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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牢鼠》(罪案,监狱,BY:醉酒大叔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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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过是一群被养在监牢里的豚鼠。
呵……出去?
我没想过,也不需要。


IP属地:吉林1楼2017-08-23 00:38回复
    【第一章】
      “布拉金斯基,别走神,给我听着点儿!……对,就像这样,慢慢地、轻轻活动一下手指,弯曲、伸直……很好,再来一次,重复做几遍给我看看。”
      穿着白褂子的长发亚裔男子皱着眉头,他一边没好气儿地说着,一边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一眼扫过去,在几撮儿乱糟糟的刘海儿底下,就只有一块高高的鼻骨看起来分外显眼的金发男孩儿。
      可不同于医生的焦躁,正在接受治疗的男孩却显得十分随性。只见他张了张口,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慢慢说道:“你刚把它缝上的那会儿,说实话我觉得这伤口还挺好看的。”
      语气平平淡淡,好像那正在慢慢结起血痂的细嫩皮肉,一块儿都不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一样。
      “可是怎么这么快就拆掉了呢……”
      而在又一次地小声嘟囔地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就开始闷不做声地低头瞧看起了自己的手掌。
      安安静静的,嘴角微微上/翘,纤长的睫毛在拧了结儿的发丝之间灵动地扑闪着。明明该是一个不错的笑容,可是却因为那双眼睛被掩藏在了阴影之下、显得毫无神采,从而被处理出了一种忧郁苍白的病态。
      ——虚假,不真实。
      就仿佛是在他的心中……早已失去了自身曾深深期许过的将来。
      “好看?哪儿好看了?”
      医生随口问了一句,态度里满是不敢苟同。因此他干脆闭了嘴摇摇头,并打算快些把手中的药瓶放回到合适的柜子。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过身时,他却猛然想起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其实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事实……
      于是医生的内心,就蓦地又开始难过了起来。
      “就像房间的墙壁上经常会爬过的那种虫子一样,”显然是在回答医生之前的问题,男孩喃喃道,“长长的身子,有很多条腿。”
      而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却依旧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


    IP属地:吉林2楼2017-08-23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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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8: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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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口上的撕裂伤刚刚拆了线,因为没有发现渗出液,而且似乎也没有发炎感染的迹象,所以在被那位像是对自己的态度有着一万分不满的医生抹过了足有一满瓶盖分量的碘伏之后,他这只可怜的右手,就又被强制性地糊上了好几层厚厚的医用纱布,以至于现在,除了仍露在外面的那几根手指还能够做出一些很微小的弯曲之外,他的这一整只手掌,真可以说是几乎动弹不得了。
        非要包成这样不可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吧,吃饭时会很不方便啊!
        一直被医生在心里默默叫着“男孩儿”的年轻小伙子显然对此颇为不满,可由于他心知讨价还价也是没有用的——如果抱怨,那么等到下次受伤,对方说不定反倒更会不按照自己的意愿“胡乱下手”。
        “嗯?啊,你说的是蚰蜒吧……”这时的医生刚好放完了药水回来,方才的转瞬之念,让他恢复了自己一贯的温和与苦口婆心,“虽然通常情况下它们是不敢咬人的,不过你要是看到,可别随随便便去抓。”
        “有毒?”年轻人暗地里动用着自己的那些小念头,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抬起脸,向对方露出了一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
        那对儿紫莹莹的眼珠子虽然在眼框中浅浅地四下转了转,但是却依然看不出有什么活力在里边。
        “是有毒!怎么不毒死你!”医生最讨厌看见这人装模作样的表情,特别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于是他立马就改掉了自己先前的良好态度,转而不耐烦地说道:“虫子什么的咱倒先不提……就说你,你要是但凡还能有那么一点儿为自己着想的意识,就在心里头好好算算,自打我来到拉卡赛鲁的这几个月里,你都在这屋几进几出了?我最后再啰嗦一遍——这里是医务室!”
        说着说着,这位外表俊俏的长发医生竟越发激动了起来,“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那些人也有管这儿叫诊疗所、救治室,还有什么卫生房、医疗间的,不过你也明白吧?布拉金斯基,刑期不到,这里绝不会放你们出去哪怕一次的。这是个无论进出都难如登天的地方……所以说,要是你哪天因为打架死在我这里的话,你这副过度发育的大、身、板儿,就至少得在我的冰柜里冻上个三天五天的才能被运走,你猜猜看,会有什么后果?——我这儿是不是就又得多了个名字,被叫成是‘停尸房’了?啊?!你自己说!”


