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年来的很快。
那之后的日子虽算不上太平，但也没什么风浪。重复的搬货下斗，偶尔活动活动筋骨收拾找上门来的家伙。潘子只觉得自己已经麻木。
街边陆陆续续的挂起灯笼，吴三省手一挥说提前放了吧，听着身边伙计欢呼着喊谢谢三爷，潘子便只得跟着说谢谢三爷，心里倒是不明为何。
直到有伙计过来问“潘哥过年回哪？”潘子才意识到哦，年要到了。
本是忙活的日子就这么清闲起来，潘子无所事事的躺着家里，隔着窗户看着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女人的牵住孩子的手，男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忙着制备年货……是喧嚣热闹的。
一扇窗，隔开了这一切。
年有什么过的呢。潘子想，无非是奔波着图一个团聚，又再奔波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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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想起还在战场上的日子。班长是个文化人，激动的时候总会咏几句诗出来，营里识字的本就不多，更别说懂诗的了，所以班长每次在那念叨都没人能听懂。
战场的形势不容乐观，兵源短缺，很多上战场的都只是些孩子，兵革互兴，战火纷飞的年代生命如同草芥，很多的名字只喊过一次，就再也说不出了。
班长有一个本子，那本子是从前面的兵传下来的。噼啪作响的篝火边，潘子就靠在班长身上，看那只冻的发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那些逝去的名字。
潘子不识字，班长就每写完一个就给潘子念一遍。没有课本，没有教书先生的戒尺，只有粗糙的指尖划过破旧发黄的内页，轻声念着那些名字。潘子就这样识了字。
“潘子啊……如果哪天我也回不来了，这本子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他不知道班长究竟说了多少次。
那个本子一直放在班长左胸前的口袋。
原来那个本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旧，原来封皮上的划痕还要多，原来血污几乎遍布了每一页……原来手捧起这个本子便会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些都是在潘子接过后才发现的。
班长最后说了些什么？
潘子不知道，班长走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但依班长，一定又会说那句：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年复一年，潘子记不清这仗打了多久了，只记得班长有时会念念这句诗，然后笑着说想阿娘做的年糕了。
潘子听不懂，但他知道，那说的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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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看够了街上不停的人流，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便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下楼去了。
常去的拐角处的面摊倒是还开着，潘子和老板算是熟络，一句来碗面就不必再加些什么了。老板是个热心肠，看潘子到了年也没有动身的打算，把他当做了早早出来打工的苦娃子，特意又在面里加了几块肉。
“年轻人，有空常回家看看啊……唉……这在城里闯荡不容易啊”老板把面端了上来，似乎有些感慨。
潘子谢过老板，笑着点点头应了，说自己也想家了。
面吃到一半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堂口的个伙计，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杂，估计是在忙活些什么。
“潘哥……潘哥听的见吗？我是小刘，那个啥，三爷说今年把不回家的那些个都叫到堂口过年热闹热闹……”
潘子心里觉得奇怪，早几年三爷是年年都要回家的，怎么今年要从堂口了？
……
“潘哥，你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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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穿着褪色的军装，背着破破烂烂的挎包，装着那个写满了名字的本子，站到了村口前。
他以为他终于带着他们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那么多个月夜盼望的家，早就没有了。
“潘哥……你来不？”
……
“我呃……我就不去了……家里这边有点事”

『18』
撂下电话的潘子想到自己找的那个蹩脚借口，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自己实在是应付不了那种喧嚣。
所幸堂口的人也不了解，这个虚假的借口就这么搪塞过去了，况且三爷也不可能会在意一个普通伙计。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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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前院里拼拼凑凑的摆了将近十桌，伙计们大都年轻，崩不了多久便都放开了享受春节的气氛了。
吴三省坐在里屋的太师椅上，倒没有干涉喝酒碰杯正欢的伙计们，几个懂事的早早跑来敬了酒，见吴三省望着窗外赏景便也不再打扰。
烟花爆竹声不断，漆黑的幕布此时被绚烂的花火占满，吴三省没有留意这些，只是看着那被云吞噬一角的月。
何曾几时，也是这样的月。
“三爷。”
“我以后也想跟着您。”
那时潘子这样说到。
可那时的吴三省只当这是句空话，万万没想到潘子是认真的。
