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亲上加亲】
说来也怪,那知府官原是垂涎了花魁许久,多次欲强占她不果,可今日却对她异常礼貌,甚至都没有近身说话,只是叫她唱完堂会便将她匆匆送回,花魁女心中倍感奇怪,不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回到艇上时,妈妈送来茶点,说是白天的金公子专登为她留下的,想起日间之事,随小金乌不曾得胜,但经此一回,花魁心中的英雄些许有了影踪。
小金乌似是特意等待,总是专门挑选花魁女在溪边悠闲抚琴时与她偶遇,一来二去,花魁向他讲起了传授她舞技的道姑——那正是杨戬所要寻找之人。
花魁停下手中琴曲,讲述道:“遥记那日知府大人叫我去他家作陪,几番欲强占我,见我不从,便逼我陪他登山赏雪,奈何我是弱质女流,衣衫单薄不堪冰天雪地,未到山头之上已发烧病倒,他向手下人说恐怕我是感染瘟疫,将我弃于风雪之中,本以为就此死去,谁料过路有一位白发道姑,她将我濒死之躯带回清修地救活,我才捡回一条命来。”顿足,“说是道姑,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奇怪是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余岁,却满头白发,想来她年少时定也曾艳冠群芳罢。”
小金乌问道:“听描述这道姑仙风道骨,是甚名号?”
“姐姐只说俗身姓杨,你记得我有阙’寒宫弱质岭梅花’词么,便是她所做。从前我没有名字,只唤做小名春娘,是这位道姑为我起了名号’赛嫦娥’。”
“你与她病好分别之后就再不联系了么?”
“我见杨姐姐日子清贫,欲将钗环首饰赠送她以报救命之恩,可她来去无踪,似是并不想让我找到她,而我毕竟身陷烟花,若时常联系她,恐怕给她带来诸多不便,便不再打搅了。”
“原来如此。”
花魁见小金乌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公子还未曾讲述你是何方人氏呢?”
“我……”小金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是外地人氏,父亲在京城做官。”
“我想你家必是两袖清风的忠臣义士,只是不知你何时就要回去?你回去后,愿你不再眷恋烟花,须知丝竹管弦不如那雁塔题名。”
“杜姑娘,你怎么总把我当作登徒浪子呢?我是从来不近女色的。”
“天下哪有不近女色的男子会寻到艇上来呢?”
小金乌心中郁闷,见她总是以为自己来这里是寻欢作乐的,真是想把帮杨戬打听事情的事全盘托出,说道:“我是来此寻人的,杜姑娘,你怎么误会我呢!”
“哦?”顿足沉思片刻,花魁道,“你和先前的杨公子是寻找的同一个人,是我姐姐吗?”
小金乌道:“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如果姑娘能带我找到她,我们对你会感恩不尽的!”
花魁沉默片刻,问道:“那位杨公子是你的兄弟么?”
“是我表亲。杨家兄弟与我父亲也是同朝为官的。”
花魁沉默,兀自谈起了哀伤之曲。
小金乌见她不说话,忙解释道:“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平日里总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有时候怪吓人的,如果吓着你了,你别见怪,他也是出于担心和着急。”
花魁没有接话,忽然问道:“假如杨姐姐就是你们所寻之人,你可能说与我知道,你和她家熟识么?”
“我和她家当然熟识了,我们不仅是世交,杨家兄妹与我还是亲上加亲呢!”
“那位杨公子还有妹子么?”
提起杨婵,小金乌不自觉地夸奖起来,“是啊,她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冰雪聪明,心地良善。”
花魁女又问道:“你们两家既是世交,那你与杨公子的妹子可曾亲近么?”
小金乌未解其中含义,只是答道:“我们当然是十分亲近了。”
小金乌本来的意思是他对杨戬兄妹相当认可,可这句亲上加亲花魁女却理解错了意思,竟以为杨戬的妹子是小金乌聘下的妻子,说道:“怪不得你如此紧张杨家的人,可是你在我这里是否耽搁太久呢?你若早些说你来寻她,我便早就告诉你她的住处了。”
“我以为姑娘不愿帮忙……”
“姐姐曾说过,她丈夫小她许多岁,她不愿以半老白发之态见他,只恐伤其门第,叫我不要告诉姓杨的男人,想是不想叫她的亲眷来寻她,今日才知原来都是她多虑了。我可以告诉你姐姐清修处,只是你们回去后要好好待她,无端贪恋红粉,恐伤人心。”
“我何曾贪恋红粉,天仙美人哪个我不曾识?我只是倾慕姑娘才情,你为何总把我当写登徒子看待!”小金乌心急之下口不择呀,说出才觉唐突。
“总之,杨姐姐在南山隐蔽处有草屋一间,你要从废弃石阶而上,途中三转,跨过山泉四处,便可见其屋,她不经常在家,你可日夜在那等待,半月内她一定会回来。”欲罢花魁便要走,小金乌下意识扯住她衣袖,她道,“你们兄弟、夫妻团圆后,不须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