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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ouyaozhidao
  • 拉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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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我闭门造车写了个和马来西亚有关的小说,只是个初稿。由于我水平不高,其中涉及马来西亚的内容当然很肤浅,不全面,写得很不好。各位帮忙看看哪里可以补充,多多提意见,我好照着修改,谢谢大家!


  • 小庙木鱼
  • 天猛公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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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等


2025-07-24 05: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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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ouyaozhidao
  • 拉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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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意的需要,我得以接触一些外地朋友,甚至外国人。其中马来西亚人梁亚其令我印象深刻,他聪明而又诚实,值得信赖。作为70后,比我大10岁左右,老婆贤惠,一双儿女十多岁了,可谓幸福美满。
刚认识时,一想到他是外国人,我老是感到一丝违和。一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面孔,更主要的还有他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甚至偶尔会说两句广东方言,怎么看都没法和外国人等同起来。其实他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马来西亚华人嘛。
虽说是朋友,一开始我们相聚的次数也不多,一般也都是以谈生意为主。后来彼此熟悉了,生意谈完也意犹未尽,就天南海北闲聊起来。从几次闲聊中,我知道了他父亲叫梁绍裕,祖籍广东潮州。说是潮州人,肯定不是指现在的潮州市,老一辈潮人口中所谓的“潮州”,指的是现在潮汕三市,和汕尾市部分地区,梅州市部分地区。母亲姓张名雅娜,是个古晋华人。他说从太爷爷这辈起就没什么非华人血统,如果有,可能就是他奶奶。
我说你奶奶难道是马来人?或印度人,英国人?他说不是,我奶奶姓许(说到他奶奶的姓时他发了一个非普通话的音,类似于“抠”。我一开始不明白指什么,“抠”姓是哪个字?后来一想很接近闽南话的“许”),怎么可能是印度人、马来人甚至英国人?她是个娘惹,叫许秋娘。
我后来到网上查了一下,所谓峇峇娘惹,就是明朝或清朝初期去东南亚一带的中国人,与当地人通婚所生后代。他们把明朝时代的中国文化带过去,与当地文化相结合,久而久之形成独具特色的文化。
哦,这么说他身上可能带有的一点点非华人血统,来自他奶奶的不知道第几代先祖?这可真是历史悠久。
后来我们相互加了对方微信,他不经常来中国,我们也可以相互语音问候,刷刷朋友圈什么的,真可谓天涯若比邻。几个月前清明节前后,我没事刷朋友圈时,看到他一家人跟着他爸妈去祭扫他爷爷奶奶的消息,并配了很多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中一个墓碑上写着几个大字:家兄林显竹之墓。旁边的字比较小,好像是:妹婿梁乌猪,妹许秋娘敬立。我当时就感到奇怪,怎么你奶奶还给你舅公送终?转念又想,也许他爸这个舅舅是个没老婆的舅舅,孤苦伶仃,孑然一身而终老吧。
这个疑问过去后,忽然又一个疑问冒出来。咦,不对,他奶奶不是姓许吗?许秋娘的家兄,怎么会叫林显竹呢,不是应该叫许显竹才对吗?这个疑问在我脑子里转了一会儿,我就把它抛到九霄云外了,毕竟这不关咱的事,不影响咱什么不是?
几个月后,老梁又来中国了,这次他不是来和我恰谈生意,而是忙完正事后顺道来我们家做客。妻子炒了几个菜,我们哥俩喝了几盅,边吃边聊起来。忽然间我想起几个月前的疑问,我就问他:你清明前后去你爷爷奶奶墓前扫墓是吧,我从朋友圈那里看了。不仅有你爷爷奶奶的墓,还有你老舅(潮汕话指舅姥爷和舅公)的墓。哎,我有个疑问想问你,你奶奶不是叫许秋娘吗,那你老舅的墓碑上怎么写“家兄林显竹”,你老舅他不姓许?还有啊,你老舅他没家人吗,怎么你奶奶给他老人家送终?
我这哥们本来举着酒杯要喝,听说我有疑问,手停在半空。我话音刚落,他说你有所不知。然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桌上几样菜依次吃了几口,再擦了擦嘴,不慌不忙地说起来。随着他的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被慢慢发掘出来,这是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老梁说自己这个老舅啊,他出生前就去世了,1969年去世,自己1972年出生的,所以他和这个老舅素未谋面。关于这个老舅的故事,他大多数是听爷爷和爸爸说的。另外还有一个老舅,叫郭猪屎——大概是雅名没派上用场被人遗忘了,或根本就没有雅名,总之,人们就只知道他叫郭猪屎。这个老舅是爷爷奶奶和显竹老舅以前的老邻居,活到老梁十几岁左右,很多故事也是他讲的。
原来他这个林显竹老舅,老一辈说是潮州澄海县人,也就是现今汕头市澄海区。至于具体是澄海区哪里人,不知道,由于解放前澄海的一些辖区现在已经划入汕头市中心城区,他的故乡现在是不是在澄海区还不一定。
这个林显竹,在老梁奶奶从威中县进入威北县之前,他已经在槟城一段时间了。他一开始与其早年下南洋的族叔一起,居住在一简陋的房子里。每日天刚亮,他就忙活着把前一天置办好的水果——桃啊 、李子啊、梨啊、芒果等,去毛削皮洗干净,制成甘草桃、甘草梨等,待吃过早饭后,与其族叔一起在街上摆摊叫卖。做的是小生意,赚的是辛苦钱,每逢月末或时年八节,还要和其他过番的华人一样,寄钱回家。开始时他在家乡不仅有父母,还有妻儿,他是娶妻生子后才下南洋的。
