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都来自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是因为心中满是怀疑。我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游荡流亡，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驻足的地方。
——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一．
新闻业界向来不缺八卦，而像报社这种孕育了无数上至头条下到小道消息的培养皿自然也培养出了许多对此极其热衷的专业人士，就连星球日报时事版的记者编辑们——也许他们经常哭诉被自家老编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但是——他们身为媒体人的职业素养，或者说是敏锐的洞察力再加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足以让他们贡献出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业余时间，只为与同样胸怀八卦之魂的志同道合之士天南地北地聊上一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正是这些非常适合搭配爆米花的所谓情报交换，让报社里的先生小姐们得以掌握一切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这些谈资，视其罕见和轰动程度不同，有些可以占据话题中心长达数月之久，也有那么一部分则会被更加火爆的新闻浪潮拍死在沙滩上，尸骸随着时间流逝为风沙所掩埋，就这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脑海。
大都会的好好先生，星球日报时事版的首席记者之一，克拉克·肯特，与另一位同样曾荣获普利策奖的女记者露易丝·莱恩之间的暧昧关系，显然属于后者。关于佩里主编麾下这两位王牌记者的感情经历，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感情经历这回事，同事们意见不一，众说纷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小镇男孩，的确对莱恩小姐有着多于常人的照顾。但是在这种“照顾”持续了一两年却没啥结果之后，本就不多的那点特殊性也就意料之中地淡化成了报社一种新的背景，没人再去关心了。
而在这个普普通通工作日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却像一把长长的洛阳铲，从堆积的厚厚的历史尘埃之下，掏出了被人遗忘许久的那一小抔黄土。
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星球日报职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一向兢兢业业，对工作认真负责，昨天却翘了晚班的肯特先生一大早就在赶稿，他缩起身体，弓着脊背，样子像是通宵嗨了一整晚似的顶着一对看不见的黑眼圈，可那张仔细看其实挺英俊却被过时的黑框眼镜遮挡的脸上根本不见应有的憔悴，反而透着一丝诡异的神情。那是小记者平时特有的羞怯，不过如果细细看去，还混杂着满足和不安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但这些完全没有妨碍他双手在键盘上以眼花缭乱的速度跳跃，要是将之换成钢琴的黑白键，他绝对可以弹出一支《野蜂飞舞》的加强变奏版。
然而这一切突然在一瞬之间停止了。
记者先生的手猛地停滞在半空，某些想象力丰富的同事还来不及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握着遥控器的上帝之手，只见他一把抄起手机，以那种体型所能达到的灵巧和速度冲向了茶水间。眼尖的女士们瞅见他最后一闪而过的表情开始嘀嘀咕咕顺便偷偷向露易丝·莱恩的位置张望，思维缜密的先生们想到的则是并没有听见手机铃声那他到底是干嘛去了，只有咱们的摄影师与众不同。
“那个，刚有人看见一只就差一条尾巴的金毛飞奔而过了吗？”吉米咕咕哝哝地说，但那颗金红色的脑袋却转向了旁边的女记者，“我是说，他好像真的飞起来了。”
露易丝的回应则是挑起一边眉毛，伸手划过全息屏幕，将一块版面隔在两人之间。唯一的准·知情者正忙着排版，闲人勿扰。
克拉克·肯特闪身到茶水间门后，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手指倏地一点，打开的却是隐蔽式耳机。
“哦，嗨，布鲁斯。”
他呼出一口气，抬起胳膊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松了松领带。他隔着墙向外面扫了一眼，确认自己的同事们都在埋头苦干，没有往这边来的迹象，于是放下伪装用的手机，又呼出一口气。他的类人行为在某些时候总会变得特别明显。
“......在忙？”
“不，没有——”克拉克发誓自己没用超级速度，但这回应确实是快了点，“就是...报社的工作，你知道的。”
“嗯，希望没打扰到你，”一个微妙的停顿，“我本不想在工作时间找你，但是阿尔弗雷德说......他认为我应该尽快和你联系。”
克拉克眨眨眼，瞬间绷起身体。他抓住了自己的领口，随时准备露出其下的制服：“布鲁斯，出什么事了？”
“不，不是工作上的事，什么麻烦都没有，只不过......”
