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Lisa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木了片刻，举着那支眼药水，眨了眨眼。
事实证明，人一不知所措，就容易说胡话。
于是Lisa没有违背这个真理，一开口就是：“……你要把眼睛往上看呀，不然我怎么滴呢。”
金泰亨似乎也是顿了一下，半晌才低低答：“嗯。”
滴完眼药水，Lisa坐回位置上，看着手里的透明液体发呆。
　　刚才的触感仍旧清晰，金泰亨薄薄的眼皮，在她手下轻微颤动的眼睑，还有他的睫毛……
金泰亨伸手，从她手上接过那支眼药水，旋即道：“走吧，回去。”
Lisa跟着他走出去，站在那个双人自行车前。
而今也是顾不得什么情侣不情侣的了，保腿最重要，Lisa坐上最前面的座椅。
金泰亨坐在她后面，道：“你掌握方向就可以了，我来骑。”
话虽如此，但开始骑车了，Lisa还是一边握着龙头，一边蹬踏板。
两个人配合得很好，骑出去几百米，后面立刻传来金智秀和郑号锡的惊呼。
金智秀：“郑号锡你往哪儿去啊？平衡！平衡！我要摔了都！”
　　郑号锡：“诶大哥你别乱蹬啊，你别蹬让我来行不……”
　　金智秀：“不行刹车一下——”
　　郑号锡：“不行咱俩换个位置试试。”
最后，金智秀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跟在Lisa他们后面，郑号锡可怜兮兮地在后面跟着跑。
金智秀加速，跟Lisa同行。
Lisa问她：“你这么对郑号锡啊？让他一个人跑？”
李金智秀肩：“他自己要求的，而且我们俩配合得太乱了，不如你们俩有默契。你看你们俩骑了这么久，一点事故都没发生。”
说到这里，Lisa刹车，金泰亨也刚好停下。
金智秀挑起一个了然的笑：“你看，我说吧。”
／／／
下了车，金泰亨帮她们把东西拎上楼，才再度下楼，和赵远一起重新把车还回去。
Lisa和金智秀清理完东西之后，下去了解了一下浴室的环境。
“这哪是浴室啊，分明就是澡堂吧！”金智秀语带绝望，伸手去拉了拉里面的帘子。
几平米的澡堂里七个淋浴头，每个小空间用一个帘子隔开，做最基本的隐私保护。
　　好在帘子遮挡性能还不错。
“掀开帘子就能和隔壁的朋友裸裎相对，必要时还可以来一场Ｋ歌交流感情，”金智秀脸上的笑凝滞了，咬牙切齿地开口道，“真让人快乐啊这儿。”
过了会儿，金智秀叫了声：“我的妈，我们跟男生澡堂就隔两百米？！”
“……”
　　男生澡堂就窝在这条道的角落处，上头挂了个牌子。
金智秀：“不会有男生偷看我们洗澡吧？”
“不会的，”Lisa被她逗笑了，“再说了，就算开门里面也有帘子，这边也总有人经过，不会有事的。走吧，我们先上去。”
澡堂外面就是连一排的盥洗池，早晨在那里刷牙，晚上在那里洗衣服。
　　虽然很麻烦，但毕竟是在外面住，还是学校联系的，她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好在这里最起码收拾得还比较干净。
两个人上了楼，刚到寝室，金智秀就发出一声惊呼：“《急速燃烧时》今天更新！还有三个小时就可以看到我的聂不修了，太幸福了吧……”
　　她倒在床上，手机捂着放胸口。
“聂不修？谁？聂江澜吗？”
“对啊，聂江澜！”金智秀从床上弹起来，“聂不修是我们给的外号啊。就是曾经有摄影师拍他，说他五官精致到完全不需要修图，皮肤也很好，拍完就直接出大片那种……后来那条微博被转了好多次，很多业界人士都这么说，我们就叫他聂不修了。”
《急速燃烧时》是一档户外竞技类综艺节目，可以说是后起之秀，短短几期就迅速大红。综艺的每一期对应一个原创发明，节目环节根据发明来设定，环环相扣，固定嘉宾和请来的艺人也常常制造出劲爆的综艺效果。
　　聂江澜就是《急速燃烧时》的固定嘉宾，简称固定ＭＣ，期期出现。他借这档综艺出道，凭借一张性冷淡的颜和讨喜的性格，涨粉无数，迅速被广大少女们纳入“老公”行列。
“什么修不修的，我们顾予临也是传闻中不需要修图的好吗，”Lis微笑，“上一期他们俩站一块儿，完全看不出我们顾总比聂江澜大，简直是童颜了。”
“行行行，他们俩都美颜盛世行了吧？”金智秀催促道，“你刚刚不是说你要下去洗澡吗？快去吧，现在正好没什么人，等下人就多了。”
“好，那我先下去。”
Lisa收拾了衣服下楼，比较幸运，楼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她推开浴室门，伸手摁开开关，拉好帘子，试了试水温，开始洗澡。
／／／
肖枫站在男浴室门口，指了指一边：“刚刚那进去的，是Lisa么？”
“好像是。”
肖枫上前两步，往周围看了看。
　　一边的同伙笑说：“没人。”

　　同伙站他旁边煽风点火：“当时拒绝你还说什么‘最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我看她跟金泰亨在一块儿挺开心的啊，你看他们班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肖枫眼睛都不眨：“当时就不能跟我说个实话？扯这些虚的有意思？”
“就是，太假了。”
“呵，敢戏弄我，”肖枫咬牙，“我也要她知道我的厉害。”
“不过，她跟金泰亨……你不怕金泰亨发脾气？”
“怕个球。”
　　语毕，肖枫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走到女浴室前，伸手搭住门把。
　　正准备把手下压，悄悄开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凉薄、散漫，却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威慑力。
金泰亨抄手，眼里冻得几乎能结出冰。
　　“你T M……干什么呢？”
肖枫受惊，猛地一回头，鼻腔一热。
／／／
起先，水声哗啦，把门外的细小的声音给全然挡住。
　　忽然，外面不知道倒下来什么东西，砰然地几声闷响，把Lisa给吓到了。
鼎沸的人声、踉跄的脚步声、摔落的木架和瓷器声渐次响起。
Lisa加快速度洗好头发，换好衣服拉开门帘。
面前的大门紧闭，雾气缭绕。
她打开门，一时有些瞠目。
金泰亨把肖枫摁在地上，揪住他衣领，挥手朝他下颌就是一拳。
肖枫痛得蜷缩，牙关紧咬，狼狈不堪。
金泰亨起身，把他扔到走廊上，肖枫背部狠狠撞上走廊栏杆，又受了一拳。
