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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猎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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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6-26 15:56回复
    得沈昑回话说办好赵沧袭爵的事,便到繁英殿,与石薰吃酒。去岁埋的酒,挖得太早,不及今日酒醇。
    有些流言腐朽成往事,渐渐已经无人提及,我们坐在殿上,金樽美酒,将场面坐得十分足,目下座去,石薰与渺渺盯着台外,日光盛极,该驭刀兵、驾烈马。
    收回目光,提起酒杯,“朕在林中放只白鹿,玉柄龙做彩头,要是朕猎到白鹿,那名剑可就又被赢回内库了。”
    “走,成贵妃与枢相夫妇伴驾,王相也来活动活动筋骨,盛善年间秋狝,朕还记得你与卫国公主抢过猎物呢。”
    手撑着膝盖起身,底下众人各自起身整理衣袍,正走到石曜席前,“陪我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6-26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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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8 16: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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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呗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6-26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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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威之后,大宋再没出过马上天子。而如此形容那位辟土服远的皇帝也不确切,身体原因,他本人并不常骑马,反倒更有书卷气。吟诗作画一生却死于疆场,是种幸运,也是种讽刺。
        同样幸运又讽刺的,还有赵秉铎口中一串熟畅的称呼。距上次秋狩已有十余年,越王话里亲密藏着幽微的“长玄”,与不再是赵简的长公主一道,成为了贵无匹又潦草的“枢相夫妇”。王相只配被直呼其名王韬玉,成贵妃还是个继先祖荣光的小姑娘,这双执扇拈花的手,也曾驯过烈马、挽过长弓。那时皇长子很喜欢喊石曜的字,每有事,张口打头的两个字必然是——“元光”、“元光”、“元光”。现在富有四海的皇帝任性起来,似乎都不知怎么叫他。
        还有些可以放到台面上大肆怀悼的人,譬如雍王,后来者颂扬一世兄弟情深、君臣相得的故事,花团锦簇献予天子驾前。又有些不能说的人,如文武双全忠心侍主的李尚书,胜利者稍微皱一皱眉,自有无数人争先恐后上前,将他们曾经的印痕磨成无字碑,掩埋进往事风尘深处。这是王朝道路以目的秘密。
        谁在乎?不需要在乎——风云可翻覆,逐鹿不由人。白鹿轻盈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全场无数道目光紧紧追随它身上,踮脚抻头,直至望不见。
        “记得我赢了,是不是?”
        从善如流起身,弓辔都是嵇小公爷选的,件件精良,落在自己手里,可谓明珠蒙尘。
        “不敢占着殿帅,便请与枢相搭个伙儿。我瞧着啊,今天玉柄龙回不了内库。”


        6楼2020-06-27 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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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麟台上风景的确是好,尤其是对胜利者而言。风起云涌的盛善末年,我没想过官家唤到的人会贵盛如今日,奉嘉初年第一次踏入福宁,我也不曾想过会十四年君恩仍在。
          “是是是,你赢。”
          当年我是怎么骂王愿的,低头看琉璃盏中的菜,哦――白斩鸡,夹起一块吐掉骨,细嫩得入口即化。月前秋雨缠绵,惹得肩上旧伤复发,当然不是当年秋狝伤的那一道,是在床上趴两个月,还要官家喂糖吃那一道,但仍将手覆到上面,指腹弹两下,笑眼从王愿身上扫过,“能伤到我的人可不多,王相深藏不露。”
          目光挪向石薰,“那我与成贵妃,看看玉柄龙花落谁家。”
          出门前暗瞪过将军,不准让着我,不准不准让着我。起身走到殿外,侍从奉上长弓,桃花马等在台下,张臂挽弓,空弦一响,对着王愿,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6-27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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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对花啜茶的日子里,繁英殿别如雨的书案上,在兰草旁,有一柄不趁手的弓。赵秉铎半展开手,虎口上有新出现的泛红一道茧,他喊疼时,窗外正风栉雨沐,摧残红绿,书页胡乱翻飞拍动,政史和文赋被迫混在一处,难分泾渭。
            我少时善于著文,别有雅志,但似乎鲁莽、冲动、蛮横才是武者的代名词,入仕从武后,它们附着在铠甲上难以剥离,使我常愤慨。然后又在漫漫仕路的某个拐点,永远地丢下这些多余但执着的情绪,像搬迁移居时,不得不舍弃的、那种布满划痕的、被时代的风潮所遗忘的旧家具——用不上了。舍弃的理由令人遗憾,而又合理无匹。
            “是。”
            新的刀剑缺乏使用,金乌的反射下它们名贵而刺目,提到玉柄龙,右手便归放在刀侧,浑然似天生天赋的不自觉。
            “名剑快刀,封刃入鞘后,臣不比长公主,已失胜负心,”同君主步下高台,缓行时随口轻言,靴底踩平横斜溢生的野草,草颈上有水痕,它们如果没在这一刻消殆,就会在下一刻。
            “但您仍不舍玉柄龙吗?”
            停步后侧首,眼眺远山。
            “您若不舍,臣替您再争回来。”
            在赵秉铎为登极而牺牲的诸多事物中,武事最轻,无人知晓,无人提及。那时我们闲掷光阴,偏爱咬文嚼字,端起“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一句,以感慨古人遣词之妙,然只知其妙,不知如此形容缘于何故。
            幸亏后来的岁月,死寂而迟缓——晦瞑飘摇,雨不曾歇。再不必饶费心机揣摩,只须慢慢的,渐渐的,都会读懂的。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7-01 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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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再握弓了。——其实也不算遽然的决定,只是在某个干瘪的冬日午后,第十七次给那把从武烈公邸带到王宫,最后停留在繁英的弓换弦时,发觉弓尖的牛角磨得见了底,下面的木质尚有光泽,却衬得有些迥异。旧事物和那些本该陈旧的事物组合在一起,仿佛诗人把五言绝句扩写了上千字还停不下来的哀艳古诗。
              愤怒而缺乏意义,仿佛可以当做另一种未来的赝品。
              皇帝身旁的席座,冠缀到钗环尖端的美名,国色瑰丽到同神威时一般的牡丹,有时也想折裙伏在姑祖母曾经的位置上,问她一句,这样做一个石家的女儿就是够格了吗?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呈上答案。
              “盛善那次的头筹是把弓,给我惦记了好久,”对眸与赵秉铎,其实还真想问问当年那把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怎么总是这样——”我该嗔怪赵秉铎,他呼声离席赴身到石曜身边的这个样子,似乎和盛善十年在练武场的光景折叠再展开,难得平整地曝光在这里。
              离席至丹仙身边,转动腕上的镯,应言,“我赌个哥哥。”几十年的武人能让石曜白当吗,诚然王相公有宝物加持,却想来还是铁裤要来得勇猛。
              迎面有风,涌入袖间,折臂又抚平,应是合宜开弓的天气。


