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场第一镜 ）

（春和景明，千枝竞发，一路上鸟啭莺啼，紫禁城的明与媚，仿佛只在昨夜一场雨后，便又怀了汹汹的来势。）
（过回廊，转九曲，远远见亭中衣香鬓影隐隐绰绰，听不清是谁说了什么，那明快又热烈的笑意却透过淡薄的春光，一寸寸地迎了满怀。）
（我在亭外隔着重重帷幔，与值守的宫人点了点头）
除却文贵嫔娘娘，还有旁人在么。

（ 金乌东升，杨柳摇风，粼粼浮光跃在池泽的流波上如鲤背金鳞。）
（ 达哈苏在石案上铺了雀儿牌，我倚着廊柱，指尖在空中一攒，鱼食便漫不经心的落向了九曲廊桥下的那一丛绯鲤。）
：“达哈苏，你且去瞧瞧，灵舟与明光怎么还未到呢？”

（宫人未及回话，身后便有佳音，不必看也知是谁，自一侧福身见了礼，也跟着入了亭内）
三位娘娘安好，正巧今日中宫拨了月俸，本要一宫一宫地送，未曾想在这儿全见着了。
（惠风和畅，三人姿容明丽，各有风雅，似世间物华天宝此刻皆聚于亭内，一时竟比日光更为耀眼。目光一错，轻微地顿了）
……这是，要推牌么。

（ 时有春风至，夹着细细碎碎的桃花瓣儿将亭周帷幔掀起，替我送上迟来的佳客，日头也照了进来，丰润的雪腮渡了一层清光，远山黛却虚虚一拧。）
：“你们怎么才来，青娘等不及走了，我们牌九都凑不齐人——”
（ 眸光一转，才见着闻英。）
：“闻英，你来的可巧，不如与我们凑一桌？”

（日斜亭檐，任那梢头垂下朦胧的淡影，花萼盈盈，杏花的香气在心尖上绕来绕去，似有若无，拂得人有一瞬的松动，欲偷瓢闲意就走。）
（长睫一抬，眼神清亮）
我虽顽过，可自入宫便没再摸过牌了，手怕是生得很，别扰了几位雅兴。

（ 廊外的檐角处坠着一串悬铃，轻风一过，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雀儿牌左不过那几个玩法，我们不欺你，也不顽蜀地的缺一门。”
（ 那一丛绯鲤还在亭与廊桥下梭巡，我与她递去一把鱼食。让达哈苏张罗着开桌。）
：“只你可要好生提防着如贵嫔，她若输了，怕是泪水不止要掀翻那一叶小舟——“
：“还得把这廊桥淹了。”

（伸手接过鱼食，轻丢了两把下去，引得游鱼争相来食，数尾红金交错，转眼间水面涟漪无尽，颇有些惊奇）
如贵嫔还有这样的时候？
（侧眸望了当事人一眼）
听过孟姜女哭长城，也听过水漫金山，原不知我们咸福宫里也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能人。

（ 鱼食如一瓢淋漓的雨，敲在广湖上，在未绽的荷苞间圈出点点涟漪，锦鲤相拥而跃，迸溅起的水花，如春日时叽喳跳跃的麻雀，也如身后为谁来的更迟而争辩的明光与灵舟。）
：“闻英与她怕是识得晚。她小时候呀……”
（ 一道如炬的目光凝在耳后，不必回首，便知是那小狮子听着了。）
：“岂止是藏龙卧虎，且容我下回再偷偷告诉你，不然后头那小狮子得恼羞成怒了。”

（小狮子……她像狮子么。没有利爪，也未曾伏击，偏偏声势有十足的洪亮，还是虚张的。）
好，下回我再来和您讨教。
（明光绚烂，金玉铸就的皇城披了辉衣煌袍愈加惹眼，连池面盯得久了，也要收回目光，温温然续下）
只是我比不得你们富贵，可要手下留情，别收我学费。

（ 鱼跃碧波，圈出一片片涟漪，我竟隐约从那粼粼波光间窥见了些支离的旧日光景，像是小灵舟拱着舞狮子脑袋冲向我与灵光，亦或是我三人躲在青羊宫后偷饮一瓢桃花酿。）
：“那时候的事啊……”
（ 余音渺渺，只将最后一把鱼食撒入湖里。）
：“且不管那么多了，达哈苏，来，开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