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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晒戏〗烟光薄:巧哥儿的一天(中元节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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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7楼2021-08-21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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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花
    在几人七嘴八舌的工夫里,菱花已拭净泪眼,安静下来了。其实菱花不怕死人,从前村里发过大水,那一车车拉出来的尸首,可比床榻上的巧哥儿要骇人得多。但她怕鬼,尤其怕怨鬼。她生怕自己因摸了巧哥儿的手,而被巧哥儿的鬼魂缠上,偏偏烟织最后那句夹枪带棒的,正巧落在了菱花耳朵里。那么菱花,可就不能放过这么个引开祸殃、分辨自己的机会。她指着烟织的方向,哑着嗓子说:“说甚么混账话,人都快硬了,你还****,污了好人家清//白。巧哥儿生前待你可有半点不好了?”这一串说下来,菱花//心里头也跟撒了泡长尿似的痛快,需知平日受那烟织的气也不少,偏总是抓不住她的错漏处,白白地看她得意,今日不若趁势把旧恨也抖落一抖:“还敢说含元宫,你今儿辩白辩白,到底骂的是巧哥不干净,还是骂的咱们昭仪娘娘?”
    备注:“鬼头风”吴方言,大意是说一个人势力精明,贬义词,嘲讽意味比较足
    小雀儿
    不管是谁在说话、谁在吵嚷、又或是谁要拉谁下水、谁想撇清自己,小雀儿从头到尾都没插一句,一双杏圆眼溜溜儿直转着,只在烟织骂娘时翻了个白眼,这好死不死的,是要拖着一屋子人共沉沦哩!没人知道小雀儿有多想看香南撕烟织的嘴——好啊,再快些才好,最好是把她的脸也抓花了,看她还敢不敢可劲儿往主//子娘娘身边凑。周围的人竟也被吓愣了,又或者是不知道究竟是该帮香南还是拉烟织,总之是没人敢上前去的,那女人家撒起泼来六亲不认的,头发也扯、衣领也拽,指不定劝架的还要被这两人一起挖出几道血//印呢!
    小雀儿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胳膊往后一撑,坐在了平时装扮的木桌上。那桌子的劣质漆面儿早掉的连指甲大小都不剩,腿//儿也不好使,轻轻一碰就歪歪扭扭的,小雀儿坐上来时被硌了一下,兴许是谁的绢花被压在了屁//股底下,可小雀儿是不介意的,甚至用脚尖踢了踢前面的人,叫她往旁边站,心里仍喊着:咬她呀、咬她手——
    这个被踢的人正是英子。她本就怕极了,怕凉了身//子的巧哥儿、怕不饶人的烟织、怕最先动手的香南、更怕动静大了把嬷嬷招来。于是好容易鼓足了气想劝一劝,还没等挪出一厘呢,小//腿肚儿就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好么,英子更害怕了,险些坐去地上,原是她方才太在意烟织和香南,没留意小雀儿什么时候去到了身后,她还以为、还以为是…
    小雀儿一看英子这副德性就明白了,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儿。撅着屁//股把人拽回来时,那张比小雀儿没见过面的爷爷年龄还大的桌子发出不满意的吱扭声,英子听见小雀儿说:“瞎往前凑,去去去,不爱看就边儿喇去,别挡着我呀…”


    IP属地:湖南18楼2021-08-21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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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17: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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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19楼2021-08-21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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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白:
        含元宫里大大小小的爷有许多——掌宫的刘爷,司礼的马爷,直殿的三德爷……还有那只鸡爷。是了是了,这是只鸡,虽叫爷,但也是只鸡,用不得别字。
        鸡爷平生三大喜好——天亮打鸣,见人啄脚,凌空拉//屎。
        不过鸡爷的眼力劲儿好,它懂得敬上——见到昭仪娘娘,向来都是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它从不碰那些硬茬——譬如上面说的另几位爷;它更灵在晓得报恩——当日厨娘手起刀落,就要把这只鸡给宰咯,得亏东厢房里住的那位才人拦着,她说她那亲娘也是这天死的,她亲娘吃素,见不得杀生呐,厨娘无法,只得给放了。才人又说,这鸡灵气的很,送回大厨房还是要宰,留在含元宫罢。昭仪娘娘仁慈,体恤才人一片爱母之心,也就允了。
        至此以后,鸡爷——含元宫一霸!
