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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水窦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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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为暮色中的紫禁城披上了紫红色的轻纱,宫殿、庭院、长廊.......处处灯火次第亮起,照得一片通明。宫女与太监在长廊上鱼贯而行,各司其职,犹如一个巨大蜂巢里的工蜂,勤勤恳恳,忙忙碌碌。而紫禁城所有这一切的主人、咸丰帝正坐在养心殿那华贵的金黄色龙椅上,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广西。他秀逸英挺的眉毛正紧蹙着,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动着,随着动作的加快,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白皙的脸庞也渐渐涨起了愤怒的红晕。
  这是因为塞尚阿没有带来好消息。近日官军的南北会攻又被发匪挫败,塞尚阿一心倚恃的新潮勇不堪一击,塞尚阿还在奏折中找理由开脱说,发匪在战地上设下铁钉、蒺藜、梅花坑等障碍,官军实在是难以立足。
  年青的帝王提笔饱蘸浓墨,狠狠地批道:“何以贼匪出拒时,仍复坦行无碍?!殊不可解!其深沟固垒,被攻两月有余,何至如前完整?得非乘我之懈,时时修复?营中散漫情形,已可概见。”写了这几句,咸丰帝疲惫地向后靠去,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小憩,但他的心中依然涌动着思绪,一个个刺眼的数字在脑海中浮现:622.7万, 453.7万,200万......塞尚阿剿匪不力,花钱甚多,如今又上奏要200万饷银,当初李星沅督师,军费由每月10万两增至20万两,就已经够他心疼不已了,如今,每月军费猛增到了70余万两,他又怎能不焦灼心痛?但是粤匪猖獗,凶焰大炽,他不得不睁开眼睛,重新执笔,咬牙批准了塞尚阿的奏请,他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命邹鸣鹤开出逐项费用的清单,塞尚阿做出解释。
  塞尚阿本是他倚重信赖的满人官员,如今,也渐渐失去了他的宠信。咸丰帝长叹一声,天下之大,竟一无可用之人!正在这时,他焦虑的心中出现了一个人,向荣!他记得,向荣是川人,行伍出身,作为楚军统领,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一个实干派,而且常常领兵与长毛作战,虽然败多胜少,但是比较熟悉长毛的作战路数,咸丰帝想到这里,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在纸上刷刷写下:
  "向荣现在病体若何?如已就痊,即饬令迅赴军营,勉力自效,以赎前愆。"
塞尚阿接到上谕,他本心不愿起用骄悍的向荣,但是架不住其他军官对向荣复出的热切呼声,12月19日,向荣抵达古排军营,他骑的照雪骢方才停下,就有一群人出营相迎,塞尚阿在最前面,身后是总兵邵鹤龄和丁守存等人,姚莹和乌兰泰在最后面,塞尚阿满面笑容迎向向荣,说道:“向军门一路辛苦!本钦差已经设下宴席,为军门接风洗尘。”向荣也面带笑容,与诸将寒暄一番,目光似乎有意、又似乎不经意地瞥向落在众人之后的乌兰泰、姚莹。姚莹心中知道自己剿匪失利,失去了钦差的眷顾,如今向荣复出,重夺一万余人的指挥权,他的心中自是凄凉苦涩,又有些"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幽怨与失落。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迎接向荣,向荣也微笑以对,看起来似乎心无芥蒂、不计前嫌,姚莹顿时轻松了不少,而乌兰泰与向荣目光交汇时,乌兰泰却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昂起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一行人步入宴席,席上珍馐陈列,美酒飘香,席上,向荣俨然主人翁一般,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把宴席变成了军事会谈。