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第一次发文有点紧张。这里是A酱。
网王是少有的从小喜欢的动漫了，一直很想写写看我喜欢的角色们，最近终于下定决心了开坑了。
背景立海大。时间线为高中。柳莲二bg。
一直觉得高中真的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情感体验可能都在那里。
所以这次想写的也是发生在高中里的故事。姑且算是轻松向日常向。结尾当然是HE啦。
不知道女主算不算苏，应该说她是一个足够出色足够站在王子身边的人吧。
希望大家能喜欢她。也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
丢一张原先的镇楼图吧。
立海我喜欢你们！（大喊）

1.一年H组的森川不安定同学
春假过后接踵而至的是开学季。四月、樱花、入学式——经典又俗套的搭配，今年也没有例外地拉开了新学期的帷幕。这里是立海大高等部，神奈川首屈一指的古老名校，与校风一致的校庭古朴而恢弘，宛如驻扎在时光深处的沉默巨人。而此刻它仿佛也在热闹的光景中悠悠醒转，连校门口的烫金牌匾都熠熠生辉起来。
正值新生入学及大组阁之际，张贴着分班名单的公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五分钟之内顺利察看名单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二十。柳莲二在得出结论后摈弃了这个方案，随后他听见了人群中呼唤他的声音。
“这边。”幸村朝他挥手示意。
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生比吕士。网球部同僚们聚集之处向来是目光的焦点。柳莲二毫不费力地在自发让开的人群中与之汇合。例行的开学问候过后，柳生将手里的档案夹递给了他。
分班名单的复印件。该说不愧是柳生么。
“……二年D组吗。”柳莲二确认了自己的班级后，右侧有人勾着他的脖子凑上来。他垂下眼，入眼的是一团晃眼的红毛。
“哈，我在C组，和比吕士一样。”丸井飞快地转动着眼睛，在密密麻麻的表格上搜寻着同伴的名字，“胡狼……胡狼……啊，在F组，看起来有点寂寞呢。”
“呃，没那么严重吧。”
柳莲二拨开他的手转过头去，发现网球部的同僚们不知不觉已经到齐了。
“唔……C组里的熟人不少啊，真是幸运。”柳莲二抽身离开后，档案夹便落入了丸井手中。他点着C组的名单一路往下滑，忽然在某处停住了手指，“森川……安定？”他惊讶地念出这个名字，“传说中的森川安定吗？”
柳莲二闻声抬了抬眼。
一年H组的森川安定，柳莲二的笔记本上有这个名字。历次大考雄霸红榜的学霸型人物，自高中入学以来便与他一同垄断了年段第一与第二的名次。历次大考的头榜将花落谁家，甚至成为了学生们乃至老师之间津津乐道的话题，因而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竞争对手——虽然柳莲二本人，并不喜欢这种剑拔弩张的说法。
“这次在C组啊，仔细想想我还没见过本人呢！”
“……确实。虽然去年名声一直很响，但是从来不知道哪一位。”
“只有出现在红榜上的名字，但没有人见过本人吗……噗。”仁王勾过丸井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用阴恻恻的语气小声道，“说不定，叫作[森川安定]的人根本不存在哦……”
丸井缩了缩脖子，啪得打开了他的手：“不要突然说起校园怪谈啊仁王！莫非和我同班的会是女鬼吗！”
声音有些大了。
被听见的概率是……
柳莲二默默地伸手碰了碰丸井，默默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丸井诧异回头，遥遥看见十步开外的黑发女生正默默地看着他。
马尾辫。白衬衫。圆眼镜。一米六。白净秀气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寻常的女学生，“她怎么了？”
“……那是你所谓的女鬼。”
“诶诶诶诶诶？？？？”
丸井大惊的间隙，女鬼已经沉默地回过身去，消失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了。
徒留红发男生在风中凌乱。
“……”
“怎么办，看起来很生气呢，噗。”刻意佯作的忧郁语气里能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
“当众把女生叫作女鬼，真的很失礼啊。”幸村微笑着补刀。
“……太松懈了，给我去好好地道歉！”真田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不，不是吧！”丸井回过神来，崩溃地抱住了脑袋，“那居然是森川吗！看起来面无表情超级高冷的耶！我，我会不会被大卸八块！”
“……我想，不用担心。”
所有的目光在这句发言后聚集了过来，柳莲二翻开笔记本，淡定地解释道：“据我所知，森川在H组的绰号是——”
笔记本末页，森川的名字下附着简短的注解。
一年H组森川安定
人称——森川不安定。
>>>
世界上本没有谣言，说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谣言。
森川拎起鞋子放进储物柜。她的身后人来人往，柜门上映射出了无数射向她的探究般的目光。
她对此唯有心累地叹气。
没错，她就是传说中的森川安定，全科实力超强，第一个将据说国中时期万年第一的柳莲二挤下桂冠的女人；早出晚归，日日泡在图书馆学习，甚至坐电车的时间里都要温习书本的学习狂热爱好分子；具有着神乎其神的隐匿技能，以致于常驻红榜一整年却少有人识得她的庐山真面目……
——个鬼啦！
扯谈，99%都是扯谈。上述谣言中唯一真正成立的事实，不过是她确实能考出几个漂亮的分数罢了——真是见鬼，各方面而言几乎都毫无爆点的、充其量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优等生的她，怎么会生出那么离谱又盛行的谣言？
森川由衷地感到匪夷所思。
她一边思索一边踩着楼梯一晃一晃地上楼，最后得出了结论：一切都是时辰的错。
否则又该归咎于什么呢？
一年前的一年H组，入学后不久便因校舍修缮的影响，将本班教室从1号馆一层搬至了与之比邻的2号馆，远离了本应处于同一楼层的其他班级。一年级的课表原本便少有拼班上课的情况，如此一来，H组与其他班级的接触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即便不少学生由立海大附中直升入高等部，在整个年级中都有着广阔人脉，稀少的交流机会也不足以消除本班与其他班级之间陌生感。
“这一次的红榜第一名是谁呢？”
“又是森川安定略胜一筹啦。”
“森川安定是哪一个？”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呢。”
——那么，好奇心的膨胀引发起真真假假的传言，似乎也并不奇怪了吧？
嘛，不过算了。到底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闲话，升入二年级后所有的班级也均处于同一楼层。相熟一些后，离谱的谣言迟早也会停止吧？
森川这样想着，踏进了二年C组的教室。
>>>
丸井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看见森川安定慢悠悠地走进二年C组的教室，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应付着熟人的招呼，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这些都没有问题。然后——她走到靠窗边的座位，深吸一口气，忽地以相当出众的音量高喝一声[师父——]，随即朝着一名背对她的女生猛然扑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那女生似乎后长了眼，书本一竖便轻松地挡下了森川的双手；她紧接转过身体，瞅准空隙，举起卷起的书本朝着森川扣下去。
森川反应极快地跳过一张椅子，顺利地躲开了女生的叩击，下一刻却意外地被椅子腿绊住了脚。
“呀——”
她的脚步一踉跄，便被女生精准地敲中了脑袋。
“痛啊痛啊痛啊。”森川捂着额头，哀叫着蹲下身来，“……什么嘛，师父还是那么灵活。”
“想要快过我，你再修炼一百年吧。”女生放下书，吹了声口哨，“新的学期也从痛殴安定开始啊，吉兆，吉兆。”
“师父的意思其实是——‘今年也和安定同班真开心，真是大好吉兆’吧？”
女生侧过头，冷冷一笑：“你说什么？”
森川瞬间作乖巧状：“什么也没说。”
丸井目瞪口呆。
他转过头，戳了戳柳生：“她们在干吗？”
柳生表情很淡定，语气却是怀疑的：“……打招呼，大概。”
丸井咽了咽喉咙：“我从未见过如此……大动干戈的招呼方式。”
“嘿，你们在说森川吗？”
有人突兀地插进话来，丸井抬头一看，深栗色鸟窝头的男生正咧着嘴朝他大喇喇地笑。丸井撑着桌子坐起身来：“啊，你是……”
“间宫诚人，一年H组——啊不对，现在该说是二年C组了。虽然如此，我也认得网球部的二位哟，柳生同学，丸井同学。”
“喔……请多指教。”柳生推了推眼镜，思索道：“……H组的话，我记得去年的教室并不在1号馆吧？”
“没错，因为隔壁装修的缘故搬去了2号馆。”间宫摊了摊手，“真是的，虽然也不是没有方便之处啦，但是现在回来一看，除了年级里H组的人之外尽是些生面孔啊……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关于森川的传言才会变得那么离谱吧。”
