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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正传同人续写】陆岛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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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转自阿飞正传吧,在那儿也有发过。
文字基调略沉重。慎读。
不知道贴吧还有没有人了。
一楼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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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近九千字,但写不长了。再写下去怕是要把我爱的电影玷污得更厉害。
一些废话。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这样呢。每次看完王家卫有哥哥的电影,总会有三四天吃不下东西。
这股强烈的无形冲击足以炸开我的胃酸。且次次如此。
一天台风天,一天生日,四天里又看了两次阿飞。痴痴望着水绿色画面里一张张放大的脸。台风天从点播影院灰蒙蒙的写字楼出来,外面风雨十分起劲,吹坏了伞,打在我身上,乱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眼睛里全是雨,什么也看不清,简直致盲。我突然觉得我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故事。一时想写点东西。
想着想着,便也真的写了。
说完。


2025-05-31 16:5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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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要沉不见了。这是超仔心里的第一句话。
下着小雨,建筑和翠绿色的植物在一片阴翳中慢煮,湿漉的水珠里苏丽珍的脸淡淡地腆着,像在哭。
船的汽笛声还在耳边呜呜作响,吞咽着呜咽似的。他的脚尖沾到了硬地,有种不惯的心悸。
桥洞的砖在雨里,一半是温的,一半是冻手的,叫人不知如何是好。鹅黄色的灯薄薄的,参不透夜色,囫囵地罩着。
他还是见到她了。至少这一次不是在回忆中。她有点老下去了,黑黢黢的夜里显得很沉静,那种沉静与过去不似了,为人妻母的娴性强硬地裹挟着,不论这是否她所愿的。苏丽珍是那种传统的女人,照年份来看差不多也该是结婚生子了的。只是超仔好像一下子不能吸收似的,感到这事有点魔幻若失的色彩,有点心口隐隐的难受。他扯了扯腰里塞着的衫,恍然觉得他们的确都变了。他也不一样了。当年的那股坚毅而愚钝的沉静已经被一处处码头的栏杆磨得像块猪肝色的破布,浸在水里就又不知何去何从了。
他在想,该不该点一份薯条,椰色油纸垫着,再攞支饮品慢慢说,又念道苏和露露大约也不是一类人。她其实是没有那种爆裂的血性的,酒水和嚎啕从来都是另一个女人天性的专利,是她这生没有可能做的事情。苏丽珍对务实的要求总归还是超过了她,衣服也向来是简洁耐穿为主,只是原本气质甚是清冷独立。
超仔自觉同她的隔阂增生了。她的身上的孤独感已然被家庭生活消去了许多,对于超仔反倒是愈无法接近了。这么多个日子过去,他被磨得同块坚默的涩树,苏丽珍却像蓝纸衣咖啡糖包裹了层普通又柔和的光晕。
有事要快啲讲,苏说,一阵重要接小飞同鱼仔。
她略不自然地收紧包口,忽而唯恐里面几包糖酥饼落出来似的。名字也和几块油乎甜腻的饼一样,是可爱而糊腻的。听叫法,孩子也没有特别大。听她的语气,似乎都是有点凉的,扯着点凄薄。
无非是聊聊生计,嘴里拉扯小事。两个颇为孤单的人许久不见只有这些事可聊,实在是有些凄惶。铁栏门拉返的凉声脆生生的,悬起一阵斑条状的黄光,刺喇喇地冲着她去了,射出来又有气无力地软化。他这才看清楚她穿着一件土橙色的上衣,塞进一块朱古力色的绵绸裙里,这些颜色照道理是比较沉烈的,一到光亮里来又齐刷刷地一道褪了色似的。
