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y
白色骨。
爱的起源本是怜悯。
他体尝身体被洞穿的剧痛。瞳孔迸裂。人们在欢呼。他们的神之子被钉杀。他感到一股悲伤和一种欢娱。
春野樱看着窗外，雪下得很大。她贴着窗子。用手指细细抚摸，那里便流出一道道透明的伤疤。
明天她要结婚了。
她站在窗前，后退。婚纱和屋外的雪原连成繁复的蕾褶。炉火把她的脸颊烤得很热。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如同丈量桃木地板的温度。
明天    明天
她轻快的转步。白纱落下来，幸福爬上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还行走在梦中。男子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犹豫的说：请和我结婚。
没有玫瑰，没有泪水，她眼前的戏码简单却足以让她掩面而泣。
她走累了，倦怠的滑入摇椅。她把脸埋入粉白色的纱裙。贪婪的呼吸。好像这是生命仅存的氧气。
啪啪啪。细雪拍打着玻璃窗。它们在学习取暖。
啪啪啪。
啪。
她挣开眼睛。走向玄关，打开门。
寒气扑面，尖锐的风撕裂了室内温暖的橙黄色。她兜紧衣服，睁大眼睛。
[鸣人？]
访客跌跌冲冲地逃进屋，死命搓着双臂。
[唏——冷死了呀——]
他像只痉挛的虾子一样跳个不停。雪块扑窣朴窣的从他身上落下来，他有些歉意的抬起头。[弄脏地板了。对不起。]
他眯起眼睛笑着。软白色粘着他的眉毛，和他的唇角一样干净柔软。金色的光蓬开来，说不出的明朗。
嗨
她看着自己失踪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好朋友，在埋怨之前却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她给他毛毯，他在暖炉旁缩着，脸上呈现的表情像心情很好的猫。
[这个星期你究竟去了哪里？]她沏茶。
[唉？]对方在椅子里不安分的动着。春野樱端着茶走到他跟前，在雪天里只穿着单袍的火影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太好啦太好啦。]她苦笑起来。[鸣人——]他把双脚收在椅子上，这让她想起刚刚就注意到的事——他没穿鞋。他的脚苍白宛若死者。
她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可是在开口前对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
[你……明天要结婚了？]
他的眼光飘到挂在一边的白纱上。小声又重复了一遍[要结婚？]
[……嗯。]
她在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不知道他长久以来的感情，它就像夏天一样，明晃晃的，即使闭上眼睛，还是有汹涌的热度提醒你它的存在。她努力选择让双方都能好过的词汇——可惜没有。爱情因执著而美丽，也因执著而残忍。把她拯救出尴尬的反而是发问的人。[终于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小樱。]他笑的柔软而完整。眼神清凉的像潭水。它们清澈见底，可你却无法推测水的深度。他只是笑着。
[太好啦。]
他低下头去，那一刻的表情让她颤抖了一下。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她攥紧薄纱，哪怕这样损害了她精心修剪的指甲。她无法形容这一刻从心底涌上来的感情。不是爱。可依旧醇厚涌汹。让人悲伤。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怜悯。即使知道自己的卑鄙，可她依旧像母亲怜惜孩子一样疼起来。[……鸣人……] 她想握住他的手，他却猛然瑟缩了一下。[鸣人？]
[啊……]他拾起滑到地上的毯子。这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脸。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么？]
他依旧低着头。
她知道他的意思。
[嗯。他希望宇智波家能有传人。]
男子猛然抬起脸，满是讶异的看着她。这让她反而笑起来。[鸣人，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可他需要我，这足够了。]她用最平静的声音说，话语背后的苦涩小心翼翼的蹑足而过。他的眉毛揪起来，那样认真的伤悲着。好像那是自己的疼痛。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要同情我，鸣人。这对我来说已经过于幸福。]
他僵硬的表情一点一点松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手，小声嘀咕着，这样啊。一遍又一遍。
屋外的风雪声猛然响起来。室内凝滞的温度依旧没有温暖漩涡鸣人的身体。他冷的出奇。
又有人敲门？
春野樱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他的表情在那一刻惊恐至极。[不要开！]他瞪着那扇门像瞪着恶鬼。[不要开！]他孩子气并且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使春野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冰雪激烈的拍打着门窗，他放松的瞬间她挣开了他的手。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如果知道一切都会不同。
站在门外的是明天就要成为她丈夫的人。
他的面容冷涩，唇线锐利。好看的眉目被染白。她欢喜着要把他迎进屋，他的眼神越过她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深刻的宛如侵蚀。
门外的雪末扑进来，刮走了最后一点温度。她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他不看她。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有些抖。
[……跟我走。]他跨步抓住他的手，在他挣扎前拖向门口。没有解释没有对话，漩涡鸣人睁大眼睛，暖蓝的瞳仁被寒风吹成冰苍。他趔趄了两步。最后死心般闭上眼睛。
她忽然明白自己无法插入。
她尴尬的笑起来，说出的话和她的笑容一样。[鸣人，希望你明天能来。]她握了一下他的手，它抖个不停，五指反扣住她的。[要幸福啊！]他眯起眼睛，却那样让人难过。[一定要幸福。]她的手指被紧紧锁住，骨节发白。他不愿松手离去，像抓着救命的线。直到她因为吃痛轻呓了一声。
在门合上的最后，她好像看到他的笑容慢慢变得绝望。
春野樱摩娑着婚纱，一遍一遍，好像那就是永恒的誓言。她再次把脸贴在上面，窗外的呼号声渐渐微弱，室内重新温暖。
她忽然想要哭泣。
那是冰冷黑暗的空间。张开双手唯有坚冰般的空气填充。因为赤着脚在雪地上走了很久，足部麻痹没有知觉。他的脚踝被提高，对方惩罚性的行为让他几乎昏厥。在这里已经多久？一个星期？或是更久？他努力回想记忆的起点。他对他说他喜欢春野樱，他想向她求婚即使她不答应。他没有表情的看着他，说，不行。
我绝对不把你交给她。

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像每个字都蘸着血液。
他猝然坠落，嗓音已经嘶哑。
谁来告诉我什么是真相。
爱。
施舍。
灭顶的疯狂。
黑暗里他听见轻声的啜泣。他睁大眼睛。泪水砸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哭？
他们的连接紧密，可是彼此的声音永远无法传达。
黑发的男子伏下身。[……不是这样……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没有擦掉雪上的痕迹？为什么我把你放走你又让我找到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把他的头紧紧抱在胸口。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哭泣着的他很可怜。
仅此而已。

全文完。

我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