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那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将永远定格在我记忆中——他就在我身边,近得一伸手就可以触及,以呼吸就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清爽味道。
他的头发柔顺黑亮,没有化妆的瘦削脸颊反而更让我目眩神迷,挺括的鼻梁,迷人的唇角就在我视线可及的地方,象梦一样。
只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这样的忙里偷闲对我们这种刚出道的艺人来说,简直是奢侈的事情,很快我们就必须再度投入到无止境的奋斗中去。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马不停蹄的跑巡演,准备EP,上各种通告,时间在我们总也碰不到的瞬间和段落上跳跃着前进,上海巡演之后便是他的第二故乡——深圳站。
巡演当天的中午,我才赶到演出场馆,好在各种歌曲都已经唱过几次,并不需要刻意的再去重新排练。
我早已通过电话遥控,知晓了昨天的排练情况——他和苏醒,几乎没有交集。
……这要归功于上海站我的奋斗结果。
经过西安一役,苏醒对他的企图心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所以我在上海站全程采取人盯人战术,整场彩排形影不离的跟在楚生身边,气得小亮哥对着几个拿着DV拍我们的成都控粉丝泣血指责:魏晨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成都的一份子了……
期间,苏醒显然有好几次都想要跟他说话,我则很是顽强的阻挠他数回,有些楚生知道,有些他没注意……我有时可以看见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尴尬的神色,但终于还是别过头去,不说一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么,但一定很招苏醒恨就是了,有时候也觉得挺可笑的,平日里侃侃而谈那些男男女女纠缠不清,等临到了自己头上,便也脱俗不到哪里去,还不是凡夫俗子一模样。
吃饭的时候,苏醒很直接的没有出现,楚生捧着饭碗也是愁眉苦脸,我坐在他旁边往他碗里夹菜,眼看堆成小山了,他也还是食欲不振的样子。
此时我突然痛恨苏醒,没有他这个人的时候,我和楚生可以拥有那样悠闲美妙的时光,可是我也知道……那只是回避和刻意忘记的结果。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波澜不惊的上海站已经过去,现在我的脚踏在深圳的土地上,每一次的聚首,每一次的巡演,现在都已经渐渐演变成了一种酷刑,一周上演一次。
深圳不愧为楚生的老巢,认识的朋友多如过江之鲫,他被团团围绕在乐队和友人之中,我连接近他三米之内都做不到。
认命的坐下来,我开始本能的寻找另一个会让我关注的人。
苏醒不在,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过。
我接过小亮哥递来的饮料,坐在椅子上刚翘起了二郎腿,便被一句问话惊得差点将满口的可乐喷出来——
“晨晨,你最近不对劲啊?”
心跳有些加快,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小亮哥,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其中的内容怎么都看不真切。
“什么?”我有些心虚,但却强自镇定。
小亮哥默默不语,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将我看得心里发毛,才深沉的来了一句:“你和苏醒闹矛盾了?”
靠……我松了一口气,丫的吓死我了,他就看出这个来了啊……
“有那么明显吗?”我耸耸肩,继续喝饮料,装作若无其事。
“要团结友爱!至少表面上……你滴,明白?”小亮哥很老神在在的教育我,一脸我就知道你小子修养有待加强的表情。
……好吧我明白。
下午的最后一次彩排,苏醒终于出现了。
他的状态显然不对劲,没瞎的都看得出来,脸色相当不好,神色恹恹,还有满头的虚汗——深圳的确很热,但体育馆里开着冷气,绝不至于让他如此。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不好的预感。
果然,彩排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苏醒晕倒了。
在台上跳着跳着,突然人就软下去了,话筒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群舞演员中几个女生当场吓哭了。
四周一片嘈杂,我一动不动的伫立在纷乱的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楚生脸色煞白的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上去……
我没有勇气挪动脚步,尽管很清楚的知道不该跟一个病人计较,但是爱永远是自私的,我也是自私的,我甚至别过了脸,不忍心看他拥着他,或者抱起他,抚着他的脸……
任何一个细节,都让我害怕,周围的人会听见我胸腔里有东西龟裂的声音。
一再的告诫自己沉住气,不要这么小气,苏醒病了……此刻我真的闹不明白自己,明明很讨厌他,却又忍不住那些怜悯和同情,但同时又愤懑嫉妒着能被楚生抱着的那个男孩……
这些其实都只有一个理由——因为苏醒和我,爱着同一个人。
地狱和天堂,只是在他一念之间,咫尺之遥。
我转身,抛下背后那些神态各异的面孔,所有的喧嚣声音渐渐离我远去,我觉得越往前走,就越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视野快速的变窄变暗,看不见也听不见,周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让我漠不关心,情绪和思维不知不觉的集中到针尖大小的一点上……
很安静,静得听得见血液流淌在血管中的声音,听得见自己难以平缓的呼吸声,听得见脑海里似乎将永不停歇的嗡嗡声。
心里象有一团火,四处奔窜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焦灼发出的残忍嘶嘶声,痛,很痛,这痛苦太真实。
我知道他……虽然他也在努力,但是有些不可抗力也许并非人力可以扭转,又或者他对于苏醒的事情,内疚大过心疼……
寻找了无数理由来欺骗麻痹自己,可我终是做不到那么豁达。
纵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来承受这漫长的折磨与挣扎,纵然我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装作不放在心上……
但这痛楚,并不会因此而减少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面前已经是厚实的墙壁……我扶住墙,霍然回首,望向他所在的地方——那个高高的,灯光闪耀的舞台,众人的中心,苏醒的身边。
如果将苏醒换成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吗,会当着这麽多人的面,那么紧紧的拥住我,不放手吗?
楚生,我想要一个回答。
……哪怕只是永远不会实现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