华侨寄钱回家,并不是如现在一样,寄一张汇款单就好了。很多人会写一封信,给家中亲人送去祝福,诉说思念之情,询问亲人近况,介绍自己在侨居地的所见所闻等。信封上会注明汇款多少钱,于是这信又兼具汇款凭证的功能。家中亲人自然会回信,所以华侨与侨眷虽相距遥远,通过这种方法,也可以互诉衷肠,某种程度上拉近了彼此心灵间的距离。此即所谓侨批。
当时过番的人多为底层劳动者,年轻的农民,更早的时候还有被人硬抓过去贩卖,以充当廉价劳动力的所谓“猪仔”。这些人并没有读过什么书,文化程度不高,自然也没办法写信。于是就催生出给人代写侨批的行业。
老梁说,据先辈们描述,写批先生通常身穿粗布长衫,在路边摆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正襟危坐,一副文人模样。有人想让写批先生给写批时,就在先生旁边坐下来,用各自家乡方言叙述想跟家人说的话,先生就边听边记。用来纪录这些劳动者胸臆的文字,劳动者本人看不懂,即便念给他们听,有些写批先生坚持用文言写作,他们也听不太懂;信漂洋过海到了亲人手中,也要由识字的人用各自地方的方言读出来。因此,这种方法就类似于把信息输入电脑,电脑转化为数字信号,经过光缆或变成电波传到另一台终端,再显示为文字或图像信息。算是一套“人肉”信息传输系统。
据说显竹老舅经常让住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写批先生给他写批,这人自有一套规矩,犯其规矩者他就不给写。分别是:衣着光鲜而向家里谎称没钱,不向家里汇钱赡养父母妻儿者,不代写;言谈间有对父母不敬的,不代写;向家里人极尽夸耀番畔繁荣,洋人高贵,而贬低同胞家乡者,不代写。
老舅自然并未触犯先生的规矩,故而双方合作了很长时间。有时家里来信,他也让写批先生读给他听,久而久之,老舅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孩子多大父母贵庚,甚至他的心事,先生都了解一二。平时遇到什么烦恼之事,偶尔也向先生倾诉,慢慢的两人就成为知己。
其实这个写批先生自老舅的族叔年轻时就一直让他写批,可谓合作历史源远流长了。老舅在家时只顾务农和卖甘草桃,做甘草桃,从未上过一天学,对于自己的家乡位于哪个县哪个乡不甚了了,只是大约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林厝巷。去到马来亚后,寄信回家的大致地址,族叔已经提供给了先生,他也就用不着记着了,他信任写批先生。
老梁的猪屎老舅比显竹老舅小十三岁,潮汕话叫“小一寅”,确切说是小一寅以上了,因为所谓一寅严格来说是十二岁。他十几岁的时候,自显竹去马来西亚前,就和显竹的族叔做邻居了,每天跟着他的老林叔摆摊,老林卖水果,他卖些咸菜。
显竹去马来西亚的第八年,其族叔去世了,猪屎老舅说他比显竹还伤心,毕竟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正所谓金厝边银亲情。族叔去世后,猪屎老舅注意到,显竹老舅经常心不在焉,彷徨而迷茫。
他跟猪屎老舅说,小时候经常听老辈说某人过番后当大老板,回家乡大兴土木建房子的故事——那些房子啊,是那么的大,富丽堂皇。或哪一家有个亲人在番畔,基本上就等于殷实人家,似乎过番直接就等于发财。但是自己来马来亚的这几年,与阿狗叔和猪屎弟你一起起早贪黑做买卖,快十年了,阿狗叔甚至不止十年,终究只是个做小买卖的而已。回想起来他们三个啊,人不可谓不勤,货不可谓不真,缺斤少两,虚抬价格的事情,也不敢做,为何某些大头家十年左右就发家致富,而他们就不行呢?可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每每想到自己和猪屎弟都有可能和阿狗叔一样,一辈子做着小买卖,孤独终老,客死异乡,就不禁悲从中来,黯然神伤,怆然而涕下。这时,他总会掏出一块手帕擦一擦眼泪,他说这是妻子送的。
生意稍淡,闲暇无事时,他会自娱自乐地唱起潮汕歌谣,听久了猪屎老舅就发现,他唱来唱去都是那么一首。时间太久,歌谣太长,猪屎老舅记不得许多,只记得这么四句:金凤花开嘴含须,妲己乱纣国归周,文王受禁食仔肉,武王登基来报仇。
有一天,猪屎老舅说,潮汕歌仔潮剧唱段那么多,你翻来覆去就这首,听得我都烦了。换别的吧,要不我教你。他说这不行,这是当年我奶奶教我的,而且我老婆也喜欢唱这首歌,没这歌我就没法遇见我老婆。猪屎老舅感到好奇,于是显竹老舅就讲起他与妻子如何因歌谣邂逅。
那是距今近一百年前了,一个台风袭击了潮汕地区,给这里的人民带来巨大损失,他家的房子也在这次灾害中被摧毁了。幸好家人及时逃离,没有被伤及。无奈,他们一家只好搬到他族内其他人的房子居住,为了买房,付出一大笔钱,这还是族人卖便宜的情况下。
于是,他们家出现了经济危机,为解燃眉之急,有一天,他陪着母亲前往潮州府城姨妈家,向他们借钱。没想到姨母不借。借不到钱,显竹陪母亲前往开元寺烧香礼佛,祈求平安消灾。在拜完佛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唱歌册,唱的就是上文提到的那个歌谣。显竹老舅特别说明,这歌声之所以吸引他回头,是因为她唱的这个歌册,是他小时候听奶奶唱过的,自奶奶去世后,他有一段时间没听过了。
老舅被歌声吸引,好奇地寻声张望,不久他就找到“声源”。她是个年轻的少女,十八九岁,有两根粗大的辫子,跳着欢快的舞步进入了他的视野。同时也进入了他的心房,从此常驻。
猪屎弟问他,你一开始就一见钟情了?他说也不是,一开始就觉得她好看,给他很深的印象而已。她是有钱人家女儿,自己不敢多想。后来有一天,他在自己家门口卖水果,正在无聊之时,忽然有人来买。他抬起头来,发现来光顾的人正是她!当晚,老舅高兴得睡不着,忽然想起母亲在开元寺求得的签诗有两句说:许仙断桥会佳偶,好事多磨成姻亲。联系到他第二次见到她正是在潮州广济桥,而广济桥就是可以从中间断开,岂不是“断桥”?算上家门口这次,无意中他们俩巧遇了三次,巧遇得多了,他的想法也就多了。
后来有一天,他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水果,走到姑娘家附近,她出来买水果,回去时偷偷把手帕留在装水果的竹筐中。他发现后要还给她,她说这是给他擦汗的。这给了老舅信心,他觉得不仅他喜欢姑娘,姑娘也喜欢他。
恰巧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人上姑娘家提亲,而且双方生辰八字也相合。姑娘的父亲看不起老舅,但拗不过姑娘,而且家人给她谈的另一个男青年,双方八字不合。姑娘的奶奶觉得是天注定,再不同意有违神佛之意。姑娘的父亲无奈,于是不得已答应了这门亲事。
但是,老舅的岳父始终还是看不起他,内心里觉得老舅娶他姑娘,是想攀高枝。为了让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也为了不让人看扁,显竹老舅毅然加入了过番的行列。
这就是老舅怀中手帕的故事,也是老舅经常唱的歌谣背后的故事。故事一开始感动了年轻的猪屎弟,然后又经过猪屎舅感动了梁绍裕小朋友,作为父亲的梁绍裕又把故事讲给梁亚其。现在,作为朋友的老梁又把故事讲给我听。
