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军包围小港码头已经到了第七日，每天少说要来转一次，东北军那边也沉得住气，竟没有什么动静。南京方面在中间派了人牵线搭桥，才把谈判的日子定下来。早早换好军装，不是常服，反而是一身礼服，以示庄重。仓库里摆了一张紫檀木桌子，足有两米长，挑了背对大门的座位坐下，秘书关上门，这临时的谈判地点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一掐手指头，中央方面包围小港码头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不让进出货，给东北军的水上进出口贸易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一些重要的物资也运不进来。但这个事情也可说在意料之中，扣押了中央的东西，就得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这是理所应当的，故而早有一些准备，已经做到损失最小化了，所以沉得住气，耗得起功夫。
吃完晌午饭才由司机开车送到码头，临水风大，吹得精纺呢料的长风衣猎猎作响。锃亮的高靿排扣军靴在砖石地上踢踏有声，气派非常。
一会谈判的地方幽暗而且密不透风，不好抽烟，下车先用手挡着自来火，点起了一根烟，抽上过完了瘾，随手丢到地上，碾熄在脚底下。两个手下拉开仓库大门，让他们留在门口，只身走向门里的黑暗。

坐了没一会，已经颇老旧的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回头看，拿起一旁早就备下的红酒，斟了两杯，按住其中一杯的杯沿，往前一推，算是让他
：少帅排场大，让我久等。
：我们的物资可带来了？

：你看我轻装简从，像带来了吗。
站在门口遥遥冲他一摊手，附送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那么多东西，没法带，再一个，大军围城，我怕带来让你们抢走。

他一进来，秘书就按先前的吩咐将大门关上，只剩下那张木桌正上方的一盏电灯还亮着，光不明，昏昏暗暗，像阴沉的天。没答他的话，先端杯抿了一口红酒，是这码头上寻常见的样式，味不正，眉头皱了皱，习惯的抬眼跟他抱怨
：这酒太差，比起我们以前一起偷的教官那个——
戛然而止，含糊的笑了笑，将方才的话头掐断，掩饰过去
：少帅多虑了，我们军统向来不作土匪行径，只要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其他的，一样不会碰。
：哪些东西本来就属于我们，少帅不会记错吧？

：对
：可你也不见就得有多少能耐。
怀表推到自个面前，说不恍神才是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阖上眼睛，不去看那张经年泛黄的照片，可不过几秒的时间，就惊觉自己的逃避，双眼蓦地睁开，对上他的，忽然说了句题外话
：中央军当日打到北平，下一站就是沈阳，我不愿与你兵戎相见。
：共盟会的人不识相，惹恼了段泽越，正好——
话说到这，忽然苦笑了一声，将眼移到怀表上
：我就劝他，和他一起策划了九三，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真该打到东北去，让你沦为我的阶下之囚，让你也尝尝，我当年在你身上尝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