金在中诧异的表情，自顾的说了起来。
从女人身上袭来的是不知名的花香，不浓烈，却无处不在，包裹全身的感觉。
撇了撇嘴，女人斜睨了一眼金在中刚才一直注视的照片，继续说道：
『那是栋小而美的房子，有点破旧，但可以修整。』
舔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女人却突然露出了无比少女的笑容，无比天真的语气，眼神里闪着点点星光：
『你打算买吗？』
『NONONO！…我…我只是个游客。』
立即的反驳，金在中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虽然，那是栋令自己无比心动的庄园。
『SO？那又怎样？』
女人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问道。
金在中笑了出来，在女人面前不掩饰自己的向往与境况。
『谁不想再托斯卡纳买房子？
但是我的生活一团糟，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额头轻扬，满是褶皱，这个年纪掩饰不掉的印记。
女人像是听懂了般：
『烂点子……是吗？』
金在中点点头，表示赞同。却听得女人说出下一句话。
『烂点子不是都很棒吗？』
话毕，女人扬起灿烂的笑意，转身离去。硕大的黑色帽子，像是斗篷一般的宽大黑裙，女巫一般的神秘，女王一般的高贵。
金在中望着女人的背影，泛出笑意。
[烂点子的天才。]
观光巴士驶出科托纳的小镇，满布的群山原野包裹着小镇，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又涌入眼里。金在中坐在靠窗的座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拿出包里那张一直放着的明信片：
[这里是科托纳的市集 街道就像流动的飨宴。
人人都是座上宾
这儿的生活悠闲惬意 令人忍不住想要偷笑。
意大利人果然比我们更会及时享乐]
[我吃了一颗成熟的葡萄 紫色的甜味在我的嘴里爆开
连闻起来都有紫色的味道
我很想就留此地 钟塔却提醒我时间的短促
它敲的是叮咚当 而不只是叮当
真希望你此刻也在这里]
-------------真希望你此刻也在这里。
真希望是谁？真希望是谁可以与自己一起停留在托斯卡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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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生活就像托斯卡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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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托斯卡纳]
这是科托纳郊外的巨大广告牌。这个小镇唯一的广告牌。没有任何的装饰，就那样笔直的立在郊外的田野间。单调，却让金在中为之一动。
猛地急刹车让金在中的额头与前座来了个亲密接触。抬起头时，一堆绵羊堵住了公路，赶羊人用浓浓的意大利口音催赶着，从窗前路过的一团团棉花令车上这些从未见过这么乡村气息东西的人都很惊奇。纷纷站起来拍照。
导游大卫抱歉的说道可能要暂时停车。
金在中靠回椅背，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人兴奋，扭过头看向窗外，就看见不到一米高的围栏墙上贴着一张广告纸。
金在中猛地弹起来，那个单词，他认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看过。
[布玛索利庄园]
许多复杂的情绪涌动，却还未来得及抓住，巴士又开动了。金在中看着那张广告贴渐渐从视线里消失，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
慌忙之间，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停车！』
抱歉的与众人说着再见，在众人不解的表情中拖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下车。
巴士离去扬起的灰晕在眼前，模糊一片，金在中心情却突然很好。向着慢慢远去的巴士挥了挥手，汽油味之后，是浓浓的青草气息，当然，还带着些许羊屎的味道。
不过这并不影响心情。金在中沿着小路走回刚才贴广告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庄园的大门。
绿色藤青布满了整个铁栅栏，门被隐藏在此之后。满是腐朽的植物味道，金在中踩在满地的落叶上，‘嘎吱’的声响清脆。
推开铁门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无人的庄园，金在中觉得就像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里充满了未知的东西，却让人觉得美好。
满地的杂草，很是荒芜的样子。入眼即是一座二层大的宅子满是藤蔓缠绕，却能看出浓烈的意大利气息，金在中触碰上老旧的大门，轻轻推开。
“吱、”门隙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很是刺耳。金在中探进一个头，轻轻问道：
『请问有人吗？』
声音在穿堂的风声中飘荡，没有回答。
金在中将行李换了一只手拖着，侧身走进屋内，细细打量起这个房子。
空旷的房间里，只见墙上突兀出一个水龙头，没有注意的金在中被撞了一下手臂。