他一边动箸,一边提出了移营逼近的方案。他说:“各位,我们的军营离贼巢三十余里,就不敢再前进了,这样怎么行?一定要移营!"众将默默不语,没有一个人敢应声,向荣看这情景,就站起来,挥动手臂,大声说:“为将当率先垂范,身先士卒,既然你们都不言语,就从本军门开始移营!”众将多有羞愧之色。姚莹第一个发声,赞道:“向军门所言甚是!我心有所感,当全力支持!”宴席上涌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不久,将领们纷纷表态,不少人都支持移营的方案。姚莹推推乌兰泰,小声说:“我看,向军门对你我并无明显恶意,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互利哪?人心换人心啊!你也主动积极一点吧!”乌兰泰不置可否,只冷笑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太平天国的军事会议上,确定了从城内抽调兵力、增援水窦的方针。杨秀清又提出:“在战地不但要铺设障碍物,还要安渔网于营盘墙上,来抵御清妖的火弹”,他还说:“北线圣军兄弟们也须加筑墙垒,开挖宽濠,濠外散布药水浸泡的蒺藜,以此来加固我们太平天国的防御体系,这样清妖就难以接近我们,而天军则可以乘机杀伤或反击敌人,粉碎他们的攻势。”众人皆以为然。翼王石达开也提出了他深思熟虑的战术:“如今适宜以攻为守,积极防御。分散游击,而不是主力会战,用游击来干扰敌军、拖住敌人,以走制敌,于运动中捕捉战机,打击清妖,使他们放弃原有作战计划,由主动变为被动,多处布防,多处挨打,精疲力尽,从而失望退兵。”将士们纷纷赞同。
  向荣复出之前,乌兰泰就蠢蠢欲动,想要进犯水窦,曾经告诉过姚莹,请他在北路策应,姚莹胆怯惧战,踌躇不前,如今,兵权已经尽归向荣,乌兰泰不愿去求助,姚莹与乌兰泰交谈时,劝他稍缓三数日,再与向荣约期配合进攻。
  向荣到营后,干劲十足地整理部队,挑选精锐,简练技艺,申明法律,令行禁止,丝毫没有出战的意思,乌兰泰等啊等,等得心焦,最后决定与许祥光、张敬修夹攻水窦,12月27日卯刻,许祥光、张敬修并未按时进攻,乌兰泰只得带着他的壮勇和奋勇兵(敢死队)越过了石燕岭,离圣军军营七八十步时,天军的枪炮从四面八方一齐射来,更不用说,前面还密布着竹钉、梅花坑和深濠,清军举步维艰。乌兰泰在马上大呼道:“拔去竹钉,全军前进!”但是太平军的枪炮如同暴风雨一般倾泻下来,清兵们一次次冲锋,又一次次退回,他们丢下一堆又一堆尸首,却打不进去一尺一寸,看到这一切,乌兰泰咬牙切齿,眼睛也急得充血了,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对着营门的小路上没有竹钉,执牌前进!抛掷火弹!”于是清军将士以挡牌护身,一边战战兢兢地向前,一边小心翼翼投出火弹,可是,火弹撞在了渔网上,失去了效力,太平军小战士在渔网后给清妖做着鬼脸。清军原本意气扬扬,此时,没有一个不垂头丧气。
  这时,探子来报:"都统,莫家村贼匪千余来袭!"乌兰泰皱眉思索片刻,断然道:“改变计划,兵分两路,留东勇、潮勇继续攻营,田学韬!”
  "末将在!"田学韬上前施礼。
  "你与诸将带贵州兵由岭东迎截!"
  田学韬领命而去。
  "开隆阿!"乌兰泰又呼。
  "末将在!"
  "你我由石燕岭迎截!"
  "领命!"
  钟晓虎就在莫家村那股太平军队伍中,他身边就是陈玉成。军队沿河行进,到了石燕岭北,旗手看见秦定三部,立即挥舞旗帜,全军折向岭东,不久,太平军又发现田学韬带兵赶到,旗帜一摆,部队又绕过岭西。
  秦定三要用激将之法,遥遥向太平军部队吼道:“躲躲闪闪,不是好汉!”太平军不为所动,田学韬就督兵隔河轰打,一时炮声隆隆,山禽惊飞。太平军躲避炮火,一直上到石燕岭。但石燕岭上驻扎了全玉贵统领的奋勇兵,他们呼喊着从山上俯冲下来,如同瀑布激溅奔涌,冲散了太平军队伍,于是又是一场混战,终于,他们重新整合了队伍,转战到北岭,田学韬又从东南来进攻,天军战士们浴血奋战,但敌众我寡,渐渐被压缩到粟栏村后岭上,钟晓虎与陈玉成都血染征衣,还有不少兄弟也受了伤,大家都非常疲惫,士气却依然高昂,陈玉成大呼道:“杀清妖,上天堂!”众人纷纷跟着呼喊,正突出冲杀时,从远方也传来了热烈的呼喊:“杀清妖,上天堂!我们来了!”钟晓虎擦去眼睛上糊着的血渍,翘首而望,只见一队头扎红巾的队伍来了,是援军,东王的援军来了!大家激动得又叫又跳,这下,兵力增多,士气暴涨,而西岭清妖较少,且背水而战,形势为之一变,太平军统帅就率领战士们发动了反攻。