丸井抽着嘴角说：“确实，差异有点大……”
“习惯就好。”间宫拍拍他的肩膀，“看到没有？森川边上的女生，巴铃华，练剑道的。森川对剑道有些兴趣，索性叫她师父，跟着她学些皮毛——这种吊打戏码，差不多都快成H组每日的例行节目了。”
“每日啊……老天，真田对赤也的铁拳制裁也没有那个频率吧。”
“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森川她其实就是个抖M啦——”
“你瞎说什么呢，诚哥？”
三人同时抬头，正看见森川安定跷着腿睨过来，面带笑容，语气有些危险。
被抓包了。间宫干咳了一下，脸色僵硬地回道：“对于单身十七年的我，能不能不要再用这么个鬼畜的绰号？”
“好啊，诚哥。”干脆地把他噎回去，森川安定的目光转向了丸井，愣一愣，揶揄地笑了：“是你啊——”她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见到女鬼，怕不怕呀？”
丸井仍处于懵逼状态中，倒是柳生站起身，及时地回应道：“先前是我们失礼了，非常抱歉，森川同学。”
“呃……？道歉什么的倒不至于啦……”这么一说，女生的倒是局促起来，她连连摆手，“真是的，这样道歉反而尴尬了。好了啦，忘了吧忘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班主任在此刻适时地走进了教室，用名册敲了敲讲台，教室内的喧嚣声顿时退潮似地平息下来。森川也松了口气似地，与三人挥了挥手，随即挪正了椅子正襟危坐。
瞬间变作了优等生的模样。

2. 新学期的尴尬前奏
赤坂辉美。
身着套装、不言苟笑的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背后是一片低低的抽气声——远近闻名的严师。难怪她在一进教室便雷厉风行地点名批评了几位音量过大者，又就男生的发型及女生私自改短校裙长度的问题训斥了一番，将整个班级唬得大气不敢出。
教学科目为……英语。森川一边往笔记本上抄着班主任的联系方式一边咂舌。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位老师严厉地敦促全班默写单词的模样。好在英语是她的得意科目，若换成历史……
呜，想想就太痛苦了。
她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之后的流程倒是中规中矩——自我介绍与班委选举。由于赤坂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每个人的发言都格外地规矩。森川安定也不例外，她简短地提了提自己的兴趣，把其余那些不甚正经的喜好统统咽进了肚子里。
时间再推后一些。前一年H组班长的唐泽茴香接任了班长的职务——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乖乖女，和森川很是亲近；副班长则是柳生比吕士，森川原以为的班长人选。大约是学生会工作繁忙的缘故吧，这样思忖的时候，赤坂在黑板上写下了学习委员的四字。森川抬起眼，注意到所有目光都瞟向了她。
她抿了抿嘴，举起了手来。
唐泽茴香。柳生比吕士。森川安定。间宫诚人……
其余的就不认识了。森川叹了口气。
“那么今天的大扫除工作，就先由班委们完成吧。”赤坂放下粉笔走到一边，抱臂看着黑板上写下的一列名字，“十二点整学生会将进行统一检查，在那之前我不会回来察看情况。但是，我不希望C组的名字出现在任何一次的不合格名单上。”
“……是！”
“那么解散，明天开始请按时到校。”
赤坂走后，教室终于再度喧闹起来，大多是感叹新老师的严厉云云。森川也舒了口气，端正的坐姿瞬间恢复成了瘫坐的状态：“好累，我连椅子背都没敢靠……”
“是个厉害老师啊。”铃华也在桌子上趴了下来。
“打起精神来啦，安定酱。”有人在她头顶说道，森川抬起眼，看见唐泽茴香温柔的笑脸，“大家分一分工吧，要开始打扫了哦。”
森川瞄了一眼手表：“这么快啊……”
“虽说到十二点还有很充裕的时间，但是很多人接下来都有各自的社团工作呢。安定也是一样吧？”
啊啊，这倒是了。森川拨了拨头发，咚地一声站起来：“明白啦，那就开工吧。”
>>>
“所以说……我为什么也要留下来？”握着拖把的丸井一脸茫然。
柳生一边排列着课桌，一边心安理得地回道：“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一起帮忙比较好。”
“既然柳生君这么说了，丸井君，那边三排就拜托你了。”间宫将扫把放回收纳柜，顺手拍了拍丸井的肩膀，“对了，打扫完教室也该十一点了，大家一起去吃午饭如何？校门口的拉面店非常棒哦。”
“我是很乐意啦……不过我和柳生部里还有些事，抱歉了。”
在教室前踩着凳子擦黑板的森川也回过头来：“我也不行，等一会儿得去乐团。”
“啊……真遗憾。不过返校日竟然还有部活，你们还真是不容易啊。”
间宫耸了耸肩膀，放弃了这个提案。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了，丸井心里却还惊讶于森川方才的话语，他拖地拖到前排时顺势问了森川：“你是交响乐团的成员吗？”
“安定的萨克斯吹得很棒喔。”先一步回答的是她身边的唐泽茴香，语气透出自豪的意味，“一年级的时候就成为正式队员了呢。”
“唔……学了蛮久了，”森川回过身，用小指尖比了一比，“所以有那么一点点优势啦。”
她随后转了回去，继续踮着脚去擦黑板高处的字迹——以她一米六的个子，要够到黑板顶端实在有些勉强。
“唔，算起来也有五年了吧——”间宫说到一半，注意到了森川开始有些摇晃的身子，“矮子，你行不行啊？”
“你才矮子。”
丸井和柳生交换了眼神，回过头对唐泽小声询问：“他们似乎很熟？是……那种关系吗？”
“NO，当然不是。”森川的耳朵似乎格外地尖，在唐泽答话前便接过了话茬，“和这家伙？都是孽缘、孽缘啦。”
“我和森川做过两年的国中同学。”间宫抽了抽嘴角，解释道，“我是国三来的神奈川，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边的高中碰见这家伙。”
“而且连续两年同班。”森川棒读道，“啊，真巧真巧。”
“森川同学和间宫同学不是神奈川人吗？国中是哪里的呢？”有人问道。
柳生注意到森川的动作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间宫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出生在东京。”他说，“国中嘛，应该也算有些名气吧——是青春学园哦。”
“青……学……”
对于立海大附中的网球部成员而言，这已经不仅仅是[有些名气]了——那可是，以黑马般的姿态冲入全国大赛决赛，阻断了立海大全国三连霸的青学啊。丸井的嘴惊讶地张成了O型，柳生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我们和青学的网球队交过手，他们非常有实力。”
“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和网球部的人不同班，不是特别熟悉。”间宫用手指搔了搔脸颊，沉吟着道：“不过森川的话，我记得是……”
他的下文被“咚”的一声巨响打断，在场者均被唬得一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森川从凳子上直接跳了下来。
“啊啊，抱歉。”女生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抹布递给了间宫，“黑板上面果然还是够不到，拜托你代劳啦。”
“啊？哦。我就说小矮子不要逞强嘛。”间宫揶揄地笑了笑，揽下了剩余的工作，先前的话题便也不了了之了。
柳生瞥了一眼森川平静的侧脸，若有所思。
而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一般，森川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怎么了吗？”她朝他笑了一笑。
“噢……没什么。”柳生停顿了一下，迅速酝酿好了说辞，“森川同学现在没有工作的话，能帮忙擦一擦讲台吗？”
“交给我吧。”
森川比出OK的手势，从门背后取下抹布，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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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一年以来在2号馆度过的校园生活，森川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讨厌——由此间接生出的流言固然令她稍感困扰，却远不及生活在2号馆的便利之多：比如免于吵闹干扰的安静环境，比如毗邻图书馆与小卖部的地理优势。诚然，半隔离的状态意味着H组仅能在晨会等活动中见到同级的学生们——这于部分同窗而言无疑是折磨，不过于森川本人而言，根本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她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望着2号馆的方向叹了口气。