据说显竹老舅年老时,一开始还不时拿出手帕擦掉他思乡的眼泪,后来不舍得了,洗干净后珍藏起来,夜深人静时经常拿出来,一看就是好久。梁亚其爸妈都偶尔看过老人家对着手帕出神,有时还掉眼泪。以前是流泪才拿手帕,后来则是拿起手帕就流泪。
“唉,独在异乡为异客啊……”故事听到这里,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吐了一大口烟雾出来,感慨万千诗兴大发。本来还想再来一句,但是觉得下一句不应景,只好转而问老梁说:“你说显竹老舅既然这么想念他妻子,这么想念家乡,后来怎么不回去呢?我听说许多番客不回来是因为在那边成家了,老舅应该没在那边成家吧,要不然怎么会你爸妈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
老梁喝了几口汤,慢条斯理地说:“别急,听我继续讲。”


  • 人在风中飘
  • 港主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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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


  • wouyaozhidao
  • 拉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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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上,显竹起床开门,照例要一边煮粥一边给桃子李子芒果等去毛削皮,以便制成甘草水果,一会儿好做买卖。大门一开,正想打扫门前小路,忽然发现大门左边的墙根依着一个女孩儿。她靠着墙瘫坐,脸色有点苍白。这时猪屎老舅也来了,他们扶着女孩进了显竹老舅的屋。俩人仔细一看,咦,这是个“番婆”。
老舅口中的所谓“番婆”指三种人,一种是以英国妇女为主的欧美妇女,另一种是马来人妇女,最后一种则是马来亚本地的娘惹,也就是所谓土生华人妇女。这类妇女无论服饰还是语言,都与潮汕、广东、福建本地或过番而来的妇女有所不同,因而被他一律冠以番婆之名。老梁说,这个番婆并不是欧美妇女,也不是马来人妇女,正是一个年轻的娘惹。她也就是梁亚其的奶奶——许秋娘。
显竹初见许秋娘到底是怎样的情景呢?许秋娘是怎么样的形象呢?一开始我把她想象成民国时期少女的形象,后来去网上看了新加坡电视剧《小娘惹》的图片和视频,才对娘惹们的形象有了初步的概念。
在剧中,由新加坡演员殴萱扮演的菊香和月娘,有着一种很特别的发型。她们把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一个发髻,位于头顶上,与中国民国时期的妇女发髻盘于后脑勺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发型颇为古典,似乎有明代遗风。她们身上穿的是使用手绣法绣着美丽图案的长衫可峇雅,配上纱笼裙,比旗袍更合上衣下裳的华夏古制。当殴萱扮演的黄菊香以这种扮相登场时,我感到既有一种疏离感,又有一种亲切感,既有异域风情,又有华夏风华。就像是哪个朝代的中国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忽然衍生出另一条时间线,独自发展出一种与我们现在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显竹和猪屎两人把姑娘带进屋里歇息,泡了红糖水给她喝,不久就恢复了精神。老舅觉得姑娘是饿了,于是煮了白粥给她喝。两人问她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晕倒在我们的门前?姑娘始终一言不发。猪屎老舅说坏了,会不会是个哑巴?显竹老舅则说也许番婆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后来猪屎弟想到她是娘惹,必须用她们的语言与她沟通,他比显竹早去马来亚几年,又聪明好学,因而掌握了一些娘惹语言。即便如此,一开始秋娘对于自己从哪来,也不太愿意说,显竹说既然她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她。
见秋娘无家可归,于是二人收留了她。猪屎老舅那边房子太简陋,街坊其他人的家秋娘也不愿意去,最后只能住在显竹老舅那里。显竹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隔出一片空间给秋娘住,剩下的就放着竹筐扁担和水果。自己与猪屎一起搬着族叔以前用过的床——其实就是两张长条凳子上铺着门板的简易床铺,到隔壁和猪屎弟一起住。
从此他们三人生活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两个老舅专心做着小买卖,秋娘给他们做饭。秋娘做饭很有一套。以前显竹和猪屎吃饭,就是简单蒸了一锅饭,就着鱼干咸菜而已。对于他们来说,有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在家乡时还经常喝稀粥,甚至有上顿没下顿。秋娘会用椰汁、虾酱和香草等拌饭,或搭配猪肉、鸡肉等,做成有异域风味的饭菜。猪屎最为高兴,有一天随意说了句家里有个女人就是好,惹得秋娘一阵脸红。
秋娘在两个老舅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由于她待人谦和性格好,和邻居们都关系不错,大家都很喜欢她。
有一天,忽然出现两个陌生人在附近转悠,向周围邻居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莫约十六岁的样子,是个娘惹。邻居一听这不是显竹和猪屎哥俩收留的那个番婆吗?于是问来人说,你们找她干什么?来人自称是姑娘父母差遣来寻她的,姑娘前几天因一事不顺心,与父母赌气后离家出走,不知所踪,故差我俩四处打探。现其父母在家十分忧心,盼其速回家。邻居听罢说,都是天下父母心啊,且随我来,于是引着来人前往显竹住处寻秋娘。
此时显竹与猪屎二人恰好上街市做买卖,还没回来,秋娘独自一人在家做女红。忽然听到门口传来邻居某位大嫂与陌生人对话的声音:……就是这里了,快进来,两个好心人这会儿去做买卖了,还没回呢——阿妹快出来,有人来找你了。见有人喊自己,秋娘于是从房里出来。没想到一见来人,大惊失色,急忙又往回跑。两个陌生人见状,撇开大嫂,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秋娘说:小姐快跟我们回去,老爷急死了。说完拽着她就要往外走,秋娘拼命挣扎,但无法摆脱。大嫂见势不妙,也过来帮秋娘,说你们光天化日想抢人吗,来人呐!
