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堂中轴线末端的陵寝,晶莹华美的钟乳石拱顶层层掠过视野上方。华墙内布满壁龛,王公贵族们的雕像陈列在无盖棺材中供人凭吊,丛立的十字架高低错落伸向尽头,巨大的扇形垂饰下,圣石棺台上躺着这座陵寝中唯一的真人。
那个十年前离别后她便无法正视、不敢再想的人。
晚礼服的红裙长摆逶迤在梯阶上,她沿着符文灵逸的台缘坐下,倾身看向躺在彼岸花中的俊雅黑影。手指触上封存他的水晶,缓缓抚过那水晶一样莹洁的鼻线颌缘,纤细睫影,停在他交握置于腹上的手。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获得细细端详他的机会,没有拘束,忘却顾忌,这个名为“太子”的人曾经给过她一个灰姑娘的梦,使她几乎作茧自缚般迷失在精心编织的童话中,那曾为她温柔、沉醉、痛苦、怨恨过的俊秀眉眼,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失去了鲜明的喜怒哀乐,凝结在这清冷淡漠的水晶中。
她手指屈颤垂下长睫。即使隐隐意识到正被血阵攻心,她也无法自省从情感的泥沼中挣脱。
风广陌在拼杀的间隙掐指再算,视线逆着血线穿越乱流虚空,望见渐落下风的紫胤,边战边退的炤夫人,以及伏在水晶上的红玉,身边手下仰倒时的血溅上他的发,他挥刀斩断又一个逼近的干尸,盯着东方张口大喊:
“红玉!拔剑!”
“红玉!——”
喊声透过黑暗打破沉寂,冲击一潭死水般的脑海,红玉抽动了一下猛然惊醒,抬头望向插在水晶中的火红长剑。
“——红玉!”
“拔剑!”
“拔剑!”
喊声又仿佛来自身下的水晶,她视线颤动了一下垂向棺台,那水晶中的秀眉纤睫仍旧沉静,千头万绪涌进脑海,凝视片刻后,她撑身而起,提裙绕过水晶行至长剑前,抬臂握住剑柄,吸气用力,剑却纹丝不动。
加大力度再试数次也是如此。她转头环视,黑暗溶蚀中仿佛看见不嗔剑锋刺向紫胤的咽喉,炤夫人弹夹将尽,风广陌浑身浴血……
她按住腹部紧闭双目,竭力压制战抖慌乱,凝神定息将祷告融进血气,循环周天汇向心田:
“少恭、屠苏,得你们情义,红玉三生有幸!请以太子长琴之名,助我执掌焚寂!”
哥特体的“ATCGU”自水晶和她腹中逸出,金带般绕过腰背肩臂伸向手心,霎时水晶流光长剑松动,剑啸破风随着剑起光旋在肃静中一声一声回响,她收臂执剑纵立于鼻前,左手反掌抵住剑心蓝紫色的铭文,那承载前世与能力的遗传密码不断循环着游走在她的香肩、玉颈、肘尖、皓腕……火光闪烁焰影浩荡,交替映亮她指间的钻戒、项上的晶链、耳上的垂饰,以及雕塑般黑白分明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