光斑很快就消下去了,剩下的映得她的脸白乎乎的。涂了层白蜡似的略掺粘稠。他很快想到他对她提起一分钟的晚上。似乎大多女人都是在白光面前感到了若有所失,露露是啜着泣花了妆,苏丽珍惨淡一笑,才露出了比她更凄厉的表情。是噎在夜里的,噎在头发丝缝的,过不了几刻就像广东冰糕在嘴里含化吞咽下去了。
一分钟。他开始对那些不着边际而怪异的话有些着迷了,甚至有几绺敬畏了。或许是因为他开始对生活生出了异苦的恐怖和嫌恶。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由于生疏已经竖满条条虚影,真实存在过的场景也像梦境一样,她穿着件深水蓝的连衣裙,缀着横竖深浅不一的染色道道,露着两条细瘦修长的手臂,走路时像团庸实清冽的河。马路两道间杆子横扯过几根光秃黢黑的细线,悬铃安然地响几声,幽绿色的光呼噜落进路周黑色的水塘,像蝇翅和野鸽毛一样闪绿闪绿的。
天色早一点时,能看见几些个着各色收腰花瓶形旗袍的女人,头发盘或烫得高高的,爱丝头最多,有种雅而陈旧的风貌,大多都是去排场精致的饭店回来,路口下了车,慢吞吞地撇着身走回巷里。那些移居到香港的上海人们整天集体泡在怀念的思海,保留一切申城那边的服饰作风七八礼数云云,铁心要把自己从扁扁瘪瘪的广东人、马侨人分开,不得混为一谈,心想着终归有一天是要原封不动回到故土的,不料大多数也就想着想着这样那样稀里糊涂地在香港岛过完了那另半辈子。到死都没能再看魂牵梦绕的老家一眼。旗袍总也受季风的影响,多了几些艳彩花色,慢慢把岛里呜呼吹拂的风不知不觉融进了风骨。
超仔记得家里一个远方表亲,大名叫罗蕊。眼睛大而圆,几大缕肥厚的黑发油亮亮地堆在巴掌大的白脸边。待他很好,时不时请吃梨和桔水。五几年在这带成婚,趁那半年房价不爬之机,购入一套包大阳台的洋房,布起白圆椅子与奶色饼形围栏。那年当差,见了不少次大周先生自认雅致地替她撑伞,罗蕊不嘲,只是眼睛在笑,是孩童那种闪亮顽劣的样式,朱唇还是平平的一根线。当年大周先生说要带她去南洋,她死都不答应喊移住怕是要再也回不去了,哭闹了一月有余,大周生最后硬要拖着她去,讲没得商量。夜里太太下楼买条饼干,说是被劫匪活活打死了。周罗小姐没做过什么坏事,纯是命坏,这样刚好便真的离不开香港了。
后来,超仔自愿调岗位了。因为在原路上来回行荡仿佛知觉被罗蕊魂魄的那双巨眼盯着,窗下也听得见大周先生哭得可惧,实在心里发噎蠕毛。散步那晚,苏丽珍对此表示有所印象,是以本地恐怖故事的方式。确实那几年,歹徒到处作恶,弄得人心惶惶,他有时也会怕,更不知道身为一个独身女人的苏丽珍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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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块沉浮着的岛,他时不时还是会再见到那类女人。超仔到底还是个无根的人,似乎是注定徘徊在她们身旁,大概是没有归处的人略有所同,不自恃安然相惜。旧时苏丽珍和她们不太一样,他是暗暗幸福的,她身上没有那种不知来处的死气。她始终是那个漂亮的澳门的小姑娘,总还是文静又孤单,还有点年轻的生命感。不似那种茶似的细细重重研磨出的寂寞。
他都好想把这柔溢绿光的道路延长。其实脚跟已经酸痛,本来走这么久也是不合适的。本来他们两个也是不合适的。
苏丽珍的问句把他拉回了现实,语调微上扬的尾巴如若一横弯钩,狠敲一下他坚硬的脑勺,是种肚脐恍然掉着原位的扯感。罗蕊的惨案已因时间的消逝险些在记忆里淡去了。现时,萦绕他的便是旭仔的鬼魂。他也不知怎回答,便说近些日子都在跑船。漫散到过往因母去世敢去跑船那会儿,苏丽珍好像不舒服的样貌颤着缩了缩肩胛,同只略虚弱的大鸟。
他其实是想问的,咁你有冇打电话畀我过。
总之,那些个日夜他跑了无数的船,上下的分分秒秒不禁还是会回想她的眉眼,同言谈举止,脸圆中有方,直挺鼻,细眉淡秃秃的清秀眼睛。半片乌黑发碎碎堆在脸前,心情不好顾不得拨,似雾云自散着,想起来了便抽纤指推软的水波似的轻轻侧推,露出秀丽内敛的整脸。清晰可鉴得可以闻到乌发蕴含的清香。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真的见到她以后那些幻想都同一团青灰色的烟尘散去了。