此时显竹和猪屎恰好回来,听见屋里有人呱噪,似乎还有秋娘喊救命的声音,两人快步跑进屋里。此时又有几个邻居大哥听见喊声,纷纷过来帮忙,大家义愤填膺地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人是吧,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陌生人见势不妙,只好松了手,说这是我们家小姐,前几天负气离家,我们头家派我们出来找她回去的,不信你们问她。
大家纷纷望向秋娘,显竹问道:是这样吗?秋娘含着眼泪,点点头说:我确实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们也确实是我阿爸工仔。两人听到秋娘这么说,立即一改刚才颓丧模样,得意地说,听见没听见没,还不快让开,要是不让我们把小姐带回去,谁要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还说不定呢。
显竹说不行,回去与否要看姑娘的意思,于是他又问秋娘。秋娘没说话,只是默默摇头。众人看见了,说看见没姑娘不回去啊,快走吧。两人说你们等着,我们回去告诉头家,有你们好看的。说完抱头鼠窜。
陌生人走后,邻居们也各自散去。显竹和猪屎两个人安慰好秋娘,待她心神稍定后,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许秋娘,家住威中县某地,距老舅住处几十里路。她父亲是个富商,家里很有钱,是个大户人家。但她本人却并没有尊贵的小姐该有的待遇,在家常被当婢女使唤,受尽人间冷暖。原因是她母亲并非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而是她父亲正妻的侍婢。母亲年轻时美丽动人,父亲贪其美色,占为妾室,于是有了她。其母问算命先生女儿要起什么名字,先生云,降生时中秋将近,以秋字为名可矣。故名秋娘。
妆成每被秋娘妒。白居易形容琵琶女之美,就说她美得连秋娘都为之忌妒,可见名为秋娘的女子,自身必定也闭月羞花。不知算命先生是否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预见女婴长大后美丽动人,也不知最终起名的人是否有意为之。总之机缘巧合地,先生给了襁褓中的女婴一个象征美女的名字。只是秋娘名字虽美,人却命途多舛。不但在家被当下人使唤,母女俩经常还被父亲的正妻及其子女,也就是秋娘的哥哥姐姐们欺负,备受歧视。
一个月前,父亲的朋友也是生意伙伴张先生携子登门拜访,他那个儿子智力有问题,你问他简单算术什么的,他都回答不上来。不想一见秋娘,竟连声称赞,直说“美、美”。张先生回去后无意间与妻子提及此事,夫人说儿子既然有此意,不如速速登门提亲。他们的儿子既为残疾人,其他大户人家小姐必定不会嫁给他,秋娘为妾室所生,肯定会比较容易娶过门。张先生想言之有理,改日就与许先生商量。许先生又将此事告诉其正妻,许夫人说好主意啊,我们许张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日后生意场上更有个照应。
秋娘母亲闻知此事,跪在老爷面前苦苦哀求,说不要把我们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会耽误她一辈子啊。许老爷敷衍地说,唉事情还没定,人家还没正式提亲,你急什么呢?再说女儿嫁给张公子有什么不好,人家有田有地,秋娘嫁过去当少奶奶的。母亲还想哀求,父亲不耐烦了,呵斥一声后拂袖而去。
秋娘知道母亲的哀求没用,但自己绝不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于是当晚她就逃出家门,离家出走了。她漫无目的地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要不被抓去嫁给那个傻子就行。走了几天几夜,没吃一点东西,终于有一天走不动了,晕倒在显竹家门口。
显竹与猪屎两个老舅听完秋娘的叙述,对她愈加同情,更痛恨其大妈及其子女。两个男士侠义精神爆棚,均表示无论多大困难,他们都会帮她渡过难关。秋娘感激不尽,欲叩头表示感谢,两人急忙扶起。


  • 冥界小宦官
  • 拉沙马那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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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5楼了


  • wouyaozhidao
  • 拉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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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有一群人来到显竹居所外高叫,显竹与猪屎出来与之对峙。为首者乃一莫约二十五岁男子,自称秋娘之兄。说我妹前几日被你这小人诱拐,我阿爸差人寻觅,前日在你家里找到了,你还不放归。真乃胆大包天之徒,竟敢幽禁良家妇女。
显竹与猪屎据理力争,来人蛮横无理,双方对骂一阵,喊声震天。最后秋娘的哥哥说少废话,今天我一定要带我妹回去,然后仗着人多势众,就要制服显竹与猪屎。众邻居见来者凶神恶煞,也有所退缩。显竹见势不妙,忽然急中生智,大声叫道:我与令妹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欲娶她为妻。