在各自心怀鬼胎、蠢蠢欲动沼泽里，混进了一颗真心，却深埋沼底、无人拾起。
可惜世间往往真心换不来真心。
吴三省没有等到他最想见的人。
听到伙计们闲唠说潘子家里有事不来，吴三省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潘子无亲无故的，家里能有个屁事，说白了就是不想来罢了。
可惜潘子不懂，吴三省做这些只是为了他能有个热闹的年，而不是困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
月缺难圆。在吴三省脸上从不会露出犹豫的表情，可感情这种东西本就难以理清，即便吴三省知道该怎么做，却不一定能做的出手。
没事，吴三省想，老子就算年年都不回去，杠在这，就不信你小子能每次都有借口不来。
年有什么过的呢？
对吴三省来说，无非是想在这一天，和潘子呆在一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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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吴三省的手机铃声紧跟着响起。
“三爷，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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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奎哥”
“行啊你小子，没想到现在就能带新人了”
事情是在年后不久，堂口里是有老人带新人的规矩的，就像潘子刚入行的时候大奎由带着一样，这次的新人就交给了潘子。
虽然说时间点对不上就是了，潘子记得黑虎到自己手下是在两年后才对。
吴三省把这事交给潘子自然让其他伙计有些震惊，毕竟潘子才来多久？
两年或许真的能使一个人天翻地覆。
潘子的看着面前的小孩，哦，应该叫黑虎，叽叽喳喳的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可两年后的他却会变得沉默寡言，被现实所麻木。
潘子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黑虎实在是能说，从见面喊了句师傅之后就一见如故的唠到现在。
不过对话都是黑虎在说，潘子嗯几声就对了。
看来以后还是管管这小子的嘴好了，毕竟在道上混，话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潘子想。
“所以说你小子怎么来干这个了？”
“唉，师傅，我女朋友他爹生病了，家里筹不出钱来，我劝了半天才劝住我女朋友继续把书念下去……你说她一个大学生文化人，我哪舍得让她干脏活累活啊”
“结果我之前搬砖的那个工地老板跑了，搬了快半年的砖啥钱也没得着，边上有个工友就介绍我来干这个了，毕竟来钱快嘛”
“哎？师傅，我看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您是咋入行的啊？”
潘子没有回话。倒不是故意，只是自己也说不明白是怎么跟了吴三省的。
在血腥弥漫的老巷里，雨水混杂着血迹流淌，在意识恍惚破碎时，潘子感到有什么遮在了自己头上。
潘子用尽最后几分力抬起了头。
“跟我吧”那个身影说。
或许视线相对时眼中包含的情绪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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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斗潘子犹豫了好久才接下。
其实也只是多考虑了几天，但对于潘子来说算是例外，毕竟自己很少会犹豫些什么，上一次这样犹豫还是在帮小三爷的时候。
斗肯定是要下的，毕竟是三爷安排的活，只是没有想好要不要带上黑虎。
潘子是想多教给他些什么的，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会门手艺总能混口饭吃，虽然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但潘子还是想让这个天天跟在屁后头喊师傅的小子能保个平安，早早赚够钱回去娶老婆。
或许自己能改变什么？在两年的时间差里。他可以想办法让黑虎早早退出这混乱的局面，他可以让他逃脱成为棋子的命运。
可潘子却救不了自己。
潘子改变不了吴三省，吴三省注定会追逐那个狗屁终极，即便万劫不复，即便失去所有。
潘子改变不了自己，潘子永远都会不死心的跟随吴三省的脚印，直至生命的尽头。
重来一次又如何？两次又如何？一万次又能如何？
他抓不住他。他永远都会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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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在想，我只要跟在你的身后，总有一天你会回头。”
“可是，也许我错了。”
“你走过的路，我永远都是踩着你的脚印在走。”
“你说过的话，我永远是在心里反复陈述。”
“而你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会阻拦你的脚步，即使我知道那没有尽头。”
“但，请不要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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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个……是这么挖吗……哈……”
“再用点力，铲头往左打旋”
“师傅，底下好像顶到什么东西了”
“别动铲子了，收拾一下”
潘子将铲头的土从地上倒尽，背上了一旁的背包。
“准备下斗”

忘记贴吧更新了我的错

『20』
潘子跺了跺脚，脚下的石板似乎并不结实，又轻轻敲了敲墙壁，不出所料，是空心的。
“咳咳……我的天”黑虎紧跟着跳了下来，被飘起的烟尘呛的不轻。
潘子从包里翻出个面具给他，再把手里的矿灯亮度调高了些。
漆黑的墓道笔直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黑暗仿佛是张开獠牙的怪兽，吞噬着灯火的光芒。