      IP属地:吉林3楼2017-08-23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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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耀……你别生气,你怎么又生气了?我不是都解释过了么,这次只是个意外。”男孩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恼了对方,于是慌忙从座位上站起身子。
          他其实并不明白,当自己单独面对着这个人的时候,他心里的每一次慌张都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单纯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应该和面前的这个人搞好关系。
          尽管那么做,其实并不会让他在这个充满了疯狂与阴谋鬼地方过得比以前更好。
          毕竟,和这座监狱中唯一的狱医处好关系,这也是在这座名为拉卡赛鲁的国际监狱中生活的一部分。
          而“在这里生活”……
          则已经……是他伊万·布拉金斯基,余下生命的全部了。
          吱——
          凳腿的边缘有些尖锐,摩擦在石质的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尖鸣声。
          被叫做耀的人抽了一口气,他打了一个激灵,因为这尖锐的声响而不由得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只是不料,脚下一个不稳,他的身体竟栽栽歪歪地就要直接向后倒去。
          “耀!你没事……”
          伊万站立起来足足要比那名身材小小的东方男子高出了大半个头的高度,而当他看到对方几乎马上就要摔倒,一时心急,便就朝着对方的位置猛跨了一个箭步。
          然而……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却突然人撞开了,并且几乎就是在门打开了的那个瞬间,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便毫不犹豫地瞄准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身体。
          “别乱动!你想干什么!把手背到后面去!”
          持枪破门而来的是两个壮汉,他们似乎十分担心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犯人,是想要趁着刚刚的那一刻,企图对他们监狱里的唯一狱医——那个叫做王耀的中/国人——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
          “呃……!”
          一个不成形的音节脱口而出。
          但很显然,因为伊万原本心中就没有丝毫的歹意,所以在被两把枪给双双指住了脑袋之后的那几秒种时间里,他其实也没能想出自己到底有什么可解释的话要说。


        IP属地:吉林4楼2017-08-23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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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别担心!你们……先拔枪放下。”王耀在慌乱之下总算是扶住了桌沿,从而避免了让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惨剧。于是,当他从歪歪扭扭的状态终于直起身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门口的那两个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意外!意外而已,他没有恶意的。”
            王耀抖抖衣服上的浮灰,对门口的两人尴尬地笑了笑,“不要紧张,别紧张,兄弟们,”他转过身,用拇指简单比划了一下伊万的方向,“这家伙,平时不是挺好管教的么。”
            “……”听了这话,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待到数秒过后,他们似乎也是觉得王耀的话有那么一些道理,于是又过了一会儿,就都把手中的枪给撂了下去。
            ——伊万·布拉金斯基。
            虽说平日里小问题不断,不过那也都是在控制范围内“可容忍”程度下的小毛病,要说有什么大事儿……这人,似乎还真是从没闹过一件。
            “那个……二位再等等哈,”王耀皱眉苦笑了一下,也不知实在不好意思什么,“稍微处理一下伤口再让他回去,不急吧?”
            那一脸的盈盈笑意,假装起来的效果,可不知道要比伊万的那个真诚出了多少。
            “嗯……嗯,好吧。”
            那两个穿着狱警制服的壮汉竟意外地听得进王耀的话,在琢磨了一番之后,他们终于是从犹犹豫豫地房间中退了出去。只不过在临走之前,那其中的一个,似是仍然放心不下一般,就固执地回头再度提醒了一句:
            “不过王先生,这人虽然看上去是没什么凶相,但……你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们会一直在门口守着,毕竟这家伙……他可是在残忍的杀/害了四个人之后,才终于被抓捕入狱的杀/人/狂/魔啊。”
          ——————
          估计不会很长的一篇。