　　肖枫被打得头侧向一边，衣服上沾着血迹，领口也被扯开了。
肖枫本该有战斗力，此刻却毫无还手之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似的。
金泰亨一手抓着走廊栏杆，一手用小臂横着抵上肖枫喉头，迫使他看向自己。
肖枫面部表情狰狞不堪，却不得不和金泰亨对视。
金泰亨低头，双眼充血，一字一顿却是极为清晰。
　　“是不是我现在脾气变好了，你就忘了你当年跪下喊我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肖枫人开始颤抖，吓得快要哭出来。
“你应该庆幸这不是以前，”金泰亨低声，微眯着眼，“否则你可就不是骨折两只手了。”
言尽于此，金泰亨松开手，往Lisa这边看了一眼。
——她是真的没怎么围观过这种打架现场，第一个念头是：发生了什么？肖枫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第二个念头是：金泰亨他……受伤了没有？
　　……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染了一点儿血，他用手指蹭了蹭嘴角，也许是有点痛，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手指的血沾上嘴角。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竟难得地带了点闪躲。
　　……他刚刚那个模样可能有些吓人，害怕她会怕他。
　　又或者，她会不会觉得他太鲁莽？或者是过于意气用事？
　　他站定，觉得心尖微微发颤，不知怎么开口。
　　谁知她居然仔细地看了他一圈，小声问：“……受伤了没有？”
　　他一怔，开口，语调竟然稍微沙哑：“……吓到了吗？”
　　“还好，”她抿抿唇，又问一遍，“血是你的吗？”
　　“不是。”
　　她松一口气：“那就好。”
回过了一点神，她才抬头问他：“……你们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错事？”
　　话一出，自己也怔了一下。
　　她说的是，肖枫又做了什么错事。
　　在这场混战之后，她首先关心的是她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其次才是混战的原因——而混战的原因里，她的第一意识完全相信了他，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对肖枫上手，相信他是被激怒的那个。
金泰亨也听出她话外音，感觉有一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心脏。
　　他十四岁那年，被同学挑衅，率先出手，却没人相信那个“乖乖仔”会出口伤人，一致认为他是混世魔王，他有前科，所以做错事的，是他。
　　好像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全身心地相信过了。
他低头看她，声调柔和，嘴角攒出一缕笑：“等下再说，先上楼吧。”
“嗯，好。”
　　她抱着自己的衣物盆，和他一起走到楼梯口。
路过肖枫的时候，金泰亨脚步顿了顿。
　　他垂头看肖枫，温柔敛去，沉着声说了最后一句话：“再敢打她主意，你试试看。”
／／／
他声音不大，但Lisa正好能听清。
　　即使不过问原因，她也能靠这句话把事件经过囫囵猜个大概了。
在女生浴室门口打架、肖枫不占理、这事跟她还有关。
　　大概是肖枫刚刚想对她做什么，结果被金泰亨看到了吧。
Lisa想到这里，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回过头看金泰亨。
　　他也挂了彩，嘴角有伤口，脸颊右侧有一点淤青，掌骨处破了皮，但没有血迹。
金泰亨也看着她。
Lis伸出手，以指腹轻柔地碰了碰他嘴角的伤口。
　　少女的指腹柔软，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的温度。
　　金泰亨一颤。
　　她眨了眨眼睛，迎上他目光，竟是柔声问——
　　“痛不痛？”

18.
金泰亨手指一动, 半晌，摇了摇头, 语带沙哑：“还好。”
Lisa想了想, 挪开手指, 这才道：“你先去我们门口坐着吧, 我去给你买点药包扎一下。”
在门口找了个凳子给金泰亨坐下, Lisa垂眸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居然有点哄和安抚的意味在里边儿。
头一遭被人像小孩子似的哄着的金泰亨扭扭手腕，侧头，眼尾滑出一点儿笑。
他颔首：“好。”
Lisa前脚刚走，下一秒，楼道里就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金泰亨往一边一看, 是郑号锡上来了。
郑号锡手里提着一袋子药, 从楼底下窜上来, 正要上三楼，看见金泰亨在二楼的角落里坐得好好的。
郑号锡走过来：“你怎么了？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走, 我们上去，我刚刚看你正跟肖枫杠上了，就特有先见之明地上去买了药, 怎么样, 我聪明吧？”
金泰亨：“……”
郑号锡看他：“你怎么不动？走啊, 看你也有伤。或者, 要不我就在这儿帮你弄了？”
说完郑号锡就在他旁边坐下来了。
金泰亨转头往楼下看, 没多久, 就看到药店里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出来了。
金泰亨看郑号锡，皱眉：“不用，你先回去吧。”
郑号锡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客气地赶我走？”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如果她等下回来了，看到郑号锡在给他包扎伤口，一定会当机立断地粲然一笑，说：“有人帮你料理伤口了啊，那行，那我就先回房了。”
……
不行，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一定要让郑号锡尽快回房。
