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祈安x沈流星
沈流星站在天台上,风大,吹地她杏色针织外套微微鼓起,几次三番都要从她瘦削的双肩上滑落下来。天气预报说今晚下雪,此时天空灰蒙蒙的,风也潮,夹着露水濡湿她额前的发。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了,浑身都充斥着太宰治文学般特有的颓废气质。那双眼太幽怨,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欲哭不哭的派头,好似心事全写在那颗泪痣里。
她大抵是老人们口中不宜娶回家的那种女人,面相清苦,皮肉太薄,又兼得一双内眼角下勾的垂眼,这样太过破碎感的容貌不是祸水就是薄命了。
收到沈流星的消息,我立马停下了手里所有的事务,开着车从郊区赶往她的住处。傍晚高峰,路过十字路口时又不巧地赶上堵车。我重重将手打在方向盘上,趁着红灯的间隙发消息“威胁”沈流星:“你别跳下去,不然我报警。”
市里的红灯一般都有两三分钟之久,这期间我又收到沈流星的消息,她说:顾祈安不爱我。
顾祈安,我一猜沈流星这次闹成这样又是因为他。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时不时就会人间蒸发上一年半载的人,有什么值得沈流星这样拼死拼活地去爱。
他们相识在警察局里。当时沈流星刚刚排完剧院里的舞剧,身上还穿着艳红的长裙,罩着一件御寒的薄外套就到了局里。她的朋友说警察举报沈流星那位酗酒成性的父亲酒后滋事,冒犯一位出租车司机,拿酒瓶子伤了人家的手臂。沈流星到时,她父亲已经过了酒劲儿,恭恭敬敬地低顺着眉眼。她往角落里一望,一位高大的男人手臂上缠着绷带,血液几乎都要渗出来。
备案后,沈流星让朋友把父亲送回了家,自己带着那位司机前去医院看病。二人相顾无言,司机却率先打破了沉寂:“沈流星小姐,我看过你的舞剧。”
沈流星满心都惦记着那位喜欢给自己惹事的父亲,听到话后,也只是礼貌性地看着他笑了笑:“是吗,真是巧啊。”
取过了药,沈流星便不太想和他有太多交流,但她实在不是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听那人说看过自己的剧,便从包里拿出一张票,道:“我父亲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这周末的剧目,位置靠前,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来看吧。”
那男人接过票后淡淡笑了笑,沈流星这才打量起他的容貌:眼睛被头发掩盖,但能看出来这男人的骨相很端正,脸盘儿有棱有角。
演出那天顾祈安将自己收拾地干净利落,简单的穿着却也让他看上去不太像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沈流星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有点虚荣心也算是常事,当同事们看到这位气质不一般的男人后,她主动提出请他吃顿饭。
有了第一顿饭就有第二顿,两人也都聊了很多。沈流星提到自己童年时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性情大变,平日里无心做正经事业养活女儿,无事便酗酒赌博。而她从小跟外公外婆长大,多年苦练舞蹈来完成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后来外公外婆也相继去世,她也考取了剧院的女演员,每个月便按期给父亲寄生活费算作赡养。
“那你呢,那日看你在警局里,似是跟那些警察都很熟络?”沈流星问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听自己说话的顾祈安。
“我早年当过兵,后来被调到警局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又做起出租车司机了?”
顾祈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当年在军营受了重伤,以至无法胜任,我便辞了职。”
沈流星一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但对他的过往了解地还是一片空白。后来她主动提出和顾祈安交往,原因是那么多年自己没有一个可以托付心事的人。顾祈安本想考虑一段时间,但又实在不忍心看她哭。
他们也算是热恋了一段日子,挤在顾祈安狭小但温暖的公寓里。沈流星下班后手脚酸痛,便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等顾祈安给她做最喜欢的糖渍番茄和葱烧豆腐吃。沈流星虽生地细皮嫩肉,但从小算不上富养,除了顾祈安的爱她什么都不求。
后来,沈流星下班后便渐渐看不到顾祈安的身影,发消息询问对方也只说是在外面跑活儿。往往到了后半夜,沈流星左等右等不见人,便先上床睡了。等顾祈安回来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地为沈流星掖好被角,又买来第二天做饭的菜。
这样久了,沈流星便耐不住性子问他。可每次顾祈安的回复都略显敷衍,后来竟然说自己老家那边出了变故不辞而别。那晚沈流星坐在阳台边,她看新闻说今夜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她甚至在等着顾祈安会不会陪在她身边向她求婚。
再之后顾祈安便像是失联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等不来一条回复的消息,若是回了也只是简单地劝她平日练舞蹈要注意身体,多穿衣物。没了顾祈安,沈流星又变回了孤僻的沈流星,她白天在舞台上挥洒汗水,拼命地练习来暂时忘掉顾祈安。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发消息问顾祈安: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次她等到了回复,不过顾祈安没有正面回复她的问题。他说:你要好好生活,不要总是想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