        可叫小雀儿说,这只鸡真是该死的,该绝种的鸡——平日里往她头上乱泡屎,她也都忍了,可今儿,今儿!她才从床头的小盂子里摸出一把炒南瓜子儿呢!正是顶顶热闹的时候,不配一壶茶都可惜了的热闹,那鸡竟然叫了!
        鸡叫了!
        那鸡嗓子天生得好,有一声是一声,都宏亮极了。已不必晨钟响,满含元宫的人就都已知时辰,何况是这一屋子的夜不休呢。
        只可惜了这场戏。
        逢年过节,宫里宫外,从寻不出这样好看的戏——皇城里头,昭仪娘娘眼皮子底下,丫鬟们闹翻天,还死了人。说到哪去都得有人啧啧舌。可这样的好戏,这会儿要散了——
        嬷嬷,只说嬷嬷,不说姓氏,诸人便知是谁了,概因她的名气实在大。这嬷嬷又是以严厉出了名的,像这会儿,五更三//点正到了。丫鬟们起不起身她是不管的,可若到了五更五点,还见不着人,那便不成了,小则是掌心一顿板子,重则是身上一顿板子。
        屋里便愈发乱糟糟起来——
        小雀儿哼哼着扒过边上翻着肚肠的外裤,也不理就胡乱套进去;
        烟织脸红得发胀,她一边儿拽回肚兜袋子,一边不死心地贴上香南的脸,要往她嘴里啐,可桃金“见不得”人这样使坏,她要扯烟织的头发,要骂她“你要死啦?”常红也骂:“她要死你让她去死,让嬷嬷把她打死最好!”烟织焉了,但还是要瞪香南;
        菱花眼皮核桃儿似的,睫毛孔子鸡疙瘩一样凸着,可眼缝儿就真只有缝儿了,眼底下更乌青着,她还打哈欠,桃金没骂痛快,又嚷她:“要死啦,要死啦,日里做鬼,夜里做人,阎//王你少收一条命啊!”;
        鱼鱼儿还是不声响,她早穿好衣裳,头一个拎着剥漆的木盆,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至于英子,她被姐姐们交代最后一个走,房门还得要人锁呢,巧哥儿的脸上挂得白帕也得英子出,英子挂呀。


        IP属地:湖南20楼2021-08-21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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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1楼2021-08-21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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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幕·破晓
            太阳并未随着那一声鸡鸣而升起,它只是早早地投出一片光,想要驱散黑夜里的魑魅魍魉。但纵是烈日凌空,亦不能使天下大白,又何况于区区一点山头微露的朝//阳呢……
            -
            姐姐们不知在何时变了脸,英子猜想大抵是在她们踏出房门的那一刹后——那一刹后,英子便不再是昨日夜里命好到活该守着巧哥儿的那个福星了。
            姐姐们陆陆续续打了饭吃,可不知是有//意或无意,每当英子捧着碗要坐下,便有人要占去她的位置,每当英子想夹菜,那盘便要被人挪去旁处。而每一屋的人,至少用饭时都得在一块儿,含元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便是禁止丫鬟们之间不和善——同别屋的人拼桌,便是不和善,便是独,便是刺头,便是有了极大的错处才要被排挤的。
            英子捧着她裂出一道细痕的小木碗蹲在有软//软青苔的墙角里,她高兴地想着:今天的蛋,可以不用分给香南姐姐啦。
            旁白:
            含元宫只一口井,在西边里外两重角门之间。鱼鱼儿出来得太早,要打水就得先在门前等一等——那个看门房的老婆子岁数大眼睛花,总得辨一晌的钥匙(不过厨房的李妈说她虽然混账,但不老,那眼是吃酒吃花的),因怜惜她岁数大,还需得有几个子儿养老,昭仪便不曾将她发出去。
            殿前拎着盆子走,可太不雅也太不敬了,照规矩,该是从这东边的角门出去,围着外墙,绕上一个圈儿重进得西角门。为此丫鬟们难得自发的,互相“帮扶”着——她们全都往后殿那块儿花草地上走,还要细细叮嘱,得踮着脚儿,别都从一块儿,免得走出一条道来。
            鱼鱼儿自然也不例外,她穿过还沾着露的草地,脚步时而轻快,又时而沉重。复杂而又混乱的心事,扰乱她的头脑,使她忘却周遭的一切,魂不守舍地向前走着,直到一头撞在人身上,被老婆子一声喝骂,才恍惚从一夜的噩梦里醒来。
            -
            棋儿是昭仪的大丫鬟,她从不必自己来打水,这样并不在众人分内的差事,却每日都有小丫鬟争着抢着要做。自然,昭仪其他几位大丫鬟亦都是如此的待遇。故在这样一个清晨,她实算是西角门的稀客。
            鱼鱼儿一面想着,一面便要认错了,棋儿却是笑着将人拦住,而转去同老婆子道:“今儿可不兴训人这样的晦气事,都和善些才好。您老只快些把那钥匙寻出来罢。”老婆子诶诶地应着,鱼鱼儿只奇怪她分明就看一个角门,为何老有这样一大串钥匙挂在腰上头。
            这样的疑问转瞬就从鱼鱼儿的头脑中挥去了,她有更值得苦恼的事情——虽然不知为何,可若今日连训诫人都是晦气的,不和善的,那么巧哥儿的事又该怎办呢?