罗蕊大周年轻的苏云云,都好像是上世的事了,跟罩着蚊帐一式一样。人罩帐是为了避蚊虫,他不太明白前半身的记忆在避什么。他也只记忆急急撩开菲岛一栋临时旅馆核桃色的软纱蚊帐,由于感到差点被这耷拉密闭的纱罩闷死。热带的阵风瞬间热胀地呼面而来。再也没用过防蚊罩了。如今,他的背后总有一双半弧状如若含情的眼睛,把他时刻钉在哀凉的十字架上。实墩墩的,像他们去过的暴露灰斑的小车站边座椅的材料。他走到哪儿,那双眼睛就跟到哪儿。
他明明可能是爱她的,因为在火车上,他形容枯槁地说了些话,让他知道旭仔的记忆尽管冷漠而紊乱,却不是完全不可靠的东西。天光起来,雾气中的热带雨林透着濛濛的绿色,一切都像发灰泛绿的玻璃在一团漫漶的浓郁的蓝绿色中,只有那个早晨,明亮而温柔的绿色包在略清冷的水汽,从未那么好看地绿过。懒倦,湿漉,清爽,且不曾这般轻松自由。他觉得浑身柔软下去,那是一种钝钝的伤感,它慢慢钻进了他的胸口,无形中压着,缓慢而浓稠地渗开到他身体所有的角落。
他看到旭仔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雾。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记得披挂鲜艳反差色道的火车就那样直挺挺深进热带雨林,而旭仔就在那节车厢冷硬的座位上慢慢不动了。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旭仔不再不痛苦地吐息,他肃寂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阵心悸,旭仔的指尖就只剩下那么一点淡淡的余温了。
超仔走上前去,合上了旭仔的眼睛。该看够了。他的眼皮似乎也比其他人更硬似的。第一抹,还是弹开睁着,是太阳花倔强的瓣,毛绒的眼睫碌过他的手掌,一对漆黑的眼珠镶嵌在泛青的古铜色脸孔上,倔强而脆弱的。他本想对他的尸体说说话,只是那时惶惶然发现他竟无话可说。
他摸了摸他灰蓝色的体恤,凉。又摸摸外罩的片缝棕皮子开门上衣,还温的,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估不出是否是因沾染了热带的湿气。
你知唔知有个女人,叫梁凤英,超仔问。
梁凤英……几好嘅名,苏丽珍说,不过我冇记忆。系你屋企人吗?
超仔拿捏不准苏丽珍是真的没听过还是不过不愿提起罢了。毕竟她有千万个名字,叫起来好像都是性格不一的对象。一个人的名字很重要,它累积着那个人所做的事情,自出生时。梁凤英,或是说咪咪,露露,都在不同的地方一遍又一遍从新开始。哪怕只有一个名字的苏丽珍,他也是过后打听来的。就这一下子,若猝然惊醒,差点摇晃起来。慢慢的,那种异感也就散了。
他自然摇了摇头。
超仔和露露相识也是出于机缘巧合。他确实希望旭仔的话是要给她,她是那种让你觉得和她说什么都行的女人,有点自来熟的性质,媚俗感也强。一对溜圆的大眼在米馒头般白嫩的脸上,笑起来是无意识撒娇。超仔自认她易被看透。她像是那种简单的美丽动物,永远都在快乐和痛苦的极端,用毛发和风貌四处张扬情致。头发梳棱起来,每个毛孔都余孽丛生。亦有时披头散发,失魂落魄,黯然销魂。她快乐,就要话给全世界听。她痛苦,就要哭到全世界知。
事实是他们早就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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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面,露露来他房间坐了一会儿。一个带着点湿意的夜晚,太阳从金色的那根晕线坠堕到了世界另头。咕嘟唤起潭水般流动的深蓝夜。他替章西和罗宾生抄写好单子,庆幸上学的东西还没忘完。他们是一对做廉价工艺品生意的菲律宾华裔夫妇,刚走。章西皮肤灰黄,头发丰蓬,罗宾生肩眉薄唇,面廓硬挺,活像块梆硬粗重的岩石,都是典型的菲律宾的中产华裔形象。就跟港岛那年的罗蕊一样标志。露露看着超仔慢吞吞收起笔,伸手往腰下垫了几个枕头,她的曲线太张弛分明,侧卧半硬不软的破床易浑身疼。超仔不喜欢她那个类型,但他不否认露露圆乎的眼睛在她粉白的脂粉皮上漂亮得叫人心惊。好像在暗巷里闻到股脂粉香那种让他望而却步的心动。
