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咚咚咚——’“谁啊？”余家，正吃饭呢，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余佘踢踏着拖鞋走过去一开门，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池生！”之前几次去找他，都没看见他人，这会儿瞧见池生好好的站在自己的跟前，才松了口气，池生朝着屋子里看了眼，见两口子正吃饭呢，压低了声音凑到余佘跟前：“跟我走，帮我个忙。”
“啊？”余佘眨眨眼睛，对屋子里还在吃饭的俩人说着：“爸，妈，我先出去了，待会儿回来再继续吃，记得给我留着点！”说完，没等余母追出来，两个小孩儿就一前一后跑了！池生不傻，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贸然离开，只怕很快就会抓住，但是余佘不一样，他从小就长在城里的，到处都很熟悉，临走之前，他的目光落在了邻居他周婶子在院子里散养的老母鸡身上，趁着四下无人，一把就抓住了，还没等叫出声而来，就被池生用力的一掐脖子没了动静！
他这手段真当让跟在后边儿余佘看的眼睛都直了，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出了院子的大门，背后不远处的那栋单元里，严春生有些疑惑的盯着他手里的那只东西，微微蹙眉之后又冷笑了声：“尽是些小聪明。”说着，他回头看着老老实实跪在哪儿罚跪的胡来：“叫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跟着他，要是跟丢了……”
“不敢，不敢！”胡来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眼见着严春抓了衣服准备继续回去上班，他前脚刚走！后脚胡来就起来了，他还得谢谢那个小子，不然今天这顿打，估计他是逃不掉咯！心里想着，却还是叫人赶紧的跟着池生，这要是真的跟丢了，回头严春生问起来，只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那自己的皮子可就遭殃咯……

僻静的小巷子里，池生闷不做声的抻出来了打严春生家顺出来的小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哪儿闪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他的余佘，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待会儿我去办点事儿，你把眼睛捂好了，在这儿等着我，等我坐了船离开，到地方之后，就给你来信儿，你随时来找我玩！”其实临走的时候，村长就想到过张知归可能会不要他的事情，所以特意给自己的表弟去了个电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只不过是在一个岛上，对于现在的池生来说，别说是一个岛，就算是一个老虎坑，让他去，他都敢去！
更何况岛上就更好了，严春生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抓得住他，只不过在这之前……余佘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捂眼睛啊？”“你晕血，捂好了。”池生说着，余佘的身体僵了一瞬，乖乖的低着头用双手把脸给捂好了，池生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确是把眼睛捂好了，当即一刀就攮了进去！‘噗呲——’血溅了池生一身！池生满意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血点子，一把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对余佘说着；“捂好了，等我回来。”说着飞快的朝着巷子的那头跑去了，余佘也听话，乖乖的往后倒退了几步靠着墙，然后滑坐了下来，两个手肘抵在膝盖的位置，摇头晃脑的也不当回事儿，只要他不看见血，他就不害怕。
而池生离开之后，一路沿着小路就到了另一处住宅门口，看起来也是个老小区，也没什么人的样子，池生偷偷摸摸的顺着边儿一直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然后卯足了劲儿‘哐！哐！哐！’剧烈的砸门声引来了院里人的不满：“谁啊！”说着几步到了门口，一把拽开了门，刚要发火！却见池生浑身是血的站在他家门口跟前，当即就吓得白了脸：“池生？你怎么……”
“二叔，救救我！我被人追，好不容易才从村里逃出来的！”池生说着，眼泪可就下来了，对面的男人脸上一僵：“村长不是说，你也被烧死了吗？”说着，还警惕的往后倒退了半步，池生哭的更狠了：“奶奶走了，叔，你得救救我啊！那帮人还在追我，我弄死了一个才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来求你的！把我送进岛里，往后我一切都跟你没关系，等我发达了，不会忘了叔你对我的好的！”池生一边哭一边说，可是眼前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缓缓的坐下了。

