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KRIS&LU★『171111 |搬文』画地为牢

25.
男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怔忪间跟着鹿晗走了出去。
他握着剑走至园中央，起式摆步。
男人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他中食指抚在剑身，冲着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刹那后，剑气冲天。
刮的树叶瑟瑟作响，泛黄的叶子四处纷飞，快入冬的天气有些寒冷，鹿晗的脸色很苍白，握着剑的手甚至泛着青紫色，但他依旧持剑而立，灵巧的变幻让人眼花缭乱，男人只觉自己胸膛起伏更快，看着他瘦削的身影，真的是恨不得——
恨不得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完完全全属于他。
想永远把他藏在自己的手掌心，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鹿晗没有注意到吴亦凡的异样，他提气，要挽一个剑花之后腾空而起，喉咙里却刹那泛起阵阵惺甜。
他一个分神，剑自手中落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终于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吴亦凡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几步过去将人抱在怀里，这才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冰凉的吓人，他半昏迷半清醒，却紧紧抓着抱着他的男人的衣袖。

27.
榻前香薰烟缭绕，层层罗幔下，青色床榻上躺着个眼眸禁闭，嘴唇白的已经开始发紫，却依旧精致的不可方物的男人。
吴亦凡看着朴灿烈把在鹿晗脉搏上的二指，不由得开始紧张，尤其在看到他慢慢皱起的眉头时。
半响，朴灿烈将鹿晗的手重新放回被褥里，用眼神示意吴亦凡出去再说。
他们遣散侍女，吴亦凡立在庭前，看着朴灿烈自开始替鹿晗把脉就紧锁的眉头，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先生说罢，无妨，我受的住。”
听的此言，朴灿烈却还是犹豫片刻，这才开口。
“侯爷他……恐怕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28.
男人前额青筋凸起，他一把抓住朴灿烈的衣襟，一副怒极的模样。
“你不是告诉过我他没事的吗！为什么他现在又是时日无多！你告诉我！”
朴灿烈任他抓着，许久后才苦涩道。
“医者，只医求生之人。”
“侯爷一心求死，我纵有回天之力，也无可奈何。”
“……”
男人握着他的衣襟的手一松，沉默片刻后颓废无助的跌坐在石梯上。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舞剑的……我该让他好好休息……不该让他看到那把剑的……”
“……”
看着男人这般失魂落魄，朴灿烈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自然没看到，那滑落在男人冷硬棱角上的，一滴滴眼泪。
透明而又悲伤。

29.
鹿晗醒来时，想要撑起身子靠在软垫上，却发觉自己身子已经虚弱到支撑不住他自己，他试了片刻，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这才半靠半坐的靠着绒丝垫。
那疲惫感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他无力的笑笑，笑中却带了些许释然
。
这时朴灿烈走进来，他瞧见鹿晗醒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快步过去扶着他坐好，坐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搭了搭脉搏后这才颇带些郑重的语气说道。
“侯爷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子。”
鹿晗脸色苍白，朝着朴灿烈勾勾嘴角，然后轻点头。
“我还有多长时间？”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鹿晗怔忪片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闭目养神，朴灿烈在一旁犹豫片刻，终究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侯爷可曾想过，若你西去，独留右丞相一人在世，他会如何？”
大陈需要他。
等到天色一点点变暗，外面的寒风刮着窗扉咧咧作响，鹿晗开口道。
“我给他写封信，等我……之后，你帮我给了他。”
说罢他示意朴灿烈扶他去桌前，拿着纤细的毫笔，一笔一划的写着。
写罢，他折好放进信封，郑重其事的将它交给了朴灿烈，后者同样一脸郑重，将它收下。

