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诛仙台三生石旁,立着两个身影。其中紫衣银发的男子抬手一挥,三生石上即浮现出一排排成对的名字。
帝君向凤九坦白了自己要以心头血祭三生石之事。凤九落下泪来,抱住了他,良久未语,最后她执意要同他一起来,他也不愿她一人担惊受怕地等着便答应了。
三生石上一双双金字,却唯独没有他的名字。他双眼透着坚决,丝毫没有迟疑地以法力剜进自己心头,取出了一滴血来。
他身旁的红衣女子两眼通红,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衣袖。
他稍稍顿了顿,侧过头对她温柔一笑,“别怕。”而后凝聚仙力将悬在手掌之上的血滴融入了那块承载着大千世界万万姻缘的石头中。
霎时间,只见那浮于其上的成对姓名被拆散打乱,每个名字像是由一道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迅速流转。片刻后,一个个名字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纷纷落于新处,安定下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就在他二人视线的正前方,石头上“白凤九”三字的左边,渐渐浮现出了“东华帝君”四个字。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耳边雷声低吼,抬头看才见那天边云霞已被汹涌翻滚的乌云驱赶无踪。
他立即一个掌风将她推送至石阶之下,又甩出了一个透着莹莹白光的仙罩将她护在其中。堪堪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一道九天雷火直直打在了他身上。因他没来得及用法力护住心脉,被这雷劈得喷出一口赤金之血。
她很快回过神来,一边拼命地拍打着仙罩,一边朝台阶之上的紫色身影不停地哭喊着“东华,不要!放我出去!”
乌云肆意翻涌,天雷滚滚怒吼,诛仙台上狂风大作,三生石畔天罚不断落下。
以太子夜华,太子妃白浅,还有东华帝君的忘年交连三殿下为首的九天神仙闻风赶来,连同避世与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和一向不爱凑热闹的战神墨渊也来了。
众仙们大多只知白凤九苦恋帝君,帝君沉睡时一只守在他身边,却不知眼前景象是为何故。直到三百年后,帝君恢复了法力,与凤九大婚之际,在天宫八卦全书司命的宣传下(当然是帝君默许的),四海八荒才皆知是东华紫府少阳君曾于三生石上无名,为了与心爱之人青丘女君白凤九永世厮守,才逆天改命招致天罚降身。世人皆叹帝君女君情深似海,终成眷属。
虽然群众不清楚,可在场的与当事人有着紧密关系的几位神仙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白浅一眼就看到了在仙罩中死命挣扎的凤九,连忙上前劝说道:“小九你别急,帝君正以法力护着自己。你这样哭闹岂不是会分了他的心?”
凤九赶紧压下了声音,隔着仙罩扑倒姑姑面前,急切地哀求道:“姑姑,快,给我把这仙障破开,我要出去!”
没等白浅说话,一旁的墨渊走过去,沉声说:“这是帝君的天罡罩,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打开。”
众位神仙纷纷叹息。
凤九双眼空洞,下意识地摇着头,继而立刻收回神思,又转向台上那紫衣神尊的方向,她眼看着他被一道道不间断的天雷打得没有招架之力,紫色的长袍已被血染的发黑,他脸色惨白,却支撑着直直地站着,孑孓的身影竟透着霸气和坚毅不屈。
她看到,他似乎,还在对她微笑。
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双手紧紧攥着,就连指甲已然刺入掌心都浑然不觉。她椎心泣血地冲他喊着“东华,东华,放我出去,求你了……唔!”她胸中的悲痛挤压翻滚,一个没忍住,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高处的帝君看着凤九吐血倒下,心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竟更甚于这天罚之痛。他立刻乱了心神,护体的仙力没有聚稳,生生用身子扛了最后两道雷罚。
待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一一降完,东华帝君又喷出一口血,他没顾得上一身的撕裂剧痛和翻腾于心口的气息,立即踉跄着朝台下的的凤九而去。
折颜墨渊和连宋赶忙上前扶住他,他费力地抬手一挥,撤去了罩在凤九之外的天罡罩,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撑着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跪坐下去,轻轻将她抱起来,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她气滞郁结,十分虚弱。他紧紧地把她拥进怀里,未等众人反应,便化作白雾,带着她遁去了。
碧海苍灵。
凤九卧在榻上恹恹昏睡着。帝君使法术割破手指,将自己渗出赤金之血的指尖放入她口中,见她并不吞咽,便又用法术直接将血送进她体内。继而,他在她额间落下轻轻的,却满含心疼和自责的一吻。
他望了她许久,看她脸色逐渐好转,才起身除去了被血浸透的外袍,坐于旁边的小榻上打坐疗伤。
不多时,折颜墨渊来看帝君。折颜探了探他的仙元,笑着说道:“看来你这睡了一大觉,身子骨倒是比从前还坚固了!只有三成法力,抗过四十九道天雷后,灵台还清明着。”
“即便如此,帝君如今法力尽失,修为也不剩多少,看来需得费些时日才能恢复了。”墨渊没什么表情,“没想到帝君刚刚醒来,这三生石上就有了名字,这天罚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的确,帝君没想到他沉睡了一千七百年后,才一滴血就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三生石上。他挨雷劈时仔细回想了元始天尊关于三生石的那番话。经历三世纠缠,最终得成善果的两人才会在那石头上面凑成一对。先前他与她只有两世缘,莫不是因他散尽修为羽化重生后才迎来了他二人之间的第三世?而且,多了一个名字,原先的姻缘就被打乱,他的名字一出现就与凤九的结成一双,这不就说明他与她本就是天定的良缘吗?
“加上了本帝君的名字,其他人姻缘即被打破。待我回复法力,便去亲自弥补。”帝君沉声说道。
折颜墨渊皆叹了口气。
“小九她?”折颜看了一眼睡着的凤九,上前去把了她的脉,立即察觉帝君刚给她喂过自己的血,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又看向帝君,“没什么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