稍微有些舍不得呢。毕竟多多少少都习惯了。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习惯性地向左拐了弯。
——问题便出在这里。
位于立海大高等部中央，比肩而立的1号馆与2号馆呈对称设计，中间则以不同楼层延伸出的天桥相连。同为教学功能楼，两座建筑不仅仅在外形上形成了镜面对称的效果，其内部的房间构造亦是一一相对。
而卫生间的设计，自然也没有例外——大楼内的男女厕所，分别设立于每个楼层的东西两侧的尽头。于1号馆的学生而言，男生出门左拐、女生出门右拐便是正确选择；然而对2号馆的学生来说，正确的路线却是恰恰相反。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森川便已经走进了厕所，在洗手台前洗净了抹布。但是当她不经意地向无人的厕所内瞄了一眼时，看见的却是分外陌生的光景。
——唔，原来1号馆的设施不一样啊。
——咦？
——那好像是，男用便池？
大脑迟缓地做出反应，然后啪的一声当了机。
森川光速拧干抹布，颤巍巍地退回门口，看见了门牌上硕大的“男”字。
……老天，她该庆幸厕所里没人吗？
她的内心从震惊转换到羞耻，从羞耻转换到恐惧，又从恐惧转换到庆幸，来回往复十几遍，终于意识到此处不宜久留。然而当她转过身，入目的却是男生挺拔的身影。
——最糟糕的状况。
森川安定颤抖着抬起目光，看见了柳莲二面色平淡的脸庞。
“安定？”
“安定？你有在听吗？”
森川回过神，唐泽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
“不舒服吗？脸色有些奇怪……啊，不会是中暑了吧？”
中暑个鬼，现在是春天。森川摸了摸脸颊，抽动了一下嘴角：“不，没事。”
几分钟前，她在柳莲二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中捂着脸落荒而逃，如今怎么想都羞耻度爆表。森川将脑袋磕在桌面上，哀哀叹了口气。随后她双掌合十，紧闭双眼，开始碎碎念着催眠自己。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
“今天就到此结束吧，辛苦大家了。”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
“解散咯，那么明天见了！”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
“我们也走吧，柳生——哟，柳！你们班也结束了吗？”
……忘个鬼。
森川的脊背僵硬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嗯，走吧。”低沉的男声从她背后飘下来。
丸井与柳生走到教室后部的储物柜拿包，途径她身边是冲她招呼了一声。森川没有回头，保持着向前的坐姿冲他们挥了挥手，前一刻才稍稍平息的头疼感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
——“别在意，反正大家迟早会发现你是个**。”
耳边回荡着巴铃华友善的“安慰”，森川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进了乐队教室。
“啊，是安定。”
趴在窗边的学生们纷纷回过头来。森川一一和她们打了招呼，放下书包，打开萨克斯箱，开始将乐器组装起来。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她调音完毕后抬起头，发现一众女生们仍旧聚在窗边叽喳不停，笑语声中时时传来花痴式的惊叫声。
“说来……你们在看什么呢？”
“安定没注意到吗？过来过来。”同声部的神崎理理子拉着她走到窗边，如同展示一幅佳作一般夸张地张开了手臂，“锵锵————感觉如何？要我说，今年我们的乐队教室换到这里，可真是赚大了啊~”
森川凑到窗边，顺着神崎的指向朝外望去，也禁不住地哇了一声。
好嘛，她就说为何一众女生都如此兴奋。
敢情这个教室的窗户，正对着网球部的训练场啊。
即便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球场上传来的清脆击球声依旧清晰可闻，开阔的视野下，亦可辨认出在其中或站立或跑动的身影——披着外套的幸村精市、戴着帽子的真田弦一郎、一头银毛的仁王雅治、肤色黝黑的胡狼桑原、不久前与她成为同窗的柳生与丸井——噢，还有，方才她在男厕所撞见的，人称“军师”的柳莲二。
……此处的视野，还真是一级棒呢。
“唔，这个极佳的地理优势，”森川不动声色地从窗边退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可以作为明天社团招新时，引诱学妹的有力筹码。”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且不说宗方老师是不会放任划水的家伙混进乐团的……我说安定啊！为大家考虑一下好不好！”神崎理理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摇晃起了森川的肩膀，“你不觉得这个小小的窗口，连我们这些人的需求都难以满足吗！”
彼此之间当然都是玩笑，一众女生再度笑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间隙里，森川回头望了一眼少年们在晴空之下肆意奔跑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不禁也微笑起来。
——虽说是个稍显尴尬的开场前奏。
——不过，或许是个好兆头也说不定哦？

看到安定不安定的梗瞬间笑出声，果然是刀婶吧

3.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白衬衫。蓝领带。百褶裙。高马尾。今天是月曜日，系头发的缎带是与镜框相配的绛色，书包上的亚克力挂件则是皮卡丘——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森川向来有严格的规划。她将一切拾掇妥当，拎起书包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点一点头，推门而出。
“妈妈——我的蛋卷要加两个蛋！”
“嗨嗨，知道啦……”
森川留美子的语气拖着浓浓的困意，与安定精神满满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系着围裙的女人趿着拖鞋走出厨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新鲜出锅的早饭放在女生面前。
“呀，这么困。”森川安定同情地看着母亲，“没睡好吗？”
“你多早起床，我就得再提前半个小时起来做饭，你说我困不困。”森川留美子拉开椅子在安定的对面坐下来，从她的盘子里叉起一块土豆，“今天也不用送你吧？”
“嗯嗯，当然是走去学校咯，天气这么好。”安定咬着蛋卷，含含糊糊地说道，“妈妈困成这个样子，也没法开车送我吧？”
“是啊，我就是随便问问……喏，便当拿好。”吃下两块土豆，森川留美子将便当推给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又开学了啊，要开始辛苦咯。”
“辛苦？是说我还是妈妈？”
“嘛，都是。”森川留美子撑着头看着她大快朵颐，笑意蕴在眼角里，沉声叮嘱道，“今年也不能松懈啊，安定。”
“嗨嗨——”森川安定三两下解决了剩余的蛋卷，书包往肩上一挎，声音明快，“那，我走啦。”
位于沿海住宅区的森川家距离学校只有十五分钟的脚程，但是森川安定更愿意多花上十分钟沿着海边公路绕行。她喜欢看着清晨含混的天色一点一点被金色的日冕浸透，喜欢看着碎金般的日光随着海波沉浮；她喜欢听海浪温柔起伏的声音，她喜欢海风里卷来的大海的味道——这些，都是她旧日的生活中难以奢求的东西。
六点半整。森川安定挂上耳机，开始例行地收听BBC新闻。清晨的海边一派宁静，正是练习听力的好时光。她沿着海岸踱步前行，有柔和的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她深深呼吸了几下，只觉大脑里边边角角的困意，此刻尽被这携着凉意的和风轻轻拂去了。
抵达校园是约摸十五分钟后的事情，耳机里的放送也恰好接近尾声——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安排，森川很是满意。她关掉广播，将头戴式耳机拉到脖颈边，随即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来得这样早的，似乎还不止她一个啊。
森川这样想着，循声转过了头去。
随后她对上了柳莲二平静无波的目光。
>>>
森川安定。
就读于同一所校园，或多或少地也打过几次照面，然而今天的柳莲二却是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不知为何，女孩子的形貌看上去要比实际要来得年幼。瞳孔明亮，嘴唇红润，牛奶般的肌肤令人联想起初生的婴儿。想来是圆框眼镜与长直发的设定固化了优等生的形象，将名为森川安定的存在化作了一个模糊又刻板的符号。
然而眼下，在这纷飞樱花中蓦然回首的少女，分明是比预想中更加好看的模样。
她的瞳仁是极浅的金色，直直的盯着他。嘴唇紧抿，眼底的情绪像是凝固住了似的，整张脸呈现出一种麻木般的古怪神色。结合过往数据看来，对方正在犯尴尬的可能性为92%。柳莲二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这种状况预计将持续短暂的几秒，随后以各走各路的结尾告终。