这不就不对了

“池生啊。”他叫了声：“不是叔不帮你，可是你让叔怎么帮啊？你家糟了难，我很同情，可是……”他叹了口气：“你赶紧走吧，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他这一身的血，指不定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池生冷不丁的往前两步：“叔，你真的不帮我？”“我怎么帮你啊？你这是一条命没了！我告诉你啊，赶紧走，晚了别怪我……”话音未落，一把尖刀就抵在了他的喉间，顿时就吓得眼前的男人噤了声：“叔，奶奶活着的时候，没少帮衬你家吧？连原本应该给我上学的名额，都给他了，那不是你家哭喊着求来的吗？”
男人的脸上再度变了模样，他紧抿着唇想往后躲，可背后就是桌子，他根本躲无可躲！池生往前更进一步，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别怪池生心狠，你故意把那群人引到咱们村儿，去挖更多的‘拴不住’，咱不生气，可你知道他们祸害了村里多少吗？我还告诉你，他们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我池生一天不走，你就要担惊受怕一天，我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现在我想离开，你最好乖乖的送我走，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不然……”池生冷笑了一声：“别忘了，我身上有一条命，你身上可有村里老少爷们多少家的命！”
‘噗通！’池生恶狠狠的把眼前的男人推倒在地，他还想争辩：“这跟我……”“现在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最好想清楚再跟我说话。”池生把玩着手里的刀子，满是副混不吝的模样，男人斟酌了许久，才一咬牙：“好！不过你离开之后不准再找事儿，更不准去找顺子！他是无辜的……”“呵——”池生冷笑了声：“无辜？你找来的那帮人欺负村里的人时候，我可没见你站出来说村里人是无辜的。”
说完，他就大咧咧的坐下：“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我就要走，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我走不了……”“当然，当然，你让我打个电话。”说着就要进屋去，池生一把抓住了他：“不在你兜里呢吗？就在我眼前打。”他刚才就看见了，更何况平时他宝贝那个小东西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怎么可能离开了身儿？

他见哄不走池生，只能蹲在他的面前打了个电话，可别说，直到这一刻，池生才认识到，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听说他顺子叔富裕了，一个电话的功夫，对方就满口答应下来，让他来就是了，池生也不着急，反而看着他挂断了电话之后，笑着看着他：“不好意思了叔，我这人，让人骗怕了这个，我得拿走。”说着，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电话，他顺子叔哎了声，刚要抢，刀子就到了跟前了，瞬间人的身体就僵住了，他抬起头看他：“我先走了，这个，晚上去你这朋友哪儿拿，我不要你的。”说着，就起身走了。
打从顺子家出来，池生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别看他是山里种地的，可平时也没少进深山，毕竟种地的那点东西，一年四季想要果腹，太难太难了，他大爷还活着的时候，回来过，那时候的池生还小，他大爷教他的那些个本事，他一直都没忘，所以即使只有他们奶孙二人，也没在村里饿着。
七转八转了几个来回，池生才觉得自己背后终于放松了下来，没动静了，他这才返回了之前余佘一直在的巷子，然后把刚打那边街上顺来的衣服替下来，干干净净的，走到了余佘的面前，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嘿！”“啊？”余佘这会儿有点困了，正歪在哪儿打盹呢，冷不丁的被人叫醒，两个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的小模样逗得池生一乐，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烟消云散，他小心的搀扶着余佘起来：“你得陪我到登船的地方，等我离开，你就回家。”
“嗯，好……”刚睡醒的余佘说话也软绵绵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微微歪靠在池生的身上，搂着他被他几乎是带着往前走，池生回头看看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温柔的笑意，进城之后，他唯一感受到的善意，就来自于余佘的身上， 或许是他的病弱让他总是以怀善去对待他人，池生从未感觉到真正的被关心的温暖，可是眼前这个明明自己也需要人照顾的小子，却给他了。
两个人一路顺着小巷子，来到了海边，傍晚的海边透着一股子的浪漫的气息，甚至还有不少谈对象的，在哪儿溜达着聊天，池生和余佘悄悄的溜进了码头泊船的地方，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第十三章
“池生，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余佘歪着头看着他，池生摇了摇头：“不回来了，奶奶也没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眷恋的。”池生抬起头，夕阳的余晖下，少年的落寞尽显沧桑，他扬起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喃喃自语道：“要是我运气好，跑出去了。”他回头看着余佘：“余佘，等我，我去外面闯闯，咱哥俩一起吃香喝辣！”
对他来说，最好的生活就是每天想什么时候吃饭，就能立刻有人拿过来，还是热乎的，管饱的，余佘闻言噗嗤声笑了起来，歪头瞧他：“好，我等你。”他素来是个娇气，少年踮着脚靠近比他高一些的池生，双手搭在铁栏杆上，扬起头学着他的样子去望向那遥远的海平线，池生没说话，余佘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欣赏着晚霞下的夕阳，那一瞬间池生甚至想过，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晚霞照天，知己一人，莫说百金，万金不换！
可他终究是要走的，临走之前，他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余佘，然后转身就进了那破旧的船舱，余佘冲着他用力的挥着手，在那宽阔的海平面上，是他极力呼喊的声音：“池生，别忘了我！”“等我！”池生也用力的挥舞着胳膊，直到身影远去，余佘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胳膊，背后的林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和余佘容貌相仿的男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了：“我说你们俩大男人，弄得跟棒打鸳鸯似的，有意思没有。”
“哥，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余佘没好气的瞪了来人一眼，来人也不恼，只不过是眯着眼睛啧了声：“对了，刚才，招呼池生进船的那个人……”他看向余佘：“你脑子好你帮我想想，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刚才的男人？”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池生身上，还真没察觉到什么男人，愣了愣，冷不丁的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刚才站在船头招呼池生进船的，是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人，跑路不可能坐正经的船，多半是在海上一直漂泊的渔船之类的。