为首的年轻人闻言,本欲发作,忽然见显竹的邻居越来越多,一个手下在他耳边言语几句,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仗着人多势众,不肯放我妹妹。我回去告诉父母,就说你们执意绑架我妹妹,到时有你好看的!”说完携众喽啰扬长而去。
原来这年轻人果然为秋娘的兄长,也就是许大头家与正妻所生的儿子。当下许公子回去后,就把他找到秋娘,欲把她带回家,却遇显竹等人阻挠,显竹还说秋娘与其情投意合,欲娶秋娘为妻之事,如实向母亲说了。最后说明天再带更多帮手,一定把秋娘抓来,然后吃饭去了。
许夫人心想,前几天忽然觉得把秋娘嫁给张家傻儿子,有所不妥。那公子虽然智障,却是张大头家独子,秋娘若为张家儿媳,公婆有一天不能理事,到时秋娘就是张家少奶奶了,岂非大权独揽?到那时真是母鸡变凤凰。妾婢的女儿变成皇后,岂不是咄咄怪事?不如真让她嫁给个穷鬼,既能把这碍眼的家伙赶出家门,又能避免她日后做大,如果能再从穷鬼那里敲诈一笔彩礼,岂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当晚许夫人就给许先生吹枕边风,说按理自己也是秋娘母亲,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静下心想确实不妥。今天儿子去寻找秋娘,见她已与一个后生生活在一起,后生说要娶她。不如我们就此遂了她的意,以促成一段姻缘。许先生说,唉无所谓啦,只是要跟张先生解释一下。夫人说对方还没提亲,改变主意为时不晚。
主意打定了,许夫人第二天就让她儿子再去找显竹。许大公子见了显竹,这次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不过也没给好脸色,说:你想娶我妹可以,但我父母说了,我这妹妹在我们家十六年了,忽然要出嫁了,怪舍不得的。你得给彩礼,给少了可不行。显竹问多少,许公子答曰五十个银元。
这下可吓坏了显竹,他自家乡到槟城十多年,每天做的是小买卖,每月和逢年过节还要汇钱回家,从来就没存过那么多钱,哪来五十银元给他?显竹说能不能少一点,五十块实在难以拿得出来。许大公子说这不行,我们家养我妹妹十六年,花费何止五十块银元?再三商量许公子就是不允,无奈只得同意。显竹说容我几天筹钱,于是许公子说给你三天时间,若三天后交不出钱,我就上警察署告你诱骗良家妇女。说完与众跟班大摇大摆回去了。
显竹只得向众邻居借钱,大家可怜秋娘妹子,都不想她嫁给一个傻子。但是算上猪屎弟,只有九个邻居和显竹比较熟悉,愿意借钱给他。于是多的给十几个少的给三两个,再加上显竹最近所赚八个,终于凑齐五十块钱。
过了三天,许大公子又来索要所谓的“彩礼”,显竹把从众人那里筹集的五十块马来亚银币如数交给他。许公子拿着钱,笑了笑。转而又凶狠狠地说,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娶了我妹,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人了,和我们家没关系,今后也别想着攀我们家关系。显竹听了,正色道:放心,像你这种哥哥,我还巴不得秋娘和你没关系呢。许公子哼哼两声狞笑着走了。
虽然说是娶了秋娘,其实为假结婚,这个许家人懒得管,反正钱收了就行。显竹与秋娘生活依然如故,她与他和猪屎弟两人相处如亲人,他们就是她的兄弟一般。显竹从此每月所赚的钱都用来还债,没法寄钱回家。本来猪屎弟要和显竹共同分担债务,但显竹谢绝了,他说你本来就赚的不多,家中还有年迈老母,你的钱留着孝敬她老人家吧。
显竹与秋娘自此生活在一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日相互扶持相互协助,就这样一年多两年时间,秋娘似乎对显竹产生些许好感,些许爱慕。我说你怎么知道,你奶奶说的?老梁说当然不是,这些是猪屎老舅说的。老梁说猪屎老舅啊,随着年龄的增长,当然也随着我的逐渐长大,不时从他口中爆出新料,一点点丰富着历史的细节。我听了感慨地笑了笑,老人们何尝不是如此?
老舅说从双方的眼神,还有举止言谈中,可以获知一二。这是秋娘和显竹假结婚后一年多才被发现的,猪屎老舅似乎觉得秋娘不敢看显竹,当他站在她面前或附近时,她的目光老是在躲避着他;但似乎又非常想看见他,他外出迟迟不归时,她就在门口张望。显竹也差不多如此,有时猪屎老舅觉得,他非常怕看见秋娘的脸,目光一触及就赶紧躲开,似乎那张脸是如此火辣滚烫,看多一秒都会烫着眼睛。
由于背负巨额债务,显竹每月汇给家里的钱就少了很多,有时甚至没有。一天,家里又来信了,显竹拿着信让写批先生读给他听。信中说,父亲患小病,需治疗的费用,望速寄钱来。显竹听完忧心如焚,想了一会儿说,既为小病,想来无性命之忧,跟邻居亲朋借一点,想来也可渡过难关。我这里实在没钱。只得托先生在回批中替我推说,最近生意惨淡,连续亏本,因而欠下债务,确实拿不出钱。待债务还清,自然寄钱回家赡养父母妻儿。
先生知道事件原委,故不为难他,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执笔写信。就这样连续一年多,显竹都没有寄钱回家,妻子和家里人虽然颇有不悦,但想到是生意亏本需要还债,也就没怎么抱怨。
可是正如俗话说得那样,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年多后,家里人就从马来亚回潮汕的乡亲那里听说,显竹在番畔又娶了一房。家里来信说,前阵子跟你说父亲患病,要你寄钱,你说欠下债务需要偿还,我们且信你。近来回唐乡亲都说,你在番娶二房,为此花费定金无数,可有此事?既然无钱为父治病,为何有钱娶二房?