              IP属地:河北12楼2020-07-05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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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下戏添点描写】
                云麟台上风景的确很好,我在长阶尽头回瞰,群青聚于靴下,是与山冠比肩。
                在风起云涌的盛善末年,我们被冥冥之中的天意催着沉默、或者干脆执剑跳进飓风与旋涡之中,然后聚在一起心照不宣地挑选、摆弄,拿走自己属意的那部分;奉嘉初年第一次踏入福宁的时候,面对赵伯成那张始终带着浅淡笑意的脸,想到他指掌翻覆间那些生死留下的难以磨灭的浅痕,我不曾想过会十四年君恩仍在。
                他已经很久没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过我——恨我生的不像李映岚。
                他后来多是这么看着我,目光相对的时候,我明白时间为我们完成了一切,时间为将军奉上西府内无尽的宗卷,为石薰戴上第一妃的华冠,它以蛮横的不容拒绝的姿态,把我们摆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个个孤立的由金玉堆砌的高台上,我们寸步难行。
                我不再执着于雕刻那些怎么都雕不像的人偶,而是轻轻拂袖,将他们的影子都驱散。
                “是是是,你赢。”
                当年我是怎么骂王愿的,低头看琉璃盏中的菜,哦――白斩鸡,夹起一块用舌尖顶着在齿间转过,优雅地吐掉骨,鸡肉细嫩得入口即化。月前秋雨缠绵,肩上旧伤复发,虽然不是当年秋狝被李执明划伤的那一道,但位置差不多,新伤叠旧伤而已。将手覆到上面,指腹轻弹两下,笑眼从王愿身上扫过,“能伤到我的人可不多,王相深藏不露。”
                手掌撑着膝盖起身,负手踱向外面,“那我与成贵妃,看看玉柄龙花落谁家。”
                出门前暗瞪过将军,不准让着我,不准不准让着我。
                起身走到殿外,侍从奉上长弓,桃花马等在台下,张臂试弓,空弦一响,对着王愿,嘭――
                一如当年。