金泰亨正要开口，郑号锡借着他的方向往底下瞟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嫂子要帮你包扎啊！怪不得我说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知道就好，你心意我领了，”金泰亨懒散抬眼睑，踢他一脚，“但是你再不走，我就要送你和肖枫住一个病房了。”
郑号锡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乐呵呵地笑着加速跑走，还不忘大喊道：“回去请吃饭啊！”
郑号锡刚上了楼，Lisa就提着袋子上来了。
她坐到他身边，道：“好了，给你简单清理一下。”
语毕，她拿出酒精和棉签，把他的手轻轻地托起来。
她握住他的手，食指探出去，抵住他掌心，把他的手背向上托了托，然后拉到自己膝盖上。
金泰亨身子侧倾，靠她近了些。
很轻易地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芝士味儿。
有点儿甜。
她动作很缓慢，还有点小心翼翼，冰凉的棉签在他的伤口上克制地滚动。
金泰亨低眉笑：“没事，不痛。”
听了这话，Lisa才终于敢动作似的，把棉签摁着来回滚了滚，在周围都做了消毒。
“创可贴就不贴了，创可贴闷伤口，对伤口不好，”末了，她补充道，“以前我奶奶跟我说的。”
她的侧脸沐浴在初秋的暖光里，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温柔而动人。
金泰亨定神看着她，只看到她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Lisa见他不说话，伸出棉签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是还有哪里痛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兀自捧起他的手细细观看，而后问道：“是还麻着，又酸又涨吗？”
金泰亨眨眨眼，撇开视线，感觉到有种情绪难得地从胸腔里翻涌而起，四肢百骸都泛出一种，如蚁啃食的酥麻和空虚感。
Lisa看他眨眼，想到打架可能是伤了眼睛，放下手里的棉签，站起来，双手合拢开始上下搓掌。
金泰亨一愣：“……怎么？”
“你先把眼睛闭上。”她站在他面前，挡住倾洒的日光。
心头酥麻感更甚，他咬住后槽牙，还是闭了眼。
下一秒，温热的东西落在眼皮上。
金泰亨心口发紧，口干舌燥。
……疯了。
真是快疯了。
Lisa把手搭在他眼皮上，掌心柔软温热，还带着一股芝士的香甜。
她浑然不知金泰亨心里的惊涛骇浪，只是认真地给他科普：“这样可以舒缓眼睛，眼疲劳或者是眼睛肿了，敷一下就会舒服很多了。你手受伤了，我就先教你一下，你以后学会就好了，经常可以用。”
金泰亨压在椅边的手动了动，手指抬起，又落下。
……想牵她。
半晌，还是忍住。
不能吓着她了。
金泰亨顺着她的话问道：“这也是奶奶教的？”
“对啊，”Lisa点头，“以前经常教我朋友做这些，因为我手经常是热的嘛，有时候也会帮她们按摩。”
眼帘被遮住，金泰亨眼皮轻颤，眉间拱起，皱眉了。
“……他们？”

Lisa嗯了声，挪开手，低头看了看他脸颊上的那块儿淤青。
她的呼吸声零碎，稍纵即逝。
“这个淤青没关系，你回去之后热敷一下就好，注意别烫到脸了。”Lisa转身收拾东西，一直没听到身后的人说话。
她收拾好东西，看金泰亨望着一处蹙眉，眉目之间压的都是一层凛意。
金泰亨自然是不悦。
……不知道她还帮谁敷过眼睛？
他伸手，烦躁地抓了抓后侧的头发。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Lisa把酒精盖子拧好，低头道，“我以前只教过女生，还不知道男生适不适用，不适用的话我再帮你找别的办法好了。”
……
…………
就这一句话，金泰亨紧皱的眉头，忽地就舒展开了。
以前没有过？
……他是第一个？
顿了顿，他抿唇，难以自持地上扬嘴角。
“不用了，很舒服。”
／／／
与此同时，拐角后也有剧情同步发生。
“又在这儿偷看呢啊……”班长找到台阶，坐在郑号锡旁边，“你有个优点我很欣赏。”
郑号锡边借拐角处墙的遮挡，边找机会往外偷瞄，道：“什么？”
班长：“不怕死。”
郑号锡：“……”
／／／
在门口分道扬镳，Lisa收拾东西进了宿舍，没一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的金智秀哼着歌回来了。
看到Lisa，她脸色一变，坐到Lisa旁边儿：“莎莎莎莎，听说金泰亨和肖枫为你打架了！”
“看起来你比我还了解，”Lisa撇嘴，“八卦是怎么传的，给我听听，我这个当事人还不是很知情。”
“我刚刚不是在看电视剧吗，然后你先下去洗澡，我本来准备看完那集就下去，但是后来被年年叫出去一起买东西了，回来就听说……”金智秀停了一下，“你要知道吗？”
Lisa：“没事，你说吧。”
李敏：“说是肖枫看底下没人，就想去开女浴室的门，好像还开了摄像头，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金泰亨看到了……后面你应该就知道了吧，肖枫别的地方都没受重伤，但是两只手臂，骨折了。”
“受不了，”金智秀皱眉，“这是个什么人啊，真是活该了，金泰亨怎么没把他给打残。”
Lisa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半晌，道：“是该揍。”
虽然就算肖枫偷偷开了外面的门，也不能拍到什么，帘子的遮光性好，里面也很暗——最重要的是门推开会有声音，她不至于毫无觉察。
——即使没发生，即使发生了肖枫也不会得逞，但光是想想，还是让她脊椎发凉。
她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喝了两口水，才算是恢复了。
“你别太放心上，也不是啥大事，尾随那个好几个女生都遇到了，肖枫这个也未遂，就算金泰亨没到，他也不一定真的敢做什么，毕竟全是变数，”金智秀道，“来，喝罐旺仔冷静下。”
“回去就好了，”Lis拉了半天才拉开拉环，“这里毕竟在外面，还是男女混住，确实有点不安全。”
“别想这个了，”金智秀捧出手机，“现在可以看到直播的最后一点，等下有重播，我们一起来追我们不修的《急速燃烧时》吧！”
Lisa抿唇：“我想看有顾予临的那一期。”
“那期你都看两遍了？看新的不好吗？我跟你说这期来的是……”
两个人正对着综艺和明星讨论得热络，Lisa看到手机上划出一个提醒条。