黑虎有些感到紧张的咽了咽，问道：
“师……师傅，这就咱们两个人能行吗？”
“这次的是个小斗，面积不大，咱们两个人够用了”
“沿着墓道走，注意点脚下”
潘子用手轻轻蹭了蹭墓道的砖，隐隐透出青色，是青石砖。不同于常见的，这个墓所用的青石砖体量明显大了许多，而且内部被挖空了，砖表面印有阴文画像，做工十分优良。
这种砖明显是专门为过世者修建墓葬而定做的墓砖，“空心”是说这类墓砖在制作时将中间部分留空，以减轻重量与成本；“画像”是指砖的正反两面有用印模印制的人物，动植物等的画像，砖的形状总共有两种，长方形和三角形，长度差不多一米多。
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潘子想。墓的规格明显是民间墓，但能出的起这个手笔的必定是非富即贵或者两样都占。
“画像空心砖”流行于汉代的洛阳一代，而这个墓的结构更像是明清时期的，基本没有什么放大型陪葬品的地方，在元代明代僭越礼制更加强化，若是放了违背等级的重器是会被拖出来鞭尸扬灰的，严重点的判你个大逆不道满门抄斩都行。
潘子已有了判断。这个墓主人的身份必定不普通，不过不管他是个什么人物，过了好几千年就该老老实实躺着，要是起什么反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梭子就对了。
“师傅您看！”一旁的黑虎倒也学着潘子的样子擦起了砖，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但还是把那块砖擦的锃亮。
“师傅……这砖值钱吗？要不咱带回去吧”
“拿个屁”潘子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墓道是阶梯式的，并没有多长，走下来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头，上锁的两扇大石门在这狭窄的墓道更显压抑。
单扇石门宽近一米，高在1.5米左右，其上刻有花纹，墓门顶端门楼还有就九个相同样式的猫头瓦和滴水，下头有五个凤尾图案石雕斗拱，再下面还有两个石雕垂樱。
潘子用力的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师傅，这能炸开吗？”
“炸不了，这墓道并不结实，万一塌方了跑都跑不了”
“把铁丝给我”潘子勾勾手。
“要是没判断错的话……”
潘子将铁丝一头围成个圈，从门缝伸了进去，慢慢调整幅度试探着，直到感觉套住了什么东西，才向外拉动铁丝。
黑虎顶着气不敢出声，生怕影响了潘子，直到寂静的墓道里传出清脆的咔嚓声，才放松下来。
石门缓缓开启，潘子站起身把铁丝揣进兜里，解释道：
“这种机关在门的后面会放一个石球，还有一个可供石球滑动的凹槽，只要拿东西套住石球改变位置就行了”
“这个墓像是明代的，通常常见的墓门机关无外乎顶门器“自来石”和“石球”两种，“T”形的钥匙可以对付顶门的门阀，但看这个门是用不上了。”
“好厉害……师傅”
……
潘子划了跟防风火柴，往墓室里丢了进去，突然猛的一声巨响，不知何处喷出的银蓝色火苗迅速的扑向那根火柴，刹那间吞噬殆尽。
潘子皱了皱眉，这个墓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不过倒是没什么大麻烦。
“拿冷烟火，进去时候别乱碰东西”
……

『21』
“不是师傅……这个墓也太穷酸了吧”黑虎看着空旷的墓室有些疑惑。
“薄葬在那个年代倒是正常，不过这个墓可不同一般，你看”
潘子指了指墓室后部的馆床。八边形，非常少见。棺床正中还散落着一片朱砂砂土，另外，棺床两侧还各有两条铁索砌于墙内，铁索另一端连有铁棺环。
陪葬品被放在了棺椁周围，东西少到只有九件。黑虎看着铜炉、烛台、漆碗……思考着该拿哪个。
“外面东西不用拿，给把这棺材打开”
“啥？开……开棺材？！”
“师傅，这这用铁链子拴着，一看就不妙啊”
“必须给开，三爷要的东西在里面，把撬棍给我”
潘子接过撬棍，用力翘起棺材的一个角，黑虎紧贴着潘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黑驴蹄子。
“没事，腐烂到这个程度，起不来尸了”
潘子拿撬棍扒拉了下，尸体的衣物竟然没有随着腐烂，可以辨认出黄色的官服，但胸前和背后的图案就难以看清了。
黑虎看着潘子翻了下衣服一侧的袖口，然后似乎是愣了一下，又去翻另一个袖口。
“师傅……没事吧……”黑虎轻轻碰了碰潘子。
潘子没回应，脑子里只有反复一句话：
什么都没有。
东西呢？？？
那块玉呢？
不可能。自己不可能记错的，那块玉就是从这里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
那块玉呢？那块曾经被自己失手打碎的玉呢？
如果真的重来了，那块玉又怎么可能不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几天前。
为什么考虑带刚来的黑虎下这个斗？ 潘子问自己。
因为自己上辈子就下过一次！
虽然时间提前了，但是自己能确定这个墓是没什么危险的。
上一世潘子接到这个斗，明显是被别人抢了先，墓道和墓门都被毁的不成样子，陪葬品也被拿的七七八八不剩什么。
那时潘子唯一拿出来的物件只有尸体手中攥住的一块玉佩，结果后来还失手打碎了被三爷好一顿骂。
这次虽然抢先下了这个斗，潘子为了保险特意挑了和上次差不多的位置打了盗洞，为了应付机关该带的东西是一点没差。
潘子是想弥补一下的，至少能把那块玉完好无损的带出来给三爷，为此包里还装了不少泡泡纸和海绵。
可现在呢？
玉不见了。
潘子觉得头大，本该有的东西就那么没了，解释也解释不通。不。或许也解释的通？
毕竟，自己知道那块玉最终去哪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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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省真正想要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个。
潘子知道，也注意到了尸体头下枕着的经书。
“精神点，这下面肯定有机关，等下我拿出来就往外跑”