            可容不得她细想了,棋儿叫她:“你是住在东边后一排的鱼鱼儿对罢?今儿做事都上点心,也不要跑远,只在咱们宫里待着。……我交代你的这话,你也跟,跟……巧哥儿,也说一声罢,但不要提我。”
            鱼鱼儿一夜未睡而显得略有暗黄的脸,倏地白了,没有血色的白。
            她近乎绝望的回想起棋儿同巧哥儿的关系——她们曾是含元宫里关系最亲近的一对丫鬟……虽然,虽然如今已不再是。可若棋儿当下这句是甚么善意的提醒,那么是否也意味着巧哥儿在棋儿甚至是昭仪那儿,还有一份旧情呢?


            IP属地:湖南22楼2021-08-2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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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3楼2021-08-2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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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雀儿
                小雀儿拖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大扫帚从后院出来,扫帚头上还挂着两张没捡干净的叶,朝人招手:“鱼鱼儿!”可鱼鱼儿听见这一喊,显然步子更急了,小雀儿不甘心,一把扛起扫帚飞快地跑去:“等等等等——你跟棋儿背着姐妹们说什么呢?我刚才都看见了!”鱼鱼儿走多快小雀儿就跟多快,叽叽喳喳个不停:“啊?啊?我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啊…啊?”
                鱼鱼儿
                鱼鱼儿此刻本就心如乱麻,她透过扫帚条儿看见小雀儿的脸,那果然只有看戏一般热烈的神情,鱼鱼儿忽然感到很无力,她闭了闭眼道:棋儿说,今天连训人也算晦气,大家须得和和善善的。她冷眼看着小雀儿,静静笑说:所以你便是如此懈怠,想必嬷嬷今日也不会打断你的腿了。
                鱼鱼儿头也不回地踏步走了,等她回到屋里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她立在墙边看向英子,慢慢的巧哥儿的影子便同英子重叠了。鱼鱼儿正要走几步,宫门突然一阵纷乱的脚步,不错,棋儿又回来了,但她身后领着太医。
                鱼鱼儿再顾不上英子,她心头一跳,素日请脉只需医女,今日是何等地步动用太医?棋儿却又不说晦气……
                鱼鱼儿只能等着。
                所有人都在等着。
                菱花
                棋儿领着太医进来的时候,菱花刚刚搁下饭碗。往常再早上一刻,她已经抢着给大丫鬟接水、打毛巾去了,但为着昨黑的折腾,菱花熬得形容黧黑,即便站在太阳底下,整个人也蔫巴巴的,她又生得精瘦颀长,活像棵叫晒坏了的草茎。原来现在已过了吃早饭的时候,但菱花仍木木地,手里捉一双尖头沾了粥米的竹筷,散着眼光,还在想巧哥儿的事呢。嬷嬷早瞥见菱花不对头,但她也没心思管//教,只在匆匆经过时提起一根指头,戳了她脑门一下。只这一下,便教菱花魂魄归体了。她方方错过了众人对英子的避之不及,错过了棋儿领着太医进门,但她没错过当下鱼鱼儿、小雀儿一干人的紧张神态,没错过嬷嬷反常的温和。菱花不知出了什么事,把碗筷齐齐码放到一边,摸//着朱//红色的高墙直起身背,问她边上同样直发愣的香南:
                “嬷嬷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还不知道呢,”香南在襟布上擦了擦手心,眼睛向着正殿方向,“等着吧。”
                两个说话时轻声细语,但却是鸡同鸭讲——说的不是同一桩事呀。