“班长在群里发消息了。”
金智秀暂停节目：“我看看。”
班长：【大家过会儿下去，在楼底下的小卖部租折叠椅，明天出去写生要用。】
“等会儿一起下去吧。”金智秀说。
“好。”
／／／
夜色深了几寸，洗完澡的Lisa感觉有点凉，就把睡眠袜穿上了。
她的睡眠袜不是那种晚上穿的瘦腿袜，她的睡眠袜和普通袜子一样大小，提起来到脚踝。不一样的是睡眠袜上面没有松紧绳，晚上睡觉不会勒住自己。
Lisa身体不差，就是有女孩儿的通病——容易脚冷，脚冷时候就会睡不着。
这边儿的昼夜温差很有点大，在秋冬之间自由变换，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穿上了袜子。
她穿好袜子，绵软的布料轻盈，仿若无物。
下一秒金智秀就激动起来了：“播了播了，快来看！第一个镜头就是我们不修了！”
Lisa凑过去，跟她一起用流量看起了《急速燃烧时》的重播。
这边其乐融融，依然住她们楼上的赵远和金泰亨无所事事。
郑号锡游戏还没打完，气得把手机扔一边：“对面的也太坑了吧？周末小学生集体出游啊？！”
气还没消，看到室友脚上花花绿绿的东西，突然乐得不行：“你这脚……怎么回事啊？怎么，考古队木乃伊？”

“会不会说话啊你，”室友抬起腿，就差把脚伸到郑号锡面前，“睡眠袜不知道吗？！”
郑号锡吓得连连后退：“你一大老爷们儿晚上还穿袜子睡觉？怎么？你是足控？”
室友：“……我是你个屁！你不觉着这儿晚上特冷吗？不穿袜子我觉得冷。”
郑号锡笑得几乎快晕厥，伸手推金泰亨：“泰亨哥，你不觉着这特傻吗？”
金泰亨抬眸，淡淡扫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颇为不屑的气音：“像火鸡。”
室友：……？？？
郑号锡笑得肩膀狂抖：“经典火鸡袜，穿一顶俩。”
“还贫，”室友踹两人床沿，“下去租折叠椅吧。”
金泰亨闻言，转头往后看，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
郑号锡附和道：“你得看嫂子出发没啊……还有，你别穿这袜子下去行不行？”
“不穿行了吧！”室友愤懑地把袜子扯下来，旋即又指指窗外，“嫂子要是没出发，我至于要你们下去吗？”
下一秒，金泰亨已经穿好鞋站在门口了。
郑号锡惊叹地倒抽一口凉气，从床上腾起来，加快速度往外走：“行了走吧走吧。”
／／／
Lisa趿着拖鞋下了楼，跟金智秀两个人选好了椅子。
靠在壁橱边扫码付款的时候，听到零碎的脚步声和笑声。
她转头去看，金泰亨推门进来。
打了个招呼之后，Lisa就继续低头扫码了。
这里面网速很有点慢。
郑号锡从外面进来，还在笑室友：“谁让你穿那么……”
目光往前一晃，就看到Lis的睡眠袜。
郑号锡笑到打嗝：“这儿居然还有人跟你穿一样的哈哈哈哈哈……泰亨哥你快看这……”
郑意眠回过身。
金泰亨站在郑号锡面前，垂眸睨他，神色半分不动：“好笑吗？”
郑号锡笑意顷刻敛去，由于表情转换太快，人懵了。
他下巴颤了颤，说：“……啊？”
“怎么了？笑什么？”金智秀走到中间来，见郑号锡指着Lis的袜子，不解道，“很好笑吗？这袜子挺可爱的呀，我后来去买都卖断货了。”
毛茸茸的，最上面俩小耳朵，整是个小兔子的模样。
“这、这袜子……你不是说火鸡……”郑号锡对着金泰亨，试图让他回忆起刚刚的片段。
金泰亨平静地打断，连眉都懒得动一下，声音听起来倒像是质问了：“这哪里像火鸡？”
郑号锡怔然：“……”
旋即，金泰亨启唇，信手拈来地陈述了一段假话：“我也穿。”
郑号锡：？？？
刚刚在楼上说穿睡眠袜像火鸡的不是你吗？歧视它的不是你吗？不是吗？
Lisa却像是找到知音般看向金泰亨，道：“你也穿这个吗？”
他低头看她，眉眼藏笑：“是。”
室友拉郑号锡袖子，小声说：“我恨。”
郑号锡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只要遇到嫂子，就是泰亨哥的大型双标现场。”
两个人和乐地交流了一下有关睡眠袜的感想，到老板来关门才离开。
到寝室之后，金泰亨对着旁边床上那两只毛茸茸的袜子，开口道：“……你这个，在哪儿买的？”
郑号锡插话：“什么意思啊？你要买了？”
“废话。”他声色凉薄。
“就因为嫂子穿了这个，你就要克服自己的内心，去穿这玩意儿？哪怕这东西T M的像火鸡？哪怕会让你膈应？”
“没有，”金泰亨坐下，“就是忽然觉得，这东西还挺可爱的。”
“噗——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室友被吓个半死，突然被呛到，扶着桌子咳得天昏地暗，半晌气顺了，才小声地开口，“哦，所以我就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人家穿一下你就觉得可爱了？”
郑号锡反问室友：“你跟人能比吗？能吗？？”
室友点头：“嗯，爱屋及乌，爱莎及袜。”
郑号锡五官皱一块儿：“你这比喻……我听着怎么那么想揍人呢？”
金泰亨不说话，顺着墙靠过去，手垫在脑袋后面。
不是因为她，而试着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而是，有关她的东西，好像都本能地蒙 了层滤镜似的，无论什么，经她之手，好像都变得讨人喜欢起来。
／／／
第二天起了大早出去写生，沿湖周围都开发了娱乐设施，大家架着画板四处采风，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个小组。
正沿着堤岸走，忽然有老板在身后大声招呼：“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水上踩船，很好玩的哦。”
Lisa侧头看了眼，就听到郑号锡在那儿得寸进尺地讲价：“老板娘你这么好看，给我们便宜一点儿呗？”
老板娘看他们：“你们几个人？”
“呃，我想想哈，你这里有没有，就是，那种几个人坐什么样的，就是参考的单子……”
郑号锡一句话说得乱七八糟，老板娘硬是没听懂。
“什么参考单？价位单吗？”

不知道是唇形问题，还是性格原因，她睡着时，唇角也会挑起，像是在做美梦。
生活在她手下变成了一个有趣的过程，她常常会觉得满足和舒适。
她枕的那本书，他后来曾经借过。
她看的那一页，他也曾仔细地翻阅。
她夸过好吃的食物他会吃，她行的路他会跟随，她哼过的歌他会学。
这么多年了……已经四年了。
他居然，能够，把自己的心思藏四年。