零交流的概率是……87%。然而柳莲二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很遗憾，目前关于森川的数据尚且处于不足的状态，因而难以推断对方更具体的想法；而客观而言，二人的确也算不得熟识，就连一句简短的“早上好”，此刻似乎都有唐突的嫌疑。
就这样吧。他这样想着，挪开了视线。
随后他听见了丸井的声音。
“去球场吗？一起一起。”
生性活泼的红发少年从后方追上来，一把勾上了他的肩膀，一头银毛的欺诈师也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听见动静的森川再一次回了头，讶异的视线恰好与抬起头来的丸井碰在了一起。
“哎？森川桑？”
“……啊啊，早上好。”
森川依旧是麻木的神色，大约还是处于拘谨的状态中。好在丸井是放得开的性格。“来得这么早吗？”男生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敲手心，“果然，是来学校自习的吧！”
不，到校自习的能力仅有26%；而从森川所在的交响乐团历年全国大赛的战绩看来，进行自主乐器练习的概率是58%。柳莲二如是判断。
“当然不是……”果然，森川的回答印证了他的预测，“是乐队例行的早训啦。”
“不愧是全国大赛的常驻队伍呐。”仁王插话道。
“咦——连这种事都知道啊。”涉及熟悉的话题，森川显得放开了一些，“不过，取得金奖的次数其实寥寥无几，比你们可差远了。”
“哈——真是意外，森川同学竟然知道我们。”
“我什么都知道的啊。”
女生一本正经地回道，带着些微笑意的认真表情，看不出是否是玩笑。
森川所前往的乐队教室在网球场西面的2号馆内，正是正对着球场一侧的位置，柳在昨日训练时便听见了那个方向传来的乐声。他们在网球部的部活室外分道扬镳，柳莲二最后转过头去，望了一眼森川远去的背影，女生的长发上系着绛色的缎带，如同一只漂亮的蝶，在晨风中翩翩飞扬。
“觉得如何？”在仁王用手肘碰了碰他，面上带着一惯的恣肆笑容。
“……得到了不错的数据。”柳莲二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
社团的招新将在第一天的部活时间正式开始，但宣传活动在当日的午后便拉开了序幕。走在校园中，随处可见穿着社团的标志性服装分发宣传册的学生们，部分社团更是组织起了路演，力图以富有特色的表演抓取新生的目光。
当然，网球部向来在这些花拳绣腿上能简则简——去年的夏天他们在全国大赛中一雪前耻，再度拔得了头筹，金灿灿的奖杯与实打实的佳绩便是最好的宣传。
柳与同班的幸村信步穿过校园。
教学楼前，剑道社的成员们正进行着表演，竹刀在空中划过整齐划一的弧度，擦出刷刷的轻响声。他们驻足观看了一会儿，幸村忽地“咦”了一声，指向了等待在临时舞台一侧的学生们。
“那是……交响乐团吧？”
的确如此，学生们的手中拿着金光闪闪的乐器，此时正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做着路演前的最后准备。柳的目光在其中转了一圈，很快看见了森川安定的身影，她抱着一台萨克斯，正侧着头与身边的同伴说话。次中音萨克斯。柳感到有些惊讶。森川的个头也算是娇小，体积偏大的次中音萨克斯，实在不像是寻常女孩所会做出的选择。
或许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吧，他想。
他们正在校准音调，领头的人是森川。她一边盯着校音器的屏幕，一边抬手做出指挥的架势。而在她的手轻轻挥下的一刹，绵长的音调自各个乐器中流淌出来，形成一片和谐的和音。

周围响起低低的惊叹声。
乐音持续了十几秒。森川随即收拢手掌示意停止，比出了OK的手势。
“好像很有趣，留下来看看吧。”幸村提议道，柳莲二点了点头。
然而待剑道社的表演结束，带着乐器的学生们仍旧坐在舞台边的台阶上，迟迟没有列队上台的意思。柳感到有些奇怪。他望向交响乐团成员们的聚集处，注意到乐队的人数似乎有些稀少，再一细看，那些眼熟的面孔，分明只是与他同级的二年生。
“看来三年生们还没有到场呢。”幸村也注意到了这一状况。
说来这个中午的确不曾见到过三年级的前辈，三年生在午休时间参加年级大会的可能性是95%——那么，会怎样做呢？柳的目光重新转向乐团的方向，忽地看见森川安定从队伍中站起了身来。
>>>
“或许……我们该开始了吧？”
此言一出，顿时在队列中引发了一串小小的骚圌动。
“开、开始？”
“真的假的？就我们吗？”
“可是前辈们都没有到场，缺了很多人啊。”
“我们的人数也勉强OK吧，我想。”森川说道，“的确，只有我们的话，或许不会演奏得那么漂亮。但是再拖下去，观众们会散了的吧？”
学生们面面相觑。
“可是，这也太……”
“我认为可行哦。”终于有人出声附议，森川循声望去，单簧管声部的木村沙罗正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她身材娇小，气质精干，仅是二年级的资历，却已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在年级内也是个知名人物。“虽说这里的各位都是二年生，但好歹也是经历了许多训练、一同参加过全国大赛的乐手啊。一场非正式的表演，应该不在话下吧？”
显然，木村的发言为森川的提议增添了不少说服力。学生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有人举起手，指出了关键问题。
“但是，我们没有指挥要怎么办？”
是了，负责指挥的三年生此刻并不在场，而担任乐队指导的宗方老师由于担任着三年级班主任的缘故，此时也未能出现在这里。森川闻言也流露出了动摇的神色：“我是觉得直接吹也没问题啦，反正练习了很多遍了……”
“那样的话，开场很容易乱喔。”木村笑着看了她一眼，“要我说，就让乐团里的某一位同学暂时担当一下好了。”
“诶——可是没有人学过指挥啊？”
“不需要太精确，只要做出架势就好。看过宗方老师做了这么多遍，最基本地打拍总没问题吧。”
“这样的话……”长笛手中有人提问道，“让谁来比较好呢？我们的人数已经够少了，再拨一个指挥出来，没问题吗？”
“所以希望各位尽快商量出结果呀。”木村竖起手指，“条件是，来自于缺一把乐器也不会产生影响的声部，并且对这首曲子相当熟悉的人，大家认为谁比较好呢？”
“真是苛刻的条件啊……对这首曲子相当熟练的话，那么至少得是一年级就成为正式队员的人了吧？木村，你可以吗？”
木村露出苦恼的表情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单簧管现在的人数相当少，演奏到主旋律的时候会有影响吧。”
“双簧管也不行，虽然植村很厉害，但是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啊。”
“这首曲子，小号的声音不够嘹亮的话会很难办呢。”
“大号几乎需要全程伴奏，果然还是排除掉吧。”
“那么，”神崎理理子忽然举了手，“安定怎么样呢？”
“诶？”
此言一出，就连森川自己也吓了一跳。
“等一下理理子，你是说真的吗？”
“安定也是一年级就成为正式队员的嘛。”神崎理理子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们声部有相当多的部分需要和单簧管合奏，他们的人数现在很少，两台萨克斯一起演奏的音量说不定会盖过他们哦。”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一一附和起来。
“确实！森川的话我想没问题呢！”
“森川也是相当厉害的啊。”
“而且，刚才指挥我们校音的手势，做的也相当熟练呢。”
脊背上渗出冷汗，森川感觉到一口大锅此刻已悬在了她的头顶。她下意识地看向木村，对方正眉眼弯弯地对她笑——啊啊，这家伙，一开始便是这样打算的吧？她一阵头晕目眩。
“可以吗？安定同学。”
该怎么办呢？森川抬眼望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们。乐团内的对话显然已被听去了大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女生心里隐隐发毛起来。
可是……
可是，如果她拒绝的话，今天的表演无法完成了吧？
森川咽了咽喉咙，闭上双眼，心一横。
“……我明白了。”她叹了口气，沉下声音说道，“我会尽力的。”
或许。
或许也没有那样困难。
因为乐队的指挥，是背对观众的呀。
森川走上舞台，在列队完毕的乐队前立定，抬起了双手。
“不论如何，开始的手势一定要果决，不可以有一点犹豫。”耳边响起木村的叮嘱。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空中稍一停顿，用力地挥了下去。
乐声悠扬响起。
是奇迹吗？熟悉的旋律响起的一瞬，所有的紧张都悄然地蒸发在了微暖的空气里。舞台、观众、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逐渐消失，连同着压在心头的强烈不安感——为什么要不安呢？这是她，这是他们，排演过无数次的乐曲呀——森川这样想着，眼前浮现出金碧辉煌的会场，浮现出了舞台上方的明亮灯光，以及西装笔挺的宗方老师在挥动指挥棒的优雅模样——是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记得。她尽力模仿着记忆中老师的动作，动作优雅挥动着指尖，心情一点一点轻快起来。