露露冷静了。她接受了她染了病,命不久矣的事实。超仔便也不再隐瞒,告诉她旭仔已经死了。露露又仰头哭了起来,只是轻微地,几滴顺着黑棕妆色的眼泪滑进了头发。苏丽珍习惯把头埋进斜刘海的阴影里,她哭的时候则喜欢仰头或咧脸,簌簌唔唔地抻着。他说过,她痛苦了就要哭到全世界知。
大佬,那天露露吸了只烟,突然面色憔悴地说,我哋听日永别好喇。
次日清晨他醒来,房间里真的没了人影。露露果真在他睡着后离开了。山青色睡袍外裹了一件她最偏爱的他的格衫,权作最后的晨袍纪念。她当真是要寡身寡魂客死他乡了,衣服眼镜都卖去了,痴爱着她的歪仔给她的一刀纸钞也被一个男人骗走。湖蓝瓶形挂紫旗袍,灰颜色半袖衫,连淡紫的落肩包臀裙都贱卖了,没卖几个钱,那件她以前最喜欢。别些女人穿着她的那些衣服总还是丑兮兮的。最后一身白,只着了件芸豆色光溜溜的内衬,针扎透绸趟趟的料子,胸口挽结缝了朵蓝绒玫瑰,一晃一晃。那团雪白底印着红樱桃的也没有了,一样匆匆卖走。这辈子是见不着歪仔了,得知再见不到旭仔她好像受了重重一击,嗡地一下菪然失落了。但她一方面也暗暗觉得有点开心。四杯威士忌用于阵痛下肚,再一碟装椰棕色油兜纸的小食,她终于说出,噉又好,省得我揾到佢,佢就又唔见我。噉都不如死咗。
噉都不如死咗是露露的口头禅。
她的不如死咗如何如何表示某事坏到极点,宁死都不愿其降生。硬是很有她本人风貌的泼烈同娇憨。只是那次说完,露露仿佛是嗅到一股讽刺的意味,睁大眼睛,咕噜一下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算啦,就当玩笑啦,露露说,我哋开心啲。又要给超仔跳舞。她已经远不是当年的露露了,跳了几步遍浑身难受,只好作罢,又回到了铺着张软毯的沙发上。这条毯是他特意给她买的,露露没有点破,心里还是微微有所触动。超仔睡惯了颠簸的船,软绵绵的毯子黏在身上他是很不喜欢的。呢样啦,重有人钟意照顾我,露露说,我都系好开心嘅。他看着露露身型残败地躺在雾绿色的长条沙发上,心里却想象着她截然相反地高兴站起,面色红润地摇曳的舞动姿态。
超仔突然想到一个词,红颜命薄。
露露累了,开始像苏丽珍一样静静地垂泪,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其他谁哭,而是为了她自己,她真的明白自己就快死了,害怕还是有的。他看着她闪动的眼睫,到自己撑不动睡着也没揭穿无论旭仔中意不中意见她,她都将死去的事实。
有多少人舍得让露露那双眼睛露出难过,哪怕不爱她。旭仔是可怕的,叫人敬畏的。
超仔觉得自己怕尽她了,没什么可驳。有次露露招呼他去星花影院看电影,那种又酸又拧的爱情片。他心里直呼此电影可畏,却见识到她一抽一抽,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一面发出悲壮的吮噎的声音,一面发出极为悲壮的啜声。超仔的心毫无道理地也拧了起来,绞得他差些吐息紊乱。
但她很快就不哭了。露露的情绪跟管子里的淤泥一样,总是挤一挤便能落出去了。一滩滩灰糊糊的。一般人哪能她的生活。
她们终究是独一无二的。
丈夫在等她,她如是说。没说是在这车还是等在家。
苏丽珍终究是不会知道了,超仔觉得这样也好。那段历史仿佛已经被抹掉了似的,肃杀地在软土里埋了,像座秃秃的馒头坟。坟的地皮也一铲一铲地往上敷,一眼能望到命数的尽头,一生便要东奔西跑或作贤妻良母至底了。超仔知道他们都在变,也终会变得越来越老,老到所有记得他的人都一齐走了,世上则没人再记得关于无脚鸟的故事,只会以为那是参杂了幻想的假说。那时就是他们拥有过的那个时代的结束。像是哗的一下,幕布便当头砸了下来,形如厚重的裹尸布似的把确实发生了的七七八八都盖住了。
其中盖住的,则有苏丽珍的抑语,露露眼睑未兜住的细泪,火车上那只无脚鸟垂下来的,青白、发黑的冷手。古铜色的肌肤暗了下去。他一直觉怪,心里洁白得像个婴孩,皮肤却那样黑黑的,眼睛是恶劣的又毛茸茸到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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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给他讲过一个关于旭仔的故事,据说是他养母告诉她的。她说他小的时候,他们家里淡粉色洋浴缸那么高一个。养母用调羹给他喂饭,他只晓得反复蔽着,对那根细长的金属物件又极强的厌恶。于是他抢过调羹,自顾自丢掉了,咣当摔在瓷砖地上。养母气累了,随他自己去。当旭仔意识到他阿妈放弃喂饭,竟发出可怖的凄厉地嘶吼,又哭又尖叫了大半天。露露转述道,他阿妈说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能露出那样充满仇恨的神情。可能那段凄厉的尖叫已经预设了旭仔身为一个控制狂,百般折磨身边所有人的乖戾可惧的人。而他想要的爱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抚摸鬓发,低声安抚的爱。