没遇到她之前，那时候的梁寓是什么样的呢？
那时候，离经叛道的他眼里只有破碎、痛苦和无望。
可遇到她，他却在她眼里看到了明月、山川和微光。
大概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她那么久的原因。
即使他那时候，未曾在她那段路上留下过一个微小的脚印；即使她是被动地参与了他的人生，成为他的故事。
但他依然，在见到她的时候，会觉得，原来这世界没有那么令人厌恶啊。
至少她还很美好，很蓬勃，像悬于远方的灯塔，纵然离他太远，但光却依然能福泽他、引领他。
可是太珍贵了——像是夜行的旅人忽而得到一颗夜明珠，漫漫长夜中，他视若珍宝，抱紧了怕裂了，松手又怕碎了。
假如时机未到，破釜沉舟地向她挑明来意，那样汹涌的爱意也许会将她袭击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而让她躲避自己。
在没有确定她也是真的喜欢自己之前，他没办法去构想，那微小到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失去她的概率。
幸好，现在这段感情已经初露端倪，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接下来，就是差机会……
身后的人动了动，起来了。
金泰亨回头，看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缓了一分钟，才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他，眨眨眼，很不可置信似的：“……我刚刚睡着了？”
金泰亨笑了，摇头：“没睡多久。”
“啊，真是不好意思，”她揉着眉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现在、现在走吧，他们可能在等我们了。”
“好。”他沉声答。
船往外退出稍许，准备调头，Lisa低头发呆，船身忽然往前一撞，像是撞到什么东西，她鼻尖猝不及防也撞上金泰亨后背——
嘶。
Lisa扶住自己鼻尖，感觉鼻尖处传来一阵痛意。
金泰亨回头看她：“没事吧？”
“没事，我缓一下就好，”Lis揉揉鼻子，“你先开吧，我一下就好。”
金泰亨挪开她的手，道：“我看看。”
Lisa松开手，看他俯下身，那张脸在自己面前加倍放大。
实在是很不公平，区区一个男孩子，皮肤居然能好成这样。
他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掺着点笑说：“红了。”
Lisa吸吸鼻子，伸手碰了碰，不甘地问：“真的很红吗？”
“红了，”金泰亨点头，眉头微挑，声音揶揄，“没关系，很可爱。”
光线在二人之间拉出绵长的一道，身后层峦叠翠，通通沦为衬景。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神色怔然的自己。
好像有什么正在发酵，他眼里有的，又好像不全是自己。
半晌，Lisa跺跺脚，扶住后颈说：“开、开车吧……”
“不是，开船吧……”
金泰亨笑着应声，转过身去调整船头。
Lisa在他背上看到了一根头发，她想也没想，伸手钳下来，递到他面前给他看：“你衣服上……这谁的头发？”
船只稳稳前行，金泰亨似笑非笑，问她：“你说呢？”
Lisa把头发拿到自己面前，确认了一下。
这头发是她的，挂在金泰亨的衣服上。
所以说，靠在他背后睡着不是自己做梦，是真的……
他的背比想象中更紧实一点儿，即使身处梦中，温热感却仍存留在她发顶。
发顶微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给阳光晒的。
水面的船只浮浮沉沉，摇摇晃晃，置身其上的人像是醉了，所有的醉酒并发症都一一中招。
面红耳赤，心旌摇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哦哦哦，走了，俩人走了——”室友眯着眼确认远处八卦情况，“这才多久，这么快就走了……”
船上金智秀问郑号锡：“他就在那上面待着安全吗？要不让他下来吧，好危险。”
为了看八卦，这人也是挺拼的，游荡了一圈儿，看到金泰亨的船靠着山坡停下来，让郑号锡在他们身后一个视线盲区躲着，船刚停，这人就顺着船头跑到小山坡上去了。
为了看八卦，真的十八般武艺都可以被激发。
“你还管他危不危险，”讲到这里，郑号锡忽然灵机一动，小声道，“快快快，我们开走，调头调头！！”
室友还在山坡上，郑号锡早就把船调头开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山坡上，叉腰大喊：“郑号锡，你个狗 东西给我回来！”

／／／
Lisa这边顺利泊了岸，两个人从船上下来，金泰亨付了钱，老板娘去柜台里找钱。
过了一会儿，金智秀和郑号锡他们三个才来。
金智秀一来，就拉着Lisa耳语：“你们这么激烈啊，鼻子都红了？”
Lisa点头：“是啊，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我大哭了一场，把鼻子哭红了。”
金智秀：“你骗我，这明明是撞到金泰亨身上了！”
Lisa戳她：“我就知道你们又在偷窥……”
金智秀小声问：“金泰亨的味道迷不迷人？”
Lisa：“……”
老板娘从后台走出来，对金泰亨道：“不好意思啊，我这边没有十块的零钱了，送你雨衣替代吧！”
一边赵远问：“要雨衣干什么？”
老板娘笑笑，意有所指：“你们会用到的。”
“行行行！”郑号锡替金泰亨倒是答应得豪爽，“那就雨衣吧！记得给好点的！毕竟这东西不能含糊。”
老板娘伸手去包里找，手要出来的一瞬间，郑号锡慌了：“这么明目张胆啊，老板娘你冷静点……”
“哐”一声，一件浅蓝色雨衣被扯了出来。
郑号锡：“……”
“哦，是、是这个雨衣啊……”郑号锡笑得很勉强，撇开眼。
金泰亨从老板娘手里接过东西，问郑号锡：“不然？你刚刚在想什么？”
郑号锡：“……”
／／／
五个人一道往前走，路过某个大广告牌的时候，金智秀兴奋了：“莎莎，看我老公！”
金智秀又对着聂江澜比心：“老公也太好看了吧。”
广告牌里的男人眉眼隽秀，气质清贵，闲散地勾了个笑出来。
“他以前拍广告从来不笑的，”金智秀撇嘴，“肯定这次的摄影师是他那个御用摄影师，他只有看到她才笑，好气哦。”
“摄影师？男的女的？”
“女的……其实大部分粉丝都知道，他一直在追自己那个跟拍摄影师，路透都拍到好几次……还有一回俩人就在深山里滚草丛，这也太刺激了吧……”