30.
直至深夜，男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他在殿外跪了四个时辰，才终于暂时卸下了右丞的担子——
大陈天子答应给他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去好好陪陪他。
“爱卿别被他迷了心智去，大陈根基不稳，还需你为朕出谋划策。”
皇帝如是说。
他却只是跪在殿外，一言不发。
四个时辰后，皇帝妥协了。
“罢了罢了，给你半年期限，半年之后，必须给朕穿上朝服。”
“臣，谢主隆恩。”
他暗哑着嗓子道。
许久，殿里的那位九五至尊轻轻叹口气，随他去了。
回到府里，他看着已经入眠的鹿晗，笑了笑。膝盖已经红肿，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站在窗外，近乎贪婪的看着他。
似乎是要把这容颜牢牢地记在心里，用来一辈子思念。

31.
鹿晗醒来，鼻子里吸入的熏香清淡舒服，让他原本浑浑噩噩的精神都变得平静下来，他向上看，看着坐在床边，半靠在雕花屏风上手抵额头正浅眠的男人。
然后，他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察觉到轻微的声响，男人睁开眼眸，就看见床榻上那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下激动的难以附加，却只是颤抖着抚上那人的脸颊。
鹿晗笑意更甚，微阖眸子，感受到男人的手掌划过，以及他将自己散落的头发笨手笨脚的整理束好。
“怎么样了？”
男人沙哑着开口，鹿晗听着他声音里深深的疲惫感，有些诧异，随后他摇摇头，再次冲着男人勾勾嘴角。
吴亦凡看着他这幅难得一见的温顺乖巧模样，心里瞬间被充满，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满满的情感像是快要溢出来，他看着他，然后俯身，轻吻上他的额头。
鹿晗有些愣怔，却还是带着明显的笑意。

32.
——剩下的日子里，请多关照。

33.
魏国覆灭，王朝更迭，在历史大洪流匆忙奔走间，中原也终于迎来了盛世太平。
嘉历十二年冬，大陈天子为庆一统中原，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庆元。
庆元一年初，冬去春来，冰消雪融。
“最近桃花开了，我带你去看，如何？”
天气变暖，迎春花一朵朵绽放，鹿晗披着狐裘站在庭外，望着那花出神，闻言扭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笑了笑。
“好啊。”
他如是说。
自那日朴灿烈一锤定音，已足三月。
这三个月里他们二人几乎形影不离，鹿晗先前还问过吴亦凡怎的不去上朝了，就连往日里一向替皇帝梳理奏折这差事都没了，男人只是笑，不说话。
后来朴灿烈半遮半掩的告诉他，吴亦凡去求了大陈皇帝，这些时日，都是他跪在殿外足足四个时辰才换来的。
听到此，他心里有些酸涩肿胀，颇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是误国误民，可每每看着他含笑看自己的模样，责骂或说让他再次穿朝服上朝这些个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人的情谊似有千金万金般重，压的他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而扪心自问，他其实也是甘之如饴。

34.
说是去看桃花，可园里桃花大都只是开了个小花苞，吴亦凡就是怕他整日整日待在府上会觉无趣，这才想着法子让他出门。
鹿晗将他的意思猜了个大概，也没说什么，和他一同出门去了。
身子在朴灿烈的细心调理下，也好的七七八八，可他自己明白，好的是面子，里子却是已经不行了，他看着颠簸车厢里在昏暗光线下的男人，微微一笑。
能多陪他一阵就多陪他一阵罢。

35.
庆元一年秋，半年之期满，一道圣旨飞似的传去了吴府。
吴亦凡领旨谢恩，次日，穿上许久不穿的朝服，上朝去了。
议事完毕，再拿着厚厚一叠奏折，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府上。
鹿晗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撑着下巴看着逐渐敞开的红漆大门，眼睛一亮。
男人见他身着单衣，便快步走至他面前，将外衣盖在他身上，看着他明亮眼眸里显而易见的光彩，自己也跟着舒畅起来。
鹿晗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是在庆元一年的冬天，他熬过了第一个冬天，却眼见着熬不过这第二个冬天。