他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怀疑地挑起了眉毛。布鲁斯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他忽然意识到。没待他细想，另一个声音就模模糊糊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不很清晰，却足以听出其中的和善，以及，长辈似的不容置疑。
“他就在你旁边？”克拉克清楚自己语调里的笑意会激起对方怎样的反应，可他就是忍不住，“说真的？”
哥谭的黑暗骑士果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不过其中的懊恼显然要大于愤怒，看来让他心烦意乱的可不止克拉克一个。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我没在拖时间......”通讯另一端像是在争论，然后是片刻犹豫，谈话对象重新变成了他，
“克拉克，听着，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我很抱歉。”
克拉克僵住了。转瞬之间，千百种信息席卷了他高速运转的氪星大脑，包括管家先生到底想让布鲁斯说什么，以及刚刚对于对方声音的分析结果（那不属于蝙蝠侠也不是布鲁西），还有——咦等等，他说的是“今天早上”而不是“昨天晚上”吗？
——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一．
新闻业界向来不缺八卦，而像报社这种孕育了无数上至头条下到小道消息的培养皿自然也培养出了许多对此极其热衷的专业人士，就连星球日报时事版的记者编辑们——也许他们经常哭诉被自家老编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但是——他们身为媒体人的职业素养，或者说是敏锐的洞察力再加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足以让他们贡献出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业余时间，只为与同样胸怀八卦之魂的志同道合之士天南地北地聊上一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正是这些非常适合搭配爆米花的所谓情报交换，让报社里的先生小姐们得以掌握一切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这些谈资，视其罕见和轰动程度不同，有些可以占据话题中心长达数月之久，也有那么一部分则会被更加火爆的新闻浪潮拍死在沙滩上，尸骸随着时间流逝为风沙所掩埋，就这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脑海。
大都会的好好先生，星球日报时事版的首席记者之一，克拉克·肯特，与另一位同样曾荣获普利策奖的女记者露易丝·莱恩之间的暧昧关系，显然属于后者。关于佩里主编麾下这两位王牌记者的感情经历，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感情经历这回事，同事们意见不一，众说纷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小镇男孩，的确对莱恩小姐有着多于常人的照顾。但是在这种“照顾”持续了一两年却没啥结果之后，本就不多的那点特殊性也就意料之中地淡化成了报社一种新的背景，没人再去关心了。
而在这个普普通通工作日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却像一把长长的洛阳铲，从堆积的厚厚的历史尘埃之下，掏出了被人遗忘许久的那一小抔黄土。
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星球日报职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一向兢兢业业，对工作认真负责，昨天却翘了晚班的肯特先生一大早就在赶稿，他缩起身体，弓着脊背，样子像是通宵嗨了一整晚似的顶着一对看不见的黑眼圈，可那张仔细看其实挺英俊却被过时的黑框眼镜遮挡的脸上根本不见应有的憔悴，反而透着一丝诡异的神情。那是小记者平时特有的羞怯，不过如果细细看去，还混杂着满足和不安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但这些完全没有妨碍他双手在键盘上以眼花缭乱的速度跳跃，要是将之换成钢琴的黑白键，他绝对可以弹出一支《野蜂飞舞》的加强变奏版。
然而这一切突然在一瞬之间停止了。
记者先生的手猛地停滞在半空，某些想象力丰富的同事还来不及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握着遥控器的上帝之手，只见他一把抄起手机，以那种体型所能达到的灵巧和速度冲向了茶水间。眼尖的女士们瞅见他最后一闪而过的表情开始嘀嘀咕咕顺便偷偷向露易丝·莱恩的位置张望，思维缜密的先生们想到的则是并没有听见手机铃声那他到底是干嘛去了，只有咱们的摄影师与众不同。
“那个，刚有人看见一只就差一条尾巴的金毛飞奔而过了吗？”吉米咕咕哝哝地说，但那颗金红色的脑袋却转向了旁边的女记者，“我是说，他好像真的飞起来了。”
露易丝的回应则是挑起一边眉毛，伸手划过全息屏幕，将一块版面隔在两人之间。唯一的准·知情者正忙着排版，闲人勿扰。
克拉克·肯特闪身到茶水间门后，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手指倏地一点，打开的却是隐蔽式耳机。
“哦，嗨，布鲁斯。”
他呼出一口气，抬起胳膊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松了松领带。他隔着墙向外面扫了一眼，确认自己的同事们都在埋头苦干，没有往这边来的迹象，于是放下伪装用的手机，又呼出一口气。他的类人行为在某些时候总会变得特别明显。
“......在忙？”
“不，没有——”克拉克发誓自己没用超级速度，但这回应确实是快了点，“就是...报社的工作，你知道的。”
“嗯，希望没打扰到你，”一个微妙的停顿，“我本不想在工作时间找你，但是阿尔弗雷德说......他认为我应该尽快和你联系。”
克拉克眨眨眼，瞬间绷起身体。他抓住了自己的领口，随时准备露出其下的制服：“布鲁斯，出什么事了？”
“不，不是工作上的事，什么麻烦都没有，只不过......”
他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怀疑地挑起了眉毛。布鲁斯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他忽然意识到。没待他细想，另一个声音就模模糊糊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不很清晰，却足以听出其中的和善，以及，长辈似的不容置疑。
“他就在你旁边？”克拉克清楚自己语调里的笑意会激起对方怎样的反应，可他就是忍不住，“说真的？”
哥谭的黑暗骑士果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不过其中的懊恼显然要大于愤怒，看来让他心烦意乱的可不止克拉克一个。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我没在拖时间......”通讯另一端像是在争论，然后是片刻犹豫，谈话对象重新变成了他，
“克拉克，听着，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我很抱歉。”
克拉克僵住了。转瞬之间，千百种信息席卷了他高速运转的氪星大脑，包括管家先生到底想让布鲁斯说什么，以及刚刚对于对方声音的分析结果（那不属于蝙蝠侠也不是布鲁西），还有——咦等等，他说的是“今天早上”而不是“昨天晚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