  钟晓虎在战场上东奔西突,纵横冲杀,他负伤多处,热血浸透了衣服的后背。他忘记了生死,忘记了一切,心里只剩下一个炽热的信念:“杀清妖,上天堂!”他和身边的其他战士们一样,都坚信天军无往不利,坚信天堂巍然入云,坚信兄弟姊妹们将会战胜攻取,抵达人间的天堂!这样的信念为他们带来强大的意志和充沛的动力,许多太平军战士身上带着巨创,甚至血肉模糊翻出,也依然冲锋陷阵,不觉疼痛,不愿落后!陈玉成也战到酣时,一杆长枪挥舞如风,似灵蛇出洞,枪杆寒光闪闪,环护全身,腾挪辗转,轻盈而灵活,矫捷过于猿猱,腾跃时犹如灵鹿。战士们正冲击得清妖阵法大乱,突然,田学韬领乌兰泰之命从岭后绕来,一时,太平军不得不退回北岭。
  潮勇、楚勇不遵命令,擅自放弃了水窦,回到河西,水窦太平军蜂拥而出,攻上前来,秦定三急忙率勇在河岸上拦截,钟晓虎看见了,大喊一声:"咱兄弟们来了!冲啊!杀啊!"太平军部队从北岭疾扑而下,如同洪水汹涌,锐不可当,乌兰泰与开隆阿眼看着自己的兵卒被洪流淹没、冲击着,急得下马挥舞着宝剑,嘶吼着:"不要乱,不能退,顶住!顶住!"乌兰泰吼得喉咙涌出一丝腥甜,随即吐出了一口鲜血。开隆阿一边搀扶住乌兰泰,一边怒斩了两个逃兵,才渐渐控制住了局势,太平军又退回了北岭。清妖追击到南岭,又遭到阻遏。这时戴文兰率兵由粟栏过河自北边抄杀,乌兰泰振奋起来,又命田学韬由南抄杀,全玉贵由西南迎击,潮勇亦来此集结,而他自己夺过旗手的大旗,咆哮道:“今天就把这些发匪一举全歼!到时大有赏赐!”清军中发出响应的嘶喊,奔袭而上,太平军没有硬顶,齐往东北飞跑,三路清军紧追不放,快到了古苏山口,太平军又绕着塔山疾驰,乌兰泰心想,这些贼匪明显露了怯,此时不搏,又待何时!就催促将士追赶上前,看着莫家村越来越近了,乌兰泰亢奋地鞭打着骏马,马蹄腾起滚滚沙尘,突然,清军疾驰之势为之一滞,是太平军!从东平岭杀出了太平军的伏兵,莫家村也有百余太平军战士出击,清军队伍渐渐溃乱,到处是伤亡者的哀号声,许多兵卒暴尸荒野,到处是滚滚尘烟,到处是殷殷血河!清军惊惧地互相踩踏、碰撞,你碰我,我踩你,正抱怨着就猝不及防地被枪矛刺了个透心凉,他们互相推挤着,仓皇向后逃窜,乌兰泰与开隆阿喊破喉咙,也阻不住这兵败如山倒的颓势,乌兰泰杀了几个逃兵,但其他士兵跳过他们的尸体奔窜而去,这个时候,求生的本能控制着这些兵士,对死亡的恐惧令他们毫不在乎将领的呼喊与怒喝,他们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乌兰泰见如此情势,急调经文岱之兵接应自己,经文岱迅速赶来,残余的清军才得以退出战场,乌兰泰却不愿下马收兵,他瞪着通红的双目,攥着滴血的拳头,大吼一声:"愿与本帅复攻水窦的出来!"清军队伍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乌兰泰扬起拳头,脸色铁青,正要训斥时,却看见一支发匪小队直奔莫家村,而在回龙村西,隔林出来数十面旗帜的发匪,抄截官军西翼,清军队伍中又是一片惊惶竦惧。乌兰泰急令全玉贵带兵迎击,自己则从后路抄截粤匪,他气势汹汹,一马当先,没想到的是,此乃杨秀清的诱敌之计,杨秀清是想活捉悍将乌兰泰!从回龙村东边又出来一股太平军,反把全玉贵截住。乌兰泰没有了策应,孤身一人进入敌阵,数百天军直扑乌兰泰部,他手下只有不足二百人!乌兰泰慌忙飞差调北荡之兵救援,自己策马窜逃上了龙虎岭。
  "活捉乌妖头!""活捉乌妖头!"他听见长毛在身后喊叫着,拼命鞭打着奔驰的骏马,只恨不能插翅而飞抑或遁地而逃。眼看着跟着自己的兵将一个又一个倒下,他硬着头皮,下马挽弓,向身后的追兵射去,一边射箭,一边后退。
  钟晓虎纵马向前直冲,不防被射中,他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却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失去了知觉的前一秒,他还听见兄弟们的呼喊:"活捉乌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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