单簧管的主旋律。半拍后是大号与萨克斯的伴奏。接下来是小号的独奏。打击乐即将加入其中……乐声逐渐昂扬，森川感觉她的体内正在被一种相似的昂扬不断填充着。每个人都在专注地演奏，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他们的目光带着信赖的笑意；他们演奏出高昂的旋律和她的动作契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完美的奇迹。
像梦一样，森川想。
乐曲接近尾声，激昂的乐音随着她挥动的指尖淡下，旋即又以一个绵长而渐强的长音，在最后的数秒内将整首乐曲推向了最高圌潮。森川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收拢的手势。
乐声戛然而止。
周遭安静了两秒，旋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阵掌声持续了很久吗？森川不知道，直到乐曲落幕她都没有任何实感。她的大脑尚且沉浸在方才的乐声中，仅是凭借着下意识地转过身体，与乐团成员们一同朝着舞台下的人们鞠躬致意。
弯下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汗水正在止不住地滑下脸庞。
“Bra【百度】vo～～！”
有人在台下大声地起哄，森川循声望过去，乐团三年级的前辈们正在大力地拍着巴掌。她一抖，吓得直接叫出了声：“前辈？！为什么现在才来！”
“哈哈哈哈抱歉！年级大会耽误了啦！”同声部的三年级学圌姐朝仓大笑着回道，“不过安定你啊，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呢！”
“萨克斯声部出了不得了的后辈呢！”
“很有范哦！宗方老师后继有人啊！”
周围一片喧闹，森川安定只觉几乎要虚脱过去，正晕头转向着，后脑忽地被轻轻敲了一下。
“啊……？啊！宗方老师——”
在她的身后，长相中性、留着蓬松马尾的中年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
“虽说是三脚猫功夫，但还是意外地有些意思啊。”
森川苦着脸道：“好丢脸，您就别挖苦我了……”
“丢脸已经丢尽了，给我打起精神来！”用指挥棒敲敲她的后背，宗方始也抬起头，朝着台下抬手示意，早已准备妥当的三年生们顿时一拥而上，站进了队伍中。森川仍旧茫然，直到宗方再度敲了她一下：“愣什么，你也一样！”
“啊？”
“刚才的演出，你认为足以代表整个乐团的实力吗？”宗方哼笑了一声，指一指台下，“让他们见识一下吧，立海大交响乐团的真正实力。”
森川愣了愣，精神忽地一振：“是！”
小小的临时舞台，此刻终于不再显得空荡。森川收回目光，注视着比肩而立的同伴们，禁不住翘圌起了嘴角。
台前，宗方向台下施施然躬身，旋即转身，向着乐队成员们抬起了指挥棒。
>>>
路演顺利结束。
走下舞台的时候，森川整个人已是昏昏沉沉，几欲瘫倒在地。直到兴奋地同伴们相继地吵闹着扑到她身上，她的头脑才有了回神的趋势。
“真行啊安定！”
“为什么你会那么熟练啊！”
“大成功啊大成功！我们完全白担心了呢！”
森川整个人被摇得七荤八素，好在午休的结束铃很快便响彻了校园。得救了。兴奋的乐队成员们依依不舍地散开。森川长吁一口气，拖着步子走出人群的包围圈，不顾形象地一屁圌股坐在台阶上。
好累啊。
但是好高兴。
她将脸埋进臂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呼——以后也要加——油……诶？”
从手臂的缝隙间看见了自头顶笼罩下的阴影，森川讶然地抬起了头，面容熟悉的少年正静静俯视着她。
棕色碎发，清隽面容，身姿修长而挺拔。柳莲二。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懵然地干瞪着对方，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她看见那双眯起的眼中泛起了一点笑意。
“很精彩。”他说。
那一瞬，森川以为她出现了幻觉。
“……啊？哦，那个，我会努力的……”
够糟糕且够尴尬的回答，但是对方的眼中却笑意更甚——或许那也是错觉，森川抬手揉了揉眼睛。
交流便到此为止了。柳莲二没有再多说什么，朝她微微一颔首，转身便随着等候在一旁的同伴一同离开。森川愣愣地瞪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脸颊——原本刚有些降温的趋势，此刻似乎又开始发起了烫来。
或许这还是错觉吧，她恍惚地想。

很棒！女主很自然很可爱呢，请加油

4. 所谓好奇心
“在森川安定的卖身行为的激励下，乐团成员群情激奋，发挥出了优秀的水平，成功吸引了众多新成员加入。可谓是喜闻乐见，喜闻乐见。”
以上，引用自交响乐团副团长、萨克斯声部部长，朝仓响子的精辟总结。
姑且略去欠妥的“卖身”形容，路演取得成功倒确是事实。自宣传活动后的第一个下午起，便有源源不断的新生们在部活时间前来乐团参观，人挤人的火爆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周。至参观周结束，乐团已收到了大量入部申请，合计数量甚至打破了以往的纪录——虽然森川不知道临近网球部的诱因在这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但是递交申请的后辈中的确不乏佼佼者，这便足够令人高兴了。
森川将新部员的信息一一誊抄在登记簿上——由于工作量的庞大程度超过预想，她把登记资料偷偷夹带到音乐课上，利用些许的上课时间轻车熟路地干完了私活。下课铃响，她把登记簿合起，这时音乐老师齐藤叫了她的名字。
森川安定手一抖，迅速把资料夹进书中，佯装镇定地站起身来。
“宗方老师让你下课去一下。”
“喔，好。”
想必是乐团的事吧。森川一边想着，一边把书和文具递给铃华：“要去宗方老师那里，师父帮我带回教室吧。”
巴铃华垂眼看见书页中露出的登记表，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你要现在去吗？下节课是选修课，不早些回去可能会坐不到好位子喔。”
女生眯起眼撒娇般地笑：“那，师父帮我占一个嘛。”
宗方老师的办公室位于2号馆的四楼，距离目前的位置仅有一层之隔。如果不趁现在前去，之后再从1号馆跑一趟很是麻烦。铃华也知道这点，于是她点了点头，尽管面上的表情依旧很嫌弃：“经济课是在二年B组的教室，你可别走错了。”
“是是，知道啦。”
森川安定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宗方始也正歪在大班椅上研究着手里的表格。男人的西装衬衫解开了一两颗扣子，细细的卷发随意的散开在肩上，衬着中性的脸庞，显出一种别样的……Gay气。当然，这些森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叩叩门板，面上端出恰如其分的微笑来：“宗方老师找我吗？”
“是森川啊。”宗方闻声抬头，坐起身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乐团的新曲谱差不多该印好了，就放在影印室里。能麻烦你在部活时间拿到乐团教室吗？——啊，抱歉。”
他在说话的间隙不甚将手里的表格碰落到地上，森川替他捡了起来，粗粗一瞥，发现是一张教室的分配表。
由于各乐器间的差异不适合统一训练，交响乐团二分之一的部活时间采用分组练习的制度，各声部在各自的分配区域，由前辈指导着后辈进行练习。她将表递还给宗方：“没问题啦。说来，老师正在分配练习教室吗？”
“是的，稍微有些棘手呢。”宗方用手指按一按太阳穴，“怎么，有什么好想法？”
“好想法是没有啦。不过我认为，老师最好还是避免自主协商的决定方式比较好，虽然以往都是这样做的。”
“噢，怎么说？”
“怎么说……呢。”森川踌躇了一下，“乐队训练的教室离网球部很近……如果自主决定练习区域的话，网球部周围的场地一定会非常抢手。哎呀，您懂得吧。因此而生出事端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事实上，森川早已听到过乐团内的女生兴奋地商量着哪里哪里的视野最好，策划着去哪里哪里练习；再考虑到入部学生可能会怀着相似动机，生出事端的几率实在很令人担忧。森川算不上是一个抱负宏大的人，但进入交响乐团一年多，心里多少也有一些传承的使命感——今年的交响乐团，依旧要向着全国大赛的金奖迈进。若是成员因此类的小事分心或是生出嫌隙，事态便不免棘手起来。
宗方支着下巴打量她，目光意味深长。森川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只得报以无比真诚的目光。
片刻，他收回了视线，低低笑了一声：“那么，森川希望萨克斯声部分配到怎样的教室呢？”
“诶？我是没什么特别的希望啦……硬要说的话，不要太小的教室比较好，因为从入部申请看来，意向乐器是萨克斯的人有不少呢。”
“哦…………”宗方点点头，却是不太满意似地，露出了些许无趣的表情。
森川有些迷惑，她说错什么了吗？
“真是的，森川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欲无求啊。”
“诶？”
“据我观察，森川你是‘在部活时间几乎不向窗外看’的少数人之一哦。”
这都在观察吗……
“我也是知道的哦，网球部的男孩子是很受欢迎的。森川这样的人会不感兴趣，老师我很意外的呢。”