黑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潘子拉开包的拉链，用钩子一勾就把那本经书勾进了包里，被压住的凹槽瞬间就弹了起来。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塌陷声，潘子猛的喊了一声跑，黑虎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然后脚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蹿了出去。
“回个屁头！赶紧跑！”
“可可可是师师傅我控住不住啊啊啊！！”
黑虎感觉自己上学时在女朋友面前跑男子1000米时都没这么拼过。
他忍不住的回了一下头，蓝色的疯狂肆虐的火焰就在身后，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自己吞噬。
“不要……”
他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嗡嗡作响，脚下的地板也变得摇晃起来，身体猛的一顿。
火，火块烧过来了，可自己动不了了，该怎么办？！
“小崽子跟你说了别回头！”
黑虎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推着自己，他再没敢回头，径直向出口跑去，直到看见上方的亮光。
“太好了……谢谢师傅救我小命……”
“长记性了？”
黑虎累瘫在地上，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头应答。
潘子站在洞口旁点了根烟，看着火焰将整个墓道吞噬，随后飞速坍塌。
“走吧，收工了”
潘子将抽完的烟头扔进了火焰中。然后伸手拉起一边的黑虎。
该回去给三爷个交代了。

『22』
潘子冲了个澡，跑在后面头发被火撩焦了发尾，手感有些奇怪。
潘子来回拨弄了几下，然后去接响了三声的电话。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是，三爷我这就过去”
电话是吴三省打来的。潘子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换上衣服。东西早些时候嘱咐黑虎已经送到了堂口，自己回来后便一直等着这通电话。
同样的日子，同样的时间。只是潘子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了。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自己真的做的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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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的从门口地垫下摸出钥匙，拧开门锁，屋内没有开灯，潘子看着倚在墙边的吴三省，默默走了过去。
“……三爷”
吴三省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递了手边的半瓶酒过去。
潘子一看，好家伙还是白的，倒是也没推脱，仰头灌完了剩下的。
白酒烈的嗓子发疼，但心里的烦躁倒是平息了几分。
“三爷，您别喝了”
潘子听见吴三省似乎是笑了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足够清晰。
“老子不听你的”吴三省仰起头，似乎是得逞般，对着潘子说道。
潘子猜吴三省现在心情一定很好。不论是从那轻佻的尾音，还是笑的眯起来的狐狸眼。
“啧”潘子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他是真的讨厌这一天，喝的烂醉的三爷，被一个电话叫过来的自己，还有不明不白就搞上床的荒唐事。
潘子现在只希望吴三省能听话的躺床上休息去，剩下的怎样都行，把这破烂的一天过去。
潘子蹲下身，去拿吴三省手上的酒瓶，抓的很紧，潘子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把酒拿了过来。
吴三省没拦，也没什么动作，就饶有兴致的看潘子手抓上来，然后试探着掰开自己手指，然后成功把最后的半瓶酒从自己手里整走了。
“三爷，没酒了，您该休息了”
潘子将夺过来的酒一口喝完，抹了下嘴角漏出的液体。
酒壮胆确实是真的。潘子想。自己现在都敢直视着三爷眼睛说这话了。
“潘子，就没别的想说的？”
“三爷，您喝多了应该休……唔”
潘子感觉身体被猛的向前拽了过去，下一秒头就撞在了墙上，他能感觉到三爷动作缓冲了下，但头还是有些发晕。
吴三省手撑着墙，身子就压在潘子上方，两个人的距离被瞬间贴进。
“潘子，老子记得你可没蠢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距离让潘子有些难受。曾经的回忆猛地袭来，有些慌张的想要推开。
几乎是在手贴上去的瞬间，手腕便被吴三省用力抓住按在一旁，潘子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放在了手心，又被强行攥住手指握紧。
“玉在我这里”

『23』
沉默。还是沉默。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有些尴尬的姿势，任由钟表分针嘎达嘎达走过。
“……三爷，您又耍我”
“哪有，该拿的东西不也让你拿了？”吴三省回到，只是那语气明显带着逗弄的意味。
“可是……唔！”
潘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关于自己死后托付给孟婆的碎玉竟然真的到了吴三省手中，关于……关于他都记得。
可这些都被一个强硬的吻堵住了。
屋内的光线太过昏暗，潘子看不清吴三省的表情，只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突然按住，唇上传来的触感陌生又熟悉，牙关被轻松撬开，潘子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只能任由着吴三省的动作，直到快要窒息才被放开。
潘子压抑着喘息，有些无力的推了推吴三省，脑子一片空白。
“姓潘的……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老子怎么熬过来的吗”
吴三省呢喃道，像是在说给潘子听，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呵，老子他娘的真想不到会栽到你这……多少次……甚至都意识不到是在喊你的名字”
“……”
