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契约
“我真难以相信,你竟然和Speedo签下十年合约!”迈克尔吃惊地说,在上海短池世锦赛中大放异彩的瑞恩,被Speedo公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购了。
“你又破了一项纪录,以前还没有人签这么长的合同。”迈克尔咯咯笑着。
“哎,小心!”瑞恩一边盯着屏幕上的游戏一边说,“只要我对游泳一天不失去兴趣,我就一天不会走出泳池。”
“那如果这十年里,你不感兴趣了呢?”迈克尔好奇地问。
“那我就退役,支付Speedo违约金,然后做我想做的事情。”瑞恩不假思索地说,“不过我猜我会一生都热爱游泳的。”
迈克尔心中轻轻一震。
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一直在做的,是我想做的吗?
……
是的,是的。
我想要追逐胜利,我想要受到万人的敬仰,我已经得到了这一切。
然而内心却被莫可名状的东西填堵着,像一块挥之不去的乌云。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啊。
“算算吧,十年后,你32岁,恰好能参加一届奥运会了,到时候你还可以戴着Speedo给你定做的鳄鱼泳帽。”迈克尔转着眼珠计算,“哦,但愿我那时候能在看台上给你加油。”
瑞恩回过头笑骂着:“什么叫但愿在看台上,你那时候应该在旁边的泳道,和我争夺冠军!”他笑了,“我可从没有甘心输给你,难道你31岁就被我吓跑了?”
迈克尔停顿了一会儿说:“那时对我来说已经太晚了,北京之后的那届奥运会,是我最后的演出。”
瑞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吃惊的转过头来:“什么?为什么那样说,那么早?”
“你知道,”迈克尔却依然盯着屏幕,“鲍勃曾经安排我体检,他没有对我说结果,可是我偷看到了。医生怀疑我患有马凡氏综合症,这种患者通常活不过30岁。”
“可是你……”
“当你的臂展的长度比身高还要长,你就很可能患有这种病。我身体结构的种种迹象表明,我有很大可能是患者。”迈克尔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要在赶30岁之前退役,至少有点时间让我把失去的补回来。”
……
……
“麦克……”瑞恩的声音都在颤抖。
迈克尔扭过头去,心头又是一震:
瑞恩几乎呆住了,微微张着嘴,连呼吸都停止了,睁圆了眼睛,清清亮亮的蓝色瞳仁中倒映着他的影子,除了震惊,他又露出那种小孩子才有的迷茫神情。
“哈哈哈哈,我逗你呢,这是遗传病,我家根本没这病史!”
迈克尔笑得前仰后合,肩膀上下一秒钟挨了瑞恩的拳头:“该死的,你这个变态!我看你是真有病!”
迈克尔笑得都快岔气了,就差满地打滚了,等他好不容易从笑声中平复下来,他看到瑞恩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面朝着电脑屏幕。
迈克尔第一次意识到,瑞恩很美。他这两年来变化很大,从以前毛小子的狂野中渐渐蜕变出俊秀的轮廓来,他的美不是那种引起人欲望的诱惑之美,这美丽是超尘出世的,像古希腊之神的圣洁之美,在雅典,当他戴上橄榄枝时,队友就打趣说他是刚从奥林匹亚山上跑下来的。他剪了头发,一头鸟窝变成了清爽的短发,他的眼角有波纹轻轻荡开,每一条都流淌着风华,他的蓝眼睛幽幽的,总散发着柔和静谧之光,像月亮。
“来。”迈克尔很自然的说出这个词。
瑞恩探过身子来抱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迈克尔真想和时间签下契约,能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其实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患病,他偷偷上网查过,即使家族没有病史,正常人也有变异的可能。
他只是不忍心看到瑞恩迷茫伤心的眼神。
迈克尔感到他们的体温互相交融,呼吸合着心跳的节奏,几乎是同步沉稳的跳动着。
他把头埋在瑞恩的后颈和领子间,瑞恩头梢刺着他的脖子,痒得他想笑,但他又不愿动弹,他发现自己陶醉在那种气息中——混合着洗发水,浴液,和瑞恩身上特有的香味的气息。
瑞恩回福罗里达去了。
之后的几天,迈克尔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恍惚觉得指尖还留有瑞恩的体温,房子里还留有那种醉人的气息,尽管瑞恩在他家里待了还不到一天。
迈克尔终于明白,为什么瑞恩对他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