“这，这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呢——森川你啊，性格不错，人也漂亮。”宗方将下巴搁在交叉起来的手指上，偏过头，眯眼笑道：“但是对出色的男生，却不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吗？”
森川噎了一会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您能这样说我是很高兴啦，但是…………”
她正纠结着下文，宗方却又轻笑一声，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好啦，我随口问问罢了。不过森川，记住一句话，”他竖起手指，用叮咛的语气说道，“青春是很珍贵的时光，你啊，要大胆地享受才好哦。”
>>>
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啊，宗方老师。
森川轻轻合上办公室的门，长长吁了口气。
“算了算了，去影印室吧。”
站在楼层的指示图前确认过目的地的位置，半分钟后她便站在了影印室外。推门而入的时候，庞大的打印机依旧在突突地吐着纸张，森川凑到影印机的液晶屏前看了一眼，发现还有近二分之一的打印量。来早了呢。她叹了口气，索性在已有乐谱中找出了萨克斯的部分看了起来。
难度很大啊。
粗粗一瞄，森川便做出了判断。十六分音符撑起的音阶在乐曲中反复出现，于体积笨重、不易操作的次中音萨克斯而言，可谓是相当麻烦。她吸了口气，把乐谱平摊在面前，双手在半空中虚搭成握住乐器的姿势。
稍微练习一下吧，趁现在。
她的目光飘向音符最为密集的一段，手指宛如按键般的动作起来。
So-Do-Re-Mi……
不行，繁复的指法很难跟上节拍。
再来一次。
失败x2。
再来。
失败x3。
再来。
……
“……同学？”
有什么声音吗？啊，手又抖了一下。
失败xN。
“森川同学？”
“啊……？啊，抱歉！”森川回过神，急急抬起了头来，对上来者的目光时意外地愣在了原地——略微卷曲的深蓝色头发，沉静的紫罗兰色眼眸，以及令女生都倍感羞愧的画中仙似的脸。幸村精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复印国文作业的。”幸村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似乎一下看穿了她的迷惑，随后又指了指影印机上熄灭的绿灯，提醒道，“森川同学的东西，已经打印完毕了哦。”
“啊，对喔。”森川连忙将出口处的乐谱取出来，有些费力地码在一起，“抱歉啊，耽误你了。”
“没有的事，不必在意。”幸村摇摇头，将国文试卷在扫描仪上平摊开来，合上机盖，“不过，森川同学还真是相当入神呢。”
森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尴尬地笑。
“对了，这些你都要拿下去吗？”显然很早便注意到了乐谱的厚度，幸村转过头，主动伸出了援手，“一个人搬实在太勉强了，我来帮忙吧。”
森川没有推辞，因为这包含了十余个声部外加指挥用总谱的谱纸，于她而言确实是过分沉重。若幸村没有主动提供帮助，她便只能将它们留在这里，待晚些时候再叫上一两个同伴再来搬了。“非常感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举手之劳罢了。”幸村温和地说道，“是要搬到C组的教室吗？”
“是的，如果幸村君不顺路的话——”
“顺路的哦。”鸢尾色的眼睛柔和地弯了起来，“我的选修课，正好是在C组教室呢。”
“唔，C组……是历史课吗？”
“是，森川同学呢？”
“我选的是经济。历史什么的，相当不擅长啊。”
“如果森川的文史也像其他科目一样出色，莲二恐怕会相当头疼喔。”幸村搬起乐谱，不无打趣意味地说道。

话题便到此为止了，他们一路上并没有更多的交流。这样就好，森川想。
比起为和年级内出名的俊美少年说上话而雀跃不已，森川的内心更多充斥着面对陌生者的拘束感——尤其是幸村这般的人，往往能自然而然地令她生出敬而远之的意识。或许是幸村本人透出的隐约疏离感起到了些许作用，但森川心里明白，这到底与眼前的少年无关。
说到底，她的体内还是流淌着逃兵的血液啊。
他们抵达C组教室的门前时，距离上课仍旧有五分多钟的余裕。森川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对于幸村精市更是感激。然而她前脚刚踏进教室，便迅速嗅见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氛围。
与走廊的喧闹形成对比，C组教室正处于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教室内的所有学生此刻都注视着某一特定的方向，噤若寒蝉，仿若在围观着什么东西。然而以森川的个头，不论怎样踮脚都无法将视线穿透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无奈之下她转过了脸，向同样不解的幸村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同一时刻，人群外围有人回过了头来。柳莲二。森川确信他看见她的一瞬，面上掠过了转瞬即逝的犹疑。随后他朝两人快步走来，森川原以为他会同熟识的幸村交流些什么，没想到柳仅是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转头看向了她。
森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弦一郎正在处理这件事，但似乎还是有必要让森川桑知情。”柳稍微走近一些，放低了声音对她说道，“有人私自动了你的课桌，你打算怎么办？”
森川的脑子轰然一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说什么？”
>>>
时间倒流回三分钟以前。
柳莲二与真田弦一郎在选修课前的课间便早早抵达了C组的教室，连同不在场的幸村的份占好了座，而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待上课铃响起。随着时间推移，选修历史的学生们陆续走进教室，有两名男生在柳莲二斜前方的前后座上落座，随即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森川安定……天，这个座位是森川安定的吗！”
“咦——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在这个班级。”
柳莲二抬起眼的时候，男生正拿起桌面上的作业本翻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未经允许便翻动他人的物品，怎么看都太过失礼。然而事态并未就此结束，男生一面感叹着“不愧是超高校级的优等生”云云，一面将桌面上的物品收进了森川的课桌内，他们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了桌内的物品上。
“你看，《Touken Ranbu》！”他指着从书本中露出一角的文件夹，把它抽了出来，“真没想到，森川安定居然会喜欢这个……”
“诶——？让我看看！”他的同伴反身半跪在前座的椅子上，弯腰他身边向课桌内望去，“真的假的啊，我一直以为她是超正经的不玩游戏的那种……”
“看起来相当喜欢呢，啊，书里的便贴也是Touken Ranbu的周边……老天，她预习到这么后面了吗！”
“据说森川的英文相当厉害……啊，等一等寺田，我们这样乱翻，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就看一眼嘛。森川肯定上课去了，不会回来的——啊，看这个亚克力挂件，”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Pokémon》……还有这个是……”
“我说，弦一郎……”
“确实，太过分了。”
眼见两人的行为变本加厉起来，作为风纪委员长的真田也终于忍无可忍，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教室的喧嚣声因这声厉喝而骤然停滞，那两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被他人尽收眼底，猝不及防地一遭喝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柳只看见反趴在森川桌上的那名男生身体狠狠一晃，当即失去平衡，压着课桌向前方倒了下去。
“哗啦啦————”
即便另一人及时扶住了倾倒下来的课桌，却根本来不及抢救桌内的东西，满桌的文具书本止不住地从抽屉内滑落出来，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
整个班级在这巨大的动静之中彻底陷入了死寂。
两名男生手足无措地站在众多视线的聚焦处，面色惨白如纸。
“真的是……”真田咬牙低语，他迅速走到了事发课桌边，一面带头捡拾起地上的东西，一面厉声喝令，“赶快把东西收拾好，下课后去好好地赔礼道歉！”
两名肇事者早已吓得思考不能，闻言赶忙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柳遥遥观望着这场闹剧，不禁也在心中叹气。与此同时，心中的某个角落也不免好奇起了森川安定得知此事时的反应。怒不可遏？抑或是嬉皮笑脸的一带而过？柳闭上眼思忖了片刻，发现自己仍旧难以得出确切的结论。
