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咳....”
药没有断过,但朴智旻的病一天天的却不见好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近日居然开始咳血。
“咳,咳咳....”端着刚熬好的药,一进门就听房间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玲珑赶紧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跑了过去。
就见朴智旻用受捂着嘴还在不住的咳嗽着,一张脸因用力过度涨的通红。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摊开手看着手上的血朴智旻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公子你又咳血了。”
“没事。”朴智旻摆摆手用帕子草草地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虚弱的倚在床边合着眼假寐。苍白的嘴唇上因为血染上了一抹艳红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还说没事,都这样了!”玲珑像是责怪他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端过桌上的药走到床前“公子,药熬好了咱们把药喝了。”
而朴智旻轻轻地摇摇头“玲珑啊,把药停了吧。好不了了。”
玲珑一见到朴智旻不肯吃药立马就急了把药放下拉着朴智旻的手臂说“公子你别这样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乖乖吃药会好的。”
“我自己的病我知道,倒是拖累你了你照顾我这么久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东西,那把琴...我走了就给你吧,虽算不上绝世好琴但也是上好的了,留着也好当了也好就当..就当我提前给你准备的嫁妆吧。”
红着眼眶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玲珑拼命摇着头“玲珑什么都不懂配不上那把琴,您自己留着等您好了玲珑还想听您弹琴,公子你乖乖喝药好不好?”
并没有理会玲珑的哀求,侧头看着窗外,落叶残枝一片萧瑟。收回视线朴智旻低叹“病了这么久其实我也累了,倒不如....”
‘吱呀——’
这时,一声推门声响起,玲珑回头看去发现是全正国来了。
像是找到救星一般玲珑放下手中的药,眼泪汪汪的说道“少爷你快来劝劝公子吧,他不肯喝药还说让我去把药停了。”
快步走到朴智旻床边坐下端起一旁的药发现已经变凉了转头将碗递给玲珑“你去把药重新热一下端过来。”
“是。”
抚摸着朴智旻苍白的脸颊全正国眼里满是心疼。“怎么不喝药?”
“喝了也是徒劳,我这病怏怏的身体喝药也不过是多拖一天罢了,我受罪,你们也跟着我受罪,尤其是玲珑。倒不如...哎~”他这一生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不会有牵绊本该干脆,只是....这到头来有点舍不得罢了。
听朴智旻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语气中也尽是疲惫,字字句句都透着离别。全正国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他。
朴智旻闭着眼,全正国就坐在他身侧的床沿上看着他,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玲珑将药热好端进来。
“把药给我,我来吧。”
“是。”
全正国从玲珑手中接过药,舀起一勺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便递到朴智旻唇边,“智旻,来张嘴把喝药了。”
见朴智旻不张嘴又耐着心的劝着“药都是宫里送过来的是最好的,你会好的,相信我好不好?”
或许是全正国的话起了作用朴智旻乖乖的把嘴张开,可刚喝下去一点眉头就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太苦了。
强迫着自己继续吞下去,可喝了还不到半碗朴智旻就全部吐了出来,趴在床沿上一个劲不停的咳嗽。吓得全正国赶紧把碗放在一边不停的帮他拍着背顺气。
“咳,咳咳,咳,咳.....”
看着朴智旻因咳的太用力连带着胸腔都震的发疼了死死拽着棉被捏的指节泛青白色,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计可施。
知道一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地上,全正国愣住了。
那抹红就像是在嘲笑,在指责,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心脏像是被谁狠狠的捏住,疼得发紧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他不能替他难受,替他痛,他没办法让他好起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病痛给折磨着,一天天的衰弱。除了给他用最好的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智旻对不起,对不起.....”