36.
冬至
“今日按规矩说是要吃寒食的，要不要吃一点？”
吴亦凡端着热气腾腾的碗，送至鹿晗榻前，那人眉宇间没什么神采，看见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碗，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半点食欲，最终，男人好说歹说，才让他喝了小半碗的汤汁。
鹿晗日渐消瘦下去，朴灿烈的眉头也是天天紧锁着，吴亦凡每日里总是想着法儿的给他找大补的东西，那苍白的脸色却总是变不回以往的红润。
一日，鹿晗看着正替自己吹去汤药热气的男人，开口道。
“累吗？”
自一病不起，他就很少说话，几乎每天和吴亦凡也仅仅只是几句话而已，男人见他说话，又急又喜，反应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他自己。
“不累。”
他看着他，替他整理好额前掉落的发丝。
“照顾你怎么会累。”

37.
天气一天天变冷，鹿晗的日子也越发难挨。
被冷风激起咳嗽，他连忙拿着手帕捂在嘴边，咳嗽过后发现，手帕上一片荫红。
他盯着那血红半响，才恍然那是他的。
他咳血了。
他沉默着起身将手帕扔掉，谁也没有说。

38.
该来的总会来。
自古忠义情分难两全，吴亦凡自上朝便不安的很。借口身子不适回了府，却发觉府上俱是慌张悲伤的脸庞。
他连忙走去鹿晗住的地方，刚推开门，眼眶就不自觉的发红。
他深爱之人躺在那里，呼吸微薄。
他三步并做两步过去，单膝跪在床前，拉起他的手，朴灿烈站在一旁看着鹿晗，却是朝着吴亦凡说道。
“我派人去找你，他却不让。”
说罢，他叹口气。
“再说些话罢。”
男人无语凝噎，只是愈发紧的握着那人苍白无力的手指。
倒是鹿晗，他睁开眼睛，看见身边是吴亦凡后，嘴角勾起些许笑意，声音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和他说着。
“朴先生……要派人去找你……你却……自己回来了……是不是……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你也太……不专心了……不好好……上朝……总是想我……以后……可怎么办……”
吴亦凡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他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吻了吻自己攥在手心里的，冰凉的手指。
“不要……哭……怎么这么大了……还哭……我……一直在的……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怎么当好右丞……如何……让大陈……国泰民安……”
鹿晗仿佛还有话要说，却被男人止住，他低头吻吻鹿晗的嘴唇，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说道。
“我会的，我会让大陈迎来盛世，你一定要看着我，看着我是如何做到的。”
鹿晗微微一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捏了捏吴亦凡的脸颊，然后道。
“好。”
自此，便再无言语，再无声息。

39.
他的手无力的垂在一旁，男人好似快要崩溃般，埋首在他颈窝里，小声的啜泣着，朴灿烈在旁边心如刀绞。
他想起第一次见鹿晗，那人虚弱无比，脸色苍白的吓人。却依旧礼数周全，上位者的气息一览无余。
眼眶不自觉的也红了。
那样好的人。

40.
下雪了。
吴亦凡站在后院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雪落满他的肩头。
朴灿烈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信上是他熟悉的字眼，【亦凡亲启】，他眼眶又开始泛红，伸手接过信封。
许久后，他才低声说道：“他最喜欢桃花了，就把他葬在这里。”
说罢，他仿佛累极。
对着身后的朴灿烈说道。
“下去吧。”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41.
深夜，烛火飘渺无依，烟雾升腾而起，桌案前放着那封已经拆开的信，那信一如他以往的手迹，大气秀丽。
而那一字一句，宛若他在自己耳畔轻呢。
“平凉侯本该在魏国覆灭之时战死在皇城门前，而我苟活至今，愧对那血撒疆土的千百御林军。”
“如今终于得以身死魂归，也终是宽慰我心。”
“我命已至此，你却命不该绝。”
“哪怕是替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要你替我看着儿孙满堂是什么模样，还有这锦绣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