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杏绕枝头，淮南的柔风吹久自己也懒怠动弹。听荃儿拿起子爱揽事儿做的女同学帮自己安排了相亲，也不想拒绝。这天起身梳头时忽而生出促黠的捉弄意头，特意早早换了件鹅黄春绉衫子，底下利落的灰格子裤，细细梳妆，踏着清早的湿汽出了门。会面在一间安静的咖啡馆，隐在巷子深处。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位子上想着到时那位守时严谨的德语教授来了是如何尴尬，不禁微笑，更显得别样妩媚风流。

【第五盅西凤白酒已倾空，辛辣灼喉辗转入腹。甘洌纯馥几欲打翻理智模糊记忆，前尘页页却偏如洪水冲破闸坝般迅猛而来。殢酒销愁，攻上心头却愁更愁。抬手看表上的时间，正色理平前襟，推椅起身，端起桌上已溢满的第六杯：】
“梁局长，余军长，江某来时在邻间遇见德国留学的旧友，也是旧师。以示礼貌我便去敬一杯再回，不会耽搁太久，您们慢享，后戏还有一条清蒸鲟鱼，我先在这儿自罚一杯。”
【推门风卷席般大步走到街角对面，透过玻璃窗怔怔望见角落里那个熟悉又揉心的面容。多年以后，我一直以为西风掩瘦马，岁月侃盛情。可是西风东吹，绵意未剪，看见她心中还是横亘起三千河山，绵绵不绝。收理泛滥洪水的心情，伸手理过一把头发，沿着街边，慢慢站到她临窗座位的玻璃窗外，生硬扯了一丝尴尬的笑，怔怔看她的侧脸，好似下一秒就会看见她惊喜回头，抑或是只惊不喜。】

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银匙，一杯卡布奇诺也只剩薄薄一层留在白瓷杯仲。馆里清净，角落里留声机放着柴可夫斯基的第四交响曲，睐了睐眼，不禁有些无聊，忽然觉得身侧的玻璃窗隐隐印出人影，直带出些微熟悉，心笑这德文教授原来喜欢隔着玻璃打量人，真是怪人。也不侧首瞧他，心里头想着捉弄的时机终于到了，便做势一头栽晕了过去，故意带倒了已空的瓷杯，只盼着那教授有点良心过来将自己扶一扶。皮质的法式沙发微凉，到像是从前在德国时那个人的皮肤，总是冰凉的。

软软伏在沙发上，闻的近旁玻璃一震，急急的脚步声像是骤雨带风，酝酿着什么。似乎人渐渐近了，空气里渗透一股白酒的浓香，便是一声极冷淡的唤语，沉沉的，熟悉的心里头突突地跳。竟是熟悉得这样，一时恍神，思索良久，错过了醒来的好时机，不由得一鼓作气嗤嗤笑起来，抬起眼，绯色眼角含着玩笑意味，清清嗓音:“原来语言系的教授都爱隔着玻璃打量人……”话未尽，那张面容堪堪入眼，一如旧年的冷静，理智近乎苛情，曾经逼得自己夜夜无眠的眉眼近于咫尺，似有万般话语不曾道尽。耳畔又是一声连名带姓的急呼“薛善蘅”，如同惊雷炸醒自己，笑意冷凝，自己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干干的问:“怎么是你……”

【满面惊愕看她一招一式，连贯如水的戏份，眦目咬牙。】
“你是不是...有......”
【急火燥火一股子攻上来，意识到自己也是唐突失态，叉腰扶额快步走到咖啡店门口，狠狠闷自啐了一口，觉得不妥，又径自返回到她桌前，步履缓慢。单手遮着额头，低压下颌，酒已醒了一大半。】
“你到底在这干什么呢？“

已是坐直了身，听得没头没尾的一句，还未回神，瞧着他快步离开，又折回到跟前来，人仿佛清醒了许多，却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蓦得轻轻笑起来，留学德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不成还觉着自己还是曾经他乖巧温柔的女友么，这么个阵仗又是赌什么气。让侍者又上了一杯咖啡，声音都带着揶揄讽刺，冷淡道:“相亲啊，你看不出来？”

【相亲？对，她说的没错，为什么这里只有我看不出来，果然是我唐突冲动，自己纠在以前的盛情里实在没意思。从玻璃窗外，自始至终只见她一人坐这里独饮，对面空空无人。】
“相亲？跟谁？空气？还是椅子？”
【听她语气生冷干瘪，如针刺耳，单手小指掏了掏耳朵。意识自己语气急突不妥，回神叹气】
“我也只是对面有局，适时出来醒酒，对街正好看见你坐在这儿。然后....你就自己晕过去了。”

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无聊把玩着小匙，半睐着眸子睨他。旧年情意难忘是真，却也都尽随当年一场冷雨流尽了，这些年谁也不曾找过谁，想着一生不如不见，偏巧叫自己给遇上，心中五味交杂不能平复，嗓音也哽哽的，不敢多看他，“既是有饭局，多留也不好，你……江先生请回吧，莫叫客人介怀。” 想着相亲的正经时间也近了，正了正衣，深深吐息，暗暗等他离开。

换手机号了这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