                13楼2020-07-09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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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8 16: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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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15楼2020-07-12 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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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底有笑,在对元光说:你瞧,我做的媒,长玄与赵简多么的好。
                    “我不舍得的东西很少。”
                    踏到殿外,群山像水墨泼成的影子,眯眼去看,这里的风过于霸道,不允许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群山。――我知道了,不看山水罢,看一看我的元光。
                    站定后抻抻筋骨,刀剑荒废快有三十余年,好在马可以骑一骑。做官家要走在前面,没说准允的时候,谁都不能越过去,一想到太子监国站在御阶下的样子就像笑,官家是第二难做,太子是第一难做。
                    “打猎归打猎,诸卿都心疼自己一点,御史的折子可是很疼的。”
                    说到这里又是想笑,在这件事上,我们这群人有不少的共情处。振袖后负手,“你们去吧,不用跟着我。”
                    天光压得人低眉,当真低眉,附耳到石曜,“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拿回来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0-07-12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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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东明猎场有许多旧日的痕迹,再踩在二十年前的脚印上,今日我却是豪心已逝,壮志不成。我正身看他,连眼都不眨——宦海上的风吹得人眼都尽浊了,这一点目下搔人的微弱,实在不算什么。
                      “臣不舍得的东西,也很少。”
                      所见之处,小到草木,大到山河,赵秉铎皆是它们的主人,拥有一切再放下,何其洒脱;而我不同。
                      松松展起手到眼前,从指缝里看到马蹄的扬尘趋向山林,光待我正好,使眯眼含笑的样子,像极了享受的样子。——像极了。
                      “二十年了,玉柄龙换君臣并肩信步一次,臣觉得值得。”
                      而我不同。
                      像攥紧拳都捉不住的风,我最不想失去的,都恰好是我不能再拥有的。如今不会再为了挽留而攥到指骨发白,那样手很痛,心也很痛。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7-12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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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揣了支不知哪里折来的苇草,鳞齿似的叶边已泛黄。弓鸣时,刷地竖立挡在面前,仿佛捏的不是一棵飘摇无定的枯蒿,倒是羽扇指向八阵图。
                        “殿下说了,我赢。”
                        歪歪头,明确无误指向自己,“好眼光,是不是?枢相,您也别躲懒,老骥伏枥,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嘛……”
                        调子拖得长,一拐三绕,轻飘飘融化在绵绵秋风里。越不爱搭理人的,逗引起来越有趣;盖因天子御前,石五叔不能打人。
                        那边石曜魂飞出窍,更不能放过。他一副想作诗的样子,让人想拿蔷薇刺去碰猛虎鼻子。稍稍敛颔,略避开眼,向贵妃告状:
                        “石帅一直这么凶的?是不是打算先把我们吓退,就没人跟他抢。”这些年越来越凶,怪不得——
                        失恋。


                        18楼2020-07-12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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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男人赢!”
                          抢断王韬玉的话,挑弓做剑指向前,“你别碰瓷儿!”
                          得赵伯成的话,果然先一步朝阶下去,狩猎要将自己埋进迷林里,端在高处看着,永远也不得见真容,一步一步踱向下,风拂动裙摆的弧度逐渐变小,逐渐只能撩一撩裙边水纹,觑眼回看,勾弦勾在指上,“疼也习惯了,早砸出一层老茧。”
                          轻啧声转身继续向下,“如果能猎到满意的――猎物,被折子埋了我都乐意。”
                          离官家和石曜远,不知道他们一个笑着一个冷脸在说什么,离我家的将军也远,偶尔我也喜欢在远处看他,等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惊水纹、乱心曲,百看不厌。
                          阶下站定,向上伸出手,“薰妹,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20-07-12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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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好奏悲笳,不必移怀于管弦,大风混合着水声,要把过去十数年遗落的忠诚与风流付归馈还。皇帝该舍下面子靠到他指挥使的身边,王相又把他的调侃台词搬上歌台吟咏,还有卫国公主同石枢相十年一日的缠绵,我太惯于回忆或编织这样的画面,但这些顽固的高阶、冠冕、金错刀——都今日这里被秋风搅碎。
                            迎阶而下,身前是万山逢对,背后搁置端严的王朝。
                            “是那么凶的,”转首应王愿,“但我担保,他对皇帝不是。”尽管石曜这个形象在帝国已经足够磅礴伟岸,却总在我们面前露出马脚,有时他抢扬州难民的土狗,有时他摆起冷面来对皇帝撒娇,正如当下。
                            提裙到伸手之人身边,步子踏在阶上感受到难得的轻盈。
                            “不能作保的是看起来永远要上去揍王相的公主。”拉拉她的袖子,“你老凶人家干嘛,嵇问云要急了。”话上这么说,但王愿吧,他好像对这种要被揍的感觉上瘾。
                            “什么才是渠帅满意的猎物?”


                            IP属地:河北21楼2020-07-12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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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8 16: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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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头给我找面子这回事,丹仙从不让我受委屈,既如此,别的也没必要计较。
                              笑一笑,这样畅意的境态正值发笑,元光同赵伯成走在一处,肖似樊楼下焦不离孟的两簇影子,一簇像笔直的剑脊,一簇像庭廊中的四季竹,我花了好些时间来琢磨其中意味,后来又放弃。虽然大多数人包括我会忘却,石元光是我的侄儿,可从来都是他操心我多过于**心他。
                              越风回荡在关山之外,我们仅能于此遥寄一二,猛禽不见天光时,白鹿恰逃却入林,——王相的弓确实是好弓,换的猎物时,才更能好好评价。
                              “那我就靠着所谓的‘一战之力’傍住王相了。王相赢过公主,我又远逊公主,王相此番胜过殿帅,也不过分吧?”
                              配好弓又去摸刀,指尖弹弹刀身,老伙计配合的翁声一二。
                              “公主信我,我就全信你了,可别让她失望。”


                              IP属地:湖北22楼2020-07-12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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