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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大选进来好些美人，想起来当真是一个百花齐放，叫紫禁城里热闹不少，如今个个瓜熟蒂落的，喜讯儿一个接一个从各宫里传出来，原先沉静的南三所也热闹起来。方自慈宁宫问安回来，一路路过，我从来没在里面待过，不知道同别人挤一处地儿是怎么个滋味，也不知道一月见不得两回额吉是什么滋味，心生下许多不忍，不禁朝里头瞅了瞅。

正是贪玩的年纪，却生生的被拘在屋里头听人念书跟着学写字，这可别提多痛苦了。
嬷嬷每日教导的尽心尽力，可对自己来说却是煎熬无比，即使这千字文并不难，可就是不愿意听她的教导，实在逼急了就算是掉眼泪也不肯随了嬷嬷的愿，老老实实的将她教导的全部背下来。
“我不背我不背我不背！你你你……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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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回头欲走，又被一阵哭闹声止住了脚步，眉头一蹙，总觉得小孩儿闹心，难道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折磨额吉，只摆了摆头，不欲去管，只听着那哭闹声奶声奶气的本就没什么力道，这样一闹更是随时都要断了气一般。暗叹一声，还是提了裙摆子进去了。
甫一入那院子便瞧见一软扑扑粉嫩嫩的孩子咧着嘴巴哭喊，那声儿竟比要杀了他还难过一些。眉头又蹙了紧了些。厉声斥了那些老嬷嬷们。
：你们如何办事儿的！好好的一个阿哥竟叫哭成这番模样！

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抹眼泪，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达到目的区区一点眼泪算甚！虽说自己每日都要闹腾上这么一回，可曦珩里头没次都因着自己的哭闹而一团乱，不仅嬷嬷来哄，连侍候的人也跟着干着急。
正哭在兴头上忽然身边一静，只听见侍候的人齐刷刷的行礼问安声，泪眼朦胧的看过去，依着嬷嬷的问安晓得她是二姐。
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抽抽噎噎的见礼，张口想道安却因为哭闹过头说不出话，只能立在原地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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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嬷嬷被我一呵个个儿跪在地上不作声儿，再听一旁哭声也止了，回头看是，方才玉面小人儿此刻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红扑扑的面颊上还挂着泪痕未干。一时间不免有些慌神，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学着他的模样瞪大了眼。
：怎么，我很可怕么？

眨巴着眼看着她，听了她的话反应了片刻，噗的笑出了声。脸上湿漉漉的挂满了泪珠，想要扑过去却没敢动。抬手擦干净脸方怯怯的走到她的身边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角，仰着头看她，小声道，声儿里还带着几分哭音。
“皇姐漂亮，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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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小的人儿赞一句漂亮也不知道该喜不该喜，最终却被他拉着衣角一边带着泪痕儿一边还傻笑的模样逗笑，小孩子多少有些任性，想来也不是奴才们的错，方允了身后一众人起身，将那只小手从衣角上巴拉开握在手里，朝里屋走去。一路上觉得这样小的手心中生些奇妙之感，趁机捏了几把。
：来，告诉皇姐，为什么要哭。

抿着嘴任由她牵着手向里头走去，纵然年纪小也知道，皇姐来了嬷嬷就不能再让自个儿背那劳什子千字文了。
“嬷嬷总是让我背书！高兴的时候也要背！不高兴的时候也要背！不喜欢背书！”
提起背书这事就觉得委屈，凭什么别人在外面玩儿，自己却要在屋里背书。昨儿个自己在背书的时候还听见保安在外头唤自己的名字。
“皇姐，我不想背书，你看保安绵祁都在外面玩儿呢，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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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一张小嘴嘟嘟囔囔不停的抱怨着背书，到叫人想起来曹尼玛他们俩小时候念书也是这个模样，哪里又有玩的够得，一时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总觉得该尽些做姐姐的责任了？一时挺了挺腰杆，佯作恐吓他的模样。
：不想背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汗阿玛那日来查功课了，你不怕他便是。

长大了嘴，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看她，听不出皇姐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吓唬自个儿，一口气憋在小胸膛里头半天，眼圈儿慢慢的又红了。这次倒也没有哭闹，只是抽着鼻子皱着通红的小脸儿问。
“我……我……皇阿玛会惩罚我吗？”
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终究没掉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背书……太难了，我……我背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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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见人又红了眼，竟也手足无措，旁边的嬷嬷们皆不敢近身，可见面前这个混小子平素是何等的一个混世魔王。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央着央着恨不得自己都红了眼眶，柔荑在他柔软的发上抚了一抚，将案上看了一半的千字文捡起来。将他抱在怀里，玉指抵在书页子上。侧首问他。
：若是皇姐教你，背不背呢？

窝在皇姐怀里低头不语，小眼神儿飘啊飘的落在了嬷嬷满是褶子的脸上，看那焦急的模样，似是生怕自己落了皇姐的面子惹她恼了。
拽着她的一根手指头，尤自抽抽噎噎着，话里的小心翼翼任谁都听的出来，怯生生的看着她。
“背……可是，若保勖背不过，皇姐可不能嫌弃保勖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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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弟弟，哪里有背不过的理儿。
罢了也不理会他，只把书端在他面前，葱管儿一般的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指过去，便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念着，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平素里自己念书都嫌烦闷，今日却格外有兴致些，还耐着性儿这样哄着他，放佛他背好了这文章自己也能沾些什么光儿一样。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一一念下去，岁月冗长，如精止的湖水一般。任凭日光恹恹洒洒打在一个个墨色的字上，他被圈在怀里，将灼人的日光全数为他遮去

象牙白的指尖在书本子上缓缓移动，指甲莹润，日光洒满了一室，却没了往日灼人的绵长。许是闹腾久了累了，许是真的愿意背了，声音里稚气满满，一字一字的随着她念了下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好似通透的美玉，不经意间便深深的印刻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