关于森川安定的数据，终究还是匮乏的状态呢。
他一边如是想着一边转过了脸去，却恰好看见森川与幸村抱着满手的纸张从后门走了进来。
>>>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森川语调非常平静。
仿佛没有一丝怒气，柳莲二想。他看不见背向他的森川的神色，试图从她笔直的背影中捕捉到任何情绪的苗头，然而终究无果。
森川在自己的课桌前停下脚步，来不及捡拾的文具与书本依旧散落在地上。
“呐，”她又问了一遍，这回柳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解的味道，“我是在认真的问哦，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知是她的话语具有着奇妙的威慑力，还是站在一边的真田带来的气场压迫，抑或是二者皆有，两名男生相互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对不起……因为我们对森川同学非常好奇……真是非常抱歉！”
“非常抱歉！”
两人朝着森川齐齐弯下腰来，仿佛是为了表明歉意，久久地保持着鞠躬的动作没有起身。森川沉默了几秒，小声叹了口气，随后蹲下身开始将地上的物品一一捡拾起来。
“我啊，并不是值得你们好奇到这种程度的人哦。”
她一边捡一边说道。
“长得是普通人的样子，爱好也是普通人的爱好，打游戏，看漫画，好看的电视剧多少也喜欢看。”
“乐器稍微会一些，但是没有考过级，仅是在乐团里混一混的程度。硬要说的话，也能算是特长。”
“苦手的东西、害怕的东西，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事情，我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说。”
地面上干干净净的，所以的物品都已全部被她收进桌子里了。
寺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顶上滑落下来，他困难地咽了咽喉咙，看见视野里的一双脚朝他走近了两步。
然后森川的手伸了过来。
“什、什么……？”他抬起头。
“给我啦。”森川好心地提醒道，“你手里还拿着我的文件夹。”
“抱、抱歉！”
文件夹绘着美型又帅气的持刀男子，柳眯起眼，认出那是最近大热的手游中的某一角色。
“这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了。如果被你们弄坏了，我大概真的会生气的。”
“对，对不起……咦？”
不光是两名男生，人群中的柳也流露出了意外之色。
【如果】被你们弄坏了。
我大概【真的】会生气的。
原来一开始就不曾动气吗，森川安定。
他抿起的嘴唇因惊讶而微微翕动了一下，而森川自然是不在乎围观者的反应，走回桌边，最后将凌乱的课桌收拾干净：“没有更多想要知道的了吧？”
“没、没有了……”
女生点了点头，手里拿好上课用的笔记本和笔袋。她转过头的时候，柳莲二看见她的神色一如往常。“真田同学，”她用征询的语气问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真田怔了一下，垂下眼略一颔首：“如果森川同学认为可以的话。”
她的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终于是如释重负的模样，她甚至一连点了两下脑袋。“那太好了。”没有流露出明显的笑意，但语气显然地轻快起来，“谢谢你，我该去上课了。”
上课铃在此刻适时地响起，少女怀抱着书本快步地穿过人群，她冷褐色的长发随着疾走的步伐形成了一个优美的慢镜。途径柳莲二的桌边时，她稍稍放慢了脚步，柳抬起眼，在时间的横切面里对上了女孩微微弯起的淡金色眼睛。
思绪有那么一瞬的断片，但那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
第二遍上课铃响起，学生终于各自归位，推拉椅子的声响回荡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柳莲二重新垂下眼，发现钢笔的笔尖已然在空白的纸页上洇开了一团圆圆的墨迹。
因为停顿太久的缘故。

好看，楼楼还有吗

到这一章开始从心底里喜欢森川安定同学了，有趣但又不是那种俗气无脑的一体化女主，还很有处理临时事件的办法，这个人物性格丰富起来了，立体起来了，真的很厉害！

很好看

5. 低气压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在交响乐团待下去。”
这样的话听多少遍了呢？森川在心里叹气，面上的微笑依旧一丝不乱。“退部申请交给宗方老师就好了。”她温和的说道，甚至反过来安慰面色不安的后辈们，“没关系的，别在意。”
社团活动进行到第四周，新加入的社员们已退部了三分之一。紧促的日程与严苛的训练，终究还是让不少人望而却步。负责乐团人员管理的森川在几日的训练后便陆续收到了退部申请，即便对此她早有预感，却依旧不免生出淡淡的失落感。
“不必在意。”声部长朝仓走到她身边，将手搭在森川的肩膀上，“这一届入部的人原本就比往常多，水分多也是当然的。”
森川嘟起嘴，终于流露出一点抱怨的语气：“这些家伙，当初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啊……”
“兴趣、好奇、或者虚荣，都不足以让他们为此付出。”朝仓淡淡地说道，“不合适的人没有必要强留，早日退部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宗方老师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嗯……”
“好了，去指导一年级吧。我还没有问过你呢，他们情况如何？”
提及这个问题，森川不禁又头疼起来。
“一年级啊……”她扳着手指一一道来，“佐佐木和高野已经能够吹出正常的音色了，最近正在练习音阶。园田有四年的萨克斯基础，完全用不着关照，但是五十岚……”
森川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比一台次中音萨克斯也高不了多少，乐器往那纤细的脖子上一挂，便被拉扯得直不起腰来。此外，肺活量也相当不理想，以致每次呼吸练习都双颊通红万分费力，更不用提将这庞大的乐器吹出声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在选择乐器时却一反犹犹豫豫的常态，径直了地走向了萨克斯声部：“前辈，我想学这个。”
朝仓借着玩笑委婉提醒过她几句，女孩子却摇摇头，语气依旧坚定，“没关系的，我想学这个。”眼睛里泛起祈求的光，“可以吗？”
当事人愿意，他们便没再说什么。然而从开始练习的第一天，不论前辈们如何示范教导，五十岚便从未成功地吹出过任何的声音。每次看见瘦弱的少女脸红脖子粗地努力模样，森川便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异色，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完成每日的指导。“我想你并不适合。”她自是不忍心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况且这样的情况下，很快五十岚便会自行认清现状，而后申请更换乐器抑或是提出退部吧？
“还是吹不出声音吗？”朝仓了然。
森川沮丧地垂下眼：“嗯，已经第三个星期了……她真的很努力，甚至每天早训都会到场，但是……”
“既然她没有放弃，我们也没有理由放弃她吧？况且仓库里的备用乐器也是足够的，即便多一个人学也没有关系。”朝仓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情况我明白了。那么，今天下午的自由练习就分组进行吧。我会单独指导五十岚，你、理理子还有大岛负责一下其他的一年生，他们应该可以开始练习一些短练习曲了。”
“短练习曲吗……那么，我中午去图书馆找一找乐谱吧。”
“挑一些合适的曲目吧，辛苦你了。”
时间接近八点半，她们在乐团教室门口分道扬镳。森川收好乐器，拿起乐谱，正打算返回教室时，却在某一间小小的琴室时外听见了低微的抽泣声。她讶然从门缝间张望进去，看见五十岚抱膝坐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森川的手指微微僵住，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心里只觉五味杂陈。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罪恶感与无奈感在心中轮流翻腾，却终究得不出任何结论。
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声地转身离开了。
>>>
“森川桑？”
“我说，森川桑啊……”
后脑忽然被敲了一记，森川啊了一声，扶着脑袋转过头，巴铃华正举着卷起的书本，一脸嫌弃地指了指站在她桌边的丸井：“怎么回事啊，人家叫你几遍了。”
“啊……抱歉。”森川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朝着红发男生笑了笑，“怎么啦？”
“森川桑你今天格外地……迟钝呢。”丸井文太瘪了瘪嘴，随后流露出了同情之色，“唉，虽然很不忍心，但我还是得告诉你……那个，赤坂老师有请。”
