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滴--滴--滴”生命监护仪重复有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肴希又一次在凌晨醒来，自从受伤后他总是精力不济，觉浅、难入睡、又早醒。身体是及其虚弱的，但是大脑总是让他疲惫的清醒着。因为睡眠质量差，身体机能恢复的格外缓慢。镇静剂、安眠药这类药品不是没有试过，确实可以达到让身体强制关机的效果。可药效过后更是成倍的疲倦。那段时间的睡眠不像是歇息，更像是时间被偷走的空洞感。从一段疲倦进入另一段昏沉，发现这个现象后季家人就再没给季肴希试过药物助眠了。转而以心理疏导，催眠这一类精神疗法为主，但收效甚微。以至于三个月过去了，肴希才堪堪完成脱机训练勉强达到自主呼吸。不过身体的亏空还是太严重了，血氧、心电、鼻氧这一类生命监护维持仪器还是不敢完全撤掉。尤其是雨夜，肴希得再上无创呼吸机，那场灾难带给他的不止是生理上的创伤。C4-C5段颈椎损伤本身就伴有严重的呼吸问题，再加上雨天PTSD的惊恐发作，通常会让肴希发作一场全身大痉挛。截瘫初期肌肉量什么的都还在，怕他手乱勾，脚瞎踹的时候扯到身上的管子伤到自己。护工会在风雨欲来前轻声告知肴希，用束带将他的手脚提前固定起来。当雨滴落下，肴希的手脚扯着束带‘嘣嘣’作响，他那没什么知觉的身子却感到有厚重的泥土掩盖在身上,压得他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肴希拼命地想挣扎，然而连指尖也丝毫无法动弹。他害怕雨，那个季家气宇轩昂的小少爷害怕雨。

三、 就这样反复拖了小半年，肴希的身体才勉强够到了出院标准。季家有三子，大姐走的商务风，从小就是个踏实的孩子，标准的继承人模版。二哥和他都对从商没有太大的兴致,季二走的是学术路子，文史哲学圈的新秀。老大老二都是温润如玉的性子一下出了肴希这么个活泼跳脱的孩子，开始季家上上下下还有些不习惯。到底是做大生意的，季父季母都比较开明。在不耽搁正事的前提下，季肴希想做什么家里都是支持的,他能年纪轻轻体验这么多极限运动离不开家庭的托底。继承家业的担子落不到他身上，自然是怎么释放天性怎么探索。肴希虽然从小性格跳脱，但也乖巧懂事，是全家上下最惹人疼爱的小宝。家人都知道小肴希不是那种狂妄自大、漠视生命的人，因此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责怪他玩极限运动。大家都明白着是一场无法挽回的自然灾害，剩下的只有心疼。可是肴希自己内耗十分严重，他开始质疑自己前二十年人生中的决定，他对不起父母的支持与理解，对不起姐姐哥哥们的疼爱。季家把大把的资源砸在人才培养上，都白费了，什么都没有了。过往的那些优秀，那些荣誉都烟消云散，只剩他自己一个废人。于是回家以后只是整日整日的发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坐在轮椅上盯着落地窗，，整个人的状态愈发使人担忧。季父季母大姐二哥看在眼里，但面上不显。生怕自己的忧虑表现出来加重肴希的心里负担，好在贾征快回来了。他是肴希的竹马，两人都酷爱极限运动，不过贾征比肴希大两岁。在肴希16岁的时候两人确定了关系，同年贾征参军入伍，至今已有十年。那时两人刚刚确定关系，捱过了艰难的新兵时期，贾征凭借着聪明的头脑和过硬的个人素质快速往上爬升。职位上来后时间上就自由许多，两个人就这样谈起了恋爱。肴希在大学毕业以后在家里的支持下创立了一家不大的互联网公司，在公司成功运转起来后他会在一年中抽几个月的时间到贾征部队所在驻地小住一段时间远程办公。本来他们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肴希却突然瘫痪了，贾征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退伍，肴希问过他为什么会退伍，是因为自己吗？但贾征只是笑笑说自己累了，想回家休息。肴希并不相信他的这一套说辞，他是那么热爱军营的一个人，不过回家总归不是坏事。贾征所在的部队位于边境省份，绵延数十公里有长长的地雷带。不说其他军人也通常会遇到的危险，光是这些地雷就让肴希忧心忡忡。为了恢复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从80年代起，这支部队就会在这附近的地雷带定期排雷。明明已经到了和平年代，可是这支部队的伤亡率却仍是居高不下。这里的军人伤残人数排名位于全国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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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肴希从出院以后就没出过门了，这次借着给贾征接风。大姐和二哥好说歹说才把这小崽子劝出门了。对于现在的肴希来说，外出是一项毋庸置疑的大工程。贾征下午到机场，季肴希特意推了上午的复健。起床后由护工托抱着到卫生间，放到马桶上后放下两侧的扶手，护工再把两条细软的手臂提到扶手上。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肴希是可以自己努力把手举到胸口的，但早起的人有些昏沉不怎么使得上力气。之后护工会把手搓热，再将手掌覆在肴希的小腹上，按同一个方向打圈揉搓。肴希瘫痪的时间还不算久，尿动力还不错，不消几时便有小股尿液流出。排完尿后，护工会一手揽着肴希的肩让他的上身趴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绕到他身下直肠给药帮助排便。本来今天不是日历上标记的排便的日子，但是今天肴希要去见贾征，他日思夜想的恋人，他不允许这次久别重逢出现任何的意外。解决完生理问题后，肴希让住家医生给自己插上了尿管。平时在家他都用的成人纸尿裤，肴希不是很喜欢异物入侵身体的感觉，即使他并没有感觉。反正以他的瘫痪位置也无法做到自理，换尿不湿这种事眼不见心不烦。没人扶他自己都没法翻身，更别说坐起来了。今天是因为要穿西服，那都是之前量身定制的。虽然如今因为肌肉萎缩肴希的身形消瘦了不少，但在胯间坠个尿不湿再一吸水，定显臃肿。套上自脚趾跟到大腿跟的防静脉血栓袜，戴上足托穿上鞋，把便携式尿袋绑在小腿上，穿上腰托支起身子，两只蜷掌都塞进黑色的助力手套，终于是把终日缩成拳的手掌打开了，只剩第一指关节还勾在手套的硬壳上。思绪再三，尽管高背轮椅本身带有颈枕，但肴希还是让人拿了颈托有备无患。 还是太紧张了，虽然二哥说已经告诉贾征他受伤的消息，到底还不知道贾征到底是怎么看的，亲眼见到的冲击力会不会更大，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巴氯芬的副作用在肴希身上有些明显，吃了以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今天他要去接爱人，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见到他，所以一片也没吃，加上紧张，临出门胳膊腿还在细细密密的轻颤。银灰色的保姆车上，护工左一个右一个的在给他按摩放松肌肉。肴希只是微微仰头靠在头枕上，阖着眼眉头皱着。他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晕车了。要知道以前他从万米高空跳下来也只觉兴奋，呵呵这具身体真是废的不能再废了。市区红绿灯多，汽车刹刹停停的，到半程的时候肴希就忍不住了，让护工赶紧拿呕吐袋给他接着。好不容易才穿戴整齐可不能让衣服脏了，马上就要见到贾征这件事支撑着他捱过下半程。