金智秀话说到一半，该上桥了，她停下来拍照，让他们先走：“你们先上去，我拍几张照就走。”
Lisa笑她：“你还不如我，起码我喜欢……”
上桥的坡走到一半，不知脚底有什么，她往后滑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有双手把她稳稳托住，扶住她右肩。
……
Lisa蓦地一滞。
不对……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身体远比她更敏感，顺着这个相似的场景，飞快往前追溯，找到记忆里模糊的片段。
高中、学校结冰的桥面、往后倾倒的身体、被人扶住的刹那。
她屏息，甚至忘了眨眼。
金泰亨在她身后，低低地唤她：“怎么不说完？”
“你喜欢……”少年声音低醇，似酒甘冽，循循善诱，又沙哑动听，“……什么样子的？”

收回之前的话，好像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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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Lisa回过头, 看向金泰亨。
他垂头，桃花眼里有笑, 但往更深处窥伺, 就是深不见底的浓雾, 拨不开, 扑不灭。
她忘了回答, 面前走马灯似的浮现高中那一幕——
那天学校组织了一场比赛，在外校考试。
考完试之后，学生需要走过一座拱桥才能出去。
彼时天正冷，还有扑簌的小雪降落，桥面上结了一层冰，走上去的时候很滑。
校方为了保守起见, 在上面铺了一层稻草。
Lisa跟着人流一起踩过稻草往前走, 那天人很多, 几乎是摩肩接踵，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
上坡路段里, 她脚底的稻草不知被谁给踩走，下一步就踩在了打滑的冰面上，她就这么径直往下滑, 那一刻脑袋都是空白的——虽然这么说很夸张, 但四下没有扶手没有依托, 全是陌生的人, 她连呼救的话都喊不出来。
她就这么惴惴往后倒, 身体也失去重心, 脑中空白一片的刹那，忽然有双手托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让她重新站稳，而且还把自己的稻草让了一半给她。
她刚站稳，前面的人就开始走动，她只好跟着一路往前去，还找机会走到桥的扶手边，扶住扶手前行。
熙攘人群中，她很快感觉到自己和身后的人走散。
她紧张得甚至忘了道谢，鼻子被天冻得失灵，也不记得那人的味道。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伸手扶她的那一刹那，双臂打开，臂弯中似乎很温暖，身高也很出众。
至今仍旧很后悔，没有对那个男生说一句谢谢，没能回头看一眼他的样子。
只是今天这场景……是巧合吗？
扶她的动作和感觉，实在是和那日，太像了。
金泰亨见她往前看，像是在发呆，挑眉，示意她回神说话。
她尚且没完全回过神，只是低头，喃喃重复那个问题：“我喜欢……”
话才说一半，身后抵达目的地的班长大声喊人集合：“桥上的，来这里集合啊！”
Lisa猝不及防被打断，也没时间添补，就被金智秀拉着往集合地跑了。
停下来的时候，Lisa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喜欢什么样儿的？
高中时候没想，不知道。
现在……现在也没想过，好像还没考虑过。
Lisa摸摸耳垂，开始思索了。
班长伸手，开始给大家讲规则：“大家看到这个入口没有，我们等下进去，参加一个水球活动。活动规则就是——”
班长笑了：“没有规则，想砸谁就砸谁！入场出场都要称重，身上水最多的那个……今晚给我们表演节目啊！”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金智秀笑着拉Lisa，“我绝不手软！砸到你害怕为止。”
Lisa看她：“我会躲起来的。”
金智秀像是想到什么：“对了，不过我听说，砸水球给女生，好像是代表自己喜欢她……你会不会在里面被砸死？”
／／／
场馆是个大的密闭场馆，像羽毛球场，每个人进去可以得到一个水球，用完了需要自己到一边去灌水球砸人。
Lisa本想的是躲在角落里，但……这种空旷场地，压根没法躲。
她称完重，拿着那个水球站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站到墙边，有一处遮挡会让她觉得安心，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Lisa！”
很陌生的声音。
她回头，见声音发源地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然后，那人朝她掷出手里的白色水球——
金智秀在一边震惊了：“我靠K A O，野生告白！”
Lisa俯身想躲，忽然感觉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就是挡住的那瞬间，水球在他背后炸开，砰地一声闷响。
Lisa错愕地抬头看向金泰亨。
他穿上那件蓝色的透明雨衣，水球破在雨衣上，里面的水断断续续地贴着雨衣往下淌。
她被他抵在墙角，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圈在他怀里。
他身上的气味没有变，清冷又香冽。
金泰亨一手撑墙，侧头，目光危险地看着那个投水球的男生。
他眯眼，声音不大，却很凉：“谁让你往她身上砸球的？”
那男生懵了。
郑号锡招呼人家走：“好了同学，别在这里玩了，这里很危险，而且你的猎物选错了……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郑号锡迎面迎来一个水球。
“我 日，谁砸老子？！”
班长在他面前大笑：“你不行啊，还能不能躲！”
郑号锡当机立断，把自己手上的球往班长脑袋上扔。
气氛就这么热闹起来了，大家尖叫着混作一团，躲避、攻击、追逐……整个场馆都是热腾腾的欢声笑语。
Lisa还被金泰亨抵在墙上，抓着他的雨衣边沿不敢动弹，他刚刚的问句又重新滑入她脑中，像是一条鱼，搅乱一池水。
他的呼吸，在清冷的场馆里，是热的。
而她指尖发凉。

20.