                IP属地:湖南24楼2021-08-21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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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17:4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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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5楼2021-08-21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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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儿
                    话打太医口//中//出来时,面上才算有了真正的笑,同几个大丫鬟一块儿连声向昭仪道贺起来,口//中说着些惯例的吉祥话,思绪却是早早飘散——丫鬟们的月俸不高,勉勉强强够点胭脂水粉,这还是得往次了买,更别提那些上下打点时如流水般的花销。故而在银钱上的盼头,便全都寄在了主//子身上,尽力尽心地伺候着,周全小心地奉承着,只为了那小小一吊的铜钱。棋儿其实并不如何贪//财,她觉得自家在这上头素来是克制的,可此刻却也难不在在欢喜之余去想,在此后八个月里所能领到的赏赐,那该有多么多么的丰厚啊。而更使人期盼的,向往的,憧憬的,则是在往后更多更多的时日里所能获得的荣光——侍奉在一位颇得宠爱、生养一女,又再度怀有皇嗣的昭仪娘娘身边,所谓青云愈发得近了……
                    也意味着泥路愈发得泞了,稍有行差踏错……
                    “……娘娘贴钱,叫厨房今日给你们做些好的,也算同乐了。但绝不许有人借着这话,私自饮酒”棋儿一改方才同众人公布喜讯时的笑脸,沉声训诫道:“都给我把皮绷好了,警醒点!做事,办差,怎么仔细也不过的,若因你们谁出问题……”她的眉头拉得极紧,眼尾微微吊着环顾一圈,见众人严肃起来,方才点了点头。这时倏地一笑:“自然,娘娘是最讲赏罚分明的人。你们今儿活做好,到嬷嬷那儿交过后,就来殿门前领赏罢。”
                    小雀儿
                    叫鱼鱼儿那一通吓唬,小雀儿嘴上虽嘟嘟囔囔的,还是回去把叶子捡了,老老实实的泼水、扫地、擦栏柱——她可不想被嬷嬷打断腿,等到年纪出宫,还要嫁人哩!
                    “做什么好的,吃进肚里不也就没了嘛,哪有沉甸甸的铜板子揣着踏实。”起先听见昭仪娘娘的喜讯,小雀儿悄悄舒了一口气,往裤腿上擦擦手心攥出的汗,饱含期待的盼起来、盼娘娘一高兴赏下几枚钱,可还没等小雀儿高兴起来,就听见棋儿轻描淡写的一句“做些好的”,立时又泄//了气,连眉眼都想耷//拉下来,还不敢叫他人瞧见,只好把腰杆挺//直,背地里哼了一声:“神气什么——”话虽如此,即便小雀儿再看不惯棋儿那副做派,可却没漏下她说的领赏。这不,大半夜没睡小雀儿的精神好极了,手脚比平时麻利不说,见了嬷嬷也捧笑嘴甜,忙着替她们做些跑腿的小事。至于那个英子,噢、还有巧哥儿,早不值得一提了——因为这事儿太晦气,于是要趁巧哥儿被发现前,先讨来些赏钱啊。
                    鱼鱼儿
                    众人一听今儿能吃些好的,又讲交完活儿领赏,个个都喜形于色地忙碌着,整个儿含元宫都浸着喜气,谁的脸上都是笑着的——除了鱼鱼儿,可这大喜的日子里,她也不敢耷着脸啊,逢人便扯一扯皮子凑出个笑来。等她回到屋子里擦过满脖子的汗,忽然低头看着手里的汗巾,再看一眼外边儿逼***头,再看一眼巧哥儿…那果然已微微泛着味儿了!
                    在这做活儿的空隙里,大家都来喝水擦汗,口//中讨论着能领多少赏…鱼鱼儿清了清嗓子,众人都望向了她。鱼鱼儿捏紧了破线的袖口边儿,干咽了一回,仍开口道:“桃金,你的两个馍已经酸了,赶明儿就赶紧吃完,别拿英子的,也别偷留了…天气太大了。”鱼鱼儿再顿了顿,又说:“巧哥儿,也须得报给嬷嬷了!”


