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厂子是制造电脑和手机主板的。我当时，进去在里面负责板子的数据测量。有个仪器叫二次元。听说的日本进口仪器。测量的数据使用Excel表格。无语的是，软件业是全英的，好在平时还操作算熟练。顺利上岗。

数学系的几个和我们是对班，我们宿舍的三个夜班，他们白班。三哥长相俊美，皮肤白皙，被我们美女车间领班安排了最轻松的运板子的活。六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安排在了隔壁的油漆车间。第一天下班，六弟向我们抱怨说，这个车间真不好，油漆有刺激气味，怕对生殖系统有影响，自己还是纯情小处男，影响以后生育。我们几个当时笑着说，不都是穿着防护服吗，还有口罩。老六还是郁闷了好久。
期间，我给小程发短信，报了平安。
小程在家亲戚多，回复也慢。

万恶的资本主义工厂在，本质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成果。在里面实行两班倒。夜班忙个不停，白班睡觉不踏实，毕竟违背生物钟，浑浑噩噩。睡眠效率低下，头总是昏昏沉沉。时间久了，就会感觉很头昏脑涨。

这时候，才发现孤独袭来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偶尔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思念小程，想念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象着小程在家，举家团聚，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的场景。也会想到，小程在某个玩耍之后的夜晚，会不会想我。无奈到处都是同事，曝光车间里不能用手机。回宿舍，都是同学。我夜班，手机被锁到柜子里。白天下班，小程没有起床，就不好打扰他。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真不方便，后来就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每次提前吃饭，早走一会，利用时间差，来偷偷给阿程打电话。每次，通话都不是很长时间，就有人来了。匆匆忙忙。每次那短短的几分钟通话，竟然成了我支撑下来的精神力量。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种小甜蜜真的挺好，毕竟是见缝插针的时间，带着些许如同做错事的刺激在里面，也有像偷到蜜糖的小孩，心里乐滋滋的。

年二十八那天，下了班，我照常给阿程通话。
我：宝贝儿，今天在家都做什么？
小程：夜里冷，感冒了，出来打吊针。
我：小傻瓜，你本来就瘦，夜里没有我，盖厚些。
小程：夜里没有你，一直睡不好，一直看电子书，直到睁不开眼才睡去。
……
心里好难受，恨不能赶紧开学，见到我日思夜想的人儿。

其实江苏这边的工厂大多数台商老板,还是挺重视传统节日的。除夕那天，我们得知初一全厂停工休息一天。可是，厂里的食堂师傅由于都是当地人，初一要在家过年。所以餐厅不提三餐饭。我们每个人只好一起商量着到外面超市买些泡面水果。

除夕晚上，我到厂职工宿舍外面给小程打电话，真的，特别想他。大学里自由，散漫惯了，一到工厂里，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仿佛与世隔绝，让人透不过气来。工厂里的唯一任务就是人同机械一样，时刻不停运转。不需要什么思想，不需要散漫真理，不需要繁花似锦，只要行尸走肉，人线木偶就可以。
不敢想象，这样的人生，让人窒息。

那通电话很长，山盟海誓，柔情蜜意。当小程得知我们第二天只能吃泡面时，二话不说，就用自己的压岁钱，给我卡里转了500元。说无论如何，明天必须吃上热的。

一时间，看到了一楼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春晚小品，想到了自己在万家灯火举家团圆时刻，在异国他乡，爱人远隔千里，家人远隔千里，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想想自己，想想小程，以后岁月漫长，必须相依相伴同甘共苦。

到了宿舍，我洗漱过后，大家都在查成绩。我就想，大过年的，这也太不合时宜了。不过，六弟有一门大学物理挂科了。三哥，全过。我其实也是不担心的，毕竟复习了挺久。我也打开了教务处官网，我全都过了。线性代数也考了92。大学物理，71.6低分飘过。随后，大家叽叽喳喳谈论了，过完年，回家要大吃大喝，要彻夜泡网吧，要……

我想到晚上12点要给小程发拜年信息，就悄悄定了个闹铃，调成振动。

大年初一的昆山街上，到处都是鞭炮燃放后的碎屑。时间尚早，刚6点多，我就起床出了宿舍。因为在老家有早起迎春接福之意。虽是南国，却也感受到了寒风凛冽。润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爆竹特有的硝烟味道。以往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一刻无比清净。大马路忙碌了一年，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暂时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