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令妃久病，密妃时常探望照拂。宫女B不忍浣衣局辛苦自缢一事传来，令妃心生疑惑，却并不知自己当日询问宫女B一事已被密妃所知。便在密妃面前提起宫女自缢得蹊跷，欲试探密妃。密妃巧言搪塞，心中却怕令妃上禀皇后顺此线继续追查。【令妃、密妃】

（一早儿从哈济兰那传来浣衣局宫女自缢的消息，她是拿捏着分寸说的，特意把一应惨状略去不提。这话儿说完，二人皆缄默半晌，这宫女之死来得委实蹊跷。）
（结合前番种种，隐隐约约总觉得这一事与密妃脱不了干系。是而，将手中绣面儿推给她瞧的时候，眼角儿觑见她如往昔的柔婉模样，心里也不免生了疑惑。暂按不表，只与她道）
我昨儿新描的绣样儿，你替我瞧瞧。
（缎面儿上描的，是鱼戏莲叶。）

（眼前人，灵性依旧，然而件件桩桩事，环环相扣，昨朝才补上了缺漏，今朝便找上门来——若说无联系，恐怕看客皆不信。）
（宜尔哈，你还是低估了我，一早我便知，我与旁人不一样，在意自己，而对旁事皆凉薄，我有的喜怒哀乐，是我乐意走上一遭的，所以，区区宫女之命——你当我会紧张么？）
（不紧张，面上便愈发滴水不漏，接过绣样瞧，指一处与她瞧——）
傻姑娘，这儿不该用着颜色，不灵动，往这色儿里面掺些艾绿，会更好看些。

（凑过，低眉去瞧）嗳，原是因为这个。怪道我自己瞧了半天总觉得不对，还是你慧眼。
（她递还绣样儿，面色端的如常。我瞧不出，这样的滴水不漏，却隐隐觉得，她平静的有些过分。遂将那绣样儿一推，抱怨一句）
看来是我不适合绣这个。明明手拙，还偏效仿人家巧手。
（端盏，扣过茶盖）我听说——（声儿一顿）那日被恭妃罚去浣衣局的宫女今早没了。

（宜尔哈，你应当不知，当你娇嗔某事，自有飞霞，眸中有光，灵气逼人，但你此刻，推那绣样儿的动作生涩，可见有心事。）
（更何况——我悄然叹气——宜尔哈，你实在是沉不住气：话题转得太快，亦是太僵硬了。）
（把那绣样拾掇好，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神色惊异，语气诧愕，仿若初闻，）
是吗——可怜那孩子了。
（可怜，白白让我看上，送了性命。）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是瞧那孩子过得苦，生死簿上先抹了她名儿，下一世，也许更好。

（她语带悲悯，话儿里头尤怜。可这样的音调儿，却在不经意间透露着她视人命如草芥的漠不关心。说她心如铁石也好，安如泰山也罢，可对待身边近侍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过寻常，平淡的让人生疑。）
（那日遣哈济兰过去的事儿，自然不能透露，便拨开一句）
好好的人，在那儿前些个月不是还好好儿的，这就突然没了。
（抬眸瞧她，眸光一动）她从前在你身边儿待得最久，若论了解她的人，除你之外无出其二。依着你看，她是这样想不开的人？

（我能听出自己的话，语气虽有惊异，到了第二句，也只剩祝福和祈愿。她会起疑心么？我擅长从肢体动作看人的情感，也常常仅靠直觉，但观察面上的微表情，是我向来的弱项。）
（我只能演好自己罢了。）
这宫里头，近来常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倒下，太医院那边也紧张着呢。
（听后话，不免想劝她，这句的试探，太明显了——）
身边人，按我的性子，一向是同样对待，除了阮阮是我从家带来的侍女，余下的，从大宫女，到扫地婢子，我皆会入眼——（叹气，带上几分怅然，）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的心神分了太多份，竟无法断绝一人性子。
（揉头，继续道，）这是我的局限……我也是有错的人。

（出言宽慰）何苦说这话呢。我不过随口问上一句，你身边儿的宫人不少，也难在每个人身上花去同等心神儿，这是常事，你又有什么错儿。
（她未正面作答，反而是这么一句。其中几分意味儿，却值得让人深究。如果不是娴妃先前之言，这会儿兴许不会这么的怀疑她，可那句当心身边人，还是结结实实记在了心上，再结合先前宫女之言，我几乎怀疑，那幕后之人就是她。）
（前话才过，询她）
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宜尔哈，此番你来找我，本就不是为了消除你的疑虑，而我的言行，也不是为了让你继续信任我——毕竟，快到反噬你的时候了。）
（我是不担心的，因为确认了又如何，怀疑又怎么样呢？宜尔哈，在这永和宫西祉殿，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可能撕破了面皮，我们总要，言笑晏晏，到最后一刻。）
（我等你这句话，等好久了——）
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直接说吧，我听着。

（执帕一笑）大抵是病中多思的缘故，你别怪我多想。
（于是，我怀着十足的袒露，和夹在在其中的试探，以退为进，将这一席话，娓娓道来）那日那宫女，先头说看见娴妃用巫术，后来又改口说只见朱砂，不见巫术。前言后语不搭，几句之间就变得这样快，你不觉得可疑？
（指鹿为马的本事谁不会，只是那宫女当日说，受人指使。而能指使她的，除了自家主子，还能有谁呢？）

（可疑，当然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一个宫女，她有什么理由去指证别宫的人，又有什么借口前言不搭后语？我们可都是掌握着她生杀的嫔妃，她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可是——可疑又如何，宜尔哈，纵然你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可是至少现在，死无对证呢。）
（让我猜猜，皇后会不会帮你？）
这事说到底，也是我的过错，我曾遣她去给君逢送吃食，婢子嘴笨，惹到了君逢，就被罚了。
（阖眸，面色惨淡，）
她也许是真看见了朱砂，想报复君逢，怪我当时没想起这茬，白白害君逢受了一场委屈。

（话儿说到这儿，我几乎便可以肯定了。）
（那宫女当日与哈济兰说的，是受人指使，而非着意报复娴妃。而那日路遇娴妃，她更是提醒过几句，可见与娴妃结怨的并非那宫女。相比起眼前的她，我更愿意相信被罚入浣衣局，再无路可退的宫女。况且她突然惨死，必定非是自缢，而是人为。）
（而凶手，是她？）
（可惜那宫女已死，死无对证。可宫女这一死既然是被人所害，我不信她会做的滴水不漏。若能找到留下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当日真相也可窥得七八。）
（面上不露，仍如往昔）这便是了，事出必有因。既然因为这个，那也怪不得你，只能怪那宫女自作自受。好在她也得了报应，娴妃如今也好好儿的。

（我曾在红帐中想过，陷害君逢，我后不后悔，而陷害失败，我又后不后悔，而答案，是有过的。）
（但是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娴妃必然找上过眼前人，怀疑我，去浣衣局找宫女，必然不会是无缘无故，那么正好，两个我曾试图清风朗月的人，终究站到了我的对立面。）
（那我们就好好的，比一次吧。这一回，不管谁落马，不管谁缴械。）
（都要抵死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