          IP属地:吉林5楼2017-08-23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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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说真的,你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帮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右手拆过线的几日之后,在某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于那次“低调”的暴力冲突事件中不幸“负伤”的另一位主角——年轻的狱警,路德维希·贝什米特——也终于是坐到了医务室那把沉得不行的笨重铁椅上。此刻,正在神情凝重地接受着王耀的例行检查。
              “你可以闷不吭声,但别摆出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路德维希。虽然你只是在单方面殴打布拉金斯基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点儿皮,可这也是必要的流程。”狱医阴沉着脸,嘴里碎碎叨叨地念个不停。
              王耀这天心情很差。
              尽管平日里也会骂骂咧咧,但总体上来说,他还算是个好脾气的人,监狱里的少年犯们都很喜欢他。
              只不过……喜欢的感情分很多种,那群年轻的小伙子们也大都只觉得王耀是个“好人”、“好医生”,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而像伊万·布拉金斯基一样,分明才丁点儿大的年纪,却已经早熟到明确表示过“总有一天要把王耀干到哭”……
              敢那么明目张胆意/淫王耀的,除了那些(非被收监者阶层)油嘴滑舌满肚子荤腥的老色鬼之外,目前为止在犯人堆儿里出现过的,恐怕也就只有他那么一个了。
              但……
              说不定就正是因为那样,所以王耀才会觉得伊万·布拉金斯基那人挺有意思。
              并且,他确实也并不讨厌他。
              王耀很少有情绪不佳到会在说话时也伴随着重重的呼气音的程度,可在这种良性的人际关系极度匮乏的地方,或许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会知道……或者说,谁都不会想要了解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生气。
              因为如果不关乎利益,那么根本就没人会在意另一个人的消极情绪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他们甚至从不在乎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的死活。
              “天杀的,鬼知道为什么我打小儿就不愿意面对这些画满了条条框框的纸片子!啊……真是,简直叫人烦透了!”


            IP属地:吉林21楼2017-08-24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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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医用夹烟的方式钳着手里的钢笔。在他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上,分别为红色和紫色的、不知镶嵌的是什么石头的戒指,正在冷色调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闪闪发亮。
                “明明讨厌的要死……可我现在却又不得不对着这些**的材料反反复复地涂涂写写,以证明伊万·布拉金斯基没有做过什么试图攻击你、使你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遭受到那些额外的、残酷的,甚至是莫须有的处分!……这里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向来巴不得看到他被虐待得浑身是伤!”
                王耀在单子里的最后一个确认项上用钢笔重重地打了叉叉,而在那之后,他又再度转回身,对着那个看上去酷酷的德/国/人继续狂躁地抱怨了起来:“Adjunkto(副官儿),别在意我会用这样不礼貌的态度和你交谈,我想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我刚才也说过了,你确实不该把他打成那样:两处缝合伤、一处挫伤,左肋的皮下还有大片的淤血——你用的什么?膝盖吗?我的天……你险些把他的肋骨给撞断!而发生这些是因为什么?就只因为他在晚饭的时候抢了你家那个可爱的anĝelo(天使)的一块甜品?”
                “……费里西安诺。”路德维希用胃痛一般的表情纠正,“他有名字,而不是世界语里无数普通名词中的一个。”
                “哦……好吧,费里西安诺。”王耀觉得他简直快要缺氧了,“其实你不必和我强调那个名字,我记不清的,但我一定不会忘记他左边脑袋上的那一撮小翘毛儿。”
                虽然在王耀的心里,路德维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正派的人,并且从最近几日的观察来看,他似乎也是一名能够秉公办事的狱警……起码他不会仅仅是为了动用私刑,就去随便侮辱和打骂那些半大的孩子,光从这点看来,他就已经比那些浑身都充斥着暴力因子、每个细胞都裹挟着一只肮脏淫/虫的人渣强得太多太多了。
                但可惜就可惜在,他这人太过直性,而且还极度护短……一点儿见也不得他那个傻乎乎的意/大/利小甜心受到外人的欺负。