他无力求证这个故事的真伪。它们可以都发生。调羹还是女人,也可以是一样东西。他责了自己一句。这样想,未免也太像文学家了。
他曾以为旭仔不信爱,事实他对爱的需求大到骇人那地步。他信的是只有孩子愿意信的东西。但凡发现外界不可信任的事实就不可能信这些,他却是一个从不相信永恒却不自觉活在永恒的誓言中的人。残忍而易被伤害,这两种矛盾在他身上相安无事地共存。对他产生任何的感情或怜悯会直接至他们于死地。超仔痛定思痛后回了陆地。海浪浑重地相互拉扯着,他在狭窄的船板上安静地望着他曾熟稔的陆岛,带着一种心悸的盼望,浸润在一片湿气中。那种心悸使他轻轻地抽搐着。觉不出是雨还是咸涩的海水洒在他的干裂的躯体,眼睫多次如蝴蝶翅膀微微张开。在想假如他能看清雨,一串一串珠子,淡淡的翡翠色。然后将他们一一数清,就此追问命里的劫数。
他终究还是爱他们的。
他有天突然想明白了,呼啦一下子,肚子里的东西就坠了下去。并不沉,也不算轻,像一团碎掉的羽毛。
白骨的白,鸭蛋的淡绿,他和苏丽珍头上青森森如泣如诉的月亮感染了哀伤从空洁的天上恍恍坠下来,落在他们脚边垢腻的水堆里暗暗发抖。他瞥见了扯过的细长一根黑线,思绪飘向了那晚,月亮坠地进幽绿的黑色水塘,她像庸实的河,想念悬铃略刺耳之声,淡水绿覆盖他们的皮肤,浅浅的忧伤浸透他们的脸。
我将我个名话畀你听啦,超仔淡淡抚了抚皮带。
总觉得脊梁后面发冷,大约怀疑湿润的桃花眼正在背后看着。他不是怕遭暗算,是怕识他招来命里的劫数。
他觉得无谓过活。又觉得无能为力。
他恨他,从心底的。超仔恨他深深烙印在自己眼膜里幼态毛绒的眼睛,恨他轻佻薄情的言语,恨他蜜色的脸孔在每个人心里改变的爱情,恨他毛孔里散发的热带和欲望的气息。
已经过去不止一分钟,实际上早相当长过了不知多少。
一阵噪声,原来最后那爿西餐店终于也打烊了。最后一点漆红色也消失了。
旭仔已经不在了,不能再炮制让他们苦痛的因果。
似乎是统一说好要向前看了。各过各的生活像从未际遇过。无人能回到那一分钟,也纷纷自醒否认不了一分钟里的事实。时针不会倒转,而每新转一圈便在齿轮添几道疤痕。
所谓因为回忆受尽折磨,没那么夸张,也不过如此。他们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一蹶不振。爱与不爱好像不会产生什么区别。
如果他们肯对自己的内心诚实,也足以说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毁了。
偶尔夜深可能想起,前半生也曾是傻傻痴情及坚如顽石的人儿。陆岛还在水和雨中沉浮,而他的身影不断像烟霞从指缝中溜走,现如今,没有什么再是一样的了。
他从不思议他的存在带来的怎样不幸。同涟漪,不自知影响了他们每个人的命运。过去,他从不觉得一个人能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大到足以改变一地白青水花,使港岛的天空铺满泪的颜色。
原来他们都逃不出际遇的魔掌,无论爱过什么人,爱了多久。
当年的相识不是一场美梦,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一场醒不来的梦。他们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没有道理的感情都坐在开往永恒的列车,等待机会变为因果。终点是世界末日,好像很久后才来临。苏丽珍的肉身第一个离开那里,她的灵魂却久久不愿离去。
机会永远都不是因果。
笼着层淡光的墙上闯进几个影子,有点精心安排的艺术电影的意思。亦好似冷墙蚁蛀斑驳。两个幼童蹦跳着,像是从一个盆子里往外落的坚果,跑去扯他们母亲朱古力色的裙摆,在她身边小鸟似的绕来绕去。恋恋地叫着妈妈。苏丽珍的头低得更深了,柔声细气地对着两个一身柿色棉衣裤的孩子软软地哄着。那么,系小飞同鱼仔喇,他笑起来,嘴习惯于先动在心情之前。他觉得自己确实比过去老了很多,也确实是疲了。碗口大的形状,在他脊背的钝痛。