摸了摸残留在唇边的药渍,费力的直起身子朴智旻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不用道歉.....倒是我,全都吐出来了白白浪费了这些药,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下人很快把房间收拾好了,全正国看着剩在那里的半碗药也不可能在叫朴智旻喝了,万一又吐出来,药没了没关系只是刚才朴智旻那快要把肺咳出来的架势真的太让人心惊胆战了。
“我去待会儿去看看能不能让大夫把这药做成药丸,这样也方便你吞咽。”
“好。”
“你累不累?累的话就睡一会儿吧。”
“我一天睡的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那我在这儿陪着你吧。”
“嗯。”轻点头,朴智旻便不再说话。
往后的日子全正国天天都来朴智旻房间里陪着他,朴智旻不怎么说话全正国便安静的守在一旁或者他说朴智旻听着,有时候一陪就是一整天后来干脆就住在朴智旻房里。
朴智旻有过拒绝,他怕自己半夜要是咳起来扰到全正国。但全正国说“玲珑是姑娘整夜守着对她也不好,而且我想照顾你。”
推拒了几遍见全正国执意要留下朴智旻也不再说什么,就随他的意。
期间金泰亨也来过,坐了会儿,关照了两句说着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那天晚上朴智旻似乎好了些,就连脸色都不在似往日的苍白变得有些红润烛火映照在脸上也平添除了几分暖意。虽说依旧精神依旧不太好,倒也不至于昏昏沉沉的,只是气氛却变得越来越悲伤,玲珑看着他的眼睛总是红红的连笑的也牵强。
“你怎么了?平日里我没精神你巴不得我好一点,我好点了怎么又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公子你看错了,我哪儿有愁眉苦脸我见你好些了我很开心的。”说完还努力的笑了笑只是在这笑在朴智旻眼里看着实在勉强。“少爷该是要来了。”
话音一落,全正国就推着门走了进来。
“少爷您来啦。”怕寒气吹进来玲珑立马上前将门关上,接过全正国皮裘披风抖了抖上面的雪放好。
“智旻呢?”
“在里面,连续昏睡了好几日今晚公子精神比往日好了些,只怕....”玲珑小声的说着说着就不敢再往下说了,眼眶又变得红红的。
全正国看了看玲珑只觉如鲠在喉,心中就像千万根针在扎一样难受。
智旻我要怎么才能挽留住你?
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玲珑说道“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好点没有?”
朴智旻看着全正国笑着点点头,眼光又瞥见全正国手中的锦盒。
“你手上是什么?”
“这是金泰亨刚才差人送来的人参,玲珑你把这个拿下去。”
“是。”
“泰亨真是有心了,下次我得....”这里朴智旻顿了顿,又改口道“下次你替我对他说声谢谢吧。”他没多少时间了,还怎么等得到下次亲口道谢呢?
全正国怎会不懂,努力压制住发热的眼眶全正国将朴智旻搂在怀里笑着道“他压根不缺这点东西,你不用感谢他。”
看着朴智旻递给他的玉佩不是当初他与段之妍成亲时送他的那块吗?难道有两块?
看出了全正国所想朴智旻解释道“没有两块,就是原本的。”
“怎么.....”
把玉重新放回全正国的手中朴智旻说“这个不要再掉了,再掉也许就没有人捡到再给你了。”
朴智旻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问道“外面下雪了吧?”
“嗯。下了很大的雪。”
“呵,明天早上一定会很漂亮。”
“是啊,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看雪景。”
“正国,你爱我吗?”
“爱。”
听完金泰亨垂下眼满足的笑了“这么久了我终于可以问出这句话了,够了。正国,你别忘了我你要记得有一个人叫朴智旻。”
心酸的发紧,抱着朴智旻的手不觉又紧了紧,全正国哑着嗓子道“说什么傻话,我以后每天都会待在你身边。”
“呵~”朴智旻低头轻笑。“好,你可不要食言你得陪着我。”只是再怎么说也是病着,撑不了两句就乏了,靠在全正国怀里打了个呵欠小声道“那好,我困了明天早上记得叫醒我。”
“嗯。”
过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轻闭双眼的朴智旻也不知他睡着没只是自顾自的说“智旻等你好了我带你游山玩水好不好?”