              IP属地:吉林22楼2017-08-24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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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谁……你们都应该安分一些,这样对谁都没有坏处。”王耀硬生生地说着,把填好的表格盖上自己的印章,然后转交给路德。
                  “可我当时听到的消息,是他打算强/暴……”
                  “够了!”王耀恼怒地抓起自己鬓角的长发。
                  他很狂躁,从某种情绪的爆发力上讲,就如同是一个缺了毒/品的瘾君子,怒目圆睁,并且显得气急败坏。
                  “你根本就不该相信那些挑拨!如果你真的在意你那个‘小甜心’的……嗯……无论是他屁股的清白,还是什么该死的其他任何东西都好,你都应该先跑去他面前问问清楚、确认一番,而不是在一片混乱当中直接就把伊万给拖了出去!”
                  狱医狠狠地咬着牙,在这个房间里,他从不担心自己不想被别人听见的话会被走漏出去哪怕一点。
                  “他没有任何解释,”德/国/人皱起眉头,他想不通,若是事有偏颇,对方怎么会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
                  他还听到王耀吸了一口气,并且紧接那一口气的余音说道:“在这一点上布拉金斯基有错,我们都得承认,因为他的态度无疑在当时使你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我只想到他是个杀人犯,而且当时我……可能确实有些昏了头。”
                  路德在认真扫过那份书面材料之后慢慢抬起了头,他平静地审视着稍掩在狱医那头长而柔软的黑发之下,打在对方耳廓上的那些繁复到甚至有些累赘的装饰品——和这人的做派完全搭不上调的耳钉和耳坠,形状并不奇怪,但却颜色斑斓绚丽。在路德维希的观念里,似乎就只有花街里廉价的男妓和妓女,才会不加节制且毫无审美地去佩戴那种花哨的颜色。
                  包括他手指上左一个右一个的戒指和指环也是……
                  真叫人完全想不明白。
                  “对、对,没错,他确实是个杀人犯……”可他又不是强奸犯!王耀在心里这么说着。