水球混战结束。
称重对比之前, 大家急忙拧干自己身上的水。
金泰亨伸手把头发往后顺了顺, 倚在墙上，腿稍往外斜出一点, 拉住衣袂开始拧水。
水珠一滴滴向下降落, 滴在地板上。
有女生在一边耸肩：“你看金泰亨，身材也太好了吧。”
一群女生围绕这个从身材谈到脸, 聊得不亦乐乎。
金智秀看着正研究入场券的Lisa， 推她，奇道：“面对湿身的金泰亨, 你就这么冷淡吗？你看大家多热情，就差往上扑了。”
Lisa哪是在看什么入场券, 她现在耳边就跟单曲循环似的，时时刻刻重播着金泰亨的字字句句。
“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是想到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记得告诉我。”
她似有所思, 把入场券翻了个面, 像是电视忽然被谁按了换频，又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
太巧了，本不该这么巧才对。
……在天桥上扶她的, 曾经是他吗？
／／／
那晚回去的路上, 金智秀边走，边小声问Lisa：“莎莎，我问你个问题啊。”
Lisa：“嗯, 你说。”
“你……对这几天, 大家起哄你跟金泰亨, 是什么想法啊？”
本来金智秀心里想的是，大家起哄，起着起着可能就成真了。但是根据Lisa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她好像单纯地把大家的起哄当成起哄，并没有想到别的什么。
她也想知道Lisa的想法，不是单纯的八卦，而是想知道郑意眠内心，对这件事排斥与否。毕竟这么多天下来，Lisa有没有看清什么她是不知道，但金泰亨的所作所为她可是全看在眼里。
Lisa被动，就只能靠他们这些身边人助攻了。
“起哄？”Lis想也没想，“不就是大学生活太无聊了，找点乐子嘛。我初高中也经常看大家起哄，没事，我不介意。”
“虽然我是第一次被起哄，”Lis抿抿唇，“能理解，因为大家都活跃嘛，看到玩得好的异性，就不自觉……”
“不对不对不对，”金智秀纠正她，试图努力把她带回正轨，“你就没联想到点别的？比如……也许大家起哄，是因为看出了什么呢？”
Lisa看她，问：“看出了什么？”
金智秀瞅她：“你肯定知道我想说什么。”
Lisa默然。
作为女生，虽然她的性格一直属于比较被动的类型，但在感情这回事上，就算再被动，反射弧再长，也总能感觉到点什么。
这么多天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小事，那些眼神和互动，说她一点没意识到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说这短短月余里，她完全将他的感情确定下来，也不可能。
金智秀期待地看着她，等她说出来接下的话。
Lisa对金智秀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但我说不出口。”
说……金泰亨可能喜欢她？
这感情好比嫩芽新生，往后风吹雨打中是死是活尚且不能确定，她怎么能随意揣测？
况且，金泰亨也没有正面表露过一句他喜欢她，万一人家只是把她当朋友，她却会错意，岂不是太尴尬了？
金智秀懂了：“我知道了，你觉得你觉到了一点苗头，但是不能确定。就好比有一百步，人家走两三步不能证明爱也不能证明诚意，只有继续往前走，你才能确定，对吗？”
Lisa点头：“而且这种事，我还是比较喜欢循序渐进地来，水到渠成了，感情才会稳定的。”
金智秀点头，过了会，又问：“那你觉得你和金泰亨现在是什么关系？纯洁的朋友关系？”
Lisa沉默了：“也、也没有那么纯洁吧……”
说是朋友，明显浅了；但又要说喜欢，好像太唐突。
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好感萌发期。
但是这个好感最终是归顺于友情还是爱情，没到那个时刻，她也拿不准。
“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后，Lisa这么总结自己。
／／／
回寝之后，Lisa去洗澡，运气好，还剩一个位置。
她在洗澡，金智秀当然就在寝室里，把自己得来的八卦跟室友们分享。
室友Ａ算是没懂：“那莎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接受还是排斥？”
“你这理解能力啊……”金智秀低头喟叹，“你记不记得肖枫？记不记得从上学开始，莎莎一共拒了多少人？她可是属于那种，感觉自己不喜欢就会果断拒绝，避免给男生虚假希望的人……她那么被动，对于金泰亨，没有拒绝就是接受了啊。”
室友Ｂ：“所以现在他俩算啥？”
“算爱情里最浪漫的时期——暧昧期，”金智秀自己抱着枕头荡漾起来了，“暧昧期真是特别美好啊，两个人暗戳戳的小互动，守着那层要破不破的窗户纸来回打哑谜，每晚想起小事都会蒙在被子里偷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想什么，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

金智秀倒在床上，扶额：“完了，这说的我都想找人谈段恋爱了。先暧昧个几年，制造充足的回忆，这时候感情最容易升温了，往后感情发展有多少基础，全看这时候怎么样了。”
室友Ａ：“那金泰亨接下来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金智秀嘿嘿笑，“继续宠呗，甜呗，时机到了，就可以告白了，那时候莎莎答应的几率也比较大了。”
“也对，”有人应和，“莎莎性子比较慢热，也比较被动，不会做自己没准备的事。我觉得金泰亨靠这么短时间能把她拿下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之前莎莎不是说过吗？有人追过她三年，她就那么拒绝了三年。”