池生坐的就是这种，那人带着一个很大的帽子，压着脸看不清楚面容，可余佘细想起来，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跟我来！”说着，飞快的朝着那个满口答应送池生走的那个船夫家里赶去，因为经常走船，所以他们住的都很近，等赶到了他家家门口的时候，就瞧见门半掩着，屋子里还有什么声音，打开门这么一瞧！余佘血都凉透了……
那个船夫被人五花大绑的捆好了扔在地上，余佘两步上前，一把薅掉了他嘴里的臭布：“怎么回事儿？谁送池生走了！”“我，我不知道……突然，冲进来了一帮人，我不安排，他们就砸我的家！”余佘回头，和哥哥对视一眼，二人心叫，糟了！
再说那头，池生进了船之后，屋子里的渔夫就喊他来吃饭，虽然说刚吃过晚饭不久，但是折腾了这么久，说实话也有点饿了，更何况，在船上吃饭，的确是新鲜，锅里盆里都是刚抓来就下了锅，打鼻子一闻，倍儿鲜亮，他就拉开小板凳坐了下来，和几个人一起吃了个饭，这渔船上嫌少有生人来，几个人就商量着打会儿牌，池生不会玩，想去外面看看，那人却拦着他：“进岛还得个把点，天亮才能到，跟我们玩会儿时间过得快。”
池生没玩过，瞧见这东西也是新鲜，左右拗不过几个人的劝阻，就坐下跟着一起玩了，可是这一玩，池生就觉得身上有点难受，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困，对，特别困，也可能是白天折腾的，累着了，才不过两手的牌过去，池生就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在几个人眼睁睁的目光之下，‘噗通！’一身，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儿，几个人看着他倒下之后，脸上刚才那纯善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反而浮上了一层杀意：“头儿，怎么办？”“这小子算他命大，那么大的火没烧死他，那个老东西还敢骗咱们他们一家子都没了？”被称为‘头儿’的人阴恻恻的笑了：“先把他捆起来，进岛之后耍些天再说，敢骗我，就得付出代价！”

等池生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看样子这应该是个放鱼的仓库，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腥味儿，池生明明记得自己睡着之前，应该是在船上，怎么睡醒了就跑到这里来了？行船的到底在干什么？可这儿一挣扎要做起来，顿时，池生就变了脸！怎么呢？他的手脚全都被捆起来了！
池生诧异的回头去看自己的手脚，那边儿听见了声音，就有人过来了，看着池生醒过来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来人的手里还有半个黑不溜秋的馒头，把筷子换到另一个手上，用那只空手，拍了拍池生的脸颊：“到是挺精神的，别怕，待会儿你的新爹来了，咱们拿钱放人，你就乖乖的跟你得新爹回家去，反正你都要跑的，给我们再赚点钱，就当时我兄弟那条命了！”
“你兄弟？你兄弟是谁？你们脑子不正常吧！什么新爹？放开我，我爸是张知归！他是刘前司的女婿，你们动我，想没想过后果！”可悲的是，落到这个地步，他竟然还需要依靠着张知归，谁知道他说完这话的，眼前的人包括那边吃饭的哥几个，是哈哈大笑，下一秒！‘哐！’“啊！”池生不由的惨叫出声，那人当真半点不留情面，一脚就把池生给踹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的撞向墙面，背后的伤似乎是裂了，疼的池生眼前一黑。
温热的感觉顺着他衣服缓缓的溢出，有些黏腻，池生吃痛的白了脸，那人慢悠悠的朝着他走了过来：“张知归？没听过，小子，趁着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你就给我乖乖的等着，要不是你长得这么好，有人看上你要你给他当儿子……”那人冷笑着看着仰着头不服气的怒瞪着他的池生，一脚就磅了下去，正狠狠的捻在池生的脸上：“我非得一点点的，把账算回来！”
“得了，破相了人家要不愿意的。”那边正在吃饭的有个开口了，男人才满脸不悦的撒开了脚，池生脸上一个大脚印子，另一半脸上被地上的小石头割破了皮，只能狼狈的像个被人狠狠摔打的小狗，窝窝在那个地方，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在门口的位置，再回头去看那帮人，缓缓的靠着墙坐了起来。

