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演阿炳 十年不倦
(作者:小王彬彬)
初入“道门”——为塑造一个真实的阿炳
十年前,一次朋友间不经意的叙谈,拨动了我的心弦;演一个代表个性创作的大戏,总结和提高自己。琢磨再三,遂有了把阿炳搬上锡剧舞台的选题。没成想,我自一头扎进“道观”起,竟断断续续地“蹉跎”了十年。十年哪!每每念此,我不胜唏嘘。
阿炳虽是无锡人,我知之甚少。只听老一辈人片言只语的讲述,但他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却真切地伴随过我的童年。现在追忆起来,仍如一幅不能淡忘的画卷,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夜,渐渐滤去了小巷的嘈杂,皓月悬空银辉铺洒。幼小的我倚在老屋的楼阁窗前,凝视着被染成银铂色的屋檐出神。此刻,一缕如丝的曲子,正颤颤地从隔壁邻家飘送过来。我知道,那是老式屋柱上悬着一个小纸盒喇叭发出的声音,沙沙地却是悠悠地传送着耳熟能详的二胡曲。我倦意全无,屏息凝神地谛听着。忽然,一股不可名状的震颤流遍全身,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可以想见,在一个静谧的夜晚,一个孩子凭窗临月,忽闪着黑亮的透着稚气双眼,听着那叩人心扉的曲子,这一隅天地琴景交融宛如仙境,是多么地诗情画意妙不可言!
后来,在上学后听某次音乐课上,老师一脸肃穆地讲述了阿炳悲凉的身世。继而,使劲地摇了几下手柄唱机,喇叭里又传出熟悉的曲子。一旁的老师不时地配以解说:这是倾诉!这是挣扎!我困惑地眨巴着双眼,听着因转速过快而变得稍显尖锐的声音。此时,它已不再柔美,里面仿佛隐藏着一种凄哀。我们被告知,曲名叫《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这个独特的曲名我不甚理解,但我知道了阿炳,一个半道半乞无锡民间音乐家。
以后的日子里,有关阿炳的艺术作品我看过一些,但与我感觉相去甚远。至少,缺了可信度,也没我儿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
多半是为了追寻那挥之不去的情愫,90年一个暑气还未褪尽的秋天,我相约编剧张弘、梅天放先生,去东亭阿炳故地,访道观雷震殿旧址,探惠山松涛下二泉胜景,意欲创作一个真实可信的阿炳。
我们四下寻找,但收获甚微,阿炳生平的文字素材几乎空白,只觅得一个褪色泛黄的《阿炳曲集》,上有杨荫浏先生撰写的一段阿炳小传,仅寥寥数十行文字。这位身世微薄命运多骞的街头艺人,何以能创作出如此不朽的作品?我们面面相觑,心头袭来一阵沉重。
剧本完稿很快,而且读来感人,每到情深处我确是淌泪了。
戏在93年获准付排。开排很不顺,请的导演来了一个礼拜便走了人。艰危之时,二位编剧遂自承揽了导演的重任。值得宽慰的是,全院上下抱得很紧,排练厅气氛感人,演管家角色的演员,丁点儿戏都反复面壁揣摩。编剧似乎为我定身度制地写戏,用板块结构的方式,以清末、民初、抗战、解放前夕为背景,写了阿炳从少年到老年的人生旅程。我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遇,把二年苦苦期待的殷切之情化为创作动力,疯魔般地扑在排练场上。得益剧本厚实的基础,戏仅化十九天便已排就,可谓一气呵成!一个饱经风霜倍受侮辱,同时又在那个世界的侵蚀下,带着累累伤痕、斑斑垢迹可悲可叹的阿炳形象渐渐被勾勒出来了。
“无锡的家乡戏演绎无锡的阿炳,贵在原汁原味”。无论我们去太原或是进上海总有这样的称道。各地的观众也常为锡剧的《瞎子阿炳》动容叫好。荣誉接踵而来,我在获得全国戏曲交流展演(北方片)优秀表演奖榜首后,又获得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主角奖。
我在“追随”阿炳的几个年头里,与他一起经历着那舞台上生生死死波澜起伏的情感世界。虽然每次演出下来心累神疲、汗水淋漓,但心里却透着无比的畅快!
那是过足戏瘾后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