                IP属地:吉林23楼2017-08-24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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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8: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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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就连眼眶都开始有些发热,“但是路德维希,你听着,就算他是个穷凶极恶的**,他杀人放火、罪大恶极,并且因此一辈子都出不去这里了……可我知道,现在的他哪些事会做、哪些事不会做。换句话讲,反正他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被监禁在这里过完一生的折磨了,而在他身上也不可能会出现死刑的判决,你仔细考虑看看……要是他真想上了那个小翘毛儿,还会毫无预兆地一直等到现在?更何况他们还一直住在同一个舍间!”
                    “这……”
                    路德维希说不出话,他的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内疚的情绪。
                    内疚,是的……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丧失掉自己的冷静和谨慎。
                    路德维希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自责。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地方,他其实已经是极少数还能够产生出这种情绪的人之一了。
                    “唉,算了……算了。”
                    王耀看到对方的神情,突然之间竟也有些后悔于自己刚刚的表现,于是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同时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下来。
                    是啊……何必说那些话呢?
                    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光不知道,并且他的记忆……显然也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一到这样的阴雨天我心情就差,加上最近伊万的事情……总之,说话冲了些,你别太在意。”王耀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揉了揉眉间,他如同是向对方下起了逐客令。
                    “那么……我就告辞了。”
                    路德维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站起身子同王耀略微欠了欠身说:“明天上午,布拉金斯基就会回到他原本的工作岗位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王耀默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尽管有那么一个瞬间,王耀很想叫住对方,但他却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并且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呆立不动的姿势,一直目送着那位看面相大约就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狱警”,从这间并不宽敞的医务室离开。
                    离开,远去。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人相当出色的人吧,王耀心想。
                    所以下一次再见,路德维希·贝什米特——他兴许就又会被附加上其他的角色了也说不定呐。
                    “……伊万,伊万。”只有一个人的寂静房间里,王耀将手指贴了近自己的耳畔,他轻轻地叹息着,眼神里充满了感伤与爱怜。
                    “一开始的你……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IP属地:吉林24楼2017-08-24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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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最近你很奇怪嘛……都还没到下栅栏的时间,你怎么没去趴在你那个尽职尽责的‘保父’怀里和他卿卿我我,反倒又闲又恍的,非要和我一个脾气差得不行的恶人待在一块儿?”
                      安静的房间里,下铺人的反复翻身惹得伊万十分不快。
                      对此,伊万其实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犹豫,但是在几度纠结之后,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因而便决定了要去吓一吓那个愣头愣脑的意/大/利人。于是,丝毫没有事先打声招呼的意思,伊万勾勾嘴角把手中的纸张扔到一边,只咬牙忍了一下痛,就将半个身子都弯折着从上铺探了下去。
                      伊万的身体灵活而柔软,在质量低劣的铁架床上,他知道自己只要伸手勾住两边还算结实的框架,就能很轻易地做到那种如同岩洞壁顶的蝙蝠一样,好像完全不怕大脑充血似的垂直倒悬的姿势。
                      将身体鬼魅般地放了下去,然后只听,伊万用一种十分阴郁,并且还的明显带有威胁意味的语气,对着正在下铺缩着身子反复翻滚的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慢慢开口说道:“托‘某人’的福,我可是变成了一个需要‘静养’的伤员啊,所以……请乖乖坐在那儿好吗?feliĉa homo *。”
                      其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不能在我看报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别让这该死的破床左摇右晃,那你最好还是别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了!
                      还有,这里真的不适合你——你个无能、懦弱的家伙!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动了,不会再乱动了……”被突然落在自己面前的阴影给吓得一个胆儿怵,费里西安诺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小声地连说了好几遍对不起,然后抱起腿,在白瓷砖铺成的冰冷地面上,逐渐将身子从原本靠近门口的那一侧,逐渐挪动到了床铺与盥洗台的夹缝之间。
                      “呜呜……路德,这次你可害惨我了啦!”在心里这样哀叫着,费里西安诺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再发出什么像是呜咽之类的……会让那个性格古怪的俄/罗/斯人觉得不开心的声音。


                    IP属地:吉林47楼2017-09-04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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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留在房间里?
                        他几乎要哭出声地心想,还不是因为人家想要向你道歉嘛!
                        虽然这次的整个事件根本上来说就是一场误会,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路德维希有着那样亲密的关系,说不定……伊万·布拉金斯基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所以……自己是有必要道歉的,从各种方面都是。
                        可究竟要怎么开口才好呢?
                        要说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不怕伊万·布拉金斯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不光怕,而且怕得要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长得大概比路德维希还要高的俄/国人才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让费里西安诺莫名地感到了压力十足。不过那倒还好,毕竟费里西安诺天生就是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所以在当时,尽管他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直勾勾地一直盯着自己微笑,可他却还是向对方回以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但是在那之后,当他某天偶然听说了那个人明明和自己有着一样年纪的人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时候——不可否认,费里西安诺顿时就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为此,他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故意地躲避着和伊万·布拉金斯基的交流。
                        然而再怎么说他们两个毕竟是舍友,除了因为上工的区域不同所以在工作时间见不到面之外,其余的时间里,两人相处的机会还是多得是的。因此,在早已经过去了的那小半年牢狱生活中,费里西安诺对伊万那个人的了解,即使缓慢,可总归也还是逐渐增多了起来。
                        虽然在很多时候,那个人仿佛是性格里本身就携带着的某种威慑感还是会让他觉得可怕,但平心而论,费里西安诺认为伊万·布拉金斯基似乎并不能真正算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认知的那种“坏人”。
                        ——在房间里的时候他总是很安静。
                        读书看报,写一些自己不认得的俄文字,或是默不作声地独自处理一些和别人产生暴力冲突之后留下的伤口。