超仔头发昏,轰的一下子,眼前泛起阵阵黑影,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旭仔死了那句话了。
汽车的喇叭叫了起来,扎破了雾化的黑夜。焕着阴暗光泽的车像头闷顿的大怪兽停在口子的档阶边,两个黏腻的孩子从那里溢出来的。把她的裙子扯得近乎张红糖饼。苏丽珍的脸仿佛有几分羞愧。
就让过去的都过去了。尽管过去已经存在,你无法反驳这件事,因为它已经是事实。他希望一切都能过去,因为人活在过去中凹陷的苦海。一片陆岛以外,其他的东西都在绿色的雨和蓝阴阴的海中沉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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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仔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张碎纸,写着叫歪仔的那个男人的电话,他们的命运最后还是交织到了一起。超仔想过要不要把那两粒耳钉送去歪仔那里,一个风中树叶似的颤畜的形象从露露的所言所语里浮出来,深墨绿枣树里硬枣似的圆凸凸的不舒服的一个。他的心鼓了一下。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漂泊。一生终究是在漂泊,无论是哪样的一生。
你或者可以攞去,他把那白花花的水滴状的两管捏出来,说,权当系个纪念啦。
她摇了摇头。淡淡说要走了,翻屋企喇。
苏丽珍上车后,超仔细细抹掉了上面的指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把露露的两只珠宝耳环一并丢入了还在漶水的阴沟中。
他始终没看清车里面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只有一双白擦擦的手。又或许,那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司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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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船的汽笛,胸中有低沉而悠长的恐怖之感。猛嘶一声,嗡唔唔唔唔,好像要无限地长去,直直刺进了他的心。闷钝的汽车扬长而去。光斑刺痛了他的眼睛,瞬间记忆起那个雨季,火车里尽是叫人头昏脑胀的闷热恶浊的空气。他撬开狭窄脏污的落着灰的窗口,鲜冷的空气灌了进来。他贪婪地仰起头呼吸着,心中没流下来的泪在火车行驶的风中旋离,蒸发。灵魂像是要随着旭仔一直飞,一直飞,轻盈地飞越桥梁,飞越山谷,飞越成片成片墨绿色的树林。轻如鸟羽,了无牵挂,就要飞到世界的尽头……
很快他回过神来。眼前是一片潮湿的黑黢黢的夜,静谧而空,没有什么桥梁和山谷,更没有大片大片的棕桐树林。
青森森的月亮在天上,在地上,在垢腻的水坑里,冷冷地冻凉大地的生灵。一串串细碎的水珠越来越密,像烟雾,又迫切地想将他,将那些翠绿的植物和建筑都慢慢淹没。路灯欣欣然拉长他孤独的影子使其轻薄而瘦弱,早就找不到苏丽珍的影子。
雨下得大,等一会儿功夫,就可以看到水绿色香港的那头了。
【完。】


2025-05-31 16: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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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很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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