又是沉默。
直到潘子将吴三省推的更远，从这个姿势的束缚下逃出来，才有了些喘息的空间。
潘子感觉自己的嗓子开始发哑。
血液奔涌上大脑，他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都在拼了命的阻止。
可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了。
“……三爷您说什么呢”
“我就是您一伙计，您何必拿我讨没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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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省很少会有挫败感。
可在面对潘子的时候，即使自己不想承认，那种无力也不会消逝。
什么时候发现潘子记得的呢？
从意识恢复时，相视的第一眼便能确认了。
无论重来多少次，潘子的眼神都不会说谎。无论多少次。
吴三省看着潘子装作不知道，在自己面前漏洞百出的掩饰，他看着潘子想逃避与此相关的一切，却又会因为担心而奋不顾身的回头。
吴三省也会想，或许让潘子忘掉了也好，他不会记得自己把他当做棋子弃之于棋盘，解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死局。
强迫他去面对，或许也太过残忍。
可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样多，怎么能就只有自己一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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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吗。潘子想。
如果真的在乎，曾经说好的一起去养老院，怎么会失约？
如果真的在乎，又怎么会什么都不交代的突然离开？
如果真的在乎，我对您来说，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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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您该休息了”
吴三省酒是一点没少喝，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借着酒劲说出来罢了。
潘子默默把吴三省搀到床上，又泡了杯茶放在床旁的柜子上。轻车熟路的打扫好狼藉的客厅，可当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放心不下的决定留一晚上。
潘子也没敢睡沙发，疲惫不堪的身体顺着吴三省房前的门框跌坐在地上。这样也好，潘子想。至少三爷有什么声音自己能立刻听见。
恍惚。潘子梦到了那个荒唐的夜晚。紧张、无措……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被迫承受着吴三省的撞击，带着快感与疼痛，生理性的泪水被激出。
吴三省轻轻用手抹去潘子眼角的泪水，放缓了身下的速度。
“别哭”
那是一切情悸的开始。

『24』
今天下了雨，天阴的跟师傅那个脸似的。我从师傅手下做活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跟屁虫一样跑在后面，不过师傅人特别仗义，能跟着他我也挺乐意的。
就是这些天有点不对劲……
“啊，啊湫！”
黑虎后背莫名泛上股凉意，揉了揉鼻子，然后有些心惊胆战的回了头。
“你小子在那捣鼓啥呢？”
“没没没有，啥也没有师傅”
黑虎内心疯狂叫糟，救命啊师傅啥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的？
黑虎猛地把小本子一扣，然后赶紧揣进裤兜里。他有随手记点东西的习惯，本子上写得很杂，平时买菜的价格，女朋友不舒服的日子，还有各种感慨等等，夹层里放着几张两人牵手的照片。
这些当然都是小秘密。
到了三爷这做活后，黑虎的本子就多了些和潘子的日常，一些细节也会记下来，例如自己师傅很喜欢吃葱花炝面这件事。
不过最近确实奇怪。就，怎么说呢？
师傅和三爷他俩的关系好微妙哦。
明明平时都是从三爷门前绕道走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想进去的感觉。这几天竟然都猫在了三爷屋里。
这件事黑虎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有了个答案。
就在同一天，搬放到三爷那的货这活，成功从潘子转交到了黑虎手上。
鬼知道这给可怜的小伙计带来了多少心理打击。
那是三爷啊，大名鼎鼎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手眼通天（？）反正就是道上传的贼厉害的三爷。自己现在竟然要在他眼前干活。万一自己一不小心磕了碰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不会要拿小命赔吧？？？
黑虎越想越害怕，转头去看一旁也听到消息的师傅，结果发现自己的师傅脸阴的跟那个乌云似的。
于是就有了以上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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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吴三省产业做大了，钱赚的多了，自己看账本累了，抓个伙计帮自己查查账本罢了。
就是闲的没事让潘子帮自己查账罢了。
“三爷……您这话自己信吗？”
“怎么？作为伙计不乐意给自己三爷干活啊？”
吴三省也没生气，继续抓着潘子的手，从账本上一处地方圈了个红圈。
“那三爷您也不用再教我一遍吧……您放开我自己来就行”
潘子看着吴三省抓着自己的手熟练的批着账本，这已经是自己坐在这的第三天了，他不知道三爷这是又怎么了，明明上次把话说的也清楚了。
不过三爷的话也不能不听，自己还是给老老实实在这重新学看账本。
有点像小时候在学堂念书，潘子想。虽然自己也没上过几年学。
三爷像教书先生，长的白净秀气，不下斗的时候文雅的很，握上来的手指修长，指尖覆着层薄茧。