“好。”
全正国在朴智旻眼角落下一个吻,“你答应我了,不能食言,你要快点好。”
而朴智旻好像睡着了,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喉头发出一声嘤咛。
房间里除了炭火‘噼啪’的声音变得安静,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洋洋洒洒如鹅毛般从天空飘落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住一般。
将朴智旻一缕遮挡在脸颊上的发丝别于耳后全正国看着怀中的闭着眼浅浅呼吸着的人,那么安静美好,他不敢闭眼他怕他一闭眼怀中的人就会消失,那双明亮的眼睛便再也不会睁开,对着自己温柔浅笑。
我不要世袭爵位,我的身边再也不会出现别人我再也不让你伤心委曲求全,我把最好的都给你,我慢慢抚平你心里的伤,再给我一个机会,求你别留下我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好不好?
红烛燃尽最后一滴眼泪,雪停了,月光挥洒在被雪覆盖住的大地,银白色的碎了一地是那么清幽,寂寞。
月终将西沉,随着朝阳的升起月光消散连带着一起的还有那崔准烘那浅浅的呼吸。
········
又是一年花飞满天,满园花开景色如昨只可惜时过境迁,欣赏那花的人早已不在,徒留了满园花开无人赏的寂寞。
物是人非。
“少爷在看这花吗?”
“这花公子最是喜欢。”说完顿了顿,见全正国没说话玲珑又状着胆子说道“公子说牡丹太俗,蔷薇太艳倒是这白海棠端庄,宁静,美丽却不妖娆。只可惜......花期太短了。”
花期短暂,开了也就过了。留下的不过是凋零一地的妄念罢了。
那么好的该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被珍惜呢?
语气中浓浓的惋惜和伤感也不知是在叹这花易逝,还是人已逝。
全正国抬头看着飘落的花瓣,“呵,是啊...太短了...”伸手接住一片洁白,带着微凉的触感就静静地躺在手心,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侧手,花瓣从手心掉落。全正国摆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
玲珑福身退下,留全正国一人站在原地拿着一块玉扣了神。
玉是当时朴智旻送他的,当时朴智旻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呢?
记忆中那时朴智旻的表情像是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真切。
拇指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朴智旻将玉赠与他没多久就被段之妍拿走扔了却不料恰巧被玲珑看见捡了回来后来朴智旻走了.......他从未细细看过这玉。栩栩如生的海棠在盛开在水玉之上,一行小字篆刻在留白处。
‘海棠花解语。’
“呵.....”全正国突然哑然失笑。
海棠无香,是因为暗恋去了怕被别人闻出了心事便舍了香。也因是做了那朵‘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的花,便从此只为一人倾尽所有极尽绽放。
不怨不恨,安静相伴。
全正国得幸这朵解语花,只是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
可惜逝者已去,生者如斯。
时光荏苒,春秋几度,院子里的海棠花年复一年的盛开着。每当花期全正国总是会为自己备一壶酒然后坐在院子里静静地观赏有时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白色的花大朵大朵的热烈的开在褐色的树干上清丽,纯净,寂寞。就那样一朵朵的开着。
画面从久远的记忆中泛起,恍惚间时光仿佛又回溯到那个午后,素衣白裳坐于花下,低眸轻抚琴弦,琴声阵阵,飞花满天。
还记得那时他将他拥入怀中,细嗅着他颈项间散发的清香笑问“这是什么曲子?”
而他淡淡回道“相思曲。”
相思,为谁相思又为何弹奏这曲相思曲?那时的他不曾细想,只觉来日方长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时间供他消磨供他细细想明白。
思来往事如过往云烟,如今旧时光再难觅。可笑他,当时只道是寻常。
在阳光的照耀下花依旧在枝头开的灿烂,随着风轻舞摇曳,光影间若流纨素。只是自那以后花开的再好,却再没有哪一年如同那个春日般开进郑大贤的心中。
只因那年花下有他便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一次海棠花开。
十里春风,不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