老舅自己后来经常感到奇怪,他与秋娘假结婚,在槟众邻居都知道,怎么传到家乡就变成真的又娶了一房?当时潮人过番后在那边再娶一个老婆的情况非常普遍,大概听闻此消息者想当然,不相信所谓假结婚,因而信假为真,并将之传给另一个人。于是以讹传讹,显竹在番畔另娶另一个老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显竹非常担心,说妻子若信以为真,这可如何是好。猪屎说大哥何必烦恼,就算你真的娶了秋娘,也没什么问题,你看过番的男人哪个不是在两边都有妻室。
显竹说兄弟不可这么说,我与你嫂子两情相悦,两人能结合实属不易,不可有负。过番前你嫂子也曾担心此事,我向她保证不会在这边另娶,为人岂可言而无信?且百善孝为先,父亲有病哪有不肯出钱为之治疗的,倘若家人真的以为我在南洋因为娶了二房,而导致无钱为父治病,自己在家乡人看来岂不成了背信弃义,好色不孝之徒?不行,我必须速速写信回家,向妻子及家里说清缘由。
这一天,老舅一大早就起床,第一件事不是给水果削皮,而是直奔写批先生处。他想赶紧让他替自己写一封给家里的信,好解释清楚这件事。一路上,只见很多人或神情沮丧,或焦虑难安。他们在说什么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啊,日本仔太凶残了,这些恶魔在其他地方无恶不作啦,亲人吉凶难料啦;这下可怎么办啊,邮路不通没法和家里联系了……
显竹越听心越慌,赶紧拦住几个路人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邮路不通了?路人说你不知道吗?前天,也就是端午节那天,日本仔入侵汕头,中国军队激战一天后撤退,汕头沦陷了。又有人说:日本仔占领汕头后,邮政部门就停工了,汕头的侨批局解散的解散,搬迁的搬迁,批脚也不敢贸然下乡放批。现在番畔的新批发不进去,家乡的回批也发不出来,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听到这里,显竹老舅忧心如焚,赶紧往批局跑。到了批局一问,果然如此。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猪屎和秋娘正在吃早餐,见显竹整个人颓丧的样子,秋娘问他怎么了?显竹把汕头沦陷,批局停工的事向二人说了。猪屎一听也非常难过,说日本仔本性凶残,若再进攻到他们的家乡,亲人恐遭祸害,这可如何是好。说完也心情沮丧,无心吃饭。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显竹与猪屎天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外面每日都在传说日军又攻占潮汕哪个县哪个乡,听得华人们心惊肉跳。几个月后,显竹又听说被日本人控制的汕头伪邮政局,会没收甚至焚毁发往非沦陷区的批信。显竹与猪屎二人听完非常气愤,同时感到这下和家乡断绝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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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显竹和猪屎果然和家乡失去联系了。这期间,他们听人说日本兵舰日夜在潮汕福建沿海巡逻,通往非沦陷区的海上航路被切断,批信也无法进入了。偶尔有运气好的人,批信也能寄到亲人手中,那是经越南绕远路开辟的新邮路,后称“东兴汇路”。为保汇路安全,不受日寇及盗匪袭扰,运送队伍实行起武装押送。侨批从业者为了尽可能确保华侨与家人的联系不致中断,可谓殚精竭虑。不过那个通道毕竟不如平时的正常邮路,通过它送出的批信数量也不如从前。
于是,二人与许多人一样,终日盼着尽快和家里恢复通信,惶惶不安。秋娘知道,显竹的忧愁又与他人不同,邮路不通,他无法回信,也就无法向妻子和家人解释一切。如果不能把这一切解释清楚,他就要背负背信弃义,好色不孝的罪名。被父老乡亲唾弃,这在他们那辈人看来是天大的事。他只能天天向神明祈祷,期望战争快点结束,日本仔早一点被赶跑,邮路尽快恢复。
然而事与愿违,两年多后,显竹并未盼来日军的失败,邮路的通畅,日军的铁骑就已经踏上马来半岛了。1941年12月8日,几乎与偷袭珍珠港同时,数万日军对马来亚发动进攻。英军失利,节节败退。槟城从12月8号起,每天都遭到日军轰炸机狂轰滥炸,城内人心惶惶,很多欧洲人撤离了,一些本地人也开始向南离开槟城,显竹与猪屎、秋娘也加入南逃大军。至12月17日,英军最终没能守住槟城,开始撤离,更多本地居民落入日军魔爪……
经过三个多月战斗,英军没能战胜日军,马来亚全境及新加坡陷落。显竹、猪屎与秋娘几人走走停停,经历半年多时间颠沛流离,终于在雪兰莪某地重新定居。反正连新加坡都陷落了,还能到哪儿去?只能听天由命。
三年多后,日本投降了。这是恐怖而难熬的三年,显竹每天都耳闻或目睹华人同胞被日军残害,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家乡父老以及妻儿,心灵备受煎熬。日本投降,战争结束,邮路终于又畅通无阻,在马华人欢欣无限。可是显竹与猪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俩以前的批信都是委托以前槟城那个写批先生代写,地址都是先辈告诉先生,他俩根本不知道,因为不识字;而经过这场战争,他们不知道先生是否还在槟城,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显竹让猪屎去槟城跑一趟,猪屎回来后说,槟城他们以前居住的地方已经物是人非,许多邻居不见了,当然代写批信的先生也不知所踪……
显竹最终接受了与妻儿断绝联系这个事实,他能做的就是埋头把自己的小买卖做好了,等攒够了积蓄,就自己回乡,去寻找妻儿。雪兰莪的华人同胞们传说他的家乡受日寇祸害得严重,几年前还闹了饥荒,许多人家没饭吃,都卖儿鬻女了。这使他越发担心。
不知妻儿是否平安,显竹老舅天天闷闷不乐,有时甚至神情恍惚。秋娘看在眼里,也心疼显竹老舅,猪屎感觉到,秋**以往更加关心显竹。三人一起吃饭时,显竹有时心不在焉,食不甘味,秋娘全程看着他,督促他吃完饭,期间还不时为他夹菜。这时,猪屎老舅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一天晚上,猪屎老舅准备好第二天要卖的东西,正想洗个澡后睡觉,出门前就听到秋娘在喊显竹过去,说是有老鼠。显竹应了一声,随口说了句“女人家就是胆子小了点”,就往秋娘那边去。不一会儿,猪屎洗完澡回到房里准备休息,忽然听到隔壁显竹与秋娘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这不行的,使不得……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已经……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嫂子也许还在家乡等我……”两人语气逐渐激烈,听着就要吵起来。