潘子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他说不出来原因，可能是因为和三爷太近了？现在自己微微一抬头便能看见三爷低垂的眼看着桌面上的账本。
“走神了”吴三省从抽屉里翻出个木尺来，不轻不重的从潘子手心拍了下。
“这我都会了”潘子在心里嘀咕。“您上辈子教过我的”
“会个屁”吴三省似乎猜到了潘子的想法。
“第一次学，给老子好好听着”
吴三省恶狠狠的说，还忍不住又强调了遍“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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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刚刚进来的黑虎，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师傅为啥能和三爷这么说话还啥事没有这一个问题了，三爷竟然是这么教手下东西的吗？！为什么有种师傅和三爷熟到不行但关系微妙的感觉啊啊啊……我真的活着站在这不会被杀了灭口吗？
黑虎摸了摸裤兜，或许自己的小本子将承受此生难以承受之重了。

『25』
听到解放消息的黑虎感觉自己现在能重回学校狂奔男子一千米不带换气的。
呜呜呜自己这些天写东西写的都跟个遗书差不多了。
“所以说，师傅咱们这要干啥去？”
“逮个人”
潘子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另一个伙计，黑虎坐在后座看着窗外，车子开进了闹市区，人熙熙攘攘的，速度并不快。
最后车停在了个不起眼的巷口前，黑虎被潘子拽着下了车往巷子里走，这里冷清的很，像是被隔离开来，也没装路灯什么的，虽然是白天也显的阴森森的。
里面少有的几家店铺招牌破旧不堪，剩下的门户也大门紧锁，潘子找了点杂物踩着翻上了个屋顶，黑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上了房。
“盯着点，人来了我先跳下去，你只要能从后面撵住了就行”
黑虎点点头，两人都不再说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夜色渐浓，黑虎强忍着困意盯着巷子里，就在刚刚，一家店铺在门梁上挂起只红灯笼，这是营业的象征，果不其然，半个钟头后，一个男人行色匆匆的窜进巷子里进了店铺。
潘子轻拍了下黑虎的手示意准备，黑虎调整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蹲了差不多一天终于是蹲到了。
好家伙，黑虎想。看来以后千万不能欠三爷东西，不然就给被师傅这么逮住，这抓回去不会真的要拿来给三爷喂狗吧。
这人还真够墨迹的，都进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这家店到底是买什么的啊……正当黑虎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支呀一声开了，那人探头探脑的从店里出来，潘子便从屋顶上跳了下去，黑虎慢了一拍，紧随其后的跳下去。
那人赶忙回身想逃到店铺，结果店铺的门早已关上，重重的捶门也没有反应，想跑已是来不及，只得刚窜出两步便被潘子和黑虎从两边围住。
“打扰卜娘了”潘子把那人按在店旁的墙上，对着门道了句。
“哪有的话，三爷办事，小女子怎么可能敢掺和呢”
黑虎不认得里面的人，只是单听声音便觉得媚到不行。
人已经抓到，潘子也不愿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到：
“鱼仔？你欠三爷的钱该还了吧？”
“你也替三爷做过活，规矩你也知道，这命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潘爷我错了潘爷，我真的没钱啊，您再宽限我点时日，我家里还有老母要照顾啊求求您了您大恩大德求求您了”
黑虎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被称作鱼仔的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还真像是所说的那么回事。
然后就看见那人一边哭着一边手往背后一摸，下一秒就摸出把匕首猛地往潘子身侧捅去。
黑虎没反应过来，只顾上喊了声师傅想要提醒。潘子反应力不是吹的，瞬间就控制住拿刀的那只手，又拧过手腕让刀脱手。
“你应该知道我挺讨厌这种说辞的，鱼仔”
“呵，我还以为咱俩有些交情能让你疏忽点呢”
“真不知道吴三省给了你些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忠心的替他办事，你还真是条好狗……”
黑虎走过去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扔进背包里，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只是鱼仔说出这句后一直没再有动作的潘子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咳嗽成功止住了后面的话，潘子没什么表情，只是让黑虎把绳子拿出来把人捆到车上去。
“咳，咳……艹，姓潘的，你没被那老狐狸骗过吧，他让手底下给他做事的那个乔三放出来的假消息，去那个斗的人都死了！……全部啊！我就是我放风的我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啊啊啊”
只是说着，眼前的人却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只是不断重复起“我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
潘子担心有诈，不再耽误时间，便拽起地上的人往车的方向走。
刚刚站起，潘子身体瞬间紧绷，那种感觉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那种，被枪瞄准的感觉。
进入视野，子弹瞬间出膛，潘子喊了声躲，窜进了拐角暗处，被压在地上的鱼仔疯疯癫癫的喊着“他们来了”便起身想跑。