第四章太d了，我老是担心你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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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

好看好看，想看甜甜的

dd

文笔很好，很细腻

桀桀桀

小女子归来

五、在通道口坐了半小时，贾征就到了。高大的男人手里推着一个行李车向他款款走来，肴希眼睛亮亮的努力够着脖子去看他，这是一旁的生活助理第一次在这个男孩身上看见灰色以外的色彩。终于走到身边了，贾征把行李扔到一边，伸出食指刮了刮肴希通红的鼻尖。肴希的眼眶也不争气的红了，贾征抬起左手，宽厚的大掌捧着肴希的脸颊，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我回来了，肴希”季肴希当即鼻头一酸，贾征把手插进肴希的后背和轮椅间将人的上半身揽进怀中，让他前倾着靠在自己身上。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抱了二十分钟。从受伤开始，肴希只是沉默着，忧郁着。谁都知道他情绪不好，但他从来没有和谁情绪外泄过。只是一味地忍耐着，静默着，直到今天。不知是痉挛还是情绪激动，肴希靠在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不停颤抖着，细细密密的，轻轻颤抖着。肴希想去搂贾征的脖子，两只小爪子扒拉半天慢慢蹭上去一点，又从肩膀滑落。贾征觉察到了，只是不动声色的又蹲下去了一点，把小孩儿的胳膊轻轻揽在肩头。肴希的大臂架在贾征肩上，双手交叠，手腕下垂手心向上的颤啊颤。颤的那几根细白的蜷指又往手心紧了紧。等到肴希不怎么抖了，贾征才缓缓把他放回轮椅中，扶着脱力的脖颈靠在头枕里。从生活助理手中接过轮椅，让他去推行李，自己则带着肴希往出口去。来接机的保姆车拆了个后排座位，在原来的位置上装了固定轮椅的卡扣。贾征就坐在这个位置旁，一只手钻进肴希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