                      IP属地:吉林48楼2017-09-04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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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偶尔也会好脾气地回答自己的一些问题,提醒自己不要靠近某个人,还有和某个人相处好了会有很多便利之类的。尽管伊万在说这些话时的态度总是叫人辨不qing/真假,不过因为费里西安诺始终相信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恶/人,就拿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考虑,他觉得一切会引发悲伤的事故发起者,他们大约都有着自己的苦衷。所以……难以判断是一回事,但从主观上,费里西安诺就全当伊万对自己的那种种提醒,都是出于对方的好心了。
                          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费里西安诺经常会这么想。毕竟和对方的无期比起来,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呆上四年……只要四年,然后就可以出去了,可是他却还要在这里度过非常非常漫长的岁月。
                          因此,哪怕是从图个安稳的角度来想,只要自己不去故意招惹对方,那么对方应该就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可是就在几天之前,那人却因为被误会要伤害自己而受了伤,而且……还是路德维希打的!
                          “路德一定下了很重的手……”不然的话,伊万也不会在发生那件事的两天过后,才被人搀扶着艰难地走回来。
                          费里西安诺抱着腿心想,路德维希真是太能护着自己了,不过……或许正是幸亏了他这样爱护自己,所以像自己这样不够坚强、也没什么能力的人,才能在不明不白地进到了这样的地方之后,依旧可以好好地活着。
                          他就这么想着,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呆呆地愣神儿。身边盥洗台的水龙头似乎有些不太受用了,拧不严实,滴答滴答的水声离得很近。
                          很近。水滴落在池底,滑入发黄的排水管道,在管道的回弯处蓄满。然后,每加入新一滴,就有会有之前的一滴跟着掉落下去。声音是空荡荡的,就像是要直接滴进他的耳朵里一样。
                          ——滴答滴答,这让费里西安诺联想到吊水的时候,药瓶里的药水也总是会滴答滴答地,顺着塑料管胶囊状的那个地方一滴一滴掉下来,然后再通过针尖,慢慢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IP属地:吉林56楼2017-09-04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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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水,医院,医务室。
                            这些让费里又忽然间想起,伊万好像偶尔也会神色柔和地跟他提起这座监狱的狱医。他曾经很平淡地说过,他很喜欢那位医生。
                            那位医生是拉卡赛鲁唯一的一位狱医,费里西安诺在刚入狱的身体检查时见过他一面,虽然在当时完全是被对方看光了,这让他稍微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费里西安诺还记得,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头发长长的,并且又很温柔的人。
                            如果就像自己喜欢路德维希一样,伊万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的话……那么仔细想一想,这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
                            因为,在自己出去之后,说不定还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和路德维希再次联系。可是那位狱医先生呢?他总不可能会一辈子都是拉卡赛鲁的狱医吧。与像自己和布拉金斯基这样被束缚的人不同,他只是一名狱医而已,不会有人愿意一直待在监狱这样的地方,他总会离开的。而当他离开的那一天到来了,伊万·布拉金斯基要怎么办?他的心意也会随之改变吗,还是说……他真的会维持,并带着那样的心意,一直到他的灵魂升上天国?
                            不,不对。他曾杀死过四个无辜的人,他残忍地夺去了那些人的生命,所以……他恐怕是去不了天国的吧。
                            费里西安诺有注意过,布拉金斯基时不时就会对着他总是都戴在身上的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发呆。
                            有没有信仰的这种事,费里西安诺不清楚,也不敢问。但总之,以上的种种加在一起,那些大概就是他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人所能了解到的全部了。
                            性格有些奇怪,笑容和气场都很可怕,让人捉摸不透;很会掩藏和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没准,他就会在什么时候恢复自己杀人时的状态,然后突然一下子发狂……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然而在想过这些之后,费里西安诺却依旧觉得……他的这位舍友,并不是一个该由自己去随着大流地排挤、嘲讽,或者是冷面相向的人。
                            所以……
                            不能这样。
                            要道歉。
                            代替自己,还有路德维希。
                            ——————
                            *feliĉa homo:世界语,意为幸福的人,其中feliĉa和意大利语的felice(幸福)十分相似。在这里,楼主参照了百科里费里名字的意义构成。