                    IP属地:湖南26楼2021-08-21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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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7楼2021-08-21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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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织
                        烟织兴许是这屋里顶爱俏的一个,她也常说自个儿是这屋里生得顶好的一个——她眉儿细细的,眼儿弯弯的,嘴也红//润饱满,只是下巴尖了些显得有些刻薄,不过烟织不大在意这个——就是要尖才好,尖才有狐狸相,才招男人疼呢。但她十分烦恼簇在鼻尖还有两翼的几粒雀斑,非得要敷粉才能盖过去。可……烟织放下擦脸的巾子,用小指勾过那只鸭蛋盒,里边只剩下薄薄一层底,拿糖水仔细匀匀,兴许还能抹两回。可烟织干得都是些苦活——她要扫庭院,要用小笤帚把青砖缝里的细碎叶子一点点清出来。这就要出汗,一出汗,妆便花了,一日少也得上两回妆才成。
                        烟织蹭了一甲盖的粉,融在小碟的糖水里头,再用小指一点点抹上鼻尖,她这会儿无心管鱼鱼儿和桃金的热闹官司,听见桃金说:“谁要拿她的东西,怪晦气”时,也只嗤得笑了声。
                        只是任凭烟织如何仔细,那粉总还是虚虚得浮着,隐隐透出下边的褐色。包着老木边的小铜镜子被烟织“啪”地拍在桌上,已养出包浆来的小//缝又裂开窄//窄的一条,怪是心疼的摸了摸,直恼得骂鱼鱼儿:“你又要发甚么疯啊!这事儿还没完没了啦?”烟织突然又软//下声来,摆着腰//肢坐到鱼鱼儿边上,要去挽她的手:“好鱼儿,你不想要赏钱啦?想想你老//子娘,想想你阿姊,你不是一直要攒钱给她从窑子里赎回出来么?”
                        菱花
                        因自家铺位边上躺着死人,菱花是断不敢坐在那边床沿的,这屋里她只能跟香南讲上两句话,所以就挨着香南坐了;她也跟香南讲好了,今//晚跟她挤一个铺睡,往后份上得了什么好的,就可着香南先挑。菱花放下粗瓷的茶碗,细细剥着指甲边翘//起的死皮,她才把脏衣服拿出去搓洗了,这会子手皮也泡软//了,也好剥些。她有一搭没一搭和香南咬耳朵,冷眼看烟织拿腔拿调的做作样子,假借跟香南说话,实则声音不大不小的扬起:“也不晓得怎么这会子偏知道疼人了?有这乔模作样的工夫,不如趁早多拿点赏赐,把咱们一屋子的全拿了才合她的意呢,”瞥到烟织在看她,手还碰着小铜镜,说得更得意:“鱼鱼儿竟不用拿钱赎她姐,现放着这一个顶合式的,换她姐下来岂不周全”虽是这样说,菱花又如何不晓得巧哥儿搁长了要坏事,但她也怕巧哥报出去后,拿不上赏赐不论,坏了福气闯出祸来事大,反正她不能出这个头。菱花稍一思想,还是快些做完活计领赏为妙,便要挽上香南出门去。
                        鱼鱼儿
                        一想到处处回护自家的姐姐,想到她如今在窑子里是如何处境,鱼鱼儿的决心才动//摇了一些,可她一看向巧哥儿,棋儿的话便又在耳边响了起来…这酷日炎天的,鱼鱼儿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她忽把巾子恨恨摔到了地上:“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棋儿今早还问起巧哥儿,专要提点她。”鱼鱼儿的眼眶充满红血丝儿,她看了一圈儿这些人,问道:“你们说,这是棋儿的意思,还是昭仪主//子的意思?我问你们,上头念起旧情来了,不管是谁,哪怕是棋儿姐,你们谁担待?谁!”
