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赌琴
紫萍道:“我只是随意看看,因以前学过一阵子,所以看见这琴就感到有些亲切。既然陆先生不愿再弹,我怎忍打扰,触动先生哀思呢。”
屏儿将古琴放回原处,合掌拜别,与紫萍出了经室。
一日,陆庵给紫萍诊脉后,说道:“紫姑娘脉象充实不少,气血不似往日微弱,近来天气大好,不妨到处走走,通通阳气,只是山里粗茶淡饭,委屈你了。”
紫姑娘道:“师父说哪里话。要不是师伯,恩师相救,我在那野外早就给狼吃了。报答不及,谈何委屈。数日来与师父,屏儿妹妹相处,强如亲人,得师父开导,妄想渐少,再不想与那些浪子无赖纠缠。”
陆庵道:“如此甚好!姑娘若不嫌弃,每日与屏儿读书写字,随緣度日也可,若久住不惯,我托朋友,给你找个工作,将来再找个忠厚青年作老公也不迟。”
紫萍红了脸道:“师父说笑了,我胡闹这些年,经历不少,爱也爱了,恨也恨了,我这颗心就像那海里的小船,风浪里颠簸久了,现在只想在这宁静的海湾好好休息一番,就是那晨钟暮鼓,黄卷青灯,我也是耐得住的。”
陆庵叹道:“有深情者有大悲,入世深者出世切。成佛作祖乃大英雄,大丈夫之事,想来你也是夙有善根之人。现在,你还是好好调养身体为是。平日读书久了,琴棋书画,也可涵养心神。”
紫萍道:“画画太耗精神,书法从小学过,围棋道道太多,看见不免头晕,钢琴倒会一点点。”
陆庵一笑,屏儿插嘴道:“师父,紫姐姐还学过古琴呢。”
紫萍示意屏儿勿言,屏儿忍不住把前几日看琴之事一齐说了出来。
陆庵道:“太上忘情。想沈娘、云儿在天安好。她们也不愿看见我一味悲伤,消沉。我早看开了,只是荒疏多日,不想再弹罢了。我房里那床古琴,你们拿去用便是。”
见紫萍,屏儿相视欢喜,陆庵又道:“琴者禁也,禁情之太过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正平和,琴之大要,你们切不要多弹那凄惋哀伤的曲子,伤了性情。”
陆庵便去取了古琴过来。紫萍,屏儿喜不自胜,只见那琴简洁大气,漆面光亮,是仲尼式的,龙池内书曾成伟三字。
陆庵道:“此琴虽不甚古,音色却极好,乃蜀中名家曾先生亲斫,是十多年前我从草堂易庵先生那里赌来的。”
紫萍惊问道:“有趣,琴如何赌来的?”
陆庵道:“说来难信,那易庵与我长得倒有几分相似,巧的是名号里皆有一庵字,彼此又皆好琴,皆自诩盲棋天下第一。两庵相逢,难分伯仲。当时年青气盛,我俩欲一决高下,便以身边物为质,输则归人。”
屏儿问道:“盲棋怎么下?”
陆庵道:“盲棋需要蒙上眼睛,双方口述走棋。后来我以三局两胜,赢了易庵古琴。不过,我还是把身边日本铁壶送了他。如此,皆大欢喜。也不知易庵先生,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