靠。在这种地方死了都难让人发现，什么时候被人蹲的？对方的目标明显不是自己，鱼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潘子立刻就做出了判断，***鱼仔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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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腹部中弹的时候，潘子是真的想拿把枪把那个狙的人给崩了。
人自己是保住了没死，可就跟魔怔了一样怎么都要往外跑，嘴上念叨的也是根本听不懂，潘子一手捂着伤一手按着被自己拖进暗处的鱼仔，可哪想人还是跑了。
潘子给等在巷子口的人发了个信号，狙击的人大致位置自己已经判断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要抓住鱼仔，而且给是活的，潘子直觉上感觉那家伙知道的消息绝对不简单，说不准还会关系到三爷。
黑虎那小子担心的不行，拿起手机就想打电话，潘子摇摇手让他去追鱼仔，说自己能处理放心吧。
潘子有些自责，自己办事不力回去肯定是要请罚的，哪敢再给三爷添麻烦。将衣服撕成条状勒紧伤口强行止住了血，扶着墙站起来。自己再去追是来不及了，不过去狙击点应该还会有收获。

『26』
睁眼。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冲入鼻腔。
潘子动了动身子，腹部伤口的痛感猛的蔓延。记忆停留在出事的那天，等自己追过去的时候人早已离去，甚至连子弹的空壳都未留下……再后来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也没有印象，总之再醒来就躺在了医院。
该死的，自己这是躺了几天？
潘子呆不住了，把手上的针管一拔，匆忙穿上衣服就打算去找三爷。
“唉！？师傅您醒了”守在病房外的黑虎满是惊讶。
倒是没等潘子问出口，黑虎就急忙把那天的事说出来了，鱼仔那家伙没命的跑，黑虎在后面追了半天，最后七扭八拐的不知道追到了哪个巷子深处。
“不过师傅您猜怎么着？正好碰见乔爷那的人了，然后他们帮我追去了”
乔爷？怕不是乔三那家伙。潘子皱了皱眉，这家伙自己没什么来往，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但被三爷收了之后还算是老实，至少面上是这样。
不过说起来鱼仔那个时候也提到了乔三，这事跟他也有关系？
看来自己给去跑一趟了，潘子想。不过还是有些奇怪，潘子看了眼身边站着的黑虎，后者挠挠头，嘿嘿的冲自己笑了下。
“你小子怎么认的乔三的人？”
“啊，啊是这样，说来也惭愧，我当初能来三爷手下办事也多亏了乔爷帮忙，不过我这也没个啥子手艺，哎，说出去怪给乔爷丢人的，师傅您这可千万给我保密啊”
潘子敲了下黑虎脑袋，道：
“你小子哪学的，一口一个爷叫的真顺，怎么不喊我声？”
“哎，得，以后喊师傅您就喊潘爷了”
……
潘子边笑边搭着黑虎往外走，眼神却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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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仔被乔三的人逮住了，或许也能算作是好事，自己躺了两天，这几日人被扣在了乔三那里。
潘子给吴三省发了个信息，便往乔三铺子那去，鱼仔那的话不知道套出来多少，乔三自己是信不过的，这种事情还是给自己处理再告诉三爷才放心。
黑虎边开车边哼着小曲儿，心情倒是不错，潘子没那个兴致，吴三省的消息迟迟没回，虽说以往也是如此。潘子把头靠在车窗上，冰冷的玻璃些许的缓解了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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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潘爷您里面请，乔爷在里面等您呢”
车刚停在铺子门口便有伙计出来接应，潘子扫了眼边上正忙着搬货的伙计，乔三这地段油水肥的狠，定是捞了不少。
进去后过了几个暗门，通到小院里。潘子也没废话，直接过去问道：
“别的不说了，人呢？”
乔三笑了下，声很浅，但潘子还是听到了，乔三招招手，伙计便从边上的房间拖了个人出来。
那显然就是跑掉的鱼仔，只是……
“死的？”
把人翻过来，脑袋上的弹孔周围还有着烧焦的痕迹，血液还在向外涌。明显是刚死不久。
“乔三，就这么给三爷办事的？”
“这……潘爷您说这我也没办法呀，这人本来好好的，结果就在您来前不久死了”
“我这办事不力，等三爷回来我肯定去请罪”
乔三拍拍潘子的肩，语气似乎十分诚恳，却又透着点别的意味。
“哎，对了！您瞧我这破记性……”
“潘爷您这刚醒还不知道吧？三爷这些天……可没在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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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吴三省确实不在。
但是倒没有像乔三说的那样，堂口的事都安排妥了，短时间起不来什么风浪。
但潘子就是不安心，即使说吴三省上辈子就喜欢搞什么突然失踪。
这不是能够习惯的问题。只要有了一次，哪怕那只有一次。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娘们唧唧了，潘子想，但就是抑制不住的担心。
三爷没给自己留消息，不过也是，自己昏的这几天肯定都被乔三的人盯着。潘子心里呸了一声，鱼仔明显就是特意蹲着自己到的点被乔三崩的，妈的要不是不知道三爷怎么样，自己肯定是要宰了乔三那个孙子，哪会这么憋屈。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给沉住气，这事乔三脱不了关系，在知道他要干什么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他想趁着三爷不在明面反水，自己拼上命至少能……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呢，三爷回不回来还说不准呢，自己就在这里瞎操心了。
虽是这样，潘子感觉自己的倔脾气猛地就上来了，能打的电话是都打了，潘子没带别的伙计，自己出去查了一天，自然是没什么收获。
