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会馆外,他递给我一个纸包,“这是你应得的!”
我打开来看,厚厚的一沓,“太多了!”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一片,心里却是异样的暖和。
“不多,”他淡淡地说,似乎心情也是不错,“比起孙可然带给我的利益。”
我摘下手套,发现手面上竟是血淋淋一片,上午包扎的伤口原本已经结伽,晚上一摔,又开始流脓血了,看起来有些恐怖与让人胃部不适。我眉头一皱,赶紧背后身去,飞快点出十张,把剩下的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约定是多少金额,但是我们的交易是一千块!”看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一跟头,一个巴掌就得了一千块,挺值的!”我笑呵呵地冲他解释说。
他捏着那包钱,脸部的线条开始僵硬,眼神越发地深邃,“我奇怪你就没有尊严吗?”
“尊严又不值钱。”我抬着头看向他,笑眯眯地涎着脸,“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还希望首先想到我!”
“你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说。
“嗯,嗯,差不多吧。”我很快地点点头。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何况,对于一个缺钱的人来说,尊严和面子是最没用的东西。
“甚至出卖自己?”他问。
他语气中那种鄙薄的意味是显而易见的,我只觉心中无端地刺痛了一下,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只余下了尴尬,缓缓回转过身来,低声答道,“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如果真的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人都是逼出来的,有些事情虽不是我所愿,可是残酷的现实却把我的一举一动死死套牢,似乎永远都挣脱不开。
这几年来,在我的肩上,一直被一种东西压着,压得呼吸都难得自由。眼前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遮着,看什么都不轻松。我迫切地期待如释重负的那一天,也迫切地渴望着守着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可是总是遥遥地那么憧憬着,光明的那一天似乎总是遥不可及。
正是不甘于自己的青春耗在这样漫无边际的等待里,所以才怀着希望来到北京寻找。正是不甘于认了命运,所以才怀着期待来北京问缘。
来之前,我心里为自己规划了一副美丽的蓝图,来了才发现蓝图只能天上有。来之前,我心里准备了无数个衣锦还乡的结局,来了才发现还乡容易,衣锦难求。这一段时间的境遇与预期太远太远,远到我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我一步步往前走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周围的一切不过延绵不绝的重复,永无止境。又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我抬起头,眼泪顺着眼角却不其然淌了下来。亮子哥,你还好吗?一切可都安好?
有时很想化为这样一片天空,一轮皓月,寥寥疏星,时空亘古不变,闲情俯瞰人生。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状态呢!
“元元!”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唤,我用手背抹抹眼泪回转过身来,却是他。
“你在叫我吗?”我微弯着腰,用手指着自己,看向黑色轿车里的他。
他没有说话,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往我这里走过来。“还有事?”我有些诧异,瞬间警觉了起来,心想着今晚的活还没有完?还是他觉得钱给多了?我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钱,有些不安。
“你都走了两条街了,到底要去哪里?”他问。
“你一直在追我?”我不知为什么笑起来。
“不是。只是也是顺路而已。”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的有些不自然,很快转了思路,“你不会又要去地下通道睡吧?都已经有钱了。”
“有钱也不能乱花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心想着钱是我的,这人还倒是替人算计。我来了北京又不是来旅游的,这里住的那么贵,像我这样的打工者,除了地下通道,还能去哪?只是想到昨天那番遭遇,又有些心有余悸。到了现在我也实在不知该去哪了,要是现在天明该多好,我就可以直接找住宿了,那种租地下室的那种,可是现在去哪找呢。
“你这种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还是神经不正常?”他脸色微愠,声调也有些高起来,“挣钱是干什么?只是攒着让人偷得吗?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兮兮,好像这个世界亏欠了你什么似的!”
后来我通过天长日久的了解,我才知道他平时几乎是话寥寥的人,也难得会动气。正如雪辰所说,是很闷很无趣的一个人,他能一下子骂人这么多句,实属罕见了。
我的眼泪瞬间哗哗地流下来,想要去止住,可是却总也流个不停。我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的,也不会轻易哭,可是这回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哭能解决问题吗?”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
哪能怎样?我心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哩,连点同情心都没有。我想回嘴,可是发不出声来,最后哭的一哽抽气的,肩头也是一起一伏,完全没相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我的胳膊,往车的方向拽,“跟我来!”
“干嘛,去哪?”我问。
“你还担心我会害你吗?”他瞪了我一眼,一副完全不容人反抗的神色,我就噤声了。我心里当然相信,他是不会害我的。他这样的人,对于我这样的人,避之不及,何来会自寻麻烦呢。
对于有钱人,我从不敢抱期望攀附,可对于有钱人抛来的橄榄枝,我更不会刻意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