猪屎老舅越听糊涂,好端端的,两人为何无故起争执。他静下心来,正想听清隔壁两人更多对话时,却发现那边安静下来了。莫名而至的安静令猪屎老舅疑惑不解,他刚要把耳朵贴到墙面上听听到底怎么回事,显竹却回来了。只见他神情慌乱,脸红得像烙铁,额头上还有些许汗珠。他看了猪屎弟一眼,又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往房里走去。
当天晚上,虽然并未失眠,没有整晚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但猪屎老舅隐约觉得昨晚似乎比往常更安静。他努力想了想,忽然觉得可能是比以往少了些许鼾声……他猜想,大概是显竹一宿没睡吧。
这件事之后一连好几天,猪屎发现显竹和秋娘好像互相都不理对方了。两人虽然还是同桌吃饭,但再没什么互动,既不闲聊世情,秋娘也没给显竹夹菜。显竹把脸侧向一边,不看秋娘一眼;秋娘则只管低头吃饭,连猪屎都不看。
这天夜晚,猪屎在床上躺了一阵,刚刚进入梦乡不久,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叫喊从梦中吓醒。只听得头朝着另一头睡的显竹大声说着什么:婉珍,你要相信我,我和秋娘没什么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啊!然后就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做梦,而且把猪屎弟吵醒了。显竹充满歉意地对猪屎说,不好意思,说梦话太大声,把你吵醒了。
猪屎问大哥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显竹说:唉,也不是做噩梦,我刚刚梦见,我回家了……哦,是回唐山。
显竹继续说道:哎,梦中的我不知怎的,稀里糊涂中就来到一处房屋前,我正疑惑这是谁家大厝啊?忽然一个老妇过来了,我一看,这不是我们家以前老邻居冬梅姐吗?我说冬梅姐,这是那里啊?她满脸惊奇,似乎我不该提出这个问题,说这是你家啊,哎真是“电灯上家乡无想”啊,在番畔待久了,自己家都不认得了。她这么一说我才觉得眼熟,这里确实是我家,然后冬梅姐就不知道哪去了。
我走了进去,来到天井中,看见一个少年,莫约二十岁左右。一开始我只是看见他的背影,他似乎在读书。我的贸然闯入惊动了他,他转过身来,哎呀这个少年,真可谓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他看了看我,又觉不相识,便礼貌性地笑了笑,问这位阿叔是谁,来我家寻何人?我细看这少年,顿觉好生面熟,似乎非常像哪个人……对,像我弟,但我弟现在应该不止二十岁左右。我就说小兄弟你叫什么,你大人是谁啊?少年刚要回答,却被西边房内一个妇人的声音打断。妇人说:阿歆,在和什么人说话,客人是谁啊?
我一听这少年叫阿歆,再看看他的长相,顿觉欢喜无限!莫非这少年是我儿圣歆?怪不得长得像我弟,这哪里是什么像我弟,分明是像我啊!没想到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哎想来二十多年不见,我儿也该是这般大了。
这时屋内的妇人说着话也出来了,她莫约四十岁左右,虽然不像当年那么年轻,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我妻婉珍啊!我无比欢喜,要不是碍于孩子在旁边,我就上前拉住她的手了。
“阿珍,是我啊,你仔细看看,不认识我了吗?”我激动地说道。婉珍脸上略过一阵惊奇,后又恢复镇定,对阿歆吩咐道:灶上还在煮粥,你进去看着,阿娘和这个阿叔聊几句。阿歆依言而行。
我见此颇感不悦,为何不向儿子介绍一下我呢?想我当年离家过番,他还是襁褓中的红阿孥,二十多年不知父亲长相,今日难得骨肉相聚,为何便教他匆匆离开?我看着阿歆进入房内,几欲随他进去,却被婉珍委婉阻止。


2025-07-24 05: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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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你为何如此?”婉珍的反应令我稍感讶异和不悦,这是我家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我是贤德啊,你当真不认得我了?”我疑惑不解的说。哦,应该是二十年不见,我的长相已经与当年出门时稍有不同了吧,这也难怪,婉珍也与二十年前有所不同嘛。“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贤德啊。”
不料她却将脸偏向一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贤德,一开始看见你我就认出来了。我知道你内心疑惑,既然知道你是贤德,为什么不让圣歆与你相认?——不错,刚刚那个小伙子就是圣歆,他长大了,变成后生仔了。不过这已经与你无关了,你不配当他父亲。”
我一听这话,非常气愤。“为什么与我无关,他难道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虽没有给他洗过尿布,没有喂过他一口饭,难道没有寄过钱养育他?怎么就说不配当他父亲?”我愤愤的问道。
不料婉珍一听这话,怒气更甚,满是怒火的眼睛直瞪着我,说:“你还知道要寄钱养育儿子?是,开头几年你确实年年寄钱回家,可是到了阿歆十多岁的时候呢?你说你做生意输了一大笔钱,要还债,连给公公治病的钱都没有,公公婆婆都没有怨你,只道是人有三衰六旺,无法苛求。没想到原来你做生意输了是假,娶雅姿娘是真!若不是有番客从番回乡,将你在番的所做所为如实告知于我们,几被你完全诓骗!当年承诺你完全不记,夫妻恩情完全抛弃,真个是枭情绝义!
“后来想想,男人在番另娶,自古就有,我去信询问,你若如实相告,以后继续赡养父母儿子,也就罢了。不想你竟音信全无!抛妻弃子,真是陈世美再世!你不知道没有了你的番畔钱,我们一家子有多难,为给公公治病,我儿圣歆只好辍学。我一个妇道人家,公公去世婆婆生病,叔叔成年姑姑要觅婆家,既是嫂来又是娘;又逢乱世,兵荒马乱,粮米无着,艰难度日。幸林氏祖公保佑,方得苟活。桩桩件件如此,你还好意思说阿歆是你儿子吗?你让厝边头尾评评理,你配当这个父亲吗?”