                          IP属地:吉林57楼2017-09-0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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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银白色的宽敞房间里,除了来往人员那些或急或缓的脚步声之外,由各式机械的运作所产生的轻微嗡鸣声,也同样是一如既往的不绝于耳。
                              而在那些嘈杂的声响中,亚瑟·柯克兰站在一面放满了试管和药物的实验台前,却是连头也未见偏移半点的,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一串来自于他身后,并且此刻还依旧在向他逐渐靠近的、轻飘飘的足音。
                              “今天吹的一定是西北风。”金发碧眼的英/国人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歇地用玻璃棍搅拌着一盏透明容器中的某种液体,“不然你怎么从二号实验楼里出来了,”他嗤地笑了一声,语气里稍带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嘲讽,“我们亲爱的狱医先生?”
                              耳朵还是那么灵啊,王耀在对方身后眨眨眼,无奈地默默想了这么一句。
                              不过因为王耀今天没什么说笑的心情,所以他也就没有像从前一样先是讲几句幽默话来搭腔、之后再切入正题,而是直接走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样穿着白衣的人的身侧,站定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继而幽怨地说道:“呆得发慌咯,最近那边太平得我都没什么事做,这不,就请了假溜出来了。”
                              “哦……”亚瑟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他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这家伙!现在已经随意成这个样子了吗?!暗地里啧了一声,说实话,亚瑟其实是有些羡慕王耀的,不过为了让自己不要将那种艳羡的情绪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所以他也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干巴巴地笑着,然后坚持道:“真、真困难啊,出来一次。”
                              “嗯,就是啊……”
                              不过王耀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要去纠结对方真实想法的打算,他只是嗫嚅了一句,就弯下/身子观察起了那些试管和烧杯中的液体——他很专注,就好像这些药物才是他此行最想要关注的东西一样。
                              “你也知道,在那边,就我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对亚瑟的试验表示没有疑问,王耀直起身,鼓起嘴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有些可爱,“天天被一帮年轻的小伙子……呃,还有那些又高又膀的壮汉。被他们总是医生医生的叫着,我就经常会想起以前……反倒是都快忘了自己现在其实是个研究员的身份了。”


                            IP属地:吉林60楼2017-09-08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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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4 18: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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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倒霉。”从早上开始就未曾间断的工作所导致的口渴,令亚瑟在这时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药剂已经完全混合了,他这才终于能抽/出空儿来去看上王耀一眼,“两年呐,谁都知道那不是个轻松工作,可偏偏就选中了你。”
                                “我有什么办法嘛,”王耀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表情就像是在问“捞不到好活儿干,怪我喽?”一样,“不过是黑街出身的肮脏医生而已,只要有钱,我什么都能做……你就看看那群孩子,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都干了那么多,还会在乎这两年的自由?”在对方耳旁小声说着,只是一个话语间的停顿,他就一把搂过了亚瑟的腰。
                                王耀笑得流里流气,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变不回曾经那副单纯的样子了。不如说更令人绝望的其实是……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单纯过也说不定。
                                “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公子哥,”王耀笑吟吟地将手指沿着对方的腰线向下滑去,“我记得你是家里的老幺吧,那么大的家族,家教一定很严格……而且哥哥们总是会把你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嘁,混/蛋!少碰我!”亚瑟最不喜欢王耀这个样子,“你要是专门为了这么讽刺我一句才来的,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这种说不清到底是在主动示好,还是仅仅为了强制性地表示他俩的友情……而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行为。
                                “有事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待会儿集中开会,没有我的钥匙,我看你能找谁去要‘那些东西’。”伤天害理(邪恶)……吗。在脑中重复了一遍那个短到只由三个字母组成的词语,亚瑟·柯克兰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精准地抓/住了王耀摸在他腰间的手,拎起来,然后用力地甩出去。虽然在这种乱哄哄的男人堆儿里,大家偶尔也有暧昧地开对方玩笑的时候,但这并不意味着亚瑟可以忍受……可以忍受,自己会因对方这样的引诱行为,而遭到什么该死的利用。
                                自己愿意帮王耀,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这是事实,尽管他们从来没有当着对方的面儿承认过这一点。


                              IP属地:吉林61楼2017-09-08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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