夜深人静，潘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堂口。干脆就在这等着吧，潘子想，至少三爷回来了自己能最快知道，就算不回来自己也能守着。
潘子心里没底，三爷的计划自己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他知道三爷不想让自己掺和进来，但不能理解的是，重来一次，三爷凭借上辈子知道的信息肯定能计划出更多，说不准还能改变些什么……他本就该早早离开，狗屁终极也好，真相也好，不管什么都好，只要是三爷想要得到的。
屋内灯亮着，潘子坐在堂口院子里一支一支抽着烟，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呢？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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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就这样在堂口守了两周，白天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和找三爷的消息，晚上就泡好茶，然后在院子里倚着门框浅浅睡去。
……
吴三省回来的那天，在黑夜肆意弥漫中，唯有里屋里那昏暗的灯光闪烁，潘子靠着门框那样子让吴三省有些想笑，自己二把手各种意义上还真的挺像老头子养的那些狗的，性子像，某些举止形态也挺相像的。
潘子睡得很浅，几乎在吴三省前脚迈进院子就醒了，揉揉眼睛看见那道身影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凑了过去。
潘子张张嘴，还真没想好说些什么，俩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听着窸窸窣窣的草丛里虫子叫。夜倒是还没那么死。
最后还是吴三省先开了口，特别熟练的敲了下潘子的头，问道：
“咋的，看见我回来不高兴？”
“没有没有，您回来了就好”
您回来了就好。
潘子像是确定似的，又小声重复了遍。
吴三省叹了口气，那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潘子面前还是难撑起来，自己的一去不返始终是隔在两人间的墙，即使时间能淡化，却无法消除。
“得了，站在这干嘛，走，陪老子出去找吃的去”

『28』
两人随便溜达着找了家没打烊的小店，吴三省要了几个小菜和几瓶啤酒，就着店家赠的下酒菜便几杯酒下肚。
此时也确实不剩什么客人，老板倒也会察言观色，不赶那零散的喝酒叙旧的几桌，收完钱就关了铺子离开了。
晚风有些凉意，两人就在铺子外坐着小马扎对着面前的小桌板，吃着菜，喝着酒。
老板和伙计这样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老板是吴三省，伙计是潘子。不像是在外人前撑场面端架子，私下的他们更为熟悉的还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是能在一次次火拼中托付后背的关系，也是能一人接一杯酒谈天扯地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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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您竟然还会回来啊”
“这意外啥，被骗了一次就再也不信我了？”
“这我哪敢啊，您说什么不都给信”
吴三省挑了下眉，听着潘子这透着点不满的话反倒被逗笑了，言道：
“那老子要是说……不要你这傻子了也信？”
吴三省看着潘子手刚拿起酒杯听到这话后又放下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自己一眼。
“行，这话可是三爷您自己说的，反正您要赶我走了，明天我就卷铺盖回老家种田去……您别后悔就行”
“……那老子可就后悔了，好赖你这条命是老子救回来的呢，不还完不亏大发了”
“上辈子不给您还完了吗……”潘子夹了口菜，小声嘟囔了句。
“那可不行，一辈子哪够啊，真算下来你这破命怎么着也给值个十辈子”
“等到了八十八去了养老院，老子也不拦你，你小子爱跑哪去跑哪去，到时候看上哪个老婆子了随便追，老子帮你撮合”
“……”
“……您后悔也没用了，明天就订票回……”
吴三省看着潘子的反应实在是憋不住笑出声了，潘子有些不解歪歪头，但又马上被吴三省下句话整的脸通红。
“潘子，噗，你这样真的很像那个小媳妇吃醋哈哈哈哈哈”
……
潘子埋头不知道扒拉了多少口饭，才让自己淡定下来。对比起来吴三省倒是从容很多，不慌不忙的夹菜喝酒，饶有兴致的看着潘子被怼的说不出话。想想还是没有选择再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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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对话终于回到了正题。
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其实并不用说太多，很多东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信息一合便猜出个大概。
这酒喝的也不是那么的舒心，潘子心里到底还是担心着的，吴三省自然知道，碰了个杯让他别多想。
“可，三爷，如果当时我没……”
潘子低着头，默默把杯里的酒都喝光。
“咋的？你还真他妈把错都揽自己身上，要是这天塌下来了你也怨自己？”
潘子没回话。没辩解什么。
吴三省知道。但有些东西纵使他能理解却也无能为力，要是潘子能释然……怎么会呢，那样的潘子就不是潘子了。
自己不也是一样，明明知道某些路根本没有尽头，不得善终，却还是跟个疯子一样死死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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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那小子没你想的那么傻，精的很呐”
“你小子看人的功力还是不到家，呵，再跟着老子好好学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