皱着眉小声的说了一句『讨厌。』
为什么会有人将水龙头安在进门处，真是奇怪的人。
满屋子都是杂乱的家具用品，金在中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栋房子。

老太太有些愤怒的跺了跺拐杖，用僵硬的英语说出一句：『可恶的法西斯！』脸颊泛红，显然是被男人趾高气扬的态度刺激到。
郑允浩急忙转身扶住有些激动的老人，低声安慰着。
良久，老太太才冷静下来，抽出胸前的锦帕礼貌性的擦了擦嘴，以示对刚才失态的歉意。
目光柔和，轻轻的问郑允浩：『那么这位先生出价多少？』
显然，指的是在场的第三人。
郑允浩就着被伯爵夫人拉住的手坐到老人旁边，对着金在中一笑，示意他可以开始谈价钱了。
金在中为那有意无意的眼神动容，中世纪的欧式沙发上，满头银发的老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颇有一些天伦之乐的意味。
抿了抿嘴，金在中有些尴尬的站在两人面前，局促而又不安：
『价格真的变了吗？......我付不起双倍的价格......』
『但是！但是......请告诉伯爵夫人。』
金在中有些激动的在包里掏出计算器，生怕慢一秒就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这些是我最近卖掉我以前房子得到的钱......美元』
在计算器上不停的按着，金在中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穷二白了。之前是怎么凭着那股勇气要和别人竞标，若是人家态度强硬，自己可怎么办。
金在中，金在中，35岁，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将计算器展示给沙发上的两人看。金在中竟觉得比当年结婚的时候还要紧张，心里忐忑，这么点资产，连庄园的一个小花园也买不下来。
郑允浩看着眼前简陋的男人做着一系列可以称得上傻气的举动，不动声色，将他的话一字一句翻译给老人听，心里却突然有些波动。
『去掉一些工钱，锤子......人力......
巧克力？......和一辆二手车......』
手指在计算器上按着那些数字，金在中心却冷了下来。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之前在好友面前强忍住的难过突然都涌了上来。
没有爱过？怎么会没有爱过？
二十几岁的自己年轻不懂事，为了爱情抛弃家庭，抛弃生长的国家，只因为自己的一句喜欢，就跑到美国。抛却最爱的书本，抛却最爱的生活，只因为那人需要，就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委屈，泪水，难过，遗憾。怎么不会有？
而今十年光阴换来的，就只剩下这点钱能够证明了？
背井离乡一次又一次，难得冲动，却买不下这样的房子。真是可笑又可悲。
看着‘=’符号之后出现的数字，金在中只剩下苦笑了，自言自语：
『这真是个烂到极点的主意......』
郑允浩看着陷进自我的男人，心里沉淀。注意到老夫人并不是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却一言不发。于是，心里有了计较。
扬起好看的笑，郑允浩对着男人说：
『嘿，你都还没有看过房子，就打算买了？』
金在中不懂男人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却见他的笑容拂面，鬓角的银发也带着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好看。愣了愣，不自觉的说出与之不相符的话：
『我......我不能再回去美国了。』
语序凌乱，眼神里是无助的难过。

阴沉的老妇人看了看两个老小伙，最后只简单的不住摇头说出一句：『NO。』
郑允浩心下遗憾，只得开口解释：
『夫人世代住在这里，所以......
可以理解她不想卖的想法吧......
我想你知道，钱，不是她需要的理由。所以......对不起了。』
忍不住的做了一个与现身处于的身份不符合的动作，郑允浩心下觉得，大概是在为失去一位好邻居而感到失落。
『我相信这所房子会给予一种预言。』
老太太挥舞着手，手心像是握住了全世界，脸上是丝毫不为自己出尔反尔而感到尴尬的从容。
金在中莫名的笑了出来，这句话自己听懂了。
『一种机缘的预兆吗？』
破涕而笑，频频的点头表示自己也认同：
『我了解，我也相信机缘。』
就像相信自己来到了意大利。因为在此之前，压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
大抵所有美好的事物发生之前，从没有人会去预料到。但就像注定一般，与命运捆绑。
金在中信命，这跟所有多愁善感的作家一般，却少了那股不信命的韧劲。生活，总能磨平你的所有。
就好比还在校园的时候，你总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数着明年会是怎样的来临。却不曾想过，期待的长大之后的自己总不能将日子数作一天一天的过，而是一年一年。年轻的时候你会用日子来计算你的深情爱慕，喜怒哀乐，当你年老，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却已经变成了我之前几个月怎样怎样，再到我之前几年怎样怎样。
日子啊，最是经不起数点。数着数着，你就会发现你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的是那么多，日子总要向前看，生活总要向前走，过往啊，推敲不得。
金在中三十五岁，尽管还残留着相信命运的余念，却剩下更多的是之后的嘲笑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