我一听婉珍如此说,知道她对我与秋娘之间的事情有所误解,便想向她解释。不料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屋里去了,不再理我。我非常着急,随后跟上,说你听我说,我和秋娘没什么的,你要相信我……
不知怎么的,一群人忽然出现在我周围,把我团团围住,对我指指点点。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我邻居和亲戚,其中有我两个弟弟,还有我母亲,我岳父,冬梅姐,甚至还有我父亲。看到他时我感到疑惑,心想阿爹刚刚婉珍不是说您去世了吗?更多的还有我不认识的人。他们叨叨絮絮地说着什么,起初由于太嘈杂我听不清,后来我发现,他们全是在指责我,什么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啦,色迷心窍啦,言而无信的小人啦,不孝之徒啦……
我本不想与他们纠缠,欲挣脱出他们的包围圈,追上婉珍向她作解释,怎奈竟浑身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我与房屋之间的距离在增加,但包围着我的人们并没有挪动一步,我在远离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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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与他们纠缠,欲挣脱出他们的包围圈,追上婉珍向她作解释,怎奈竟浑身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我与房屋之间的距离在增加,但包围着我的人们并没有挪动一步,我在远离我的家……
我对此非常恐慌和紧张,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向婉珍解释了,没办法我只能尽量大声喊,希望她能听见。“婉珍,我和秋娘没什么的……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啊!”我拼命喊着,然后就醒了过来。
显竹说完他的梦境,便嚎啕大哭一阵。猪屎见状,连忙安慰,说大哥不要这样想,嫂子知道真相,自然会理解你的。你救了秋娘做的是好事啊,即便嫂子不知道神佛也知道啊,做好事会得好报的嘛。哎,要怪应该怪这个时局,还有日本仔,与你无关啊。在猪屎的劝慰下,显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
过了几天,显竹有了一个新邻居,是个近三十岁的男子,名叫梁乌猪。没错了,他就是老梁的祖父。他是当年才去马来西亚,说虽然日本仔被打跑了,但自己人又打起来了。没办法,依然难过活,只能也学人家打起包裹过番。
这个梁乌猪,在显竹他们隔壁租了一间房子,也在自家门口做起小买卖,卖的是杂咸腌菜等。梁乌猪为人和善,嘴甜,勤于和别人打招呼,与众邻居都处的不错,包括显竹和猪屎。但他绝非只知道做表面功夫之辈,行动上他也非常乐于助人,显竹与猪屎有时外出进货或走街串巷卖东西,不在家时,他经常帮秋娘打水,扛一些比较重的东西。一来二去,他们两人渐渐也熟悉了。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忽然有一天,秋娘说有重要的话要跟显竹说,那样子显得非常正式,好像准备了很久,做了很充分的考虑似的。显竹不敢怠慢,也非常正式的坐下,听秋娘要说什么。
显竹坐好,秋娘便开口道:自己以前年少无知,不知道阿兄对大嫂一往情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幻想着和阿兄成百年之好。差点陷兄于不义,现在想来,实在令人羞愧难当。阿兄对我有救命之恩,若陷兄于不义,实乃恩将仇报之举,绝对不能这么做。为避免别人说闲话,不如秋娘与二位兄长结为兄妹,不知阿兄意下如何。
显竹闻言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我自然没意见,待问过你猪屎兄后,即行结拜。过后问过猪屎,自然完全同意。于是三人义结金兰,从此终身以兄妹相称。
第二天,秋娘又对显竹说,隔壁乌猪阿兄与妹相处日久,对妹心生爱慕,意欲娶妹为妻,不知兄意下如何?秋娘已举目无亲,二位兄长即为我至亲之人,此间破屋即为秋娘闺阁,明日乌猪就要来提亲。若阿兄觉得乌猪人品不错,秋娘可托付终身,就答应下这门亲事吧。显竹听罢说,妹在此无亲无故,为兄即是妹的娘家人了。乌猪弟为人勤快,与人和善,嫁给他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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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秋娘就与乌猪结婚了,显竹与猪屎两个人过,后来猪屎也结婚了,就剩下显竹一个人过。再后来许秋娘与梁乌猪有了孩子,即为梁绍裕,就以显竹为娘舅。他自此孑然一身,到1969年终老,老梁祖母祖父以妹妹和妹夫的身份,将其安葬。
这就是为什么林显竹是梁亚琪老舅,却与其母许秋娘不同姓的原因所在了。
……
老梁说了一阵子,看样子有点口干舌燥,这会儿正喝汤润口。我则陷入沉默。秋娘是真心爱上梁乌猪吗?从老梁的描述中能看出,她与显竹相处久了,已经日久生情,只是过了几个月就能移情别恋,爱上梁乌猪?显竹后来回去没有?他是否与他的妻儿重新联系上?看来应该是没有,否则也不会在马来西亚终老一生。
“不知道,我奶奶是否真的因为爱上我爷爷才嫁给他,这个不得而知。”老梁一边剔着牙一边说。“这些往事很多是猪屎老舅讲给我听的,我奶奶很少提起这些,她也没有跟我爷爷说过,所以她心里真正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据说后来我爷爷某些喜欢八卦的朋友也提出过像你一样的问题,爷爷说,管这些干什么,她现在是我老婆,这就行了。
“至于显竹老舅后来为什么没有与家乡重新联系,因为实在没办法,这边不比槟城,一个与他同乡的都没有,这样就没人能帮他传递信息。后来好像是有几个同为澄海的人过番去我们那里,但由于老舅他说不清他们家是哪个乡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1969年5月初吧,显竹老舅不行了,据说他弥留之际,我奶奶叫我爸给他代笔,他口述,然后还有我奶奶加了几句话,写成一封信寄给了他的家人。由于实在不知道地址,只能写‘澄海婉珍大嫂收’,最后当然也没什么回音。不过好像是邮递员把信不知道弄哪去了,因为信并没有因为地址写不清而被退还。”
故事听罢,令我无限唏嘘啊。老人家真是可怜,唉,造化弄人啊。老梁说可不是嘛,我爸跟我说过,年轻时经常到老舅家玩儿,有时看见老舅一个人在做饭,做着做着忽然眼眶红红的,眼睛也湿润起来。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想想,老人家应该是想家了吧。一个老人独自在别无他人的屋子里擦眼泪,这个场景令年轻时的父亲动容。有时他实在忍不住,就问老舅你怎么了,和谁吵架了?谁惹你不高兴跟我说,我替你找他算账。老舅就说,哦没事,刚刚被煤烟呛着了……
“你们两个要吃到什么时候,都两点多了。”在客厅配老梁妻子聊天的老婆说道。我一看,可不是嘛,下午两点多快三点了,这顿饭吃得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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