                        第三幕·结


                        IP属地:湖南28楼2021-08-2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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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9楼2021-08-21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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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幕·大白
                            天早已大亮,而仲夏的日头最是毒//辣,没一点云的遮掩,直愣愣地全都晒了下来,连那只鸡爷都焉了下去,直扒在树梢没了叫//声。
                            -
                            英子才洗完痰盂,浑身都冒着酸气,那里头其实没甚么,只是昨儿夜里昭仪娘娘呕出来的胃水。不过英子今天勤快极了,她想着今早大家伙都避开她,那指不定这会儿也是,等她去吃顿饱的,再跟棋儿领赏钱……英子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想不出她这样的丫鬟能领多少赏——这可会是她头一回自己攒钱呢,就算只有一个子儿那也好啊。
                            菱花
                            菱花刚提脚要走,冷不防看着鱼鱼儿丢//了团汗巾,险险地碰着脚。烟织那头没开腔,反倒是鱼鱼儿这句话让她停了一停。菱花为人很细,心眼子好比一根头发掰八瓣,当时巧哥卷了铺盖来到她们这间铺房里,菱花就曾一气儿摸索过这个看上去文静静的巧哥儿。要说这房里的,哪个不晓得巧哥儿先前的得势:专事针黹的秋月娘前脚满龄刚走,年青的巧哥儿后脚就站在了含元宫//口,菱花记得她初来时的模样,挽着个双鬟,含胸缩背的,那模样神态都和小英子很像。不过巧哥儿的来头可就比英子大多了,她初来乍到,连规矩还没摸齐,便和棋儿、松儿几个大的一般,住在宽敞的单间里;也一样的不用自己端盆、打毛巾……不知怎么地,巧哥儿现在渐渐地弱下来,倒要和她们挤地方了。菱花那时便寻思着,这人若犯了错,也断不会毫无声息,没头没脑地降下来了,那么只恐怕巧哥儿是犯了“忌讳”。“忌讳”实在是个很重的词,菱花在嬷嬷口//中听过多回了,做人做事要规矩,时刻要像往铜钱孔里滴油一样提着神儿,不能多事,千万不能犯“忌讳”。嬷嬷从不言明忌讳是什么,但谁又敢多问?这不是才教的不要多事么。
                            菱花也不是没有向巧哥儿打听过,明着、暗着全问了遍——其实这房里的都不是善茬,谁也都爱打听巧哥儿的事情,但只有菱花问得最多,也最长,谁叫她睡在巧哥儿身边呢。可巧哥儿笨嘴拙舌的,翻过来覆过去,她也闹不清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这事是怎么闹的呢?
                            菱花对巧哥儿的兴趣终于也像众人一样地褪淡下来,不过每每瞧着巧哥儿缝补做活,都能想到头次见到她站在宫门口的模样,竟是一点儿没变。巧哥儿做人规矩,做活也规矩,闲了也不议论些飞短流长,屋里竟像没她这个人一般,嬷嬷说这才叫做和气。
                            巧哥儿除了规矩,她还穷。丫鬟们都有体己,哪怕是最差的都晓得存一只小盒,或是一只小包袱,里头不拘放些针头线脑的,也算是攒了些身外的念想。菱花盘算过,这里除了黄毛丫头英子没有一份像样的体己,巧哥儿也是没有的。原来菱花趁夜是摸过巧哥儿枕席底下的。为这份发现,她还惊诧了一阵,巧哥儿好赖是得过脸的,总不至连一点银钱赏赐不剩下的吧?连衣裳都是劣布粗针脚的,拢共三套换洗,蓝布那套已洗得泛白,在穿戴上甚至比不过烟织她几个。然而巧哥儿在针线上又是那样人才,若用香南的话说,不考诗书考女红,巧哥儿就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巧哥儿听到了只是抿嘴一笑,并不言语。
                            像巧哥儿这样一个人,又能怎么犯“忌讳”呢?菱花实实想不通,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种样子。你只放眼看宫里,那得眷爱、有福气的底下人,不都人精似的么,那巧哥儿准是太笨了,被上面厌弃了。想到这层,菱花才踏实下来,既然巧哥儿不受待见,那也没必要捧着她,问东问西的。于是菱花随大伙一样,从一开始总黏着巧哥儿,逐渐变得爱搭不理的了。
                            ……
                            菱花一脚踩在那团脏汗巾上,朝鱼鱼儿一扬下巴:“你老把心踏实揣回去罢!什么旧情不旧情,有旧情还会死在大通铺上么!”话一出口,菱花便后悔了,“呸呸呸——”是香南替菱花啐掉的晦气,她俩前脚连后脚地走出了这间屋子,和要进屋的小雀儿打一照面,谁都没有理她。


                            IP属地:湖南31楼2021-08-21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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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17:3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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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32楼2021-08-21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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