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衍-

鉴真。
半死不活的一条烂肉。
只有在这里。十四颗脑袋动弹不得。
那是巨擘。掌心很空，翻手却在俯瞰着这方美而寒凉的土地。
灼热。炎凉。
如何偏偏非得在他一个人身上呢？
一丝不挂。
“鉴真。”我昂着脑袋，露出一个古怪的龇牙咧嘴，习以为常地，摸过他的袈裟，凑地极近，突然一声：
“既渡众生，何不渡我？”
第四百二十一次。我照旧要问。

@邓衍-

哦哟

【他是那矫健儿郎，我却乐得自成一番秀骨风度，兀自低首去拨案上瑶琴，冰弦泠泠，是戛玉锵金。】
所谓浮屠，日夜所行之事，自然不外乎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以普渡天下苍生为己任。
【面上静如秋潭，手上则将琴弦一抹，气质凛然如清风，顺着忽而飘向身前人的眼风，轻而易举地挑出其人心中所念所想。】
不过红尘之中多有痴人，或往来屑屑，或执守甘棠，其人既孤行鹤唳、愿咏桃夭，我等又如何能多此一举，替其点出迷津，破了邪障？
【炊沙镂冰，朽木不可雕。】

【拿合照，把镇楼一脚踢飞】

阿弥陀佛。***的阿弥陀佛，迷津横渡。我从未信过。
分明一番话，重塑慈悲。
我看见了剑意，不见佛光。
龌龊。
“千金难买你乐意。何必同我——托词？”
舌尖迅疾地动了动，我热烈地咀嚼着他那独有的我佛刻薄，啪啪拍了两下手，不见温热，却更要吵他。
喉下一振，变本加厉。
“鉴真。生气这么重，你身上还剩几两挂念？尚可够么。”

@邓衍-

阿弥陀佛，你既不是有所求，又不是惠施檀越，更不是我浮屠道中人，又何必在此弭谤非议、徒惹口舌是非呢？
【淡然瞥了他一眼，面上平静无波，只径自轻巧拨动案上素琴。】
若说生气，那大宋各个庙里金身泥塑佛日日受着敬拜，他们生气可更重，届时大宋城破。你不妨同他们去辩一回，何苦在这儿同我怄气？
至于挂念——
【手下动作愈发缓和，流淌出古雅的几音乐曲，眸光熠熠，又微微一笑。】
鉴真心中的这几两挂念，到底不如郎君你的重，否则你又岂会怨声哀叹，问贫僧一句“何不渡我”？

“你又怎知我无所求。”
装聋作哑。
“我以为你当是全知全能的。我之所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提宋土祠庙，于是那些情景便这样一扇扇豁然闪出了。庄重而威严着，韧性打在头骨背后，残缺不全却华严天成。
这一切本该无声无息的。
是切近而袤远、澄莹而墨染殆尽。
我的眼晦明不辨，戏谑不经。投石问路，在他身上全然不通。
但我非要一试再试。
这终归是业。他所挂嘴边的业报。
“如是可有消解法？”
“唤我十四！”

@邓衍-

【风起，吹动身上洁白的僧袍，倏而舒然，如泛起莹亮的水色浮光。】
【手下金玉之声渐渐转低，悲风流水漫过闻者心扉，唯有余韵缭绕，久久不见。】
【我和着琴韵，缓缓言道。】
你且将这些轻抛。
【一曲尽，方抽出手来去转腕上的一串紫檀珠，沉郁的气息于鼻间弥散开来，使人平心而静气。】
十四，你从未告诉贫僧，你想要渡的是什么，恼火的又是什么，我又如何能够为你答疑解难？
【语罢，闭上眼眸，静静地感受岁月的消逝，仿佛此刻万籁已然无声。】

@邓衍-

很多日之前，我听到了平生第一曲。
那夜，无眠。
我从我的“高阁”里翻来了一谱。
那上头曲里八拐，我怎么也识不得，更遑论参透。
直到这一曲重新在我眼前转弦时，声韵照旧地不武不促，势若流泉奔壑，吟猱辗转，又似鹤饮泉中，其情高远，缓急相辉。
我方恍悟，这等仙音只有鉴真。
只由鉴真生。
“抛不得，说不尽。”
咬文嚼字地实在不应是我，当下行的后话无知无觉更无知无畏，迅速膨大着，好如万千气象的穹字一般，将我本身袒露在他的佛音下，不得声张。
“你问我为甚恼火？”
我学他，将眼阖了。可下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登时都不安于室起来，火烧一般，齐刷刷涌过手心，每一寸都涨的通红，而当我猛然惊醒的时候，唇离他的脖颈只有一寸远，正正擦过他的佛珠。
进退维谷。
“为你。求不得，却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