“……”
好嘛，原来是查水表。
森川长叹一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手里的书本碰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悲壮的闷响。
森川低着头站在赤坂的面前，默默地盯着摊在面前的小测卷子。
纠结了一上午五十岚的事情，当堂完成的三篇完形填空整整错了八道，远低于正常水平的发挥——也难怪赤坂要找她谈话了。
“看完了？”赤坂慢条斯理地问。
森川默默点头。
“别的暂且不说，”赤坂抽出红笔，在她的考卷上画了个圈，“解释一下这里的satisfied为什么都能选错？be satisfied with，你不知道这个词组吗？”
“不，那个……”森川瞄了一眼题目，抽了一下嘴角，“看到A选项的jubilant就直接选了……因为意思很通顺。呃，抱歉，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选项。”
“jubilant后面应该搭什么介词？”
“好像是with还是at……？现在看来果然是at吧。”
赤坂放下红笔，抱起手臂，从眼镜上方的盯着她：“你觉得这道题班里有几个人出错？”
这个语气，果然……“只有我？”
“这是最基础的语法，一般人都不可能出错，结果你呢？”赤坂皱着眉头，重重地说道，“没错， A选项的jubilant纯粹是干扰项，但老实说，这个选项没什么意义，因为大部分人不认识，就不会去选它。你能认识它，那当然很好，但最忌讳的就是你这种一知半解的状态，这是最危险的！”她用笔在桌上叩出清脆的声响，“最基础的题型容易想得过于复杂而丢分，难题也并不能保证全对——森川，你这样的情况，碰上某些中等难度的卷子，不要说最高分了，连班级平均分能否达到我都很怀疑！”
啊，有点生气耶……森川乖乖地低着头由着她训，待赤坂噼里啪啦地批评完一通，语气终于归于冷静。
“总之我想说的是，”她把试卷推回森川面前，“课内的知识点，不论如何都给我记牢，其他学生能够拿到的分数，你必须一分不少地拿到；至于拓展内容，既然花费了时间去学，就给我把语法把搭配学透，你该以最高效的方式使用你的时间。”
“……嗨。”
赤坂吁了口气，停下来喝了口水，而后握着茶杯问她：“这次的期中考试，你想要考出怎样的成绩？”
她愣了愣，斟酌着说道：“……诶？这个，大概……能维持住上次的名次就好了。”
“做柳君之后的第二名？这就够了？”
“也，也不是这么说……”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方设法地超过柳君，”赤坂放下茶杯，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一次，每一科——擅长的科目要拉开最大的差距，不擅长的科目，最不济也要维持在相近水平。暂且不论能否做到，你所制定的目标，至少应该在这样的水平上——不要一副没野心的模样，森川，尤其在学习这件事上！”
说到这里，赤坂终于停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森川顶着被训得七荤八素的脑袋走出办公室，长长叹了口气——诚然赤坂老师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诚然森川也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目前的她，确实是缺乏野心的状态。然而这通训斥偏偏和今日的一堆杂事搅在一起，不免令她感觉到非常的……诸事不顺。
说到杂事，一年生的乐谱们她还未来得及挑选。森川回过神来，瞄一眼手表，赶忙调转方向朝图书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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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摆放位置，明明没有这样高啊。
森川踮起脚尖，费力地将乐谱插回书架，随后将手伸向了更高层的书籍，然而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了——看来只有向图书管理员求助了。森川垂下手，脑袋颓丧地耷拉下来。而在她叹了口气，意欲转身走开的前一秒，一双穿着球鞋的长腿出现在了视野中。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温润低沉的嗓音。
森川蓦然抬头。
棕色碎发的少年从书架上取下她难以触及的乐谱集，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身后是耀眼的白金色日光，从窗棂间温柔地漫进来，将他颀长的身影描绘出鲜明的轮廓。背光之下森川看不清柳的脸庞，却依稀闻见空气里淡淡的洗涤剂的香气。
“……柳桑。”
森川自认为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情感上尤为淡泊，所谓的低气压状态也是不过尔尔。然而此刻，当柳莲二以救赎者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之时，她依旧抑制不住地生出了放声大哭的冲动——尽管那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从图书馆步行到教室的距离，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大概由于今天的身边多了个半生不熟的他人，这长与短的界定便微妙地模糊了起来。
森川偷偷瞥了一眼男生挺拔的背影，权衡利弊，放弃了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的念头，却不防柳莲二微微侧过头来，开口问道：“被赤坂老师训斥了吗？”
她一懵：“哈？”
“森川桑看起来相当苦恼。”
森川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相当’是不至于……不过，很明显吗？”
“以我的观察力看来，相当明显。”
“那你的观察力真好。”她抽了抽嘴角，“其实被训倒是小事，主要是……啊，怎么说呢——”
五十岚哭泣的背影又出现在脑海里了，森川困扰地捂住额头，想了好一会儿，抬头问道：“请教你一个问题吧，柳桑——如果，如果你有一名后辈，他非常非常喜欢网球，先天条件却很差劲，甚至，甚至训练了很久连普通的接球都做不到，但是他还是不愿放弃，每天都参加训练。但你知道他天生就不适合网球。这样的话，你会劝他不要在网球上浪费时间吗？”
柳莲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棕色的丹凤眼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来如此，是乐团的新生中出现了类似的状况吗。”
“嗯……”森川别开视线，纠结地咬了咬嘴唇，“其实我也知道啊，‘不到最后不能放弃’这种事情，但是……这种说法，对实际情况来说，未必能时时成立吧。”
柳莲二对此不置可否。他移开视线，略作思忖后给出了回答：“幸村曾说，一个人只要不认输，最终就会变得很强。虽然我对乐器了解不多，但我想在这一点上，应该和网球有些许共通吧。”
并不是意料之外的答案，森川点了点头。
“此外，如果那位后辈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在条件不适合的情况下仍旧想要继续下去，我想也有着他自己的理由。这样的话，他所希求的东西，或许无法以你的标准进行衡量。我是这样想的。”
森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是了，柳说的没有错。一味纠结着五十岚是否适合萨克斯，是否会为五十岚本人的生活及日后的训练带来不必要的负担的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五十岚纠结于此的缘由啊。
“森川桑？”
“啊，没什么。谢谢你，你说得很有道理。”她回过神来，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我啊，还真是个差劲的家伙呢。”
“差劲？我想你的后辈并不会这样认为，毕竟……”柳莲二转过身体，继续向前走去，平淡的嗓音被迎面的春风送来，带着微妙的暖意。
“每一天、每一次陪同她练习到最后的人，都是森川桑你，不是吗？”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二年D组的教室中，森川呆怔地目送着他。直到带着燥热之意的和风将她的长发拂到了眼前，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森川桑看起来相当苦恼。
——每一天、每一次陪同她练习到最后的人，都是森川桑你啊。
知道得这样清楚。
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双唇，脑子里有些混乱。
该说是个可怕的家伙吗……
森川摇了摇头，将有些飘忽的思绪尽数从脑中剥离出去。
她抬手理顺被吹乱的额发，转身走进了C组的教室。

Sf，楼楼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