也许是他们并没有想到，池生会在身上藏一把刀子，他小心且飞快的割断了自己手脚的绳子，一直再小心的注视着他们的动作，见他们没发现自己，池生冷不丁的站了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这个举动把几个人全都惊动了，到底不是那个娇弱的，池生生的一身蛮力，又常年干活，本来力气就比别人大，体力也比别人好，抓起一个箱子就朝着他们砸了过去，几个人就跟保龄球似的都倒了，池生冷笑了声更加快速的跑到了门口，结果刚打开门！‘哐！’迎面而来的一脚直接将池生踹了回去，没来得及反应的池生狠狠的摔了回去，当即就觉得心口窝腥甜，打嘴角溢出了一抹血痕。
逆着光，他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却看到他从侧腿抽出来了一把刀子：“让你们几个看个人都看不好！”他说着，在池生惊恐的目光之中，猛地抓过池生的手，只听见‘噗呲！’紧跟着，池生的惨叫声直接穿过了整个仓库，回荡在背后空荡荡的街道上，喷出的鲜血溅了男人一脸，那刀子直接将池生的手打了个对穿，钉在了地上！池生疼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趴在地上不住的叫唤，被男人恶狠狠的踹向肚子：“闭嘴！”
那坚硬的鞋子就好像是个大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肚子上，那么一瞬间，池生真恨不得疼死过去算了！他想挣扎可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男人好似看不见他的绝望，冷声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几个人：“快走，你们惹了大麻烦了。”“老板……”“滚!”男人大声的呵斥着，几个人这才不得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那个男人临走之前看了池生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来：“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有点东西，不过你也就好命这一次了，落在他的手里，不会比落在我手里轻松，记住了，这条人命，我随时找你去要！”
说完，那男人也快步离开了仓库，池生没听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浑身都疼的难受，虚弱的救命声挣扎着从仓库里传出，在池生绝望的目光下，他恍惚的看到了余佘的影子，他想喊他，可已经喊不出来了！昏迷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严春生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想认错，却已然昏了过去……

第十四章
再度醒来时，池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旁边余佘一点一点的点着脑袋，看起来困倦极了，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余佘一个激灵就醒了，还有点犯迷糊的朝着池生看了过去，见池生正在看着自己，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他的名字的，可喉咙里泛着一股子腥甜，让他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余佘怔愣了片刻，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忙把已经放的冰凉的水又兑了点热水，小心翼翼的用棉球擦了擦池生的嘴。
看着人贪婪的去吸着那一点点的水，余佘的眼神有些落寞，约摸着过了得有一小会儿的功夫，池生摇了摇头，余佘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池生，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话的。”他说着，头微微低了低：“其实无论你是回张家，还是去严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为什么？”池生微微张了张嘴，许是太久没喝水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余佘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露出了深深的怜悯：“你怕是不知道严春生跟你爸的关系有多糟糕。”他说着，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会进来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着：“当年，应该娶刘婶的人，应该是严春生，两个人婚都订了，结果婚礼当天，你爸哄骗严春生说有个特别急的事情只能他带队去，本来只是骗他的，谁知道……”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当地因为几天大雨，山体不稳，本来只是骗他的却没想到真的出事儿了，等严春生带着人把村民都送到安全的地方，赶回来结婚的时候，你爸已经和刘婶结婚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因为这个事情，你爸和严春生的关系一直都很差，而且……”他看向池生：“医生说，你后背的伤发炎了，如果再受伤要是伤到了骨头，只怕后半辈子，都会落了病根。”医生来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看到了，池生的后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痕，有的地方都已经破皮化脓了，青紫斑驳看起来骇人极了！他又不傻，看得出来哪些是陈旧伤，自是不会相信张知归骗医生的那这是被抓池生的哪几个人打的这种鬼话，当然，医生也没信他的。

