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粮这对比傻叽甜多啦

除却每天必须的上班上学时间，咩萝和花哥整天挂在那个小YY里，频道名字就是他们两ID的组合，下属子频道的名字是花哥写在个签上的一句话“素手挽清风，不语却知心”，这名字听起来，仿佛在写花哥这个人。
　　两个人再怎么健谈，再怎么投缘，也不可能说上一整天话，其实更多的时候，咩萝和花哥都是挂着YY自己做自己的事，花哥在那边进行插画设计，咩萝在这边整理法律条例研究课题，谁也不说话。
　　这种相处模式很让人心安，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咩萝都能听到顺着耳机传过来的声音。比如纸张摩擦声，比如铅笔作画的沙沙声，比如花哥偶尔的咳嗽声，比如他那边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汽车鸣笛，比如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咩萝就着这些声音在小台灯下看着资料，她恍惚觉得，花哥就在自己对面，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一伸手就能摸到的。

“花哥？”咩萝下意识喊了一句。
　　“嗯？”他好像从案前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
　　“就喊一声你，没事。”咩萝没敢抬起头望向台灯明亮的灯光没照到的黑暗里——她知道，那里没有花哥。
　　花哥微微的笑了，那笑容，是温热的，她触不到的。

咩萝心里酸酸的，她好想，好想真的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好想触到他真实的温度，好想真的这样面对面地同他坐在一起，好想跟他一起去逛逛他从小长到大的城市，好想和他共同迎接真实的每场风花雪月、日出黄昏、繁星皓月，好想余下此生，每一天都能这样与他共享。
　　明明都能听到他任何的细微声音，明明他就在这里，可是自己真的好想他啊。
　　要不然，自己毕业后去找他吧——灵魂被撕裂成两半，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可能，情感却不由分说地拉扯着她。
　　这想法，咩萝谁也没敢说，像是一个禁忌的咒语三缄其口，好怕一说出来，好怕真的去做了，又好怕真的做不成。

　　我是在咩萝发截图时觉着她不对劲的。她惯例拿着截图找我后期调色，我接受文件夹时，那句“今天你又是从哪个锁眼偷拍的？”已经在嘴边了，又囫囵咽了下去，这次的截图意外的……意外的好。也许比不上专业截图，但是对于咩萝本人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没有乱七八糟的背景也没有人物变形的广角，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袖子糊脸，那个琴娘和刀爹在天街灯市漫天的烟花下对望着，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不由得夸她：“你现在截图水平真的有很大进步了。”她回我：“都是花哥教的好啦，他比较有审美。”我咂摸着这句类似于“我家那口子”的语气，实在不像从前那个过分冷静的咩萝。她还给我看花哥养的狗，约克夏小型犬扎上小辫子格外可爱，她说：“你看，狗好可爱，他也好可爱。”

　我总觉得，某杆天秤过度倾斜，摇摇欲坠了。
　　

咩萝和花哥这样的相处模式从早到晚，从春到冬——是的，近年关了。
　　花哥早早地回了老家，父母亲人都在家里，花哥还和他的弟弟住一个屋，即使这样也并不耽误花哥一边处理手上的活，一边跟咩萝日常挂在小YY里。
　　我就比较同情花哥的弟弟了，毕竟我这日常听咩萝转述都觉着实在腻得够呛，弟弟还得每天听现场直播呢，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如此人间磨难，将来是要成大事的。
　　

那成大事的弟弟曾经这样问过他的哥：“哥！你在打游戏？你刚跟谁说话呢？”
　　花哥：“小孩子别瞎听。”
　　咩萝：“我出门吃个饭，等会回来。”
　　花哥：“好。”
　　弟弟：“你在网恋吗？对面那个是不是我嫂子？”
　　花哥伸手捂住了他弟弟的嘴，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太多了……现在还不是。”
　　花哥以为咩萝已经走了，却不知道她听到了这句话。她把“现在还不是”这几个字在心里读了几遍，有点酸，又有点甜。
　　她还听到小孩子在那边咋咋呼呼，被他哥拎着耳朵再三威胁，保证绝对不出去乱说。

花哥回家的几天后，在快递快要停运的前夕，咩萝收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支别人送的口红——YSL斩男色。
　　她将那口红握在手心，捂到发烫，在微信上回了花哥一句：“礼物收到啦，我很喜欢。”她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看到它总会很想你。”一并发了出去。
　　奇怪的是，花哥没有回，花哥在那之后甚至再没上线过。

直到年都过完了，再上线的时候，花哥对咩萝说：“我们死情缘吧。”
　　YY里没人说话，咩萝看着窗外树梢上压着的厚厚的雪，听到花哥那边很混乱，乱嘈嘈的，有小孩的哭声隐约传来，还有楼上装修的电钻声，窗外马路上堵车时不耐烦的尖锐喇叭声，还有听不清的中年男人似是咒骂的语句。
　　咩萝想问“为什么”，可是又想起他们曾经的那个约定，于是她改口。
　　她问：“怎么了？”
　　花哥：“家里催婚，我要去相亲了。”
　　咩萝木然回道：“哦，好。”
　　她没什么反应地关掉了YY，关上了电脑。
　　“哦，我死情缘了。”她这样想。

　她先是有点生气，这算什么啊，这就死情缘了吗？没被小三从中作梗，没被奔现的现实打败，怎么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就死情缘了？
　　她理智上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当初这么约定的嘛，他要这么说也可以理解，毕竟要去相亲了。
　 她又有点后悔，要是当初不这么说，他是不是就不会去相亲？就不会这么轻易死情缘？是不是自己就能站在他身边了？

　她不甘心，想去问他有没有真正喜欢自己这个人，不关游戏的，不关建模的，只是她这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是想要跨越山海丘陵，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她的大脑又告诉她要遵循约定，当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要自取其辱，不要去问这些没有问题的答案，自己不见得能站在他身边，而相亲对象从一开始就已经跨越这虚拟的网络了。

可是，可是自己是真的啊，可是自己是真的考虑过有关现实的未来，真的查过这条高铁线经过那里、时长多久、价格多少，真的想要跨越茫茫人海，奔向他啊。
　　那扇玻璃做的心门从中间被敲开了一个小洞，从洞的边缘无数道裂痕蔓延开去，爬满了一整块玻璃，它看起来还是完整的，可它其实已经全部碎了。

他说走就走了，说放下就放下了，那我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当了真，为什么自己说好不当真却偏偏动了心，为什么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啊。
　　从此以后他就要属于别人了吗？那种谁也不说话安静做自己事情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吗？那些促夜长谈，那些触到心底柔软的瞬间，不复存在了吗？
　　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咩萝又委屈又生气，又绝望又心痛，她终于掉下眼泪来，越哭越凶，越哭越大声，最后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身体发抖，好像要把胸腔里那点无处安放又滑稽可笑的感情全部释放出来，她狠狠地攥着那根口红，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那玻璃门终于完全碎了，从裂痕处断裂开来，碎片掉下，摔得遍地都是。门内如潮般的记忆奔涌而出，将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