“追女孩儿，两个因素很重要，”金智秀出两根手指，“一是诚意，二是脸。金泰亨有诚意，颜更是没得挑，拿不下很奇怪诶。”
室友：“说归说，你怎么忽然变港台腔了？”
金智秀：“……”
／／／
Lisa刚到寝室，就听到一阵荡漾的笑。
她走进去，看着里面滚在一团发疯的两个人：“你们在干嘛？”
金智秀坐起来，伸手指挥：“预备——唱——”;Lisa：“……？”
下一秒，三个人开始合唱：“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我爱不爱你，oh~爱久见人心。”
Lisa沉默半晌，撇嘴：“噢，你们拾辍拾辍要组合出道了是吧？”
“不是，”金智秀盘腿，“我们只是……”
金智秀讲话，室友下床去拿什么，她话正讲到一半，室友突然在里间大叫一声：“啊——”
嗓音高亢，同时还伴随手忙脚乱的撤退动作。
室友风一样跑到Lisa身后躲着，说话颤颤巍巍——
“里面有蜘蛛！”
Lisa差点被那声高分贝尖叫震到失去听觉，她揉揉耳朵，委屈道：“我以为什么呢，吓死我了，原来就一只蜘蛛？”
“就？一只？蜘蛛？”金智秀也吓坏了，往床榻里缩了缩，“你不怕蜘蛛？”
Lisa回头问室友：“蜘蛛多大？”
室友捏了个拳头：“这么大，窗外头进来的，还有花纹，你不怕吗？”
Lisa真诚地点头：“我怕。”
“啊？那么怎么办啊？”金智秀重新抱着自己那个小枕头，“我不行，我受不了自己房间里有蜘蛛。怎么办？怎么搞死？要不你叫金泰亨来吧？”
Lisa：“那我多不好意思啊，我……”
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一亮。
一条消息，来自……金泰亨？
金泰亨：【刚刚听到你们寝室叫了，怎么了？】
Lisa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声音这么大啊，楼上都听到了。”
“大不大楼上都能听到，”金智秀意有所指，催促，“快快快，把握机会！不然蜘蛛就出来了！”
Lisa：“……哪能出来这么快啊。”
而后，给金泰亨编辑消息：【我们寝室里有只蜘蛛。】
很快，那边回了消息，简单的四个字：【马上，等我。】
“哇——”室友捂住嘴，用一种特肉麻的嗲音念着金泰亨发来的消息，“马上！等我哦！”
“哇哦——”就金智秀在床上，就差来个后空翻，声音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像在唱歌剧。
歌剧戛然而止，敲门声响起。
金智秀：“……”
Lisa笑着耸耸肩，回身去开门。
金泰亨站在门外，问：“蜘蛛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这个角度，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
……
Lisa指指里间，问室友：“在哪儿？”
“最里面，拖把旁边。”
金泰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很快走进里间。
他似乎是拿了个什么东西，很快，里面传来一阵木棍来回敲击墙面的声音。
金泰亨顺利把蜘蛛赶了出去，关好窗户之后，才从里面走出来。
“已经赶出去了，窗户关好，不会再进来了。”
语毕，他又同Lisa说：“以后如果还有别的东西，直接找我就可以。”
Lisa来没来得及答应，金智秀就开口道：“那个，莎莎，你昨晚不是……”
金泰亨皱眉，问Lisa：“你昨晚怎么了？”
“不是，”Lisa摇头，“就是，这边飞蛾挺多的，有时候钻进我们寝室我们不知道，晚上玩手机的时候，往我手机上扑……”
昨晚忽地飞来那一下，把Lisa真是结实地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了。
“不过，”Lisa又道，“今早已经把飞蛾赶出去了。”
金智秀附和：“就是有时候出门还会撞到，起得早的话还挺多的，有点吓人。”

金泰亨颔首：“我知道了。”
语毕，Lisa张张嘴，不知该不该道谢，金智秀看她又要说生分的话，赶忙说：“莎莎，要不你送人家上楼吧。”
Lisa一个“好”在嘴里打了个转儿，没来得及说，金泰亨已经笑着拉开门：“不用了，外面风大，我先走了。”
门关上之后，寝室里大家的表情，简直一个比一个精彩。
想想，Lisa给她们总结：“你们现在的表情，特别像中学时候上课，躲在底下讲小话的样子。”
金智秀：“那哪能啊，讲悄悄话哪有看你这个有意思？”
“……”
／／／
金泰亨上楼之后，坐在自己床沿拿手机，不知道在找什么。
过了会儿，他问郑号锡：“你昨天不是说自己带了个折叠的小灯来？”
“啊？哦，对，”郑号锡手指敲击屏幕，“我本来以为这儿会很黑，没想到晚上也开灯，带了个灯也没啥用，嫌重，还准备到时候扔了。”
金泰亨一腿曲折撑在床边，一腿闲散地直着，道：“那给我吧。”
“可以啊，”郑号锡抬头看了他一秒，“你要那个干嘛？”
金泰亨言简意赅：“有用。”
一局打完，郑号锡伸手在书包里摸东西，还不忘撇嘴：“我肯定知道你有用啊，嘁……”
折叠灯四四方方的一块儿，郑号锡很快找到，扔金泰亨手上。
他拿到灯，很快出了门。
／／／
翌日。
洗完脸刷好牙之后，刚好到了吃饭的点。
金智秀倚在门口等大家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才说：“诶，我怎么发现今早没什么飞蛾了？”
Lisa看到走道尽头那个被悬起来的折叠灯，灯很亮，吸引了绝大部分飞蛾。
她怔了一会儿，才低声答：“嗯。”
／／／
吃完早餐，班长敲碗公布：“昨天那个比赛，要表演节目的人是——”
大家屏息以待。

楼主是学生党，所以可能接下来一周都没法更，下周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