池生垂着眼眸，看着自己被缠绕的足足肿了两三圈的手，苦涩的笑笑：“可是我，跑不掉啊……”要是能跑的掉，现在他应该已经坐着离开岛里的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了，当初他走的时候，村长就提醒过他，进城之后一切小心，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千万不要跟着他走，或许，村长早就知道那些人在寻找机会伺机报复，他也知道，自己无论是进城，还是留在村里，只怕都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素来乐观的池生，乐观不起来了，他本以为，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一条是康庄大路，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世间千万路，竟无一条是他的生路！回想起他临昏迷前，严春生看着他的眼神，池生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严春生也好，张知归也好，我根本就没盼着，没盼着他们会对我好。”
嘴上是这样说的，可余佘分明看到池生的眼眶微微的红了，正是十五六岁那个最需要人关心的年纪，更何况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被任何人关注关心过，本以为父亲会是依靠，却不曾想父亲只把他当成佣人来使唤，又被他那个所谓的‘姥爷’丢给他的得意门生，想起严春生那张冰冷的脸，池生都觉得可怖，无论是他们谁，池生都不想再去想了，他现在只想攒钱，然后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他迟疑的目光，看向了已经站在了门口的严春生，或许，他还需要严春生的庇护，他对张知归的厌恶，就是自己最好的挡箭牌，不过是装的乖一些，再乖一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老小村那个会吞人的地方，他都咬着牙长大了，也不差这一年!想着，他有些讨好似的叫了声：“严先生……”
听见他的声音，余佘也回头朝着门口看去，严春生的手里还拎着些个水果，见余佘还在这里，开口对人说着：“嫂子在家等你，先回家去吧，想玩明天来家里找张畔玩。”“哦……”余佘给了池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起身跑了，他怕严春生，这个人看起来几乎是不近人情的，而且他也听到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能年纪轻轻就爬上这个位置，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不过是因为余父跟他一个单位，才偶尔需要见面，不然余佘一辈子也不想看见他！

严春生看着余佘走了，就把手里的绿网兜丢在了桌子上，拉开刚才余佘坐过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看着躺在哪里似乎是不想搭理他，又因为脖子落枕而动不了，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池生，缓声开口道：“你输了。”“对……”池生微微张了张嘴，开口便是沙哑的嗓音，严春生缓缓的点了点头：“几天能起来？”
“明天。”这个答案倒是严春生没想到的，他扫视了一眼池生，然后点了点头：“好，明天再准你休息一天，后天去学校报到，我跟余家父母说好了，到时候余佘带你去，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别怪我没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严春生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微微褶皱的衣边：“晚饭会有人送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甚至多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待他走后，房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个科人并不多，虽然是三人的大房间，可现在住着的只有池生自己，待关门的声音消失之后，就只剩下了无边的寂静恐怖的笼罩着池生，他仰着头看着雪白的不染半点尘埃的天花板，嘴角的苦笑微微下压，喃喃了句：“奶奶，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万幸，余佘察觉的早，不然恐怕就不只是伤了一只手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可那天那个狠厉的男人就像是后遗症一样，频频的出现在了池生的噩梦里，梦里的他张牙舞爪，张开了那满是尖锐獠牙的嘴，恶狠狠的咬向了他！每每被噩梦惊醒，池生身子一颤就‘呼——’的坐了起来，屋子里寂静的吓人，黑漆漆的夜仿佛正是这些东西最好的掩盖，池生咬着牙再度闭着眼睛躺回去，可那噩梦接踵而来，仿佛时时刻刻，都不肯让他安宁。
余佘念的学校是三合一的，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仅一墙之隔，在花园的岔路分开，通向三个不同的部，来的时候，是余佘领着池生走来的，因为学校不远，所以余佘很小就没用爸妈接送了，可也算是不赶巧，他们刚到门口不久，就看到张乐童缠着张知归，圆润白皙的小脸上赖皮的模样，倒是个活灵活现的小孩子：“不嘛，爸！你答应了给我买好吃的的，你不可以耍赖皮！”说着，还摇晃着张知归的手，小嘴嘟的都能挂个水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